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的街道,苍茫混沌一片。 我站在台阶上失神,如此磅礴的雨,到底从哪来。 苍天轮回的泪吗。 我凝望昏沉的远处,倾泻的雨帘被低垂的伞形屋檐稀释,洒落而下,淅淅沥沥,打湿了裙摆,我一滴滴掸去,却越溅越多,我失了耐性,用力一扯,褶皱丛生。 身后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停留半米之处,男人的声音遭击打的雨水冲淡,飘忽空旷,“程小姐,炳哥吩咐我送您回家。” 我望着淌水的地面好一会儿,乳白色瓷砖洗得通透,光洁如玉,清晰倒映我单薄的身影,“张世豪确实丢了油田吗。” 马仔没想我问这个,他掀眼皮儿,“您没来之前,豪哥发了一通火,上上下下的人全都遭了殃。这还能有假吗。” 我冷言冷语,“他失手失得太干脆,倒像是将计就计,另有打算。” 马仔哼笑,“程小姐效忠沈良州,背地里搞鬼花样百出,豪哥对您心慈手软,以致酿成大祸。您掂量清楚,没有豪哥护着您,没有诱捕他的价值在,您再忠心耿耿,沈良州又能给您什么?” 我余光不着痕迹扫他,他跳下台阶,撑了一把伞在我头顶,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他声音也断断续续,“程小姐,请吧,炳哥出来,您可不容易走了。” 我没犯倔,迅速坐进车里,炮也打了,还有什么好计较。 车一路疾驰,开出郊外,驶向辽阔的市区。 哈尔滨是一座美丽的城。 它没有北京糜乱,没有上海锦绣,没有香港绚丽,它是复杂的,梦幻的,又黑暗至极的。 娼妓眼中这座城,虚伪而污浊。 可哪一座城,不都是这样吗? 新入行的姐妹儿、圈外的过客,不止一次问过我,你不依不舍的欢场,到底如何诱惑。 它除了那副淫靡的,灯红酒绿的模样,你死活不肯跳出火坑的还有什么。 是爱与性,是权的迷醉,是红妆的疼痛,是疯狂的欲。 是底层女人与高贵的男人,撕裂身份,颠倒世俗,沉沦肉体的博弈。 婊子的爱情,毫无美感,荒谬,屈辱,难以启齿。 我也笑自己,一如我笑红桃,笑她为那个混账到骨子里的男人,险些毁了一生。 可荒唐的情,遇见祖宗,注定摧残这颗从没打开过的心。 他像瘟疫一般,在我体内所有细胞扩散蔓延,我的悲欢,我的喜怒,我的白天与黑夜,再不完整属于我。 我抚摸挂满雨滴的玻璃,不知风波已过的雨水,能否洗刷掉我不想记住的一切。 我很怕,怕一夜之后,怕天空大亮,我该以怎样的面孔和态度,迎接祖宗。 078 别不要我 我回到别墅临近子夜,保姆守在客厅等我,空空荡荡的鞋柜,没有一丝熟悉的烟味,祖宗进门必会抽一支烟,我预感到结果了,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良州没回来吗。” 保姆犹豫了下,不敢直视我,“沈检察长来过电话,这几晚在沈太太那里住。” 我面无表情把皮包递给她,保姆安抚说沈太太流产不久,沈检察长顾及她面子也是情理之中,敬重大于感情,否则沈检察长也不会这样疼您。 我笑了笑,“文娴不就是给我下马威吗。我为良州跑腿办事,连见他一面都要受制于大房,她太小瞧我了,这点寂寞和委屈,我按捺得住,也不当回事儿。我等着和她玩一票大的。” 这一夜我很不踏实,祖宗干晾着我,对我不理不睬,我不慌是假的,何止是慌,我吓得胆颤心惊。 金主的冷落,是二奶的灾难,祖宗对我的感情,来自于肉体,他睡得频繁,我才能拴得牢靠,他一旦不睡了,慢慢也就遗忘了。 吃腻的菜,撂下筷子,还会重拾吗? 这圈子里的情妇小三儿,之所以终日惶惶不安,怕的正是金主食之无味这一天。 我嘴硬不过维护尊严,男人不在,脸皮也得要,难道让外人看笑话吗? 其实这张冷清的床,我躺得难受极了。 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时,我听见门锁响,正巧我口渴,刚想招呼保姆送水,睁开眼出乎意料的发现屋子里亮了一盏灯,灯束昏暗,洒下一片影影绰绰的斑驳,笼罩于四方茶几上,暗红色的沙发堆叠了一团黑影,那影子在黯淡的光柱里晃了晃,归于寂静。 我当是保姆,干涸冒烟的嗓子嘶哑对她说水。 影子消沉了数秒,再度摇摆,细弱的水流敲打着杯沿,听上去仿佛有故事的人淡淡的低泣声。 他朝我走来,走得快而轻,生怕惊了我的惺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我辨认出是谁,张了张口,却哽咽得发不出一个字。 那杯水喂到我唇边,我机械性的含住吞咽,瞪大眼睛凝视面前这张脸,我刻入骨髓朝思暮想,又几近卑微不敢告诉他的脸。 他耐心等我喝完,掌心蹭了蹭我下巴淌落的水珠,“傻了?” 祖宗还是那副全天下欠他几百万的牛逼德行,骂骂咧咧的,可藏匿的温柔令我窝心。 “老子想你想得睡不着,半夜开车回来看你,你他妈也不亲我一口?大眼瞪小眼给老子装纯情?” 他干燥炙热的手覆盖我面庞良久,用力掐了掐,俯下身吻我的唇,唇齿厮磨间,他低哑着问,“刷牙了吗?” 我双眼红肿,呆滞望着他,他喜欢我依赖痴迷他,无比温顺的模样,他伸出舌头,蛮横狂野抵开我门牙,勾着我不曾苏醒的舌尖,贪婪吮吸,连牙缝间残存的口水也一滴不剩的吃干。 我浑噩无措,祖宗灵活的舌头和高超的技巧把我吻得一塌糊涂,我灵魂出窍了似的,软绵绵瘫在他怀里,十指本能扯住他衣领,将他脑袋向下拉,四排牙齿碾磨在一起,这万籁俱寂的深夜,两条舌死命搅拌的水渍声,点燃了炙热的情欲,祖宗分开我腿,手滑了进去,他摸得又狠又急,一下子捣入,湿漉漉的一滩。 他愣了,掏出看,血迹在黑暗中也嫣红刺目。我小声说昨天才来。 祖宗深呼吸,平复下躁动,他咬着牙骂我,“不能干你勾老子?” 他发泄般啃咬我的嘴唇,吻到他也有些无力窒息,才舔干我和他唇舌相融的唾液,卷着咽下,唇压在我鼻尖。 床头一缕清幽的月色,倒映着我和他纠缠的一双影,我细碎颤抖的呜咽,风骚又不知所措,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祖宗捋着我乱糟糟的长发,抚顺在背后,他瞳孔漾着水光,胜过我以往见到的,他所有相加的柔情,“想我吗。” 只三个字,我就哭了。 这座我挣扎生存了四年半的城市,我看遍它的陌生,它的冰冷,它的虚伪肮脏和丑陋,是沈良州,这个正哄着我吻着我的男人,令它有了味道,有了温度,每一处角落,每一块砖瓦,每一缕空气,都变成绚丽斑斓的纸。 纸见缝插针,合在我的岁月里,一笔一划勾勒出祖宗的模样,他的好,他的坏。 都使我着魔,痴傻,自甘堕落,迷失。 我拥着他,感受他胸口的跳动,皮肤的滚烫,“良州,是梦吗。” 他气笑了,狠狠拧我屁股蛋儿,“是老子!白跑一趟,还把我当个梦。” 我搂得更紧,倘若是梦,他骗我,就是梦。我不松手,他也无法离开我。 我这辈子,为金钱,为爬高上位做尽恶事,伤天害理,泯灭良知。 也曾天真无邪,以为这是一个多么美好和平公平的世界。 十六岁之前的程霖,活在贫贱卑微的污泥中,无路可走。 十六岁之后的程霖,男人的刀光剑影中卖笑承欢,魂消骨散。 但我从未把自己的脆弱和恐惧剖露得如此彻底。 我不怕失去男人,丢了这个金主,还有大把的金主贪恋我,渴望得到我。 我唯独怕失去祖宗。 我爱他给我的轰轰烈烈,给我的惊心动魄,给我的痛与笑。 他让我重生,让我感受到我不是没有喜怒哀乐的畜生,不是一具重复着穿衣脱衣的玩物。 他无声无息的刺进我的骨骼,我的血液,合二为一,供我存活,如虅蔓扎根,歪歪扭扭,遮天蔽日,再不可分割。 “良州,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呼吸喷洒我脖颈,哭笑不得,“我如果真舍得你,我也省心。” 我完全没了骄傲,我哪来的骄傲,我摩挲着他的脊背,“只要你留下我,让我做什么都行,良州,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祖宗穿梭我发间的五指,倏而停了。 我小小一团身子,犹如他衬衫一粒纽扣,他沉默半晌,说了句傻。反手一托,裹着我倒进被子里。 我没问。 他也未提。 松原市发生的一切,都随着那场瓢泼大雨,彻底化为乌有,于这世上灰飞烟灭,永不浮现。 祖宗抱着我睡到转天中午,他是被电话吵醒的,我是被他一声操他妈吵醒的。 他提着裤子下床,风风火火离开了别墅。 他走后不久,保姆慌里慌张冲进卧房,她透过镜子看细致画眉的我,“程小姐,沈书记来了。” 我动作一滞,变了脸,“沈国安?” 我脱口而出土皇帝的名字,她低下头装傻,“在客厅。” 我神色凝重,把眉笔扔向化妆盒,来回踱着步子,一时拿捏不准。 应付男人我游刃有余,天下的男子,形形色色,无外乎是权钱的奴隶,美色的俘虏,什么端正,什么清廉,什么文人墨客,全都是放屁。 一旦他们手握这些筹码,谁甘心做一张白纸,做正人君子,那不是亏了吗,拥有这些毫无意义。 沈国安也是奴隶和俘虏,但他是具备强大侵略性的,老奸巨猾的男人。 我强作镇定下楼,问保姆沏茶了吗。 她没来得及回答,我嗅到飘散的浓郁茶香,目光循着,恰到好处落在沙发上。 沈国安专心致志拨弄着陶瓷杯内浮荡的叶末,他姿态坐得端正笔直,样貌不显老,至少不像六十多岁,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不言不语也震慑十足。 他听见脚步声,精准无误的望过来,微微仰起的面孔溢出和蔼笑意,“怎么,有阴影了,不敢接近我吗?” 我跨下最后几级台阶,走向客厅中央,敏锐观察了一圈,他喝了半壶茶,来得时辰不短,保姆大约被他叫住问话,因此家里剩下谁他很清楚,他却不走,明显是冲我。 沈国安看了我良久,他笑容加深,“坐我旁边。” 我吓得小脸发白,随口扯谎昨夜睡得不舒服,站着活动筋骨。 碍于保姆在场,他也不好坚持,他问我识字吗。 我说马虎认识一些。 他指了指墙角书架摆放的一套崭新的《三国演义》,“懂这个吗。” 我摇头,“懂《西游记》。” 沈国安怔了几秒,他好笑哦了一声,“既然懂,和我聊聊吗?” 我口齿伶俐,说得嘎嘣脆,“一只猴,一个猪精,一个挑扁担的,护着一个唠唠叨叨的和尚取经。” 我顿了顿,“和尚长得好看,肉也香,就是不洗澡,也不换衣裳。” 沈国安彻底愣住。 我故意胡说八道云里雾里的,他不是好东西,一身骚毛的老狐狸,漂亮女人在他面前花式出彩儿,只能自惹麻烦,无论是萌芽,还是防患于未然,想踏实跟祖宗过日子,我必须切断他老子的歪念头。 沈国安回味过来哈哈大笑,“很有趣的见解,我头一回听。还有吗?” 我装没入耳,扭头招呼保姆换一壶热茶,保姆拎出放在桌上,我主动弯下腰给他蓄满,“沈书记,沈检察长傍晚才归,如果您着急,我打电话让他早点?” “不用。”沈国安干脆回绝,“他来不来,都不要紧。只会惹我生气。” 他凝视我扣在壶盖上方的手,不知怎的,他忽然心血来潮握住一半,攥住几根光滑温热的手指,他掌心粗糙的横纹刮了刮指甲盖,“还不如你,古灵精怪逗我开心,和你说话,我好像也年轻了。” 突如其来的触碰,我险些摔了茶壶,心口怦怦直跳,迅速抽出了手,事态有些超出我掌控,我不着痕迹朝一旁的保姆使眼色,她很聪明,领悟了我的意图,进入客房关上门。 之后半个小时,我故意把话题扯到四大名著,我了解不多,敷衍得不免吃力,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说什么,他都笑着回应,那笑令我发毛,令我恨不得即刻逃离。 祖宗很快赶回,他进门动静大,哐啷吓了我一跳,不过我也松了口气。 沈国安对他折返丝毫不讶异,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意犹未尽饮着,似乎猜中他会接到消息。 换做普通父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掐一通架了,祖宗到底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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