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落殿下的上榜理由,天机阁似乎就是想通过那些评语刻意点明陈长生在其间起到的作用。 有人甚至隐隐想到某种难以想象的可能。 ——今秋青云榜临时换榜,固然是因为落落殿下令人震惊的实力飞跃,但天机阁同时也想让整个大陆都知道陈长生的存在?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就在人群将散未散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你们想知道唐棠最后想说什么吗?他想告诉你们……” 听到这句话,正准备离开的人们停下了脚步。 那道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陈长生是注定要在大朝试里拿到首榜首名的男人。” 林间一片哗然! 陈长生……要拿大朝试首榜首名?! 人们愕然震惊望向声音起处。 教枢处主教大人梅里砂,在辛教士的搀扶下从秋林深处走了出来。 这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人身躯已然佝偻,满脸的老人斑被同样满脸的皱纹遮掩了些,却无法遮掩眉眼间的那抹欣慰与喜悦。 这份欣慰与喜悦,自然是对陈长生的。 所有人赶紧大礼拜见,不敢有丝毫怠慢,脸上却还保留着先前听到主教大人那句话之后生出的震撼与荒唐神色。 就算国教学院今天在青云榜上风光无限都与陈长生有关,但正如苏墨虞所说、陈长生自己也承认的那样,大朝试终究是要自己下场的。陈长生现在都还没有洗髓成功,怎么应付即将到来的大朝试?再怎么想,他进入三甲都没有任何可能性,更何况是首榜首名! 霍教士面无表情,眼睛深处却现出一丝惊怖,还有些离宫教士与教师对视数眼,看出彼此的震惊。 他们先前的那些不解,现在似乎马上便要有答案——是的,有人觉得青藤宴上的表现、与徐有容的婚约给陈长生带去的压力还不够,那道一直默默涌动于京都地底的暗流,将要突破坚固的大地。 只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主教大人看着人群说道:“没有什么道理,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他既然说自己能够在大朝试上拿首榜首名,我便相信他能拿。” 神道两侧所有的人都不敢起身。 霍教士和那些离宫教士也已拜倒。 无论信或者不信,主教大人既然这般说,他们便只能听着。 当着主教大人的面,没有人敢发问,没有人敢质疑。 但这份主教大人代表国教学院以及陈长生发表的宣告,很快便会传遍整座离宫、整座京都以至整片大陆。到那时,一定会有很多人对这份宣告生出不屑、轻蔑、嘲讽以及愤怒,而这些最终都会落到国教学院和陈长生的身上。 还是那个问题。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 …… 第117章 指间的星光(上) 主教大人没有再说什么,在辛教士的搀扶下缓缓离开,暮色里,老人佝偻的身影看着有些寂冷,与先前国教学院那三名少年在暮光里奔跑的画面不同,老人是真正的落日,谁也不知道下山之后还能不能再爬起来。 过了很久,场间的教士与师生才敢直起身来,看着暮色里主教大人的身影,人们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却没有一个人敢流露出丝毫不敬。 暮春之后,主教大人脸上的皱纹多了很多,老年斑也多了很多,急剧地苍老——人类的中年时间会维持很长时间,尤其是那些修道有成的高人,至少是数百载岁月——他仿佛只用了数月时间,便把这数百年的漫长岁月给度过了。 为什么主教大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老这么多?自然是因为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而在有些人看来,这也是在提醒国教以及大陆上的很多人,他是与教宗大人同时代的老人,是世间唯一资历与教宗大人可以相抗衡的教士。 在以往所有人的印象里,主教大人梅里砂,是教宗大人的绝对亲信,他所领导下的教枢处,虽然地位很高,但只是国教六圣堂之一,并不怎么突出,甚至很多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然而现在所有一切都改变了。 国教学院重新在京都出现,国教里某些老人和某些教派,开始发出与教宗大人不同的声音,教枢处前落了一场秋雨,人群被烈马冲散,鲜血横飞,死伤无数,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主教大人佝偻的身影。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国教内部竟然有无数人支持他,他现在能够调用的资源与力量,竟隐隐然快要威胁到教宗大人! 今日他居然会出现在离宫,这让霍教士和其余的那些离宫教士震撼无言。是的,主教大人才是国教学院复兴的推动者,他便是陈长生等人最大的靠山,他看好国教学院,看好陈长生在大朝试里能够拿到首榜首名,并且替之宣诸于世,想必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青藤宴上的风光,与徐有容的婚约,这些难道还不够让陈长生引人注目?说他一定要拿大朝试首榜首名,主教大人把如此大的压力搁到陈长生的身上,究竟是为什么? “压力便是动力。” 暮色下的离宫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厢里,主教大人看着坐在对面的辛教士,缓声说道:“青云榜只是前菜,大朝试才是正席,八方云集,万众瞩目,只有这样,才能够帮助他尽快成熟起来。” 辛教士沉吟片刻,说道:“就担心压力过大,陈长生承受不住。” 主教大人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告诉这名还算忠心的下属,与外界的想象不同,陈长生以及国教学院从来都不是他和国教里的那些老人反对教宗大人的武器,相反,关于陈长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和教宗大人亲自确定的。 唯如此,才能让他尽快成熟,唯如此,才能让这个大陆都知道他的存在,让某人再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目光,至于这份压力会给陈长生带去什么,他和教宗大人都不怎么担心,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那个少年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在世间最可怕的压力或者说阴影之中。 …… …… 天道院门口的石壁前围满了人。摘星学院里的教官拿着刻刀,在石壁上专注地刻着。青云榜换了新榜,各大学院院门口的石壁,便需要重新制作一次,当然最上面可以不用动,因为还是徐有容的名字,但终究还是发生了很多改变。今秋青云榜临时换榜,最大的赢家,自然便是国教学院,只有四名学生的国教学院,居然有三人上了青云榜,白帝落衡更是高居次席,这是何等样的风光! 京都诸院院门处,人们抬头看着石壁上的名字,情绪有些复杂,尤其是那些曾经参加过围攻国教学院的年轻学生。紧随青云榜的新榜单,还有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也极快地传播开来,正是主教大人代表国教学院和陈长生向整个世界发出的那句宣告! 大朝试上,陈长生要拿首榜首名。 人们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始的反应都觉着这应该是个笑话,哪里会相信,但随着这件事情被证实后,绝大多数人都震惊的无法言语,当然还是无法相信。 如果落落殿下不是白帝之女,又或者她的身份依然无人知晓,那么她代表国教学院参加大朝试,也许与苟寒食还有别的宗派的强者们还有一战之力,但主教大人说的清清楚楚,要拿首榜首名的不是国教学院,而是……陈长生。 那个京都皆知、至今依然洗髓不能成功的陈长生? 因为国教学院在青云榜上的表现,更是因为天机阁的点评,现在没有人还敢认为他是个废物,但在人们看来……他始终不会修行,就算幸运忽然降临,他马上便洗髓成功,现在距离大朝试也只剩下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他怎么可能超过那么多同样天赋惊人、又比他修行早多年的同辈强者? 不,就算他是徐有容、秋山君这样的天赋血脉,也做不到——这完全违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 …… 对于国教学院在青云榜上的风光,对于陈长生要拿首榜首名的宣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天道院一处偏僻的院落内,庄换羽坐在一口废井边,浑身被冰冷的井水打湿,黑发披散在身上,滴滴答答向地面淌着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先前很热,之所以很热,是因为他很愤怒。他在青云榜上从第十落到了十一,被七间反超,这让他觉得很不公平。七间是他的手下败将,他的目标是秋山君,所以在进入青云榜前十后,便再也没有向任何人发起过挑战,凭什么?天机阁列榜的时候,不是向来以彼此间的胜负为直接判定标准吗? 湿透的黑发垂在他的眼前,将他锋利的目光切割开来,尤其是想到师妹……不,落落殿下现在排在青云榜次席,他便有种想要发狂的冲动,但他瞬间便冷静下来,只是眼睛有些微微发红,他曾经以为自己不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强大,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是错的。那个叫陈长生的少年要拿首榜首名?师妹喊他先生?很好……庄换羽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无比强烈地渴望大朝试快些到来。 在天海家的庄园里,当代家主天海承武与天海胜雪父子二人,就今天青云榜以及那份宣告的事情,进行了非常简单的两句对话。 “如果陈长生真的能拿到大朝试的首榜首名,那么,说不定他还真有可能把徐有容娶进家门……但是,这不可能。” “是的,这不可能。” 天海胜雪平静地回答了父亲的话语,白如玉石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波动,他根本不在乎陈长生能不能洗髓成功,哪怕陈长生连逢奇遇,他都不会在乎,他知道陈长生不可能成功——他远自拥雪关回到京都,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离宫前殿群,神道旁的雪松林后,南方使团所在的客院依然如白天一般安静。 苟寒食坐在廊边的长椅上,看着被院落天井分割出来的夜空,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想要从那些繁星里看出什么道理来。 梁半湖、关飞白和七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声聊着什么。小松宫长老走了,秋山家主也走了,那些为了婚约而来的长辈,已经踏上了南归的旅程,他们要参加大朝试,所以留了下来,没有长辈在侧,明显离山剑宗这几位年轻人放松了很多。 “有没有可能?”梁半湖皱着眉头,问道。 关飞白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怎么看都没有可能。” 七间有些拘谨地向前挪了挪位置,问道:“过去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三名离山剑宗的少年,这时候谈论的事情,自然是陈长生能不能拿到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作为近些年来可以说以碾压之势横扫榜单的神国七律,居然会如此认真慎重地讨论一个尚未洗髓成功的少年,如果让旁人看见,必然会大感震惊,可以看出,从青藤宴到今日的天机阁的评语,陈长生给这些骄傲自信的年轻人们带来了怎样的压力。 七间问的是过往,探寻的是故事,所以师兄弟三人很自然地把目光投向苟寒食。 苟寒食收回望星的目光,看着三位师弟笑着摇摇头,说道:“从来没有过。” 他的语气很淡然,并没有刻意斩钉截铁,却给人一种无法反驳的感觉。 梁半湖和关飞白不知为何,同时松了一口气。 七间的细眉间却依然有担忧的神色,说道:“从来没有过,不代表以后也不可能出现。” “小师弟言之有理,但我想应该不会发生,短短三个月时间,从洗髓不能到通幽……这不可能有。” 苟寒食说道:“这不是修行问题,而是最简单的算学问题,不谈洗髓,也不谈坐照,只说想要推开幽府之门,便需要借星光之力百夜,除非世间真有传说中那等可以延缓时间的神器,陈长生到大朝试时,怎样都无法通幽。” 他读书万卷,深知唯算学不会骗人,所以很确定自己的判断。 其余三人听到这话,才明白二师兄为何如此肯定。 大朝试时,陈长生若不能通幽,便肯定拿不到首榜首名。 因为二师兄已经通幽。 还有几位可能会来大周京都参加大朝试的年轻学子,也已经通幽。 通幽乃是生死关,亦是一道高门槛,槛内槛外,真的是两个世界。 …… …… 北方的风雪里,一名少年转身南下,指间染着的鲜血。 南方槐院外,数名青衣书生与同窗告别。 中土大陆各地,参加大朝试的年轻人们,纷纷动身。 与往年有些区别的是,他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那个名字叫做陈长生。 …… …… “只不过是造势罢了,不过……声势真的颇大。”圣后娘娘沿着池塘走到皇宫墙下,伸手摘下一棵野菊花,递到身旁,说道:“如果不是陈长生的年龄实在小了些,我都要怀疑那些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她身边没有人,只有那只黑羊。 黑羊微微侧头,避开她递过来的野菊花,表示对这个食物不感兴趣。 圣后摇摇头,伸手推开墙上那扇门,穿过幽长的通道,带着黑羊来到百草园中,说道:“你也好些年没来了,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去吃吧。” 百草园里种着的都是极珍稀的药草奇果,用来做药不知能卖多少价钱,即便是京都里的贵人,想要弄到一份也极困难,而对于圣后娘娘来说,这些只不过是黑羊的零食,还不知道它愿不愿意吃。 宫外一直传说,拉青竹小车的那只黑羊是莫雨姑娘一手喂大的,其实不然……这只黑羊也不是圣后娘娘喂大的,相反,当年第一次被太宗陛下关进百草园冷厢房的时候,她时常忍饥捱饿,全亏这只黑羊时不时衔些果子来给她吃。 走到石桌前,圣后娘娘开始饮茶,明明没有人服侍,也不知道茶壶里何时有了茶水,倒进杯里,还冒着热雾。 黑羊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吃什么。 她的视线隔着热雾,落到秋林那面,落在那堵院墙上。 那是国教学院的院墙。 …… …… 陈长生不在藏书馆,在小楼自己的房间里。他坐在窗边,一手拿着卷书,一手伸到窗外,接着自夜空降下的星光。 主教大人的宣告,在京都引发无数风言风语,尽数变成风雨,越过院墙来到了国教学院,即便他再如何两耳不听窗外事,奈何风雨声太大,想不入耳都很困难,所以他现在的情绪有些沉重——他不知道主教大人想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主教大人知道自己一定要拿大朝试的首榜首名,他更不知道现在自己连洗髓都没能成功,参加大朝试又有什么意义。 星光落在他的掌心里,脉络清晰,却无变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夜空深处那颗属于自己的星辰的位置,那道若有若无的联系,渐渐让他平静下来。 他手里拿着的那卷书是坐照四经,这些天他一直在研究坐照境的诸多法门,为落落和唐三十六突破通幽这道生死关做准备,却也没有放松自己的修行,无数个夜晚他都在引星光洗髓,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这让他有些疲惫,甚至有些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坐照四经上面的一段话,让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五指微分,星辉透过指缝,落在了窗棂上。 …… …… 第118章 指间的星光(下) 手指微微用力,攥在一起,便能握住东西,但有的东西很难握住,比如沙子,比如海风,比如阳光,比如星光,比如时间。 陈长生散开手指,星光便漏了过去。 从春天到深秋,这无数个夜晚里,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星光,会不会也是这样漏了过去? 修道之始是点亮命星,然后引星光洗髓,过去无数年里,无数修行者都在重复这个过程,那些从命星落下的星辉,悄然无声地改造着修行者们的身体,从毛发指甲皮肤,一直到骨骼肌肉乃至脏腑,从来没有听说过星光会从修行者的身体表面漏过去。 修行者的身体不是琉璃,也不是水做的。 陈长生通读道藏,也没有见过类似的例子,但他在坐照四经的附录里,看到了一段话,那段话说的是一个医案——百余年前,有名南方人莫名暴燃而死,事后官府与邻近的宗派调查他的死因,却找不到任何线索,只知道那人洗髓洗了整整十三年,始终没能成功。 他自幼跟随计道人学医,更注意那段医案里的细节,注意到作者提过那名暴燃而死的南方人,患有漏崩之症。 所谓漏崩之症指的是先天气血不足,以至惧风怕光,那和暴燃又有什么关系? 陈长生通过这段话、这个离奇的医案,以及自身遇到的奇怪局面,得出了一个大胆甚至荒唐的假设。 那名暴燃而死的南方人所患的漏崩之症,其实只是先天体质有些特殊,当他引星光洗髓的时候,自夜穹落下的星光,没有对他的毛发皮肤进行改造,而是直接穿透了他的皮肤,进入到他身体的最深处。 那人洗髓整整十三年,可想而知,最终有多少星辉积蓄在他的身体内,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某种陈长生此时已经隐约猜到的原因——那些积蓄多年的星辉,在那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瞬间暴发出来。 这种推想乍看上去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星光能够穿过皮肤?但仔细想想,修行者冥想修行之时,屋顶与衣服都隔绝不了命星与本人之间的联系,隔绝不了那些星光,那么,星光凭什么不能穿透皮肤,直接进入人的身体里面? 而且如果完全没有这种可能,那位数百年之前的国教先贤,为何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将那个医案记录在坐照四经的附注里? 陈长生做出如此大胆的假想,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在修行过程里遇到了很多难以解释的问题——能够点亮自己的命星,证明他的神识足够强大,按道理来说,接下来的修行应该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谁曾想,竟被迫停在了洗髓境的关口,一停便是半年时间。 就算是因为他经脉与众不同的原因,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洗髓,可是那些星光去了何处?难道真的就此散逸无踪? 不,他不相信。如此多个夜晚之后,他早就对此产生了怀疑,他认为这没有道理,如果说天道酬勤,世间哪还有比他更勤奋的人?当然,如果天道真的不公,那他也无话可说,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坚信引星光洗髓,自己至少做到了前面三个字。 可是,就连金玉律这样级别的强者,都在他的身体里感受不到任何真元的波动,如果说这些夜晚引来的星光都在他的身体里,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如何能够找到它们,然后开始使用它们? 就像寻找命星一样,想要知道身体的状况,只有自己是最好的观察者。 陈长生知道那是什么办法。 那就是坐照。 …… …… 修道须先点亮命星,然后洗髓,再然后才是坐照自观。这种顺序绝对不能出错,因为一旦颠倒,修行者或者死或者重伤,绝无例外。无数年前,还有些修行者试图别出蹊径,但现在,早就没有人还敢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人类修行者的身体强度,在魔妖人三族里是最弱的,如果没有洗髓成功,直至越过某个临界线,确保经脉的宽度以及强度可以容纳星光转换而成的真元流动,就试图坐照自观,以神识调动真元,那就是自寻死路。 河堤都还没有加固,就想引海水倒灌? 没有经过洗髓彻底强化身体的每根毛发,每块骨骼,就敢任由真元的力量在身体里开疆辟土,大肆改造? 想要坐照自观,洗髓大成是最基础的要求,陈长生不是妖族,就必须遵从这种铁律,如果他试图跳过洗髓这关,按照道藏里的学识直接坐照自观,就算让他找到藏在体内某处的那些星辉,一朝触发,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当场身死。 如果他的推论没有错,坐照四经附注里那位暴燃而死的南方人,很明显就是这么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但是如果不坐照自观,他根本找不到猜想中藏在体内的那些星辉,他便将终生停留在洗髓境的关口,永远无法向前一步,这何尝不令人绝望? 这是一个两难的命题。 即便是最珍惜时间的他,也必然要用很长时间去思考,去权衡利弊,犹豫难决。 只是大朝试已经不远,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天道,或者说命运,真的很不公平。 他的命真的不好,他不止有很难治的病,现在看起来,修行者极罕见会遇到的情况,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很郁闷,在这时候,偏听到轩辕破在远处喊着吃夜宵。 因为健康原因,他极少吃夜宵,所以这让他更郁闷。 他不想见他们,走下小楼,推开院墙上那扇新门,走到了百草园里。 秋林在夜风里轻摇,远处隐隐有灯光。 究竟怎么做?他依然犹豫不决,很自然地,想起皇宫地底那条黑龙,想起他在黑龙面前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想要活下去,似乎真的需要拼命。 然后他想起来,自己答应黑龙要去看它,却一直没有机会。 便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只通体幽黑、仿似神物的存在。 不是那只黑龙。 是那只黑羊。 陈长生有些意外,走到黑羊身前蹲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 …… 第119章 哑谜 黑羊静静看着陈长生,忽然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顶了顶。 陈长生会错了意思,摸了摸身上,发现没有带什么吃食,抬头一看,只见右手边的树上结着几颗火枇杷,看果色刚刚成熟,对黑羊比了个噤声的手式,踮脚摘了下来,然后递到它的头前。 黑羊微微偏头,依然静静地看着他。这让他感觉有些尴尬,总觉得它的眼神像是在笑话自己,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就在这时候,黑羊低头,把那颗火枇杷吞进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 陈长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黑羊嚼完果子后,又顶了顶他的膝盖,然后向秋林里走去。上次在皇宫里,它给陈长生带路的时候,便是这样做的,陈长生跟着它向前走去,心想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呢?正想着,便看见了林那面的灯光。 依然是那张石桌,一盏油灯,一壶茶,两个茶杯,和那位不会说话的中年妇人。 陈长生对那名中年妇人行礼,神情平静,心情却有些紧张——他知道黑羊在大周皇宫里的地位很特殊,传闻中,只有莫雨才能亲近,今夜黑羊却随着这位中年妇人来到百草园,那这位中年妇人究竟是谁? 以往他以为中年妇人是皇宫里的女官,甚至是那些权势极大的女官首领,现在看来,说不定她的地位还要更高些。 他有想到某种可能,但马上在心里否决了那种可能,因为举世皆知,那位圣人明媚耀世,太宗年间便是大陆最出名的美人,如果真是那位圣人,又怎么会刻意修改容颜来见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 发现来人是陈长生,中年妇人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看着黑羊微微挑眉,似乎不赞同它把他带到这里,黑羊或者是猜到她不想打扰,把陈长生带到秋林这边后,便转身离开,根本不与她的目光接触。 笃笃轻响,妇人的手指轻敲石桌。 陈长生坐下,端起茶壶把两只茶杯斟满,恭恭敬敬把其中一个茶杯端到妇人身前。 妇人用两根手指端起茶杯,就像在河边拾起一颗石子,送到唇前缓缓饮着。 陈长生用两只手端起茶杯,就像捧起一颗夜明珠,送到唇前轻轻吹气。 妇人看着他这模样,无声而笑,神情说不出的洒脱自然,似是在笑他太过小心翼翼。 “太烫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陈长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然后想起她不会说话,好像也听不到声音,把茶杯放到桌上,比划了几个手势。 然后,便是喝茶。 和那夜第一次在百草园相遇一样,妇人与少年没有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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