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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的眸子翻起一抹暴虐的红,“一定是凯德那个杂种,彪子养的alpha——” 郁沉支着手杖转过身,对omega不正常的情绪反应微微扬起眉峰。 还未等他细究,耳边忽然轰隆响起摧枯拉朽的地面摩擦声,吱嗡,吱嗡,带得整个房间都仿佛震动了。 在这片令人愕然的嘈杂声中,有一道压抑带喘的嗓音: “……您过来……” 义肢扭曲地撑在地上用力拖拽:“我帮您摘掉,否则会坏死的……” 一步一挣,趔趄而行。 AI目瞪口呆地汇报:“主人,他扯着整张床,在向您靠近。” 谁也不知道那具消瘦的身体是怎么瞬间爆发出那么强大的意志力,只知道那声音越来越悲戚: “会腐烂……就没有腿了……” 郁沉从听到“坏死”开始,就不自觉收紧手掌,随着一声锐响,手杖端无比坚硬的宝石瞬间捏爆。 他松开掌心,破碎的宝石染着血丝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郁沉大步走回去,对方立即伸出一只痉挛发颤的手抓过来,紧攥住他的衣角。 郁沉就势找到方位,手掌顺着那副骨瘦嶙峋的肩,摸到纤细的手腕,用劲一捏,整个床柱都差点被强悍地扯下来。 手铐叮咚掉在地毯上。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好了好了,别怕……” “我帮您解开枷锁!” 郁沉表情微怔,那只小鸟正兵荒马乱地蹲下来,扯起他的裤腿,混乱地呓语着:“……我看看是什么型号,应该可以暴力破坏电路板,得找个撬棍……” 殊不知,此时此刻他在郁沉的脑中,才是值得暴力弄坏的对象。 很奇妙。 究竟是怎样的绝望与正直?才会支撑着一具破损的躯体,不顾自己的苦难,执着地同情他人。 郁沉头一次起了想把白翎拆开探究的念头。 电击脚镣,心理应激,腐坏,还有截肢的腿……一切似乎在指向可能的事实。 脚镣作为约束alpha行为的道德荆条,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然而改朝换代之后,电击脚链这款原本由政府严格控制的产品却没有退出市场,而是从约束自我,转向控制他人。 或者说,控制omega。 在这颗星球上生存着为数众多的鸟类,展翅翱翔,身姿俊美,当海洋种族抬头仰望时,深种在基因里天生对于天空大地的好奇与向往,经常会使他们滋生阴暗的渴望。 ——抓住小鸟,折断翅膀,征服他们。 尤其是鹰、隼、鸮三大猛禽目,他们高居天空食物链顶端,是最顶级的猎手,是风的宠儿。 这种性情刚猛与凶暴难惹,反而能激起一股肾上腺素飙升的征服欲,满足许多alpha最肮脏卑鄙的幻想。 用电击脚链拴住雌性猛禽的脚踝,关进没有死角的牢笼,手段残忍地侵犯他们的安全域,直到彻底顺服。 海洋系贵族圈层将之戏称为——“熬鹰”。 郁沉知道那些缺乏管教的A有多猖狂。 被玩到崩溃,落下终身残疾的亚成鸟,磨烂了爪尖和着血潜入皇宫想要报仇,实在是情理之中。 郁沉握住那只手腕,摩挲着被手铐勒出的压痕,犹如爱抚一件新入手的收藏品。 比起怜悯,他更愿意欣赏这份血性。 豢养枯死枝头的花朵,可是一件难得的趣事。 特别对他这样无聊的老人来说。 慌溃的小鸟半跪在地上,被牵过来按在膝头,人鱼的嗓音温柔而慷慨: “我可以考虑你的诉求,不管是乞食还是报仇,你想利用我达到的目的,我都能满足。” “作为交换,我对你只有一项要求。” 白翎浑浑噩噩抬起头,晃动的视野中那张介于明暗之间的华美面孔,一时让他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什、什么?” 一只有力的手掌骤然扼住他的下颌,拇指和食指捏在薄薄的脸肉上,象牙色的指骨泛出些残酷的颜色: “对我绝对诚实。” 向我展示忠诚。 或许是那道声线过分蛊惑,又或者生病时对于亲密接触的渴求,白翎神魂不清地微微低头,嘴唇碰了碰他的掌心。 彼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和魔鬼缔结了协约。 “乖孩子……”郁沉神色缓和地松开手,弯腰把那具滚烫发烧的身体抱起来,抱到床上。 断腿刚接触到床垫,白翎却不自觉挣扎着,在他怀中痛苦地低喘。 “嘘……好了,慢慢放松,”郁沉用手指温柔梳理着他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低声安抚:“你在我这里很安全,什么也不会发生。” AI连忙查看,主人的特级信息素又开始狂飙了。 在郁沉的持续安慰下,白翎终于神情不安地睡去。 郁沉把软软的小绒被盖在白翎身上,掖了掖被角,裹成一个安全的小窝,白翎却无意识翻了个身,朝向他这边,轻轻呼吸着空气中弥散的alpha信息素。 没有边界感的小流浪…… 这份自然流露的信赖感,无意间勾起郁沉某处尘封的记忆。 他垂下眼眸,像一位年深亘久的监护人那样,俯低身体,清浅克制地吻在白翎额际: “宝贝晚安……” 希望你做个好梦。 · 白翎做了个梦,梦到人生中仅有的一段温馨时光。 那时候,他还是一只灰绒团子幼鸟。 他住在孤儿救助所的大通铺,在难民小学上课。曾经,一艘偷渡来帝国的客运舰发生故障,小行星射线几乎杀死了所有人,他是幸存者之一。 救助所的环境不太好,夏天又热又闷,冬天又冷又潮,护工和所长经常为了一点油水大打出手,隔壁床的小喜鹊总是哭着要亲鸟喂饭。 白翎没那么多毛病,早在他母亲把他推上偷渡船时,就告诉过他:“去了那边就没人给你喂饭了,也不可以想妈妈,知道吗?” 幼鸟和她拉钩,乖乖答应了。 他一向是个省心的孩子,只要能给妈妈减轻累赘,他愿意做任何事。 幼鸟努力适应着新环境。 别的小鸟还在抹眼泪想家时,他在广场上追鸽子,在喷泉里游泳,冲进小巷为了一片面包和其他小鸟打架。打赢了就捡起别人的羽毛揣进兜里,冷冷抹掉鼻血,叼着面包做广场上最凶恶的崽。 他还学会了“打劫”。 具体做法就是每天下午六点守在广场上,等远方叮咚传来送奶车的声音,他便冲过去拦下来,第一个把带着豁口的杯子塞进车窗里,恶狠狠地说: “全脂奶,加满!” “全脂奶”这个词,是他跟排队的人学的,他还学会一个词,叫“薅鱼鳞”,大概意思是说,这个送奶车是条老鱼赞助的,不喝白不喝,最好家家户户带着水桶来接。 车里有个发奶工机器人,专门拿尺子丈量口径,不许他们给水桶装上把手,哄骗人工智能说那是茶缸子。 幼鸟曾经和它搭过话:“如果我想多喝一杯呢?” 机器人:“可以,幼鸟可以。” 幼鸟奇怪问:“为什么只给幼鸟?” 机器人忽然换了种语调,开始反复念车上的标语:“” 幼鸟戳戳它的钢铁胸膛,让它快别念了:“谁教你说这个的。” 机器人:“这是命令。” 幼鸟猜测,这应该是那条老鱼的命令。 他总是听别人说起那条鱼,有的说“他长了四条胳膊,六只腿”,还有的说“他是无形的,会在网线里钻来钻去,监视我们”。 众说纷纭,居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幼鸟决定揭开这个秘密。他选择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跟踪奶车。 每到日夜交替,天空渐变成灰蓝与橘红交融的颜色,老式有轨奶车会一闪一闪亮着彩灯,沿着固定的轨道缓缓驶来。它会绕城一周,像个老爷爷似的,吭吭哧哧,走走停停,缓慢地爬坡又下坡。 从楼房的缝隙间,能看见海面上漂浮的浅粉色云朵,电车线交错参差,将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三角块。 幼鸟追着奶车跑下坡子,他跑得太快了,海风抚过他蒲公英似的白色绒毛,大海在逐渐扩宽的视野里扑面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拥上他。 最后,奶车停到了终点站。 这里没有三头六臂的人鱼,只有无数一模一样的电车,随着一声清澈的汽笛响,它们亮着灯,整整齐齐排队贯入奶厂,像一群巡游的灯笼鱼,摆着尾巴回到深海巢穴。 在白翎的记忆里,这是近乎魔法的一幕。 而当时的幼鸟,坚信那就是人鱼的魔法。 思想素质课上,老师问大家长大了想做什么工作,一群小鸟和小海鲜都说想当舞蹈家,歌唱家,科学家。只有幼鸟站起来大声说:“我想当送奶员”,被哄堂嘲笑。 大家嘲笑说,只有底层穷人才去那里接免费奶。 幼鸟说,我就是穷人。 大家又偷偷告诉他,那是皇帝的间谍车,皇帝通过里面的发奶机器人在监视大家,给孩子喝的奶里放了药物和芯片,目的是为了控制所有人。 幼鸟说:“监视那么多人,那他得多累啊。” 大家还说皇帝是个极权家,他的名言是“国家会保障Omega除了自由以外的一切权力。” 幼鸟说:“多好啊,我想当Omega了。” 大家却说:“你根本不懂,自由才是最珍贵的!” 幼鸟不以为然。他不想要自由,他知道对面的联邦每天都在向帝国宣传“民.主自由”,但他有奶喝,联邦的小孩可没有。 再后来,谣传越来越广,也越来越离谱。 每当奶车慢吞吞爬上坡子,大人们就会从家里冲出来,向它砸去鸡蛋和菜叶,老人们会牵紧孩子的手,皱纹缩成一团,“别去!那牛奶有毒!” 就连叮咚回响的音乐,也被骂做恶魔的靡靡之音。 可是幼鸟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歌,他会跟着调子哼唱,牛奶喷泉~我长高长大的源泉~ 同学们都认定他被魔鬼驯化了。 幼鸟反驳:“你们不懂,马上要过冬了,我得吃得饱饱的。” 其他小鸟劝他:“长胖了会被老皇帝吃掉的。” 幼鸟浑不在意:“吃掉就吃掉,我还没见过魔鬼长什么样呢。” 其他小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伊苏帕莱索的小奴隶。 幼鸟想,如果能一辈子当奶车的奴隶,好像也不错? 第12章 丰厚的馈赠 被饥渴沸腾的胃酸蜂拥侵食…… 在白翎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想起伊苏帕莱索,浮现在脑海的不是铁血独.裁者,而是那辆整洁明亮的奶车。 不管沿途遭到多少排斥,里面的机器人都会不厌其烦地擦拭玻璃上的鸡蛋液,捡起从窗口丢进去的垃圾,打扫到一尘不染,仿佛强迫症患者的作品。 幼鸟也往里面丢过东西。 他自己。 救助所时常克扣经费,一场北风降临,外面是齐膝深的大雪,拥挤潮湿的大通铺里却不开暖气。 隼形目虽然厉害,可幼鸟的存活率很低,每过一个冬天,都相当于一次凶险的历劫。 幼鸟生病了好几次,隔壁床的小喜鹊笑话他,说这是魔鬼的诅咒应验了,老皇帝正在吸他的精血。 “你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咯。等你死了,我就戴着你的围巾去学校。” 幼鸟操起枕头,把小喜鹊揍得满地乱哭。 围巾是妈妈给的,临走前从脖子摘下来给他系好的。 幼鸟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围巾绕起两圈,其中一段塞进外套里。他把鼻子埋进去,只露一双眼睛,假装那份温暖是亲鸟羽毛的守护。 他想着,反正自己都要死了,不如劫持一辆奶车,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幼鸟在深夜里毅然出走。 雪花粘在洁白的睫毛上,凛风吹得人头痛欲裂,不惧风雪的小隼却伸展手臂,努力保持着平衡,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逆风而行。 快到了,快到了…… 埋在雪地里的奶车,像卧进沙子的海螺,幼鸟飞快地跑进它的灯光下,手脚并用爬进窗户里,往下一跳。 机器人接住他,坐倒在地板上。 幼鸟眨掉睫毛上的水珠,哆嗦着,大声说:“你……你被劫持了。” 机器人非常配合。作为俘虏,它把空调开到暖风,给幼鸟的杯子滋满了热牛奶,从柜子里拿出装糖果的盒子,一大把,两大把……直到塞满幼鸟破旧的帆布小背包。 幼鸟傻眼了,他面对那份丰厚的馈赠,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是的……劫持不是这样的,”幼鸟努力比划着,“应该是你只听我的话,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机器人发动了车子,叮叮咚咚的音乐又清脆响起来。幼鸟哼着歌儿,趴在窗户前望着移步换景的万家灯火,他们穿过狭窄的街巷,经过打烊的小酒馆,吓走路边的野猫,哐当哐当地换了轨道线,从山坡驶向绵延漫长的海岸线。 幼鸟从未如此快乐过。 他剥了两颗奶糖,把剩下的都还回去了,然后坐到机器人身边,戳戳它:“伊苏帕莱索真的每天都要吃小鸟心肝吗?” 它机械地回答:“未查询到相关回复,请重试。” 幼鸟并不奇怪,这些机器人并不算智能,往往只能回答设定好的语音,比如“愿您身体健康”,“请不要乱扔垃圾”。 幼鸟又问:“他挑食吗?” 机器人:“请重试。” 终点站就在眼前了,幼鸟猛得咳嗽一阵,紧紧抱着自己的围巾,胡搅蛮缠道:“……你把我带走吧,哪怕被食人鱼吃掉也行。如果他不肯吃我,我就跟着你一起送牛奶。” 机器人的摄像头闪了下,“请……查询结果:宝贝晚安。” 幼鸟窒住了,憔悴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我,我不是……想要安慰。” “宝贝晚安。” 那一晚,他不知道触动了机器人的什么程序,幼鸟缩在角落里抹了多久的眼泪,机器人就蹲在他身边说了多少次“宝贝”。 幼鸟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送进了医院,在那个冬天里,他得到了良好的照顾。 人们都说他运气好,政府给他报销了医药费,也有人恶意道,这不就是老皇帝通过奶车监视的铁证嘛。 出院的时候,幼鸟垫着脚趴到护士台,找姐姐们要来了单据。 报销签名的那页纸,并没有人鱼的名字,而是伊苏帕莱索的十字钢印。 幼鸟把徽纹剪下来,粘在自己胸口,心脏上方的位置。 再后来,幼鸟长大了,十三四岁就应征进入军队。好不容易放假一天,他回到广场上,却再也没有了叮咚慢响的身影。 电车轨道被水泥填平了,大楼上挂满了凯德的海报,他焦急万分,来到废弃的奶厂,却发现老旧的奶车已经在空旷无人的角落里锈掉了。 他走过去,机器人咔咔地发出笼头空转的声音。 “祝您……健康,祝您,祝……祝……宝……晚安……” 他找出发声部件去修,维护了半天也只能恢复“宝贝晚安”这个设置,动是动不了了。 白翎就把自己窝进机器人僵坐的怀里,睡了一会儿。 他闭上眼睛,轻声说:“你也晚安。” 然后站起身,赶上回军队的车,再也没有回去过。 · 栖息地里,原本死寂的冰水中忽然水花翻涌,沉睡的人鱼浮出水面,扶着额头靠在池子边。 “我似乎做了个……” AI举着毛巾问:“又是噩梦吗?” 郁沉疲惫地笑了笑:“是美梦。” 梦见有小鸟窝在他怀里睡觉,胸口被小鸟的体温烫得热热的。 AI惊讶地眨了眨摄像头,主人断断续续吃了快三十年的精神温养剂,状态不断下跌后,似乎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有时候它都觉得,主人比它们更像AI。 伊苏帕莱索当政的一百余年里,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 帝国看似庞大,实则内忧外患。对外有虎视眈眈的哺乳动物联邦,对内有势力盘根错节的门阀贵族。 伊苏帕莱索推进Omega保护措施,限制A权,这无形中侵犯了上层A的利益。他们早已对他不满已久,恨不得将其置于死地。 年轻时,他尚且有精力有时间和那些势力斗法,并一度带领帝国走向从未有过的强盛。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精神控制力大不如前,再加上左膀右臂得力下属逐一去世。他的时代,似乎也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这是历史轮回的必然结果。就如同没有一个朝代,能永久地强盛下去;也没有一个皇帝,能永远稳坐钓鱼台。 长达一个世纪的帝国辉煌,已是奇迹。 再往后,便是物盛当衰。 油尽灯枯的伊苏帕莱索,宛如跨越时代的巨兽,拖着这个复杂庞大的国家,又继续苟延残喘地前行了三十年。 广场上的奶车,也不过是他压榨生命挤出的悲悯,是暮色里最后一道余晖…… 然而直到终结,他也没有等到一份回应。 AI偷偷瞟向主人。 郁沉接过浴巾,一整面落地窗外透出拂晓晨光,在他视野里恍如隔雾看花,朦胧影绰,显然经过一夜,精神温养剂的效用正在失效。 “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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