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影影绰绰地能看见人的轮扣,走近后?才看见队长在暗处。 那头银发闪烁着轻微的光泽, 那一双眼睛里的笑意也一样闪着光泽,好像有风拂过。 荆榕把借来的车停下,走到?他跟前?。队长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微微仰起脸,安静地看着他。 荆榕说:“时玉。” 他的声音放低,很温柔,几乎比即将到?来的夜色还要沉。 队长的表情?停滞刹那,听到?话音落地之后?, 脸很迅速地垮了——这是荆榕所熟悉的表情?,时玉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时玉现在没有哭,他用?力眨了几下眼,只发出了很低的“嗯”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少?年的嗓子压着不明显的哭腔。 周围还有人,但是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队长,设备检查好了没问题,这次我们要推迟几天回去?”旁边传来赤花的声音,“队长?你不回答我就?跟他们说三天了。” 森驰说:“就?三天吧,他说不定是想在掩体5多玩几天,多套几箱可乐。不过他这也真够一时兴起的。” 队长经常比原定计划多逗留几天,又或者独自一人时心?血来潮去别处玩,他们已经都习惯了。 这条路上不一会儿就?有路过的人在这里借火补给和休息,皮卡停在补给点边上,车尾背对着所有人,他们没看见货车后?面?发生的事情?。 时玉跳下车厢。他长高了许多,肤色比以?前?深,从前?的清瘦也变成了有着形状漂亮的肌肉,十指不沾阳春水水的人,现在脸上、手上都带着伤痕,一道浅色的疤痕留在眼角,像是刀伤。 离去这么多年,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足以?让一个金尊玉贵的少?年改头换面?。 荆榕伸出手,很轻地说:“要不要抱一抱?” 他的语气很温柔,时玉死命咬着牙,被他揽入了怀抱里,随后?浑身都像是卸了力,连脊椎和手都轻轻发起抖来。 七年的时光,他离开他的时间早已远超他陪伴他的时间,重逢和失而复得在此刻降临,终于确信无疑。 他是他家的小朋友,即便现在已经二十一岁,而且已经变了样子,但是荆榕仍然认出了他。 时玉花了一些时间恢复情?绪。他面?对他时,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加不擅长说话。 他问:“哥,你车上有物资吗?我给你配一些。” 说完,他就?从自己的大皮卡里搬东西。可乐直接抱来一整箱,还有坚果、巧克力、肉干,还有只能短期储存的大米和晒干的蔬菜。 第一小队原定今晚要出发,但是时玉自己要求在临近掩体5的地方搭建基地,多停留一番。 荆榕没有问他留下来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明显跟自己有关。 时玉上上下下给他的车塞满了,在荆榕的注视下,再对他笑了笑,笑意里全无在外时的不羁和随性,反而显得很乖:“我给你扎营吧。这里的土很薄,我们一般去那一边扎营。” 荆榕跟在他后?面?,停顿了一下,随后?说:“我想今晚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是更接近平直坦白的陈述,时玉背对着他,没有什么犹豫,他很轻地点点头,又不再说话了。 他们找到?的扎营地点离休息点大概四五十米,靠近一些低矮的石头滩,地面?很干燥,地钉要费一些力气才能打进?去,索性周围危险物不多,风也不大。 时玉的动作专业利索到?了完全是专业人员的程度,他没有让荆榕插手,一个人帮他做完了所有的事。荆榕没有阻止他,等他铺完睡垫,点好火堆之后?,荆榕就?靠过去,给他递来一杯刚刚烧热的温水。 里边撒了一小把碾碎的生可可粉,很香甜。 时玉坐下来,和荆榕肩并肩,面?对着帐篷口的营火。四下渺无人烟,触目所及只有荒芜的石滩,和即将下坠的夜幕。 时玉塞给荆榕的行囊里有一条毯子,很大,是睡毯,荆榕拿来披在了时玉身上,时玉又将毯子分给他一边,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围着同一条毯子,感受着暖意渐渐上升。 “昨天夜里太?黑,我没有认出你,对不起。”荆榕很认真地道歉,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得让人想要发疯,或者流泪。 时玉低下头,表情?没有大的变动,但是眼泪倏然滚出来一大颗,被他佯装无事地擦掉了。 时玉吸了一口气,眼里还带着泪花,但努力对他笑:“没关系,我想很多人都认不出来。” 他想如?果荆榕没有认出来,他也会守在掩体五附近,等待看看他是不是失忆了。 失忆了也没有关系,他现在是小队长,他可以?保护荆榕。 没认出来,也没关系,他会找时机回去挑明,等一个阳光好的日子,出其不意地在他面?前?出现,说:“嘿!想不到?吧,我是时玉。” 他想说自己可能并不如?荆榕的期望,他没有按照小时候的轨迹长大。 什么是近乡情?怯,这一刻他终于知晓。 他已经失去了黑色的头发,脸上身上都增加了疤痕,他不再是小朋友,末日到?来之后?,他也不再有余力窝起来看书?,而是必须拿起武器,在外边的世界征伐和拼搏。 不过荆榕认出他来了。 时玉没觉得自己在流眼泪,直到?荆榕拿一条干净的布替他擦掉。 荆榕问道:“昨天晚上回去,不会在偷偷哭吧,小朋友。” 他声音里带着很柔和的笑,时玉听完擦擦眼泪,点点头,低着头跟他认真比手势。 “我哭出那——么大一个湖。差一点把我们队的帐篷都淹了。” 虽然是玩笑话,不过时玉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点长大后?的成熟与沉静。他像是还在难过,荆榕摸摸他的头发,轻轻说:“不难过了,是我不好,你看,我今天就?来投奔你了。我们时玉长大了。” 时玉看着他。 荆榕说起话来仍如?以?前?一样,对外时那种凉薄和淡漠已经散去,如?同寒冰开化,带着笑的乌黑的眼睛也如?同从前?,只对他温柔地凝视:“很高,脸上的疤很帅气。我想过很多你长大后?的样子,不过再怎么想象,都不如?现在。” 银白的发,显得比以?前?冷冽,当整张脸被帐篷的阴影遮住的时候,却觉得那一双眼,那带着淡笑的眉睫,好像黑暗中?一抹轻薄的雪,影影绰绰的冷,和影影绰绰的甜。 少?年的筋骨在岁月的磨砺中?长成,他不再文?弱秀气,因?为末日来临时,从身到?心?都必须坚强。他必须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强者,方才能成为一个保护者。 “头发是第一年的时候白的。” 时玉靠在他身边,慢慢地解释,“那时天空中?出现奇怪的射线,肉眼不可见,没撑过去的人皮肤和视网膜受到?强烈的刺激,很快就?会不能见光,随后?死掉。撑过去的人里很多人头发变白了,虹膜的颜色也会有变化。” 他有点踌躇,但还是微抬起眼,让荆榕查看他的眼底:“我的眼睛也有变化,光照下我的眼底有点泛红色。” 荆榕靠近看了看,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底的确有些暗红色。 荆榕揽着他,安静地听。 “安全局很多人都没撑过来,我们活下来的人组建了第一个安全基地。”时玉说,“但大部分人还是失散了,灾难后?,我没能联系到?任何人。” “辐照,地震,全球升温,随后?是大量的异次元生物,很多人的身体都产生了变化,可以?看到?它们了。”时玉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这严酷的三年时间,“也有很多人不想活了,杀人越货,不计后?果。不过现在好了很多,只是如?果不结伴行走,只身一人在野外遇到?人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善和恶都在极端的环境下显现出来。恶人喰飨同类,活人相食,另一波人则搭建基地,将物资进?行共享,从第一基地成立到?现在不过两年时间,他们已经收容了很多人,而更多的人效仿他们,也在别处搭建基地、建立通讯设备,同时派出人进?行联合搜查。 秩序只建立了一点,但正在建立中?。 两人坐在一起,从黄昏聊到?了深夜。时玉并没有提他自己遇到?了哪些辛苦,他总是说着“很简单,我们就?做好了”,随后?跟荆榕分享下一个话题。 天色渐晚,气温急转直下,荆榕熄灭了火堆,拉上帐篷,带着时玉一起躺进?了这个小小的帐篷。 只有一条毯子,两人简单脱了外套,合衣躺下,共用?一条毯子。两个人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就?像从前?在家里一样。 时玉闭着眼睛,迟迟不睡,他总担心?这样的瞬间,睡着之后?就?会消失。 他安静地侧躺着,面?对荆榕,呼吸声都很轻。直到?片刻后?,他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眼尾的疤痕。温热的指腹,带着柔和怜惜。 荆榕说:“睡吧,从今往后?我每一夜都在。” 第140章 从小养成 不知道是不是分别太久…… 38 昼夜温差变得极大, 甚至每天的?气温都有可能产生令人想不到?的?变化。 时玉醒来时,发现荆榕已经?比他提前许多醒来了。荆榕把两人的?外套都盖在时玉身?上,将?侧边的?遮光帘卷上去一些,自己的?身?体将?外面透出的?光挡得严严实实。 他一只手拿着一本不知哪里来的?薄笔记本, 圆珠笔在上面不出声地写着, 而?另一只手放过来, 放在时玉的?头顶。 等时玉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察觉自己从始至终都以?十分眷恋的?姿态紧贴着这只手,头顶温温热热的?。 他感?到?不好意思,但?同时并不想改变这个姿势,因为荆榕好像还没有发现他醒来。 他就静静地躺着, 闭眼着眼睛。 气温下降三十度左右,出现飘雪, 尘霾严重。” 荆榕在册子?上写着, “大地尘霾阻挡了阳光,洋流运作能力减弱,不常有风,长期在这种环境中,可能致人罹患呼吸道疾病, 同时情绪病、心脑血管病发作频率也会上升。” 这是?他回来这几天以?来的?观察日记。作为执行官,他也需要长时间记录次元壁修复前后世界的?数据和变化,这个工作本来应该是?626的?, 不过626现在还在疗养中,他需要自己手写。 写完后,荆榕收回手翻了一下页。他听见这一瞬间,防水垫上传来很轻的?摩擦声,于是?知道时玉醒了。 荆榕把透明窗的?卷帘放下来, 帐篷里重新暗了,他低声问:“吵醒你了?” 即便重新暗下来,时玉发梢的?银光也如?地面的?结霜一般,闪烁了一下柔软的?光泽,他的?眼里只带着对温暖舒适的?眷恋,摇了摇头,随后伸了个懒腰,在用外套简单搭建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发出很轻小的?喟叹。 他眼里的?碎光证明了他的?快乐从昨夜延续到?了现在。 荆榕看?着他,唇边挂着点很淡的?笑,他问:“什么?时候收队?” 时玉看?着他:“等我想的?时候。一般是?中午前。” 荆榕笑说:“权力很大啊,队长。” 时玉不出声,但?是?眼底也挂上了有点高兴,又?有点谦虚的?笑意。他默不作声地爬起来,披上外套,随后将?荆榕的?外套递给他:“外面很冷,哥。” 他担心荆榕不能适应,也担心他的?身?体——他还不知道荆榕经?历了什么?,怎样?回来的?,他只知道现如?今路上险恶重重。 荆榕说:“没事,我不冷。” 他向时玉伸出手,让他探查自己掌心的?温度——时玉已经?忘了这回事,他凑过来,将?手交给他。 荆榕亓 亓 整 理的?手掌仍然温暖,修长有力。让人心定。 这么?多年时光,荆榕的?面容甚至没有丝毫变化,乌黑的?发,乌黑的?眼,细密微冷的?睫毛。他仍然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神仙,哪怕末世已经?来临,也不改丝毫本色。 “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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