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她不觉得这是威胁她性命,致使一切天翻地覆的倒戈。 “我爱豪哥,我不是九姑娘,我没那么刚硬的心肠,沈检察长安插我,原本就是错的,这世上数以亿计的女人,她们假设站在我的位置,也抗拒不了豪哥。” 她心知肚明,如此震撼的消息,我一时片刻消化不了,她不曾继续深入说,只告诉我何时空闲了,不妨小坐。 她烘干手上的水珠,与我交错而行,在抵达门口扶住门把时,她稍微偏头看向我背影,“你可以揭发我,向沈检察长邀功,毁掉我,也彰显你的忠诚,但我提醒你,我也掌握了你与豪哥私通苟且的秘密,如果你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一年的隐忍和讨好付诸东流,就忘记我刚才和你讲过的话。我们各司其主,各走各路。” 我用短暂的一分钟恢复了冷静,转身追上她两步,“你泄露了张世豪的交易地址,让良州试探我是否忠心?顺便挖掉我这个劲敌,果然,上一次你的怒气和委屈,延续到今日。” 她滴水不漏,不留把柄,“我只是透露大概位置,完成我的使命,真正出卖豪哥的女人,令他大失所望,由兴趣生恨意,不是程小姐吗?与我何干。” 鲁曼笑,“你很聪明,没有被风月冲昏头脑,做错误决定,你的克制清醒救了你一命,沈检察长的二奶,能给予你的安全和未来,远远胜过给豪哥做情妇明智。” 我不知该以怎样的模样,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毫无征兆的浮出水面的重磅炸弹,我站稳已经万分艰难,胸腔几乎窒息。 “你真是胆大包天,你以为能瞒得住两方吗?张世豪不会留对他有威胁的卧底,而良州,也会斩草除根叛变者,你横竖都是一死,谁也不会保你。” 鲁曼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她到底一言未发,在我的错愕注视下,迅速离开了洗手间。 091 张老板不举 那扇门关闭后,在死寂的过道拍打着,撞击着,发出吱扭的刺耳声响,我身子不由自主瘫软,只觉得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堵塞得上不去下不来,我手脚使不上一丁点力气,整个人头痛欲裂,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坚硬的瓷砖,恰好屁股下一滩水洼,湿漉漉黏住了裙摆,天旋地转般的压抑和冰冷。 我透过那一方镶嵌在天花板凹角处的格子窗,看向外面一望无边的天际,黑沉沉的,无半点光明,星辰与月色尽失。 我麻木瞧着,心口裂开一个巨大的残缺,什么也灌入不了,只一味的沦丧,抽离,变成干瘪瘪的枯皮,如衰竭的老树。 我见识了欢场的虚情假意,见识了权贵的道貌岸然,唯独没有见识过如此磅礴缜密、工于心计的骗局。 它太庞大了,伪装得太平静,平静的湖面,狂风席卷,毫无涟漪,却在深不可测的底部,泛着澎湃绞杀的浪潮,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得尸骨无存。 鲁曼是祖宗的奸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她的出身和动机。 张世豪那么精明,他会容许身边安插一颗白道的定时炸弹吗。鲁曼若不擅长做戏,祖宗更不会安排她,她的真与假,不解剖胸口,挖出心脏,看得一清二楚,他能相信她倒戈吗。他敢让自己不见天日的机密曝露她眼前吗? 张世豪不能,但我也不认为,他一无所知。 黑白两道高高在上的每个人,都在为权为势为财而极尽所能的演戏,比拼着谁不着痕迹,谁又深藏不漏,他对鲁曼的宠爱,像是一场虚伪的皮影戏,藏匿暗处操纵线头的手,掐着她咽喉,捏着她生死,投映在白纸上的影子,是他特意刻画出的美好。 迷惑祖宗,也麻痹腐蚀鲁曼的心,致使她发了疯的不顾安危为他所用。 他似有若无的透过鲁曼,放一些有用的真消息给祖宗,以控制全局,为真正的大计谋开路。 潘晓白是张世豪的虚晃一招,祖宗彻底相信鲁曼的情报,再次得到“83号弄堂夜晚十一点出货”的消息,祖宗不疑有他,错过捕获的良机。 可笑是,这个外界看来无尽风光的女人,也不过两头东北虎博弈的一颗棋子。 我双手掩埋自己的脸,颤栗中的一丝凉,凉得犹如正渐渐融化的寒冰。 鲁曼说,我是正确的。 推翻现有的生活,选择撞一堵吉凶未卜的南墙,才是冲动而不明智的。 祖宗好歹喜欢我,给了我最受宠的二奶名分,我只要投其所好,让他床上爽了,就能稳固我的地位,张世豪给不了我踏实,他也不会娶我,对黑老大而言,成家是么累赘又荒唐,做他的情妇,我还要委曲求全于鲁曼和蒋小姐之下,不能一人独大,甚至,他会怀疑我的用心。 他不知我的躲闪为何,他当我贪,毒,瞧不起他三教九流的过去,无心而冷漠。 只我明白,谁能给我更好的,更尊严的,更不易被推翻的。 我抹掉面孔横流的眼泪,匍匐在水池内,洗了好久,直到洗掉眼眶斑驳的红肿,才若无其事回到包房,祖宗和关彦庭刚好起身穿西装,从他们无端风波的面容,窥探不出结果谁更胜一筹。 关彦庭率先整理好,他饮尽杯内残余的酒底,“沈检察长,我等你消息。这批货,我至多保两日无虞,哈尔滨港来往船只颇多,一艘货轮搁浅,很难不引人注目。” 我拧眉,他言辞犀利威胁,似乎祖宗稍占下风,他撂下一句告辞,随即意味深长凝视我,提醒我答应他的条件,稳步走了出去。 冲祖宗这副脸色,我万万不敢招惹他,我一声不吭,想伸手给他抻平衣领,他突然发了狂,欠身凶狠一扫,桌上精致的碗盏顷刻间摔得遍地狼藉,我动作僵住,硬生生咽回了盘桓在舌尖的话,静默立在他旁边。 祖宗憋了一肚子火,密密麻麻的青筋附着在他皮肤下,凸起狰狞,说不出的惊骇,那些粉碎的残渣折射他眼底,无比的尖厉,凌锐,恨不得刺伤了谁。 他握拳长长的吸气,将情绪一一平复震住,几秒钟的功夫,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牵起我的手,“回家。” 这个家,是五百五十五公里之外的哈尔滨。 车颠簸在高速公路,漏夜疾驰,祖宗搂着我,让我枕在他腿间,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我脊背,耐着性子柔声哄我入睡,我睡觉轻,也怕吵,在喧哗复杂的环境待久了,会特别厌恶热闹,迫不及待挣扎出去。 我迷迷糊糊困得要命,又揣着心事死活睡不着,我几番想开口,捅破鲁曼的叛变,话到嘴边,嘶哑得发不出声。 我何尝无把柄呢。 鲁曼敢自告奋勇,势必手持的筹码分量重,价值高,压着我,她的确留不得,她是淬了毒汁的利剑,不过我只能用别的法子整垮她,由我挑明,她反咬一口,我比她代价惨痛得多。 我问祖宗关彦庭的条件是什么。 他咬着后槽牙,“进省委。谁按下的,谁再迎他。” 祖宗明显怒极了,能忍住火说完,都很难得。不怪他,所有人把这场反间计的期望值捧得太高了,都以为他赢了张世豪半子,结果那王八蛋抛给了宿敌关彦庭,金蝉脱壳,沈国安坑了祖宗,而挟天子以令诸侯,祖宗这位独苗儿太子爷,又害了老子。 沈国安踢了关彦庭,如今迎他回去,往后再发难,等于打自己脸,这么愚蠢的事他绝不可能做。相反,关彦庭与张世豪的冲突很小,张世豪卖他一个情,助他进省委,与沈国安平分春色,勾心斗角,他也松口气,同朝官僚才是重中之重的劲敌。 我曾想,关彦庭不屑升任省委,与那些打官腔的人同流合污,可身处仕途,谁能独善其身呢。 权的削弱,是地位的撼动。 成大事者务必沉得住气,经得起暗箭伤人,沈国安拿我试探关彦庭,他早识破了,顺水推舟是迂回战术,一面按捺沈国安不出更绝的阴招,一面伺机以待,借刀杀人。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不慌不忙,扮饵也扮钩,这场尔虞我诈,关彦庭和张世豪做了明面的赢家,输家是祖宗吗?未必,关彦庭破戒了,他枉法了,与黑道的联手了。 他为权,为屹立不倒,为报仇,放掉一批违禁货,祖宗只需找只替罪羊,就攥住关彦庭的把柄。 张世豪才是唯一的赢家,他既出了货物,赚了钱,也挑拨了两个高官硝烟四起。 活在钱权里的男人,奸险毒辣的程度,是不可估量的。 睿智如我,也猜不透这三足鼎立,哪一足先倒。 我和祖宗回家睡了一整天,他乏了,打了几个小时的呼噜,习惯真的很可怕,我挺讨厌男人放屁磨牙打呼噜,原先的金主,一多半都有这臭毛病,我就搬着被子去别屋睡,估摸金主差不多醒了,再搬回来。 但祖宗这样,我挺适应的,我觉得爷们儿,他长满胡茬的唇,发出低沉磁性的哼鸣,我特喜欢。 我睡到下午四点多,浑浑噩噩时,听他在电话里和沈国安吵,祖宗骂得很凶,骂沈国安的列祖列宗,让他们诈尸来抓他,把他带走,还骂他是老杂毛。 我一激灵,当即就醒了。 祖宗是真痞,操天操地的德行,迷人极了,他在床头骂骂咧咧晃荡时,我闭上眼,很快的,戛然而止,屋子里静得只听得到他呼吸,浓重的一团黑影无声无息倾轧,覆盖我身体,他细腻灼热的手心轻轻抚摸我的脸,怜爱而疼惜,最后唇吻我的鼻尖。 在这个过程里,我是无措的,震撼的,惊愕的,也是柔软的,我感觉到了,感觉到祖宗从未表达的情深。 他离开别墅不久,楼下厨房传来叮叮咣咣剁海虾的声响,伴随这阵声响,米兰告诉我一件大事。 她要结婚了。 结婚这词儿,是我情妇生涯的禁忌。 绝对禁忌,不可触碰。 从前,是圈子规矩,前辈大佬们用毕生鲜血染就的经验警示后辈姑娘们,图什么别图名分,天大的宠爱,也别忘本,忘了你几斤几两。 挠心抓肺也不见得能说服男人娶你,娶个一开始玩肉欲的二奶,还伤脑筋,长皱纹。 我听话,不提。 后来,我是求而不得,提了火烧火燎的,难受。我承认,除了年轻,除了骚,会搞男人,我争不过文娴。 相较我,她适合做大房。 她正经,端庄,而我的眉梢眼角,透着放荡,透着勾引。 这是天生的,我若非这种货色,我也打不出天下。 米兰让我过去找她,她开单身派对。 说实在的,真邪门儿了,母鸡下蛋都没她这么迅速,我问她跟谁啊? 她没觉得害臊,也没把男人的平庸搁在心上,挺自然的说,“和大人物的司机。” 就是调到河北,包了她好几年的后台。 “为什么?” 这世上,谁能找出比米兰还拜金的鸡,我给她磕头。 满大街一抓一把的男人,当初的米兰,连刮一下她衣服,她要嫌弃十分钟,看一眼都吝啬。 她说,男人没本事,是无能的罪,就不该活着,更没资格泡女人。 而最后,她嫁给了她最不屑的平民百姓。 米兰说你来皇城吧,我开了包,我和你说道说道。 我吃完晚餐,吩咐保姆旁敲侧击撬开祖宗秘书的嘴,打听下落,秘书说今晚加班批公文,直接睡在办公室了。 我意料之中,祖宗在辽宁忙私事这么久,这边一锅粥了,他得慢慢舀出来,我只是确认他百分百不归,姐妹儿聚会,喝高了一身酒气,祖宗能骂死我。 我乘车去往皇城,四十分钟后停在大门口,透过半降落的玻璃,皇城的糜烂奢侈,哈尔滨这座城华灯初上,锦绣繁华的模样,如数纳入眼底。 太多苟活在泥潭中娼妓渴望向花花绿绿的世界伸出寂寞贪婪的手,卖笑是耻辱的,是肮脏的,而拥有卖笑的权贵,一身光鲜亮丽的装扮,便可以轻易抹杀曾经的全部罪过,因此每个人,都在打破脑袋往上爬。 包括我,包括所有天真无邪过,不谙世事过,却最终向现实投降,向命运认输的蜉蝣。 我等了会儿,米兰没下来接我,我给她打电话,她那头乱糟糟的,震得耳膜疼,我走进金碧辉煌的前厅,我对皇城很熟,但有段日子不来了,一时间辨不清方向,米兰一直强调东边,她还急了,问我是不是二奶的日子过得太舒服,被祖宗操懵了。 我挂断电话打算询问侍者,这里的员工都认识米兰,省得瞎耽误功夫找。 我急匆匆上三楼,跨入走廊,绕过伫立喷泉中的假山石,四下搜寻人影,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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