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刘季,这个秘密他打算带进棺材,以免横生枝节。 于是便抬手,假意为对方拭去了面上污迹,见刘季这等玩世不恭之人,竟在人后亦对始皇帝保持如此毕恭毕敬之态,忽地又有些恍然大悟:想来,刘季约摸原本能于乱世中,成为一地诸侯,但我家始皇帝凭借四年间一统天下,倒在双方浑然不觉之间,以其浓郁紫气,将刘季那丝紫气压制了... 他笑眯眯看着努力站得格外端正的刘季,暗道,命运之阴差阳错,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是也! 天子金车打道回到咸阳宫后,乌泱泱的秦臣们按官爵高低,依次跟随谒者的引领静候于大殿外,在端肃的天子雅乐声中,直到“皇帝入殿,百官奉贺”的高昂胪传声响起,文臣才在以韩非王绾为首,武将以王翦李牧为首的带领下,排队前往殿中为君王贺。 络绎不绝进殿的大臣们纷纷跪拜于地,在高呼“陛下万年,大秦万年”后,便得到天子亲赐之法酒,以示勉励之意。 待登基大典整个流程走完,殿外天色已按,漏刻已过酉时,很快便到了庆功赐宴环节。 而天子则在赐宴前,下了大秦皇帝第一道诏书—— 大秦始皇帝诏曰:朕大赦天下,自始皇帝元年四月二十八日前,除大逆谋反、谋故杀人、强盗蛊毒魇魅及十恶大罪不赦者,咸赦除之。(3) 明赫最喜欢这道诏令,他高兴地悄悄跟系统嘀咕道,“父皇好棒!这下除了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徒,那些因为偷桑叶或者跟家人吵架这些芝麻小事被抓的庶民,终于不用再苦哈哈做刑徒隶臣了,我父皇甚至还在跟韩非商议着,以后朝廷会以雇佣的形式请庶民修路干活,干活的庶民不但有自由,还有可观的工钱领...” 系统也兴奋地感叹道,“果然钱才是英雄胆啊,现在商业做得风生水起的富秦国,再也不需要像商鞅时期那个穷秦国一样,靠乱立名头定罪压榨庶民为朝廷干活了,这就是宿主和我存在的意义啊!不过,秦始皇的观念果然远超时代啊,他身为公元前的古人,竟然这么快就认同了韩非的与民分利观点,真是厉害!” 刷遍题海的系统可是一清二楚,并不是每个君王看着国家日渐富庶起来了,都愿意与民分利的,穷奢极欲的杨广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同事经常跟他吐槽,另一个时空的穿越者,在为隋朝带去更多后世先进的生产经验和资料后,原本以为那时期苦哈哈的百姓们日子能过得好起来,哪知道杨广为了进一步满足个人游玩的私欲,又开始大规模抓捕‘罪犯’修建行宫,足足有八万间宫殿的行宫!据说,那名穿越者忍无可忍之下,已经在谋划造反取而代之了... 他嘀咕道,“就算在别的有各朝仁君的时空,能像秦始皇这样主动而快速地跟随生产力的发展,及时调整待民方针的君王,也确实很罕见啊,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大臣劝谏就主动意识到民心的宝贵,宿主,你父皇真的非常厉害!” 明赫得意地扬起小脑袋,“统子你这话确实说得很对!几千年来,世间王朝君王何其多?可像我父皇这样的君王,纵有千秋万载,横有四海八荒,也只出了他一人啊!” 第121章 六英宫中, 数百乐匠分工演奏着鼓瑟笙竽之乐,配合庄重的编钟,一曲天子专属的《大雅》响彻殿堂, 白发苍苍的大巫师则带着六十六名弟子,踏着乐声洪亮吟唱着对新帝的祈福, “假乐君子, 显显令德...穆穆皇皇, 宜君宜王...威仪抑抑,德音秩秩...受福无疆,四方之纲...百辟卿士, 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1) 乐终, 歌停,礼毕, 随着谒者高喊的一声“趋拜!”, 宏大的庆功宴正式开始, 群臣依次入座。 今日由于参宴之人太多, 六英宫两侧直通的偏殿, 亦殿门大开摆上了食案高椅,专供地方赶来庆贺的四品官员所用, 离帝王自然远了些。 但如此泾渭分明的阶层划分,并不会让四品大臣们感到自惭形秽, 相反, 他们心中溢满了新的激昂斗志, 能得朝廷诏令赴都城参加帝王登基大典之人, 哪个不是离三品大员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皆怀着兴奋而美好的希望:天道酬勤,行则将至, 只要继续勤奋为朝廷与皇帝陛下效力,吾等总有一日能步入主殿三品之列! 当酒过数巡,忙碌一整日的君臣们,终于吃下热乎的饭菜填饱肚后,蒙毅捧着大秦始皇帝亲手拟定的封赏书,来到殿中大声宣读起来, “大秦始皇帝诏书:大秦平定天下,有赖将士臣民之功,今录其功绩者首封—— 上将军王翦,拜太师,爵封二十级彻侯‘武成侯’,食邑十五县; 将军蒙武,爵封淮阳侯,食邑九千户; 将军李信,爵封陇西侯,食邑九千户...” 先前灭韩魏赵之军功已赏,这一趟封赏的军功乃是灭齐楚燕三国之功,率军参战的刘季、章邯、曹参等人,自然也在封赏之列。 萧何看着兴高采烈上前谢恩的昔日友人,忽然觉得玉尊中的美酒,滋味霎时便寡淡了几分。 刘季从五级大夫一跃而升至十级左庶长,曹参亦得了八级公乘之爵,连分到南郡当县尉的屠夫樊哙,亦阴差阳错因灭楚一战杀敌立功,得了六级官大夫之爵。 而他萧何,如今只是四级不更,爵位乃是诸人中最低者。 当日在沛县之时,出身当地望族萧氏的他,乃是县衙主簿,也是诸人之中地位最高、话语权最强的。 那时的刘季,不过是游手好闲之街头混痞,受尽县中豪强子弟戏弄白眼,曹参亦是得他推举才得了县衙小狱卒之职,而樊哙,更是不入流之乡闾屠狗辈... 虽然理智告诉萧何,在秦国的军功爵位制之下,文臣升爵之路,本就比不得拿性命当赌注的武将快,若不然,为何举国上下,如今只封了身经百战的老将王翦为彻侯?实则,如自己这般担任秦吏不过两三年者,能连升四级至不更,已是朝中万里挑一的佼佼者... 可理智与情感往往是割裂的,纵便萧何向来极沉得住气,亦绝非小器之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固然希望故友都能过得好,却绝不想看到故友过得比自己更好。 他前几日抵达咸阳与刘季重逢之时,对方的爵位只比他大一级,不更可享四顷四宅,岁俸二百石;大夫则可享五顷五宅,岁俸二百五十石——那时他能一如既往与刘季谈笑风生,是因为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顷、一宅、五十石的差距。 而现在,被始皇帝当众封为左庶长之爵的刘季,可享七十四顷七十四宅,岁俸五百石,若参战,则可担任左翼统帅,掌管两名将军十名校尉及其手下士卒,堪称一步登天! 思及此,萧何幽幽叹了一口气,将尊中被宫人再次斟满之酒一饮而尽,他又有何颜再见沛县族人? 坐于他身旁的陈平见状微微蹙眉,思索一番后,终是倾身悄声劝道,“萧郡守何以举杯消愁?咸阳少府所酿秦酒与魏酒不同,此酒极易醉人,萧郡守切莫贪杯以致殿前失仪啊...” 陈平在魏地阳武邑之时,因家贫受尽乡邻白眼,一心只想逆天改命,对这世间诸事,原是毫无半分热心肠的。 若按史书上的人生轨迹,一生以阴谋汲汲于权势富贵的他,哪会在意并不熟识的萧何会不会殿前失仪? 但这一世,韩非的到来悄然改变了陈平——在他人生最穷困不堪、饱受污名困扰之时,对方不但带来张氏族长为他洗刷污名,还邀请他担任自己的文书幕僚,让他摆脱了经济窘况。 而韩非对他表现出的欣赏态度,又让急于与秦吏搭上关系的阳武望族张氏,迫不及待与他这寒门穷小子商议亲事,如此,他才能娶到这般好的妻子,得到这般光明的前程... 是以,这一世的陈平依然精于人心算计,但有些事终究是悄悄地不一样了。 譬如,将韩非视作恩师的陈平,亦将辅佐过韩非的萧何视作同门之人,在看出萧何因刘季等人升爵而心有不满时,便愿意热心提点他几句。 对方心魔若不早除,恐会与日俱增,难保不会生出走捷径之妄念,而对大秦官吏而言,捷径,却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条路——萧何若因违律而死,以韩非重情义的性子,定会倍感愧疚痛苦吧? 陈平如今出手,一是不愿看到韩非陷入如此困境,二是他想趁机与萧何拉拢关系——在朝为官,多个盟友总能多条路。 萧何先是一惊,接着很快便认出对方乃是韩非赞不绝口的陈平,急忙放下玉尊,压低嗓音歉意解释道,“多谢陈郡守提醒!在下是为陛下登基而高兴,这才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口...” 借着蒙毅响亮宣读封赏声的遮掩,陈平沉声直言不讳道,“可在旁人看来,萧郡守面上神色,并无半分无高兴之意。” 萧何面色陡然一变,正要再出言掩饰,却听陈平侧身靠近他,飞快道, “如今六国虽已灭,然则北戎诸国与南边百越之地,一日不除,便一日是皇帝陛下之心腹大患,可眼下天下初定,陛下必会以休养生民为重,想来大秦数年间不会再兴战事...若萧郡守能趁机想出法子,助大秦再往南北开疆拓土,何患无高官厚爵?” 这是陈平前段时间琢磨出来的法子,按他的盘算,自己既然不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若要尽快升官进爵进入咸阳权力中心,仅凭地方为吏之考绩是远不够的,是以,他将目光瞄准了匈奴东胡南越等辽阔的未落入大秦之地。 可惜,妻子张媛不舍他为博功名而以性命冒险,与妻子感情极好的陈平只好作罢,此番,若能顺水推舟将此计做人情送给萧何,倒也不赖。 萧何先是怔然一愣,继而眼睛一亮,他亦是世间顶尖聪明之人,岂会猜不出陈平的言外之意? 若能在秦军开打前乔装出行,设法潜入其中一国,再以计谋取信其首领... 如苏秦那般以一人而灭敌国之大功,爵位岂非远在左庶长之上? 若放在往日,以萧何沉稳的心性,是绝不会急功近利行此计的,可随着今日刘季诸人封爵诏令一下,他已再无退路可选。 因为,此事对他坚守沛县故土的族人,称得上影响巨大。 乡县豪强望族争夺话事权,比不是谁家更富有、田地珠玉更多,而是谁家子弟官爵更大、谁家在朝为官的子弟更多。 有了权力为靠山,望族们才能在乡县间享有备受尊崇的地位,每一户望族的衰落,皆意味着他们子弟不肖,朝中后继无人。 今日刘曹樊诸人的受封,将打破沛县的望族格局:仍留在县中的曹氏樊氏一族将逆袭而上,已搬出沛县的刘氏一族将成为众人供奉的传说,而原本极为风光的萧氏一族,却会因萧何的“不争气”而再难抬起头来,除非,他的官爵能尽快超越旁的望族子弟... 在将家族荣辱、视为与自身休戚一体的古代,萧何当日之所以改变主意参加秦国选吏考试,正是为了升官进爵给家族提供助力,如今又岂会坐视不管? 他忙在案下悄悄握住陈平的手臂,低声感激道,“多谢陈兄大恩!不知陈兄明日返回颍川前,可愿赏脸到城中酒楼喝杯薄酒?” 陈平笑道,“萧兄不必客气,右丞相明日欲在府中为我践行,萧兄若不介意,可愿一同前往?” 他这话,既暗示自己与韩非关系更为亲近,又表示他不将萧何看作外人,诱饵抛得足足的。 果然,萧何立刻抓住机遇答应了下来。 身为臣子,本不该跟当朝右丞相过往甚密,以免引起皇帝陛下之疑心——但是,二人皆与韩非有故交,如今又不在咸阳任职,倒也称不上犯甚忌讳。 这时,主殿中滴溜溜东张西望半天的明赫,终于收回了目光,八卦地问系统, “统子,我发现陈平和萧何一直在讲悄悄话哟...好奇怪,就算他们在史书里同为汉朝大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疏远关系,怎么突然就关系这么好了?” 系统嘿嘿一笑,“宿主,因为我们到来了呀,这个大秦早就不是史书上的大秦了!萧何和陈平关系好,总比萧何和刘季关系好令人放心啊...” 明赫一想,这倒也是,如果沛县那帮人再按历史的轨迹,紧密团结在刘季身边,他和父皇都要不放心了。 他们彼此渐行渐远,才是三方皆大欢喜之事。 待蒙毅宣读完封爵名册后,威仪赫赫的始皇帝嬴政,再次举尊为众人贺。 接着,谒者依礼颁布大秦典章,高声念道,“大秦始皇帝制曰:朕既并天下而帝,诸般礼仪规制自当更新,以成秦国之典则...” “大秦五行以水德为始,以黑为尊,国纪以六为数,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2) “事皆决于法,庶民以吏为师...以楷书为文,以咸阳官话为言,车舆以六尺为步...” “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自今已来,除谥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3) 原本,待谒者念完制书,这场庆功宴就该结束了。 偏偏,有名自视甚高的齐儒起身下桌,上前拜了拜,提出异议道, “陛下,谥者,乃行之迹也,大秦太上皇若无谥号,宗庙祭祀何能安哉?大秦社稷何能安哉?”(4) 旁的齐儒亦纷纷附和,恳请皇帝三思而行。 嬴政幽邃的眸光扫视了一圈他们,淡淡道,“此言,朕无法苟同。夏无谥号而国祚四百七十年,商无谥号而国祚五百五十年,周公虽制谥,周八百年国祚竟动乱五百年,堪称最为混乱,可见以子议父,以臣议君,乃违背天意之道,朕弗取。” 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大臣们纷纷点头附和,是啊,周朝虽称有八百年国祚,实则周天子之威仪不过短短三百年,尚不及夏商之君。 李斯立刻起身道,“王上所言极是,周公虽称,君死曰谥可避祸鬼神,可保社稷安康,但纵观周之一朝,周天子足足窝囊五百年而奈诸侯半分不得,可见先王曰谥乃不利社稷之事!” 齐儒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也找不到言语来辩驳,因为谥号一事确从周朝而起,而新朝君王即位大改前朝之政,亦是自古以来之惯例。 虽然他们不满皇帝这般大肆废除周礼之行径,却又无可奈何。 另一名中年齐儒见状,忽而心念一转,急忙道,“陛下只追尊先王为太上皇,而不追尊先王后为太上皇后,有失人子之伦,有大逆不敬生母之嫌,还请陛下加之!” 这话一出,殿中窃窃之声登时安静下来,赵太后前前后后折腾出那一摊破事,列国王族显贵谁人不知?齐儒竟敢在庆功宴上这般大放厥词,简直是不知所谓! 一时之间,殿中文武大臣面色变得很不好看,盯着那群齐儒的目光更是极为不善。 王翦一把按住即将暴走的桓猗,压低嗓音道,“桓将军,王上自有分寸,勿要添乱!” 韩非冷哼一声,怪不得,我师荀卿当年要接受春申君之邀请,以前往兰陵授学之举与齐儒断绝关系,如此无尊卑礼仪之人,半分不似儒者,倒似乡野村夫! 李斯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难怪我师荀子要叛出师门自成一家,尔等腐儒如此可恨,想来,想来我师“人性本恶”之道,便是从尔等身上悟出来的... 扶苏瞬间眼神冰冷地握紧了拳头,明赫则气得满脸通红,在脑海中疯狂大喊道,“统子,快!快去买道具给我父皇挽回颜面,顺便再揍趴这不要脸的东西!” 他喋喋不休地跟系统吐槽着,连他这个古代条条框框礼仪约束的现代人都知道,社交礼仪第一步,不能当众揭人伤疤,这两千多年前号称遵循礼仪的酸儒,竟不懂这点道理? 不,对方懂的,他不过是想故意在今日这场合,给父皇难堪! 父皇听了大臣们的建议,自从齐儒入秦便一直善待他们,更允无官无爵的他们破格参加今日这宴会,哪知,对方竟是给脸不要脸的白眼狼,切! 说起来,明赫确实没错怪这帮入秦的儒者,趋炎附势的他们在齐国时,便屡屡以自身学识助权贵压榨庶民商贩。齐儒,早沦为竭力维护齐国贵族利益的工具,而忘了孔孟力行的仁义礼智之道。 而当世齐儒之中,真正秉持孔孟与荀子济世之道的浮丘伯等大儒,却因亡国之痛不肯入秦,早在接到齐王投降讯息时便遁入山林隐居了。 嬴政听了齐儒之言,眼眸有幽光一闪而逝,不过短短一瞬之间,面色恢复平静的他,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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