第241章
他能够解决。 汗青相信他能够解决,所以才会掷出霜余神枪,完成那记秋杀。 三天时间过去了,魔君果然死了,雪老城大乱,商行舟证明了自己的话。 汗青这个时候,或者正在往雪老城赶去,曾经的魔族太子,会看着自己的幼弟登上魔君之位吗? 殿里的大人物们,看着那排无声摆动的珠帘,震撼无语。 他们看不到商行舟的身影,但眼神里依然充满了敬畏的神情。 …… …… 有云的时候,京都的灯火会被折回一些,于是夜色无法太浓。 没云的时候,满天的星辰会照耀人间,夜色依然无法太浓。 总之,在京都这样的繁华地,总是很难看到极浓的夜色,更不要说伸手不见五指,除非暴雨催着人们熄了自家的灯火。 星光被飞舞的红雁与数辆极为珍贵的巡天辇撞散,陈长生站在大榕树上,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始怀念三天前那场暴雨。 或者是因为三天前,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那时候他还有机会,假装自己的人生是宁静美好的。 就像三年前,落落和他两个人在国教学院的那段时光一样。 然而一年前,唐三十六便在这棵大榕树上对他说过,他的老师有问题,很多人都有问题,你要好好想一想这些问题。 陈长生想过那些问题,只不过他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与智慧。 唐三十六走了,被唐家的人强行带回了汶水,不知道可还会有回来的那一天。 徐有容走了,被天海圣后派莫雨强行送回了圣女峰,不知道她再次回到京都的时候,这座城会掀起多大的风雨。 折袖走了,就像一只真正的孤狼消失在京都的夜色与灯火里,但他一定还在京都,只是不知道在准备做些什么。 真正令陈长生感到有些落寞,或者说难过的是:周通还活着。 他已经知道了天书陵之变那夜的全貌。 那座种着海棠树的小院毁了,周通却得很好,而且……他还毒死了薛醒川。 京都局势的转变,由皇辇图失效那刻开始,可以说,周通在其间起了最重要的作用。 他背叛了天海圣后。 陈长生可以接受这一点。 因为折袖是狼,周通是狗,狼行千里吃肉,狗是吃屎的。 可是,徐世绩也叛了。 就连,天海家也叛了。 这些让陈长生难以接受。 和立场阵营无关,只是难以接受。 这样的世界实在是太莫名其妙。 他实在没办法喜欢上这样莫名其妙的世界。 第681章 死事 那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死板、单调,重复,哪怕偶尔出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情节,可如果往深里望去,依然还是那些陈年旧事的翻版,无论阳光底还是星空下,都没有新鲜事,阴谋与背叛里尽是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期待、希望,依然有勇气在阳光里直视黑暗,在星空里仰望道德的年轻人,对这样的世界自然无法生出任何好感,比如唐三十六,但在汶水唐家那位喜欢无声而笑的二爷眼里,在天海家那些老人的眼里,在周通的眼里,年轻人的想法总是那样的幼稚可笑。 人生不能是一场扮家家酒——陈长生甚至能够想到,从京都被押回汶水的旅途上,唐三十六会听到多少句类似的话。他也能够想象得到,这时候在东御神将府,满脸肃容、一身正气的徐世绩,在满桌菜肴撤下后,会对着夫人振振有辞地说,自己这个父亲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女儿,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力挽狂澜,圣后娘娘死后,你以为她还能在圣女的位置上安稳地坐下去? 星光微散,夜色渐浓,国教学院门前忽然有些骚动,然后苏墨虞匆匆来到湖畔,把那个消息告诉了他。 雪老城的消息确实很令人震惊,陈长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魔君死了,对他来说这是极好的事情,在周园里,他和徐有容数次险些被南客杀死,他对那个眼距有些开阔的魔族小公主没有任何好感,只是想着曾经你死我活的对手,在这场波澜壮阔的大变里,就像水花一样消失,难免还是会有些微惘。 “离开京都吧,这是最好的选择。”苏墨虞对他说道。 陈长生明白他的意思。 魔君的死亡,魔族的内乱,让布置这一切的商行舟,登上了神坛,在人类的记忆还没有彻底淡去之前,没有人还会有勇气反抗他。 今天教宗陛下以极其强硬的姿态,保护了他和国教学院,也只能维持一个均势。 可正如教宗陛下所言,他已经老了,快要死了,如果那天真的来临,陈长生该如何面对那个人? 那个人将会成为整个大陆的神明,而且是他的老师。 陈长生再次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确实想要离开京都,在藏书楼里枯坐的这段时间里,曾经数次想要收拾行李,最终却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无法离开,因为那个人不会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除非他死去。 余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皇宫里静静地做着自己的皇帝。 陈长生在国教学院默默地等待着时间的流淌。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商行舟的人,甚至比教宗陛下还要更加了解。 虽然以前他们心目里的老师只是一个普通的道人,现在却是一位道尊。 但无论是普通道人还是至高无上的道尊,都是他们的师父。 …… …… 天书陵之变后第四天,又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寒山传来。 天机老人在天池畔的一间小屋里安然逝去。 这位八方风雨之首,与教宗、商行舟同年代的老人,终究还是没能敌过时间以及伤痛,神魂回归了星海。 被这个消息震动片刻后,京都再次进入有序的混乱之中。 之所以说混乱,是因为到处都在死人,都在抄家,之所以说有序,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在朝廷的强力控制下进行的,无论波及范围,还是烈度,都在一个大多数人都能够承受、也不至于引发民众太多恶感的程度之下。 天海朝的大臣死了一些,被抓进大狱里的,绝大部分都已经放出来了,只有几位死硬派还在苦撑,或者能够撑到秋后处决。 或者是因为陈观松被天海圣后用天凤真火活活烧死、汗青真实身份被揭露外离开京都,大周朝找不到一个有足够资历的名将压阵,诸州郡军府里不时有激烈的战斗发生,于是军方的清洗也要来得相应更加冷酷暴烈很多。 雪老城的叛乱让七名魔将身死,大周朝方面则已经有八位神将死去,还有数名神将心灰意冷,解甲归田。最令人感到寒冷的是,依照宫里传出的旨意,薛醒川神将以及羽林军里那些忠于天海圣后的将军的尸身,至今依然弃在城外的官道旁示众,不准入土。 举世皆知,薛醒川神将与天槌神将是天海圣后的左膀右臂,最忠诚的部属。 天槌神将的遗体,已经化作青烟,随天海圣后一道归天。薛醒川却无法得到相同的待遇。 不说薛醒川当年在北方军府力抗魔族大军,曾经为大周朝立下极大功勋,即便他只是一名普通将军,何至于死后还要承受这样的羞辱? 很多人都觉得这不对,但不敢反对,因为这是皇宫里传出的旨意,而且人们知道,这是某些大人物对京都某个传闻的强硬回应。 在那个传闻里,薛醒川死在周通的阴谋之下。 周通背叛了天海圣后,还背叛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人们对周通的痛恨以及不耻,随着传闻的播散,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时,宫里那道旨意出来了,薛醒川与那些羽林军将领被曝尸。 那些大人物就是要通过如此冷酷的展示,告诉所有世人,只要愿意与天海圣后切割开来的人,都会得到他们的宽仁以及最强硬的回护,他们甚至不惜用这种羞辱死者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意志,来替周通撑腰。 大陆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如果周通死了,来替他收尸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叫就是薛醒川。 现在薛醒川死了,死在周通的手里,却还要因为周通的缘故,死无葬身之地。 这很令人齿冷,很多人开始愤怒,可是整座京都依然鸦雀无声。 可能是因为天机老人的死讯,让世人联想到天书陵之变那夜教宗陛下的话,他也已经老了,快要死了。 如果教宗陛下都死了,那么谁能承受得住那位道尊的怒火? 有人可以承受得住,或者说她根本都没有想过,能否承受的问题,因为她是薛醒川的妻子。 清晨时分,薛夫人第四次走出城门。 她来到官道上,望向道旁那些被随意搁在地上的死者遗体,依然没能分辩出来哪具是自己的夫君。 然后她望向负责看守的刑部主事,说道:“大人您好,我想替先夫……”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疲惫,双唇干枯,但神情依然平静,自有一股凛然之意。 那名刑部主事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啪的一声清脆鞭响! 薛夫人的裙摆被抽破了一角。 可能是因为被薛夫人的平静与凛然之意震慑住了,从而觉得有些羞恼,刑部主事的声音有些尖锐,难听到了极点。 “薛醒川追随妖后逆行倒施,以谋反论罪,曝尸十日,然后喂狗!” 第682章 生者 薛夫人没有被吓到地上,也没有动怒,看着那名刑部主事轻声说道:“大周律里没有这条。” 那名刑部主事见她不肯退去,还如此平静,不由更加愤怒,示意部属上前驱赶,骂道:“你这老贼婆,若再不滚,继续阻碍本官执行公务,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到时候你可不要怕痛!”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薛夫人性情再如何坚毅,也无法越过那些兵士手里的长枪,神情黯然准备离开,忽然觉得听到的这句话有些耳熟。 她又看了眼那名刑部主事,发现有些眼熟,有些不确定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名刑部主事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厉声喝道:“把这人给我赶走!” 城门司士兵们走上前去,准备把薛夫人逐走。 薛夫人忽然想了起来,看着那人神情微异道:“你是天海盛?” 那名刑部主事脸色微白,声音变得更加尖厉,对着人群喊道:“你们这群废物还在等什么!” 听着这话,城门司士兵们再不敢耽搁,举起手里的兵器,作势向薛夫人便要落下,想要把她吓走。 薛夫人却仿佛没看见这些泛着寒意的刀剑,只是盯着人群外的那名刑部主事,面带讥诮,还有一丝沉痛。 她确实见过此人,就在自家的府上。 此人是天海家的一个旁戚,托着天海家的关系,死乞白赖地找了门路上府,对薛醒川与她无比恭敬,送上极重的礼物,便是想要谋一个差事。 薛醒川从来不收礼,她也如此,不过事情最终还是替此人办了,毕竟也不是大事。 数年时间过去,看来此人在部堂里经营的不错,竟是任了主事,而且没有受到任何牵连,现在依然被朝廷予以重任。 想着当年此人的那副嘴脸,再想着今日此人的这副嘴脸,薛夫人只觉得好生讽刺。 数日来这场京都的清洗里,态度最激烈,手段最凶狠的人,并不是那些反天海多年的老臣、甚至也不是那些陈家的王爷,而是天海朝那些曾经显得最忠心耿耿的朝臣,那些曾经最嚣张的天海家的属吏。 这有些疯狂,不可思议,但其实无数年来的历史,都是这样的。 大事之后,表现最疯狂的、经常做出一些最不可思议举动的人,就是那些背叛者,似乎只有通过这种近乎歇斯底里的表现,他们才能证明自己现在的忠诚与以前的忠诚并不相同,才能说服自己不用担心会被新的当权者抛弃,从而获得免于恐惧的自由。 这名刑部主事如此,城门司如此,宫里的某些太监如此,天海家的属吏如此,周通也是如此。 听说那天凌晨,周通接受了圣光术的治疗,重伤初愈,便立即重新召集清吏司的下属,开始视事,替新朝保驾护航。 想着这些传闻,看着那名刑部主事,薛夫人笑容里的讥讽意味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刺眼。 那名刑部主事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刺花了,恶意陡生,不再让人把她赶走,喊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 …… 离宫。 茅秋雨看着正在给青叶浇水的教宗陛下,说道:“宗祀所清点完毕,学生全部都已经回来,离宫附院……有两名学生被送去了周狱,司源稍后会亲自去要人,青矅那边相对安静,天道院所有院门已经关闭,没有学生能够出去,只是国教学院那边没有理会。” 盆中的青叶明明只比以前少了一片,但看上去却像是缺少了很多,有些空虚的感觉。 教宗没有回头,说道:“既然这些事情处理妥了,就去替薛将军送行吧。” 茅秋雨应下,转身向殿外走去,片刻后又折转了回来,说道:“有人去了。” 教宗身体微顿,问道:“谁去了?” 茅秋雨说道:“那位。” 教宗有些不解,说道:“那孩子心有善意,但性情并不是这样直接。” 茅秋雨摇了摇头,说道:“据说是刚好路过。” …… …… 在藏书楼里静坐三天,然后便迎来了林老公公、陈留王以及教宗陛下三位访客。 陈长生只知道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并不知道这些天京都里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和苏墨虞正在京都里闲逛。 之所以会出门闲逛,是因为京都的局势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在藏书楼里坐得太久,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些凝滞,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很难离开京都,并不意味着自己不能离开国教学院,最重要的是,他想找到折袖在哪里。 树叶落在洛水里,轻轻摆荡着,他就像这些树叶一样,漫无目的走着。 或者是因为依循着内心深处的想法,就这样走着,他和苏墨虞便走出了城门。 这也是因为京都本来就没有什么城墙,城门太不显眼的缘故。 官道两侧的柳树,在眼前蔓延成两条笔直的青色线条,在萧瑟的秋日里,很是令人愉悦。 如果没有那些哭喊声、喧闹声,如果没有那些血,那些腥臭的味道的话。 陈长生看到了官道上的血迹,还有官道外田野里的乌蝇。 已经很寒冷的秋天,居然还有成群的乌蝇,真是令人厌烦,就像那些杀气腾腾的城门司兵卒,还有那些官员一样。 有很多京都民众在场。 通过人们带着敬意的议论与不耻的低声咒骂,陈长生和苏墨虞很快便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他向前走去,看到了人群最前方的那名疲惫、憔悴、虚弱、却又坚毅、从容、勇敢的妇人。 原来是薛醒川的夫人。 然后,他看到了那些浑身是血、身受重伤,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悔意,只有愤怒与不甘的坚毅而勇敢的士兵。 原来是薛醒川的兵。 …… …… 先前那刻,就在那位刑部主事命令下属对薛夫人下毒手的时候,十余名军士忽然间从城门里冲了出来。 这些军士来自葱州军府,受嘉奖回京都秋休。 葱州军府,是薛醒川当年发迹的地方,也是他与魔族对抗,立下最多军功的地方。 薛醒川回京多年,自然不会认识这些普通的军士,但这些军士没有忘记自己的将军。 他们一直在暗中等待,准备寻找机会偷走薛醒川的遗骸安葬,直到薛夫人遇到危险,他们再也没有办法隐藏下去。 混乱很快便结束,薛夫人受了些惊吓,没有受伤,那些来自葱州军府的士兵,则是死伤惨重,惨不忍睹。 一位来自城门司的裨将,看着那些浑身是伤的葱州军府士兵,厉声喝道:“薛河神将已经被擒,过些天便要被押回京都受审,你们这些昏了头的小兵,居然敢抗旨伤人,莫不是要谋反不成?” 薛夫人声音微颤却依然失礼数地说道:“将军,我们只是要收尸,不是谋反。” 那名裨将看着她,沉默片刻后说道:“夫人,谁敢替尊夫收尸,谁就是谋反。” 那名刑部主事看着薛夫人微讽一笑,带着极深的恶意。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只不过直到此时,才有人明白的说了出来。 天海圣后死了,薛醒川死了,薛河过些天也要死了,曾经声震大陆的大周第二神将,现在什么都不是。 他的遗骸无处安葬,成为了朝廷力量的展示,以及对毒杀他的凶手的某种昭彰。 他的遗孀将会受尽羞辱,最终或者投水而死,或者悬梁而亡,或者凄苦度日,直至老死。 他的遗部也将不会享受到任何荣耀,留给他们的只有无法忘却的记忆以及伤痛。 …… …… “入夜后,我会来处理这件事。” 苏墨虞拦住陈长生,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薛醒川的凄惨遭遇,是新朝的一块试金石,或者说是城门前的那根木头。 苏墨虞知道陈长生既然看见了,便一定会管,但陈长生身份太过敏感,如果出手,很容易出大事,所以他决定自己来管。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很有勇气,又相对稳妥的一种安排,但陈长生不这样认为。 居然已经四天了,那怎么能再多一天? 他走出人群,来到薛夫人身前,说道:“您好。” …… …… 第683章 道理 薛夫人是一位很有教养、很有礼数的妇人,哪怕此时她夫君的遗体还被扔在官道外的原野里,她正承受着无尽悲痛与羞辱,依然没有失了礼数,看着这名并不认识的年轻人,轻声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长生走出人群,来到她的身前,自然有事,就是朝廷现在不让人做的事:替薛醒川收尸。 听着他的回答,薛夫人有些吃惊,接着生出很多感动,却摇了摇头,带着伤感的笑容。 数日来,京都看似鸦雀无声,其实还是出现了鸣不平的声音,只不过那些人就像此时这些麦来自葱州军府的士兵们一样,被残酷的镇压了。 她不想这个年轻人经历同样的事情。 陈长生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旁边的一道冷厉声音打断。 说话的人是刑部主事天海盛。 他看着这个年轻人无视那些锋寒的刀剑,自人群里走出来,听到了随后的对话,觉得很可笑,当然,也很愤怒。 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见着此人身上带着书卷气的院服,以为和前两天那些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青藤六院学生是一类人。 “你的那些同窗,现在有的被送进了周狱,有的被打了数十道鞭子,现在都被关在各自的学院里。” 他厉声喝道:“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来闹事,难道你瞎了眼吗?” 此时的官道两侧,到处都是城门司的骑兵以及刑部的捕快,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数百人。 先前那些来自葱州军府的士兵,若以本领论,自然不弱,但在这样的阵势前,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便重伤倒地。 如果是一名普通的青藤六院学生,看着这样的画面,居然还这样站了出来,那确实有些过于热血,甚至可以说是鲁莽。 在天海盛这样的官员看来,这样的学生,自然是瞎了眼。 陈长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类似的话了,自从那年春天他进入国教学院之后。 无论圣后娘娘还是天海家主,甚至就连寒山上遇到的魔君,或者会无视他,也不会如此轻蔑,毕竟他的身份地位已然不同。 他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显得有些木讷,在天海盛看来,则是有些倔强。 天海盛不喜欢倔强的人,因为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倔强过,所以他越发生气,手腕一抖。 啪的一声脆响,他手里的鞭子抽破秋风,向着陈长生的脸上落下。 他带着怒意,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看这力道,若落的实了,只怕陈长生的脸上会出现一道极深的血痕。 而且他不准备只抽一鞭,决定要把这个年轻的学生直接抽到哭,抽到在地上打滚求饶。 看着这幕画面,人群里响起一阵惊呼,薛夫人脸色雪白,想要把陈长生拉开,却哪里拉得动。 在民众的眼里,陈长生被吓傻了,只知道看着那根皮鞭,这又有能有什么用呢? 忽然,清亮的鞭声消失了。 一枝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弩箭,直接射断了天海盛手里的皮鞭! 天海盛看着手里只剩下半截的皮鞭,震惊无言,向远处望去。 就在这时,又一枝弩箭射进了他的左眼窝里,鲜血飙射而出! 一声痛苦的惨嚎,从他的嘴里传了出来。 城门外的官道两侧,到处都是人群惊恐的呼喊声,奔避的脚步声,混乱到了极点。 人群前方,天海盛捂着受伤的眼睛,痛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手里拿着半截皮鞭不停地挥舞,如同疯了一般。 陈长生扶着薛夫人的手臂,向后退了两步。 混乱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那名城门司副将厉喝数声,命令刑部捕快冒着危险上前,把鞭子从天海盛的手里夺了下来,准备替他治伤,同时城门司的兵士围住了场间,无论是看热闹的民众,还是那些重伤难支的葱州军府士兵,一个都没能离开。 又有骑兵向四野驶去,试图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那名弩手。 陈长生和薛夫人就站在官道上,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名城门司副将骑在马上,看着陈长生,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陈长生看了他一眼,知道对方应该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刚才他只是看了天海盛的皮鞭一眼,那皮鞭便断了,紧接着,天海盛的眼睛便被弩箭射瞎。 在人们的感觉里,他就是一个魔鬼,或者说神仙。 城门司的士兵自然认为他是魔鬼,看他望向自家的主官,顿时变得无比紧张,不知多少刀剑出鞘,铁枪平举待刺。 那名城门司副将脸色很难看,举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动。 苏墨虞终于自人群里挤了出来,看着这画面,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幸亏你没有轻举妄动。” 那名城门司副将说道:“他不认识陈院长,还说陈院长瞎了眼,那就是他瞎了眼,瞎眼也是活该。” 陈长生当然是名人,但真正近距离见过他的人并不是太多,哪怕在京都也是如此。 只是这位副将是徐世绩的下属,自然对陈长生和国教学院多有关注,所以才会认出来。 他对陈长生说道:“但我必须提醒您,如果您坚持要这么做,真的会……” 陈长生说道:“我也会被指控谋反吗?” 那名副将的脸色更加难看,心想就算是相王,也不敢对未来的教宗安上这样的罪名。 “这件事情卑职无法做主。” …… …… 城门司负责京都治安,很是重要,能够在这里做主的,自然是深受朝廷信任的、资历极深的大人物。 比如曾经深受天海圣后信任、现在也很受相王器重的御东神将徐世绩。 人群已经被赶到远处,知道陈长生身份后,精神一直有些恍惚的薛夫人被苏墨虞扶到旁边休息,官道上的人很少。 这是因为徐世绩不想自己对陈长生的对话被太多人听见。 三年时间过去,他与陈长生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现在无法再以世叔的身份自居,也没有办法以神将的威严去压制对方,如果陈长生坚持的话,他甚至需要向对方行礼。 对徐世绩来说,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是宫里的旨意,就算是你,也不能违背。” 他看着陈长生厉声说道,然后神情微和,接着说道:“再说了,你与薛醒川很熟吗?” 今天这件事情看似是件小事,实际上,这是新朝立威的大事。 徐世绩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他不明白为什么陈长生总要来找自己麻烦,难道他对当年的事情还是怀恨于心,非要让自己颜面扫地? 他不想落到那种境地,所以他强行压抑着心头的怒意,试图用温和的语言劝说陈长生。 在徐世绩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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