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水,脸上是被雨冲得一条一条的碳粉。 宝家云与之相比,更显窘迫,他浑身都是泥水,淤泥挂在下半身,几乎让他的下身与土地融为一体。 宝家云回头,看到了走在人群正前方的人。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刘玉成?” 不,刘玉成怎么可能穿警服呢? 九哥眼珠子转了转,落在简若沉的头发上,“你骗我。你根本没有接头发,也没有效仿简若沉的装扮。那天给我剪的,就是你的真发。” “你根本不是刘玉成,你就是简若沉本人!” 简若沉面色肃然,毫无笑意,只道:“请二位束手就擒,配合警务处调查,争取将功折罪。” 宝家云想到九哥说的被抓后将要面对的一切,惶然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继续逃,但他实在没有力气,起身时脚步一滑,竟摔了个狗吃屎。 他从包里摸出九哥给的罐头炸弹,想用火石点。 简若沉冷眼看着,所有警员都没有上前阻止。 这两人身上的东西都被淋湿了,这么简陋的□□自然做不到防水。 既然无法点燃,自然就不足为惧。 火石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响声格外急促清晰。 “呲、呲、呲、呲――” 宝家云忽然意识到什么,将那火石往地上一扔,哭喊道:“哥……” 九哥长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简若沉,“想让我们伏法也可以,到了审讯室,戴罪立功,告诉你们九面佛的事情也可以,但我有要求。” 宝家云骇然瞪圆的眼睛,嘴里喃喃:“九哥。哥,我不想进监狱。” 关应钧冷笑一声,直直看向九哥,“你做炸弹放在船里,差点弄死我们警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 他嘲弄道:“要求?” 想到简若沉刚上岸时的脸色,关应钧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直接摁着人到审讯室里揍一顿。 九哥沉默了,“走投无路时,人就是这样。” 他道:“我的要求也不多,给我们安排单人的监狱,和其他贩毒人员隔开,现在的监狱里有很多九面佛的人,一旦我透露他的信息,我就不再安全。” “还有,宝家云有毒瘾,希望你们能让他戒毒。” 九哥说着,脊背完全塌下来,祈求一般将目光落在简若沉身上。 宝家云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九哥的腿:“哥,你说过要带我开理发店,再给我剪头的,你说过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他的毒瘾好像又犯了,浑身抖得厉害。 简若沉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九哥,你挺会算计。” 知道进监狱不好过就果断跑路,知道逃不掉了,也不犹豫,更不会负隅顽抗,反而冷静谈判。 “你如果将这些聪明用在商业谈判或者正道上,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简若沉惋惜地看着他。 九哥竟真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实实在在的遗憾。 他发着怔,别过头。 还从未有人说过这种……看好他的话。 这话竟然是个他厌恶的差佬说的,多可笑啊。 简若沉道:“你的条件我们都可以安排,走吧,回警署。” 九哥垂下头,忽然觉得疲惫至极,尽显老态。 他并拢双手举起,任由冰凉的手铐落下。 第190章 可以把每个犯人 回程时, 宝家云一直在哭。 他被两个cib警员拖着,脚步虚软,一深一浅地往前。 刚回香江时, 从英国带来的嚣张神态再也找不回来了。 宝家云脸上涕泪横流, 仰着头,大口地吸气,时不时回头看向九哥,嘴里呢喃着无序的话。 九哥神色木然。 万人嫌神探凭亿近人 第313节 从戴上手铐的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将半只脚掌踏上了回头路。 九哥一脚陷在泥潭里,踉跄一瞬, 肩膀上立刻重重挨了一下。 cib的警员冷声厉喝:“别动歪心思。” 九哥偏头, 对上一双充满锐利而威严的眼睛。 他好像从中觉察出一丝鄙夷。 从小生活在红灯区的人情世故里, 九哥变得极其敏感。 为了生存,为了保护弟弟, 他从小就学会了如何分辨情绪。 那些白眼、厌恶和避之不及的情绪,只要露出一点,便会在他眼里无限放大, 觉得毫无遮掩。 他像是被这眼神和情绪凌迟,恐惧、自卑、自厌。 一旦对上这样的眼神, 便清晰地知道自己低人一等。 那些红灯区的男男女女,像货, 像鬼, 像jiao配的狗,唯独不像人。 他们说的话, 许过的诺言,实际和狗叫没两样。 信的人会没命。 譬如他的妈妈, 譬如他妈妈的亲妹妹,宝家云的母亲。 九哥想着,脚步一深一浅地走着,长时间的奔波又淋了雨,他脑袋昏沉,连鼻腔里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 宝家云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可还在抽噎。 走到半路时,他的毒瘾达到了顶峰,嚷着要抽一根。 没人理他,所有警员只拖着他往前走,过了一会儿那股劲过去了,宝家云也不哭了,变成双眼无神地絮叨。 离停船的地方越近,他说话就越清晰,“哥,你不算数,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还会给我剪头发的,我本来想要剪个学生头,我还没剪过学生头……” 他越说越难过,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九哥神色动容,眨眼时有泪落下。 他不自禁地想,要是当年发烧时,宝家云没有背着他去黑医馆里治病,他们硬熬过难关,此时此刻会不会换一种境地? 好像不会。 如果一直留在红灯区,他们会和其他哥哥一样,被鸨爷和鸨妈利用,最后死在千奇百怪的脏病上。 就算最后逃出来红灯区,他和宝家云两个人,身无分文,毫无技能,又能做什么呢? 为了生存,他们没有选择,或许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先做打手,接着做马仔,然后做头目,最后接触毒品,开始贩毒…… 越想当个人,想努力往上爬,一步步做人上人的人,越欲壑难填,越会走上歪路。 那如果当年他们碰到的不是陆堑,而是别的什么好心人,是否也不会落入今天这步田地? 九哥难得迷茫。 他不断地假设,不断地重推,但一次又一次地否认了脑海中构建出的光明未来。 无论怎么想,最后他都还是像一块烂在泔水桶里的肉。 社会的砧板上,有无数块这样的肉,只要还有人饥饿,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肉吞吃入腹,哪怕是臭了,也会被提去喂猪,榨取最后一丝价值。 时间久了,他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个人。 如今他将自己待价而沽,与警察交易,换取一个毫无自尊,毫无隐私的余生。 但至少体面。 九哥觉得等回警局交代一切之后,枪毙他都无所谓了。 他说得多,立得功劳大,说不定还能登上报纸,作为回头是岸的典型来宣传。 人活着的时候见不得光,是块烂肉。 死了反倒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荒谬。 九哥嗤笑一声。 “笑什么呢!”刑事情报科一位警员平静发问,“你不服气?” “没有。”九哥心里突兀升起怀疑。 差佬如此看不起他们,这些人真能兑现诺言,把许诺放在心上吗? 如果应下的承诺不兑现,等他和宝家云的会是什么呢? 简sir真的够分量吗? 他是那么年轻,他会为了做出功劳来,诓骗他们吗? 九哥转头看向简若沉。 简若沉脚上全是泥,一步比一步沉重,最后不得不用鞋边把另一只脚上的烂泥踢下去。 他踢泥巴的时候对上九哥的视线,忽然一愣。九哥单眼微眯,另一边眼睑上升,眉毛微微扬起,两边嘴角微抿。 这是一个带有怀疑和审视的表情。 押送警员的态度让九哥不舒服了。 九哥这样的人打心眼里是看不起自己的,会将很多东西臆想得特别坏。 他思索一瞬,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九哥,你真名是什么?” “九哥。”九哥顿了顿,自讽道,“我生下来就没有名字,因为在妓院的孩子里排行老九,后面的孩子就都叫我九哥,跟了陆堑后能办身份证明,那时候没人给我取名,就用了这个叫惯的名字。” 简若沉走到他旁边,正当九哥以为他要开口打探证据,却听人平静发问:“那宝家云呢?他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九哥惊骇:“你怎么知道?” 简若沉笑了声, “既然你们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不应该你没名字他却有,他比你小几岁,应该比你后办身份证明,所以我猜是你给他取了名字。”简若沉说着,垂下眸子。 他语调很平淡,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没有半点质问和打探的意思。 如果不是简若沉身上穿着警服,九哥还以为他是自己认识多年的朋友。 简若沉接着道:“你一定很遗憾没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九哥愣住了。 遗憾吗? 他好像已经忘了遗憾的滋味。 不知从何时起,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赚钱也只是为了填满日渐膨胀的欲望。 乍然回想,好像还真挺遗憾的。 当时,他以为陆堑会给他一个名字,毕竟那也算是给予他们兄弟新生的人。 可惜重新置办身份证明的时候,他们连陆堑的影子都没看到。 据说当时那人在陪哭了的江家小少爷。 “我不遗憾。”九哥道。 “哦。”简若沉应了声。 海警派来的船已经到了,一排排停在水面上。 推着九哥登上船之前,简若沉才突兀道:“等审讯做完,你给自己想一个新名字,我们走程序给你办新身份证。” “警务处会按照那个新名字上诉,你有了自己的名字,进去之后好好做劳动改造。” “我觉得宝九哥不算好听,你可以再想一想别的。” 九哥脚步一顿,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多年来他都没力气觉得苦,他贱命一条,能活着,活得快快活就已经很好了。 可如今听了简若沉的话,他却觉得自己好苦,勉力维持的硬壳被突兀敲碎了。 九哥低着头,哭得浑身颤抖,心里对差佬的最后一点怀疑也消失了。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像是看一个正常人一样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 这号啕甚至是无声的,只是双唇大张着,表情歇斯底里,却仍旧发不出半点声音。 船开动时,九哥跪在海警快艇的舱位边,嗓子里忽然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哀叫。 老天爷为什么没让他早点碰到简若沉这样的人。 如果他和宝家云小时候碰到的是简若沉,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 他好后悔,后悔走错了路。 可是不走错该怎么活呢? 为什么啊? 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 他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从新界一直哭到了警务处。 简若沉一开始还觉得一切都在计算中,还能视若无睹。 等下了船,开车到警务处停车场,九哥还在哭的时候。 他就有点怕怕的。 怎么还在哭? 别脱水晕在审讯室外面啊! 宝家云坐在九哥边上都看傻了,他从没见过表哥这样,一副世界观受到冲击的呆滞表情。 他憋了几次,愣是没憋出安慰的话。 万人嫌神探凭亿近人 第314节 两个犯人,一个虚弱无比,一个嗓子哭哑。 诸位警官面面相觑,扯着身上半干半湿的黏腻警服,得出一个结论: 今日不宜审讯。 大家安置好两位犯人,办好拘留手续后立刻下班。 晚上,关应钧光明正大牵着简若沉,从警务处正门走。 翡翠的手串落下来,关应钧带右手,简若沉带左手。 碰在一起,主打一个夫夫关系一眼看透。 警务处的同事们嘴巴很紧,素质奇高,各个都当做看不懂。 今天过得太刺激,简若沉和关应钧一起回了离警务处更近些的紫荆公寓。 简若沉实在没精力在床上战斗了,洗完澡就装作不记得自己昨天许下的陈诺,裹着被子呼呼大睡。 关应钧洗完澡出来,一眼看见睡得像个卷饼的人。 被子裹得那么紧。 防谁? 他扯开一角,手探进暖烘烘的被子里摸了一下,简若沉迷迷糊糊抓住那截手腕推开,低声哄:“别闹我。” 关应钧靠在床头,透过黑暗懒洋洋看着他。 空调的凉风吹在身上,将心头的躁意吹得无影无踪。 “简若沉。”他轻喊了一声。 “嗯?”简若沉鼻子里哼出一声。 鼻音闷着,显得很软和。 关应钧稀罕极了,伸手去摸他的脸,“你也就偶尔对我这样。” 困的时候,或者腿软求饶的时候,才会这样软和,像个一口就能吃掉的芝心年糕。 简若沉反应了一会儿,又翻身背对着,“累了,腿疼,不弄,睡觉。” 关应钧从背后抱住他,扯了一半被子盖到自己身上,静了一会儿,听着简若沉的呼吸声,小声道:“快点升。” 快点飞,飞高一点,就不用再面对这么危险的现场了。 想到渔船爆炸的场景,关应钧还是后怕,他将简若沉翻了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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