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机灵的样子也不像送茶这么简单,因此他这一眼谈不上警告,但也表明他察觉了,我故作无知笑了笑,加快步伐破门而出。 祖宗为堵死张世豪无所不用其极,正儿八经的白道与黑道合作无妨,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张世豪显然是东三省最大的黑,深入挖掘才能对症下药,可祖宗不一样,他也黑,而且从暗黑渐渐压制不住变成半明半暗的黑,他笼络老仇,必将交出一部分底细,老仇是辽宁省的老大,这点诚意没有,他万万不敢同盟,往后辽宁的差事,祖宗一旦插手,老仇咬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祖宗拎得清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他撞开一扇门,与此同时也锁死了一面窗。 当晚张世豪留宿在我房间,起先洗澡时听见门外的窸窣声,只当是保姆,灯亮了才想起是他,洗完出来果然他躺在我的床上。 我望了他好半晌,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哟,张老板怎地没走呀。破天荒的不请自来了?我让你睡了吗?” 他听出我机关枪似的火气,突突扫射,不恼不怒,面色如常翻看着我素日闲着无趣打发时光的杂志,“你想我该去哪里。” 我一步三晃腰肢婀娜往床边挪,“你说呢,陈小姐被我委屈巴巴的扫地出门,这股气怎么消呀,张老板不操服了她——” 我作势掐了一把他胯下那团肉,“莫非留着你的宝贝子弹射我呢?” 他合上杂志,掌心捂住我滔滔不绝挖苦他的唇瓣,“胡言乱语,满嘴荒唐。” 他夺过我手里的毛巾,将我抱在腿上,为我擦拭着发梢流淌的水珠,我枕在他怀里,自下而上端详他,张世豪的皮相万里挑一不为过,白得透明,白得干净,五官挑不出瑕疵,只遗憾那双眼,藏着多少奸佞世故与险恶,不相配他皮囊那般斯文儒雅。 他问我想吗。 我轻嗤鼻子,“想什么?” 他耐着性子逗我,“想我陪她。” “这是我想不想吗,张老板愿意睡谁,我又不是大房,我还能拦得住吗?” 我莫名来气,梗着脖子要从他腋下钻出,他抱得紧,丝毫不许我挣脱,他咬住我耳垂,麻麻酥酥的痒和疼,仿若电流顷刻间流窜遍布我全身,他舌头抵在唇齿间,低沉的嗓音难以形容的性感,“想当大房吗。” 我一霎那停了所有动作,侧头看他,他依旧笑着,一字不吭等我开口。 “张老板才见识了几个女人,且不说你一贯真假难辨,即便是真的。” 我指甲盖狠劲戳他鼻梁,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竟止不住颤抖着,我怕面对他只是一个玩笑,亦怕他并非玩笑,“你不亏吗?” 他倏而张嘴吞了我整根手指,温热的口腔吸附着,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世间百媚千红,我偏爱小五。” 我趁他说话顾不上咬,敏捷抽出,大笑着翻了个身,托腮打量他,“说的比唱的好听,张老板昨晚在哪?” 他专注梳理着我几缕打结的湿发,“风月山庄,应酬一桩买卖。” 我媚眼如丝勾住他睡袍束带,朝自己胸口一扯,皎洁柔顺的绸缎脱离肩膀滑落,他白皙的肌肉裸出大片,在灯火映照下诱惑十足。 “张老板果真心大,我在吉林国道水深火热,你却在哈尔滨喝茶。” 他含笑凝视我,“你以为我甩手不管你。成与败,你都会安然回来。” 这句触了我的雷,“哦?”我语气遮不住的讽刺与寒意,“张老板不信我,怕我临阵叛变,事先埋好了眼线。” 他嘴角的笑容沉了两三分,“你这样想的。” 他手也从我发间收回,“惯了你臭脾气,还惯了你狼心狗肺。” 张世豪的态度令我疑窦大起,既已败露,他何必明知无用费力圆谎,我不会鲁莽到为这没成的事和他反目为仇,他的态度与马仔的揭发出入太大,我不由自主蹙眉,“你安排人目的是护着我?” 他脸色这才稍有好转,淡淡嗯,指尖极尽怜爱抚摸我眼尾的朱砂痣,暗影透过他指缝,斑驳时明时灭,他面容上一秒还清晰,下一秒经虚无的灯火掩埋,朦胧似雾,“不然呢,我护着谁。” 我反握住他手腕,往他怀里靠了靠,不错过一星半点的神色波动,“只是护着吗?你刀尖舔血的狠,面对我失灵了?” 他一顿,面不改色抬眸,眼底蓄着冷冽的暗流,“什么意思。” 我急于从他的反应里窥探搜寻到一丝一毫演戏的痕迹,然而一无所获,他瞳孔里的光,不曾显露半分虚伪与假意。 沈国安几天前设圈套刺伤我,把矛头引向关彦庭,复杂些想,何尝不是他赌注我聪明,势必会反其道行之,猜忌张世豪头上,届时两人厮打,他捞现成的。告密的马仔到底是谁,幕后主使是敌是友,意图何为,其实一团迷雾,出于理智,我最终把质问咽了回去,却也是这一刻起,我与张世豪之间悄无声息的竖起了一层隔阂。 第二日清晨,司机进客厅找我时,我正立在窗前,颇有兴致修剪着一枝君子兰,他四下梭巡,确定保姆不在,才小声说,“程小姐,问了红灯区的马仔,没死。” 我对准一片残叶合拢剪刃,拨弄了两下根茎,觉得不够精致,又剪断了旁边的一片,“她命挺硬,也真能忍,卧薪尝胆憋着一口气,盼着张世豪顾念旧情,某天想通了接她,和我决一死战。” 司机说豪哥身边的马子,没有失势后还能复宠的先例。 我掸了掸手心的碎末,“一个没有吗。” “有过一个,死在司法厅一把手的床上了,豪哥厚葬了她。” 生时一无所得,被当作枪靶,死后荣光万丈,享用不了有何意义,男人擅长攻女人的心,用各种诱饵,女人信了,一往情深,为此不计代价的付出,归根究底,可用一副身子解决的事,越是重权在握,越不肯损兵折将,自古皇帝卖女儿联姻,不也是这个讲究吗。 打,打得过,何苦打,战争劳民伤财,倒不如等价置换。 “安排好了吗。” 司机说一切妥当,没意外耽搁入夜能回。 我换了件艳丽的衣裳,装了几样鲁曼爱吃的菜,保姆凌晨赶着做的,这一回我要剑挑陈庄,收割鲁曼,先铲除我的劲敌,以防她按倒我,鲁曼同她共侍一夫数载,自然是有些把柄的。 车颠簸了不足三小时泊在关押鲁曼的哈尔滨第五大道红灯区。司机提前打了招呼,早有管事儿的伙计候着,他笑眯眯迎上我,行了一个礼,“程小姐有事吩咐,咱给您办漂亮了就是,也省您亲自跑一趟。” 我没搭理,他也很知趣,开路引着我穿梭过回廊,两旁的青砖瓦房年头不短,有的结了蜘蛛网,有的瓦片被雨水打磨变了形,歪歪扭扭镶嵌着,弱不禁风摇摇欲坠,无不绝望倾诉着这一座男人络绎不绝热闹又苍凉的人间炼狱。 我们走出两三百米,停在一扇破败的木门前,我站在屋檐下,伙计指了指床铺中央蜷缩的女人,“程小姐,那是她。” 鲁曼比我想象中还要狼狈瘦弱,如同脱了一层皮,几乎看不出她原本水灵清秀的模样,干瘪,蜡黄,枯萎而粗糙。 男人们死命折腾一个玩物,怎会有好下场呢,鲁曼固然自作自受,张世豪也的确铁石心肠,杀人不过头点地,生不如死才是人生大悲。 我使了个眼色,司机将一沓钱丢给伙计,“麻利叫你们老鸨子。” “大哥,王姐陪客呢。要不您换个副手?” 显然老鸨子听说硬茬子来了,发怵露面,司机没好气瞪他,“老鸨子陪客?鸡不够数?” 伙计顿时蔫了,点头哈腰说马上。 我径直进入房间,扑面而来的腥臭无比浓郁,地上散落的几个套子长久未清理,湿漉漉的泛着灰黄,这股气味便是它们散发。 我不禁一阵作呕,瞬间掩唇止步不前,司机立刻弯腰捡起,擦了擦桌椅沾染的灰尘,搀扶我坐下,鲁曼听到动静,以为来客了,警惕朝床尾扎,但她没有吵闹反抗,死气沉沉的认命了,我一言不发坐着,她躺了一会儿感应到不对劲,忽然爬了起来,扭头目光精准无误定格我脸上。 她见竟是我,单薄的身子更僵硬了几分,猩红嗜血的瞳仁牢牢锁定我身上,恨不得扒皮蚀骨,生吞活剥。 我漫不经心道了声许久不见,幽幽移开视线,自顾自斟茶解渴,街头巷尾不入流的破窑子,哪有好茶水,全是土沫子味儿的,喝了两口就咽不下,我一脸嫌弃放下茶杯,匆匆跑来的老鸨子很会来事儿,进门见状捧了一盏白开水给我漱口,吩咐伙计上好茶,忙前忙后谄媚至极招待我,我懒得搭理,告知她不必,都退下,我与鲁小姐单独聊聊。 老鸨子有些为难看了一眼鲁曼,“程小姐,她脾气大,这也不肯做,那也不肯做,天天接客像上刑似的,别冲撞打伤了您。” 我挑眉问是吗? 老鸨子点头,我故意拿不稳,右手一松,瓷杯连带着里面余下的温水尽数摔碎在地面,她吓了一跳,连退两步,不明所以瞧着我,我皮笑肉不笑说,“这是我弄的,我给你钱添置新的就是了,假如她弄的,惊吓了我,又掏不出钱,你怎样惩处呀?” 老鸨子不解站在那儿,片刻她回味过来,急忙赔着笑脸说明白了。 174 张世豪,你真狠 屋内只剩下我和鲁曼两人,她一言不发直视我,那双黯淡荒芜的眼眸,逐渐升腾起一丝煞气。 我视若无睹,偏头从狭窄破败的窗子向外张望,一朵娇红的腊梅沿着木框攀爬而入,整条街区笼罩在说不出的缠绵悱恻中,每一顶屋檐下都挂着粉灯笼,灯笼或点燃蜡烛,或空空荡荡,喝得醉醺醺的民工小贩摇摇晃晃闯入某一扇敞开的门,窗帘散落的霎那,有谁满目疮痍,有谁真心欢笑,在泯灭人伦的地方,再也分不清。 我意味深长说,“鲁小姐一直以为,张世豪迁怒你的缘故是我,其实并非,良州安插你做眼线,他何其聪慧,怎会猜不到,张世豪能留你三年,何尝不能留你更久,祸及他,他尚且不动,我算什么。你别忘了,那时我是沈良州的二奶,他犯得着为我损兵折将吗。” 我抚了抚翠绿的宝石耳环,“我当时便怀疑,张世豪另有筹谋,果不其然,蒋璐很快上位,可惜她自作自受,在张世豪急需降服我的时候,撞了枪口,你猜现在他身边最风光的是谁。” 鲁曼凝固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嗓音嘶哑问,“谁。” “陈庄,你是否有印象。” 夕阳西沉,黄昏下冗长的青灰路愈发热闹拥挤,无数男男女女勾肩搭背,描摹着芸芸众生,浮世绘影。 “她?” 我说对,不管张世豪因为什么,她的恩宠与我分庭抗礼,你和蒋璐有过这样的待遇吗。 鲁曼一声不吭,盯着脏兮兮的脚趾。 我起身踱步,逼近窗台,“张世豪肯留你性命,也是留了接你出去的后路,但鲁小姐,你要明白,斩断你后路的不是我,而是陈庄。大庆一座油田,政府公开合作,张世豪不出面,她一力拿下。香港交易迫在眉睫,她掳获了顾省委的弟弟顾润良,张世豪不费一兵一卒,获取暴利。如此得力的马子,她不许你解脱,你妄想逃离之日吗?” 鲁曼的十根脚趾使劲佝偻着,像是在做极大的心理斗争。 我趁热打铁,“唯有我,是你的救命稻草。我无缘无故救不了你,必须扳倒陈庄,我可以送你出省,保你衣食无忧,做个堂堂正正不受屈辱的女人。” 她喉咙溢出一声讽刺的呜咽,我充耳不闻,万丈霞光刺穿树叶的罅隙,深深浅浅的投洒,我抓了一下,飘渺而空白,我又抓第二下,“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谁甘心为人驴马。红灯区没有繁华锦绣的长安,更没有花团锦簇,只有饱受摧残身不由己的堕落和蹂躏。” 玻璃倒映着鲁曼枯瘦泛起波澜的容貌,我时而观赏那些迎来送往靡靡之象,时而看她,捕捉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动摇,“当年你鼎盛时期,蒋璐陈庄被你肆意践踏,我相信鲁小姐是未雨绸缪的女诸葛,你一定掌握了筹码。” 我话音未落,不知是不是天意,溃败鲁曼紧绷的最后一道防守,隔壁突然传来刺耳锥心的惨叫,女人的尖厉,男人的斥骂,不止一个,混沌而嘈杂,炸开得心惊肉跳。我恍惚记起,我曾经也在这样的泥泞中煎熬挣扎许久,过往撕开一条疤,遮盖的悲惨如数涌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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