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却没有接,卿尘伸手扶她,却发现她根本不能动。 那女子面无表情道:“他们点了我的穴道。” 卿尘手指搭上她的关脉,寸寸上移,“天井、臑俞、曲泽、天泉、玉堂、中庭,这几处穴位皆气血阻滞不通。点了穴道还要绑着你,他们一定很忌讳你。” 那女子冷哼一声,卿尘伸手到怀中,发现之前收着的一包金针侥幸没有弄丢,道:“我可以用金针刺穴解开你的穴道,但是需要一些时间。长门帮是做什么的,他们要将我们带到何处?” “天都伊歌。”那女子道,“长门帮专事贩卖女子的卑鄙勾当,向来为人所不耻,这船上的女子都是掳来要被卖入歌舞坊的。” 卿尘分辨穴道,将金针刺入她手臂,闻言蹙眉抬头,“卖入歌舞坊,那不是跟青楼差不多?那我们要想办法离开才行。” 那女子漠然道:“就凭你们,怎么逃得出去?这船上四处都有人把守。” 卿尘手下停了停,“你有主意?” 那女子闭目,“没有,先恢复体力。” 卿尘思索了片刻,点头道:“要等机会才行。”她不由想起夜天凌和十一,如此横生变故,就这么断绝了再相见的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来不及思索的时候相继发生,她极不真实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昏暗的光线下觉得回去的路越来越远,而前方却是这般情形。 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几声响动后,低矮的舱门霍然大开。外面新鲜潮湿的空气蜂拥而入,伴着突如其来的刺目的光线,叫人一时看不清眼前景象。 眼前正花白一片时,卿尘感觉手臂被人猛地拉住,一个粗暴的嗓门喝道:“臭丫头,就是你!” 她挣扎着看清来人,大惊失色。 这张脸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满脸络腮胡子,眼神凶恶,竟是那个在河边想劫持她,却被十一射伤后落荒而逃的黄衣大汉。 “放开我!”卿尘怒道,奋力想挣脱那只脏手,迎面而来的酒臭气令人作呕。周围的女子被吓得挤成一片,尖声呼救。 “老子这条胳膊差点儿废在你手里,今天不给你点儿苦头吃才怪!”那大汉粗鲁地将她向外拖去。 卿尘怒极,挥手往他脸上扇去,啪地脆响,她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那大汉怒火中烧,“敢打老子!” 他猛地将卿尘掼在墙上,双手探到她领口向外一撕,她的外衣哧地裂开一半,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膀。 “放手!”卿尘拼命护住衣衫,那大汉借着酒劲兽性大发,淫笑着强行制住她,继续撕扯她的衣服,却突然痛呼一声松手。 一把薄刀飞落插在木板上,舱中的黑衣女子扶墙而立,目光中充满憎恶,刀正是刚刚用来割断绳索的那把,因力道不足堪堪削中大汉肩头。 卿尘惊怒交加,趁那大汉尚未站稳,匆忙中摸起身边一截木棍便往他身上砸去。 那黑衣女子喝道:“击他后颈!” 卿尘一咬牙举棍挥下,谁知那木棍竟突然在半空生生断成两截,她脚下失衡,踉跄往后跌退几步。 舱门处出现一男一女,男的和那大汉穿着相同服色,阴阳怪气地道:“钱老五,让个小娘们儿整治成这样,你丢不丢人啊?” 女的一身艳红色罗纱长裙,看去不似寻常中原服饰,生得长睫深目,腰细腿长,风情万种,极尽妖娆。她手中掂着把鸳鸯短刀,正是这刀劈断了木棍,此时不冷不热地笑道:“钱老五,你敢动这丫头,就不怕老大废了你?” 钱老五正满心怒火,骂道:“奶奶的胡三娘,你少拿老大唬我,我钱老五可不是吓大的,我怕谁!” 胡三娘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才懒得管你,这丫头生得美貌,是老大看过点名要卖到天都的,你不妨试试,老大若不阉了你,老娘我还不姓胡了呢!” 钱老五显然喝多了酒,醉步蹒跚又往卿尘扑去,那男的看得不耐烦,一把将他拖出舱外甩在甲板上,“灌了几杯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真他妈的没出息!” 胡三娘眼角都没瞥向他们,扭头对那黑衣女子道:“冥魇,我还真低估你了,竟然自己解开了穴道。” 冥魇冷冷看她,“你长门帮是铁心和我们较上劲儿了?” 胡三娘懒懒靠在舱门处,“咱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处处坏我们好事,接连弄走我们几个上好的丫头,这怨得了我们?” 冥魇不屑地道:“长门帮当了碧血阁的走狗,做尽伤天害理的勾当,当真是越发毫无顾忌了。” 胡三娘倒也不恼:“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真可惜老大对你这样骨瘦如柴的不感兴趣,只好和她们一样送去窑子了。”她自怀中取出一粒东西:“把这个吃了,只点你穴道还真叫人不放心。” 冥魇看向那药丸,眼底轻芒骤现,须臾间手中一道绯红色薄光袭向胡三娘。 胡三娘红衫飘闪,鸳鸯短刀斜架上迎面而来的利刃,反身一绞,同攻至身前的冥魇缠斗在刀光中。 卿尘此时方缓过劲儿来,见冥魇脚步虚浮,知道她穴道刚解未免吃亏,悄悄拾起地上那把薄刀藏在袖中。 果然不过数回合,冥魇闷哼一声被胡三娘一掌击在肩头,胡三娘却意外地没有乘胜追击,展开手中药丸:“乖乖吃了吧,不过是让你安稳点儿别折腾罢了。” 冥魇冷声道:“你做梦!” 胡三娘执刀妩媚一笑:“不吃?”她将眼光扫向身旁,突然手起刀落,一个离她最近的女子惨叫一声,血溅当场。 冥魇脸色一变。 “吃不吃?”胡三娘含笑再问。 冥魇恨道:“胡三娘,你未免也太过狠毒!” 胡三娘只当她的咒骂是耳旁风:“懒得和你打,你不吃,我便继续杀下去。”眼波一动,落向卿尘,卿尘暗中将薄刀滑至掌中,明知不敌却也只能拼死一搏。 僵持稍许,胡三娘依旧笑得迷人,勾魂的笑中,刀光在身前猛地闪亮。 “慢着!”冥魇厉喝。 鸳鸯短刀停在卿尘身前一尺处,“这就对了。”胡三娘笑道,纤指一弹,药丸落在冥魇手中。 冥魇看了看身前那个已然香消玉殒的女子,目露恨意,却终究将药丸送往嘴中。 “不要吃!”卿尘喊道,“我就不信你能杀光这全船的人,再去和你们老大交代。” 胡三娘放声娇笑:“聪明的丫头,可惜我不是钱老五,我既敢杀就自有和老大交代的法子,用不着你操这份闲心。” 卿尘目光明利直视她的眼睛:“同是女人,你为何要帮他们这样糟蹋我们?” 胡三娘扭身看她:“你这丫头倒有意思,改日若我心情不错调教一下,说不定将来便是天都的红牌姑娘。” “呸!”卿尘暗啐。 胡三娘脸上笑意虽在,眼底却冷了下来:“落到我手里,你们就谁也别想逃,若有一个逃的,我便自剩下的里面杀十个,不信便试试看。”面若桃李,毒若蛇蝎,她说话时总是在笑,却每一句都如淬了毒的刀。 卿尘趁此空隙打量船舱外面,只见戒备森严,几乎毫无生机。心中闪过千般念头,硬将愤恨倔强压下,对胡三娘道:“你们既然是要卖,自然想得个好价钱,折磨我们没什么好处,再多死几个越发亏本。我们不逃,也不惹事,但你们需得提供足够的水和食物。” 胡三娘打量她:“想开了?竟还知道讨价还价,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和我们讲价钱?” 卿尘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卖人卖物,无非都是买卖。既已落在你们手里,最坏不过就是求死,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 胡三娘许是懒得再磨蹭下去,便道:“你们不找麻烦,我们又怎会和银子过不去。老老实实,大家都好,我也不让你们受委屈。” “好,一言为定。”卿尘道。 胡三娘眼波扫往冥魇,冥魇神情冷淡,仰头将药丸吞下。胡三娘娇笑一声,挥挥手,即刻进来两个大汉将死去的女子拖了出去,她扫了眼面色苍白的冥魇后,目光落在卿尘身上,“老实点儿。”说罢扭身出门。 舱门哐当合上,碧瑶她们惊惧的哭声传来,卿尘脱力一般靠上船舱,手中薄刀冰凉,眼前幽幽可见一摊液体的暗光,依稀还带着未尽的体温。 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 日子一天天在水上漂过,舱中的女子不断减少,时而也会增添新的面孔,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冥魇服了胡三娘的药浑身无力,恹恹地靠在舱中。卿尘站着,透过那个狭小的窗口看着外面一方巴掌大的天空,偶尔能见飞鸟一闪而过,碧瑶搂着丹琼坐在她的身旁,丹琼年纪尚小,仰头问道:“姐姐,这里为什么这么黑,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碧瑶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卿尘回头在冥魇身旁坐下,“这样下去,根本没有逃出的机会。” 冥魇将那柄犀利的薄刀插上甲板,微一用力手便禁不住颤抖,她冷淡地道:“活下去,熬到天都便有办法。” 卿尘沉默下来。 船行顺水,一路南下。 偶尔那些人会轮流带她们到甲板上略微透气,每次可以出去三人,但冥魇除外。 自从那日后他们再没有见过胡三娘和钱老五,卿尘以眼角的余光瞥了瞥监视在身旁的大汉,根据冥魇的描述,此处或者已离天都不远了。 她攥紧手中一样东西,装作漫不经心走向船舷。 “站住。”监视的人低声喝道。 卿尘手已抚上船舷,她依言驻步不前,却回头对那人转出一笑,临水凌波,那笑如同轻烟淡雨般惑人,故意流露的妩媚让那人一愣。 “哦,抱歉。”卿尘依旧笑着,趁那人愣神的机会手在船舷旁悄无声息地松开,有什么东西落下去,立刻顺流漂走。 她施施然往回迈步,“此处风景不错。” 那人色迷迷的眼神来回扫在她身上。她微笑着自他身边走过,转头笑容落下,眼中掠过忍耐的憎恶。 回到船舱,卿尘长长舒了口气,对冥魇道:“好了,会有人来救吗?” “会。”冥魇并未表现太多惊喜,她话总是不多,永远带着点儿冰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戒。 持续的安静中船再行了半日有余,舱门忽然被打开,随着一阵酥骨的微香,胡三娘带着两个人进来,将几套丝绢衣衫放在她们面前,道:“将衣服换了,一会儿有人来带你们出去,还是那句话,便是到了外面也别打逃的主意。” 冥魇冷冷看她,她笑道:“你也一样,不过我定把你送到天都最红的歌舞坊,保你满意。” 冥魇轻蔑地将目光移开,胡三娘也不在意,“动作快些。”说罢便带人离开。 舱中骤然重陷黑暗与死寂,那锦衣绣衫对于她们剩下的七个女子来说,无异于是某种不祥的前兆,越是华丽越是不堪。 无人动作,一直沉默的冥魇却突然睁开眼睛:“他们来了。” 卿尘问道:“谁?你的同伴?” “不错。”冥魇撑起身子,“是我大哥。” 卿尘如她般侧耳倾听,隐约有水浪击船的声音,其中若隐若现夹杂着一阵悠扬的乐音,声音轻而远,听不出是什么乐器,隔着浩荡江面和厚重的船舱时断时续,几不可闻。 冥魇毫无表情的脸上带出丝一闪而过的笑,卿尘道:“我们换了衣服出去。” 冥魇亦点头:“出去再说。” 几人这才更换衣衫。卿尘抬手梳理长发,宽大的衣袖散开,沿臂滑下,小窗口洒进的阳光在她手腕处一晃,照上她的碧玺串珠闪过七彩的光,一瞬耀目。 “这是什么?”身旁冥魇突然握住她的手。 卿尘道:“碧玺串珠。” “你从哪儿得来的?” 卿尘奇怪地道:“我一直戴着。” 虽在黑暗中,卿尘还是看到冥魇眼底闪过极深的诧异,“怎么了?” “没事。”冥魇放开她,漠然回答。 卿尘整了整衣袖,串珠重新掩在了袖中,尚无暇去想冥魇的异样,已有人来将她们带出船舱。 第7章 漠北荒山。 绵延数里的军寨里点点闪着些篝火,不时有将士匆忙出入帅帐,远离帅帐的火光明晃处席地坐着些士兵,刀剑碰击声中,火上烤着的刚猎来的野味眼见已冒了油。 “见鬼!这仗打的,绕了几日到处都是飞沙荒漠!”一个军士猛将火炭敲震,禁不住骂道,“看得人眼都花了!” 另一人立刻接上:“谁说不是,什么平虏中郎将,那迟戍竟连人都不见了踪影!” “叛军脱逃,若让老子遇上一刀宰了他!” “还用得着你动手?五殿下那边先不饶他!延误大军的罪名,谁担待得起?” “杀头也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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