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汤斌一向最为皇上欣赏,耿介也是他极力推荐教导太子的,皇上骤然对他二人发难,他左思右想,只能是冲着太子。 索额图摇头:“不是太子,我估摸着,皇上大约是冲着汤斌去的。” 常泰惊讶:“汤斌?” 汤斌并无党派,一直极得皇上信任,又是皇上亲选的太子师,皇上怎么会突然冲着他去? 常泰小声道:“难道他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 索额图现在只是内大臣,内阁被明珠一党把持着,什么消息都慢半拍。 他思量这些日子朝中的事,唯一与汤斌牵扯上的只有董汉臣上疏一事。 ——五月里,玄烨下诏‘求直言’。 钦天监一微末小官董汉臣痛切上书,言辞激烈地指斥了十件大事。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两句‘谕教元良’和‘慎简宰执’,矛头直指太子之师汤斌和权倾朝野的明珠、余国柱。 谕教元良,是说要好好教导太子,董汉臣认为汤斌作为东宫师傅,教法未善,尚未尽心。 索额图当时听说后便忍不住大怒,他看似针对汤斌,但此言一出,岂不是在说太子有失教养? 史书留下这四个字,后世之人将如何议论太子? 其心可诛! 好在汤斌自担了罪过,将此言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承认是自己施教不妥,这才免去众人对太子的议论猜测。 索额图心里有些迟疑,汤斌的应对其实没问题,他看皇上当时也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为何突然转了态度? 索额图烦躁地翻动着眼前的各种消息,如今朝中明珠势大,他能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很少,这让他们显得很被动。 就像这次,汤斌、耿介都是汉臣、太子师,为何突然失去皇上的信任被针对,他们毫无头绪。 常泰也急:“此事拖不得,再这么下去,万一两人出了事,太子的处境将极为尴尬。” 两人都是纯臣,尤其是汤斌,在汉臣中一向有人望。 今受此大辱,虽然不是出自太子的授意,但外人不知内情,只会认为太子不尊师重道。 作者有话说: 参考文献:同上章。 第156章 旧症 ◎重归紫禁。◎ 索党本就与满洲勋贵一派不对付, 若再失了汉臣和中立派的支持,太子还剩下什么? 索额图冷静下来想了想:“我看此事必有明珠等人从中作梗,不然皇上绝不会突然发难汤斌。” 皇上比任何人都重视自己在汉臣中的圣誉, 又一向优待汉臣,示下以宽。 现在竟用上这种手段, 可见怒极, 必定是有人对圣上说了什么于汤斌极不利的言论。 常泰:“叔父的意思是, 明珠等人设计馋陷?” 索额图摇头:“他们究竟跟皇上说了什么, 咱们无从得知,但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对皇上而言,‘谕教元良’四个字, 绝比不上‘慎简宰执’的触动大。 如今内阁学士是两满三汉,满人是明珠和勒德洪;汉人是王熙、宋德宣、余国柱。去掉已回苏州养病, 遥领虚衔的宋德轩, 实际上为两满两汉。 明珠现为大学士的首脑,余国柱是其死党, 对其言听计从;王熙见风使舵,依附无为,勒德洪无足轻重,因人成事。 ——内阁可谓明珠一人的天下。 因此, ‘宰执’一词出来,想必他们格外刺心害怕。 常泰未解其中逻辑, 那这和汤斌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若是害怕,自去向皇上请罪就是,搞死汤斌, 皇上也不会从轻发落他们啊? 索额图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问问问!就知道问!我哪知道明珠那老家伙怎么想的?!” 他要是事事都知道, 不早就把他们那伙人干掉了! 索额图:“你管他们和汤斌有什么矛盾, 为什么要针对他。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太子摘出来,可别汤斌没玩完,太子先被卷进去了。” 原本汤斌作为太子的老师,该是铁杆的‘太子党’。 谁知这家伙软硬不吃,一心只做纯臣,索额图正好也看他不太顺眼。 没了汤斌,有的是能做太子老师的人。 不过他倒归倒,可万万不能牵连了太子。 索额图:“太子一向规行矩步,我猜皇上不见得有牵连太子之心,许是一时怒极没顾上。” 他得上个折子给皇上,提醒一二才是。 果然,折子呈上不过两日,无逸斋便接到了皇上的谕旨:“向来讲书,尔等皆坐,今以皇太子委付尔等,应坐应立,宜自言之。尔等侍立,朕焉得知?皇太子欲赐坐,未奉谕旨,岂敢自主?” 索额图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管汤斌等人敢不敢坐,至少皇上的旨意在那明摆着,这罪过不用太子担着了。 * 畅春园的讲书,对汤斌来说当然是极难容忍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皇上,是以也无法辩驳,只能以病请辞教导太子一事。 然而这却给了满汉臣工竞相弹劾的借口,认为他并无疾病,却以病请辞,更显得不真不诚,有欺君之嫌。 还有人弹劾他在教导太子之时“擅执朱笔”,但汤斌当时不过是应太子所请,接过太子给他的朱笔,将太子书法功课内写的较好的字圈出来罢了。 总之,汤斌突然被群起而攻之,一时应付不暇,名声日坏。 之前曾赞其为恺悌君子之人大多转了口风,认定其为‘假道学’,自己只是为其虚名所无误,离他而去。 引人唏嘘。 * 前朝风云变幻,后方一无所知。 玄烨之前一副再也不想提起汤斌此人的样子,沈菡当然不会没眼色地再去追问。 倒是后来胤禛来请安时,沈菡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儿新的端倪:“你说太子的先生出事了?” 难道汤斌短短不过几日便过世了? 胤禛说起此事也很困惑:“并非过世,太子原本一直受教于工部尚书汤斌,却不知为何,前些日子汤先生突然自请归山。” 胤禛等人年纪渐长,虽然功课进度不一,导致众人不方便在一起上文课。 但前段时间玄烨在无逸斋新建了皇子的演武场,骑射还是可以同上的。 现在众阿哥下午的骑射课都改到了无逸斋,众人与太子接触的频率直线上升。 接触和交流的机会一增多,很多消息自然而然就会传到耳朵里。 胤禛:“二哥这些日子情绪十分低落,我看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无逸斋为太子上文课的先生更换十分频繁,并无具体承教之人。” 等于说现在教导太子的官员全是临时工,所谓的东宫出阁,再没了主讲先生后,恐怕也名存实亡,难以为继了。 沈菡想起之前玄烨的愤怒,心里隐约猜出点儿什么。 之前玄烨曾与她说过,大清立国以来,直到现在,入仕朝廷的汉人,心中隐隐仍以‘道统’自居,妄图对满人,甚至对皇帝、皇子‘为师为相’…… 难道汤斌作为当朝大儒,竟也不小心犯了玄烨的忌讳…… 不过只是一瞬,沈菡就将这心思掩下了。 她看看眼前的儿子,斟酌提醒道:“你和弟弟平日勤习汉书并无不妥,但也不要忘了祖宗的传统,满书与骑射亦不可荒废。” 胤禛和胤祥对视一眼,起身恭敬道:“是,儿子记下了。” 他们只说这么一句也就罢了,母子自有默契,有的事情意会即可。 沈菡见儿子下巴上已经泛起青色胡渣,忍不住伸手戳戳:“长大了。” 胤禛自己伸手摸摸,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刚长出来的,只有这一点点。” 沈菡:“刚开始都这样,慢慢就多了。等长长了记得每天早上都要修面,修的干干净净才好看。” 胤禛点头:“我知道的,额娘。” 沈菡听他的声音好像也有点儿不太对:“回头额娘让膳房每天炖个冰糖雪梨给你吃,养养嗓子。” 她觉得儿子可能快要到变声期了。 雅利奇刚才一直在旁边安静听额娘和哥哥说正事,听到冰糖雪梨才开口道:“额娘,这是什么,我也想吃。” 沈菡摸摸女儿的小嫩脸蛋儿:“那额娘也叫人给你炖一个尝尝,不过这个其实不好吃。” 冰糖雪梨主打清热润肺对嗓子好,但味道真的一般般。 果然雅利奇和胤祥吃过后都一脸嫌弃:“太甜了,味道好奇怪。” 玄烨回来后见到这个还纳闷:“怎么吃起这个来了?是谁病了?” 他看沈菡:“你喉咙不舒服吗?” 沈菡一边给他宽衣一边解释:“不是我,是胤禛,你儿子可能要变声了。” 胤禛见阿玛看他,面上难得露出一点儿羞涩,玄烨笑了,不过他也没打趣儿子:“这段时间不要吃辣的了,多喝水、少用嗓子。每天早上那一百二十遍许你默诵。” 胤禛起身:“是,谢阿玛。” 这一张口比之前听起来更明显了一点儿,弟弟妹妹都忍不住笑了。 胤祥十分羡慕:“要是我也能变就好了,三哥说变完声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他也好像快点长大变成男人。 雅利奇则是扯着沈菡问:“额娘,女孩子也变吗?” 沈菡想了想:“女孩子其实也变,但是没有男孩儿变得那么明显,咱们的变化比较细微,不知不觉就变了。” 雅利奇:“那我变完就是女人了吗?” 沈菡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不是,变完声你也还是个女孩儿,一辈子都是妈妈的小女孩。” 雅利奇高兴地搂住额娘的脖子,亲昵地蹭一蹭。 * 古代的冬天确实比现代要更冷一些,还好沈菡的体寒在太医的悉心调理下已经渐渐痊愈,不然每年冬天都得哆嗦得出不了门。 眼见腊月将至,一场大雪过后,紫禁城又成了冰天雪地,滴水成冰的世界。 原本今年玄烨打算留在畅春园过年,却不知为何,太皇太后在颁金节时就执意要回宫。 太皇太后一动,作为儿媳妇的皇太后自然要跟上,皇上和沈菡便不好再单独留在园中,大批人马只得浩浩荡荡重新迁回紫禁城。 玄烨有些不安:“皇玛嬷一向懒怠,突然起意回宫,舟车劳顿这一番,也不知到底是为何……” 玄烨问过,太皇太后却只说就是想回宫看看。 沈菡安慰道:“老人上了年纪,念旧想家很正常。园子虽好,对皇玛嬷来说却不及宫里熟悉。” 玄烨点头:“希望如此吧。” 但他的心头不知为何,总是笼罩着一抹不祥的阴云…… 果然,十一月二十一日,七十五岁高龄的太皇太后突然旧症复发、疹患骤作! 病情来势汹汹,太皇太后当即陷入昏迷。 阖宫哗然! 玄烨和沈菡收到消息后急匆匆赶来,慈宁宫上下已经慌成一片,连一向镇定的苏麻喇姑都乱了阵脚,见了玄烨才定下心神。 玄烨神情凝重:“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旧症复发?!” 这事儿谁说得准,太医也没看出原因,总之是已经发作,且这次一发作便来势汹汹。 从这天起,玄烨直接搬进了慈宁宫,每日理政毕,便守在祖母床前伺候,‘衣不解带,寝食俱废’。 晚上就睡在太皇太后帐幔之外,听着太皇太后的动静。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守在了慈宁宫。 玄烨每日翻遍医书,亲自调制药饵,却仍挡不住太皇太后的汹涌病势,只能眼见祖母一天天衰弱下去。 玄烨整个人都暴躁了,眼底血丝尽显,几欲呕血。 沈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可能要面对什么。 之后,不过才几日的工夫,太皇太后竟已到了无法进食的程度,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孝庄 太皇太后眼见玄烨心力交瘁的样子, 忍不住老泪纵横。 她轻抚着玄烨的肩背:“因我老病,要你日夜焦劳,竭心尽思……” 玄烨唯恐太皇太后万一有什么想吃的、要用的, 临时找来不及。 特地命人将坐卧所需和饮食肴馔一一备齐,单是米粥就准备了三十余种。 太皇太后有时候看他总是在一旁守着,心焦难受,为了支开他片刻, 故意要些没准备的东西,没想到竟早已备好。 太皇太后虽已气衰力竭, 但目光中仍透着欣慰:“你如此竭诚体贴,肫肫恳至, 孝之至也。惟愿天下后世, 人人法皇帝如此大孝。” 她这一生, 丧夫、丧子, 人生的大半都守在这座冰冷的宫城里,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撑着。 总算最后没有辜负江山和百姓,为大清留下了一个好皇帝,这一生也不枉了。 玄烨却不敢听这遗言一般的话, 艰难道:“皇玛嬷不要多想, 您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二十七日, 玄烨下诏刑部,除十恶死罪等重犯外, 其余一概减等发落。 希望这般的好生之德能够感动上苍,留住他敬爱的祖母。 然而,最终这份帝王的期盼并没有丝毫用处, 太皇太后在一旬之内,渐觉沉笃, 旦夕可虑。 玄烨病急乱投医,决定亲率王公大臣,从乾清宫出发,步行至天坛致祭。 可是外面寒风刺骨,这一路行去步步艰难…… 沈菡担忧地看着玄烨:“你……”她知道这法子没有用,却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玄烨摇头:“朕意已决。” 只要能留住祖母性命,他愿意做任何事。 数九寒天,一行人到天坛这一路仿佛在顶着刀子向前行进。 好不容易抵达天坛,跪在皇上身后一同祭告的文武百官,听到皇上祭文中竟有“若大数或穷,愿减臣龄,冀增太皇太后数年之寿”之语时,纷纷大惊失色! 王熙想要上前阻止,帝王圣体,事关江山社稷,如何能自请减少寿数! 余国柱扯住他,摇摇头。 前面跪着的玄烨却没有丝毫犹豫,俯身跪在坛前一遍又一遍念着祭文,念到泪如雨下,念到滴泪成冰。 他的额头一下、一下磕在冰凉的地砖上—— 求求你! 老天爷,真的求求你! 我愿意用自己的寿命为我的祖母延寿,请不要带走她! …… 生死之事,无人能改。 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后大渐弥留。 前朝重臣、后宫嫔妃、阿哥公主、宗亲齐聚慈宁宫,无数人跪在慈宁宫的大殿外哀泣。 室内只有寥寥数人,太皇太后看向憔悴悲痛的玄烨,心中万般不舍。 回光返照让她的面色重新变得红润,气力却渐渐消失殆尽,她握着玄烨的手温声道:“太宗梓宫安奉已久,不可为我轻动。况我心恋你阿玛和你,不忍远去。务于孝陵近地,择吉安厝,则我心无憾矣。” 玄烨泣不成声,跪在榻前抑制不住地颤抖。 太皇太后实在放心不下:“祖母知你大孝,然切勿过度悲痛,一定要勉自节哀,以万机为重。” 守在一旁的众人都忍不住了,纷纷跪地痛哭,玄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皇玛嬷……” 太皇太后将孩子们一一叫到床前说话。 巴林淑慧公主、裕亲王、恭亲王、太子、大阿哥、大公主…… 最后竟还将沈菡叫到近前。 沈菡已经哭得稀里哗啦,脸上妆容早都不成样子了,闻言也来不及整理仪容,连忙上前跪下:“皇玛嬷,您说。” 太皇太后看着她狼狈的哭相竟然牵起嘴角笑了笑。 她将玄烨和沈菡的手放到一起,温柔地对她道:“我要走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你是个心正的好孩子,我把他交给你,你以后要替我好好看着他,不要叫他哀毁过甚……” 沈菡再也忍不住,轻轻靠在太皇太后臂边,哽咽道:“是,皇玛嬷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皇上。” 雅利奇年纪最小,还不太懂什么叫做死亡,但屋里的气氛吓得她眼泪直流:“乌库妈妈……” 太皇太后轻抚她的脸颊,眼中带着浓浓的遗憾:“乌库妈妈要睡觉了,可惜,不能看着雅利奇长大…….” 她留恋的最后望了一眼这些孩子们,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皇玛嬷!” “乌库妈妈!” …… 凤游九霄,余音凄怆。 * 慈宁宫中跪满了前来举哀的宗亲、朝臣、内外命妇,哀声震天。 梁九功往里看了一眼,见德贵妃与皇贵妃距离不过半步远,心里犯难。 他看顾问行:“师父,这?” 实际上此事应该先通知皇贵妃,当他们实在不敢轻信旁人,只敢和德贵妃说。 顾问行想了想,低头道:“你这样……” 沈菡的眼泪这几日早都流干了,如今跪在灵前只余木然。 太皇太后在园子时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感觉心底好像空了一大块。 其实太皇太后并没有因为沈菡是宠妃而优待过她,但她也从未为难过她。 相反,她待雅利奇真是一片慈心,祖孙之情纯然发自肺腑。 沈菡也是自己穿到清宫后,才更加明白太皇太后作为一个女人,在宫中扶保先帝和当今这么多年,是多么不容易,多么厉害的一件事。 ——她真的是一个极为出色的政治家,且能始终将大局置于私心之上。 若非如此,大清绝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太皇太后的身上,有太多太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沈菡正沉浸在对太皇太后的缅怀之中,一个灰袍小太监突然从身后悄悄靠过来,小声道:“德主儿,四阿哥有事寻您……” 沈菡回神,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小太监,声音沙哑:“什么事?” 小太监低头:“奴才不知。” 沈菡看一眼前方回过头的皇贵妃,佟佳氏点头道:“妹妹自便就是。” 沈菡起身告退出去,带上紫裳和青桔,跟着小太监一路疾走。 慈宁宫的前殿后殿都设置了灵堂,前朝后宫分别在不同的殿内哭灵。 沈菡原以为小太监会带她去前院的侧殿,结果小太监却引她进了别院的偏殿内。 沈菡刚要询问,顾问行急急忙忙迎了出来:“娘娘。” 沈菡头一次见到他如此神色,闭上嘴往屋里走,身后的梁九功赶紧带上门。 沈菡:“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皇上呢?” 顾问行引着她进入内室——玄烨正面色苍白躺在榻上昏迷。 沈菡大惊!疾步上前查看,走近后才发现不过两日未见,他的面容竟如此憔悴不堪,手上的青色血管都比往日细弱了。 顾问行和梁九功齐齐跪下:“娘娘恕罪,皇上适才突然从灵前退到此处,一进屋便吐血昏迷,奴才等实在不敢自专,只得悄悄通知娘娘。” 沈菡顾不上他俩,小心翼翼检查玄烨的情况——呼吸倒是平稳,但人却叫不醒。 顾问行道皇上这几日守在灵前昼夜号痛不止,水浆不入口:“奴才无能,无法劝动万岁。” 沈菡生气,她不过才几天没盯住,他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顾问行神色一动:“奴才……不敢擅专。” 沈菡一愣,气得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 是,现在慈宁宫闲杂人等这么多,鱼龙混杂,他们都不确定其中有些什么人,有没有异心之人。 如果皇上吐血昏迷的消息传出去,万一有人趁机生乱…… 沈菡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努力镇定下来思考对策。 此事要从速、要慎密,在皇上醒过来之前,消息最好能封多久就封多久。 但这事儿也不能只有他们三个知道,不然真出了乱子,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她让顾问行先去知会太后:“悄悄将此事与太后分说明白,请娘娘先行告病,你拿着太后的牌子速去传黄升过来。” 别人忠心与否沈菡不好判断,但至少太后现在的利益与皇上是一致的。 顾问行点头,临走前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娘娘,可要通知太子和皇贵妃?” 其实按照正理,皇上有恙,前朝该是太子出来理事,后宫该是皇贵妃出面。 可顾问行心有顾虑,谁也不敢轻信,只通知了沈菡。 沈菡眉头紧皱,太子……她想起索额图。 不行,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至于佟佳氏,她不确定佟佳氏或者说佟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沈菡心里,佟家可不是什么忠臣。 而且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沈菡宁可等玄烨醒来后自己全担了罪责,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偏偏她除了内宫的人,一个前朝的人都不认识,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玄烨的忠臣,她也指使不动,也不敢信。 沈菡攥着手心轻轻摇头:“去找崔邦其和苏麻喇姑,立刻约束慈宁宫上下,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传消息出去,太后娘娘哀毁过甚,卧病在床。皇上至孝,正守在太后榻前亲奉汤药。请示太后,能否立即送哭灵的一干人等出宫,封闭慈宁宫。” 拖得越久,消息走漏的可能性越高,必须尽快清场。 “是!” 顾问行立刻领命去了。 第158章 紧张 太后秉性敦厚老实, 平日里又一向没什么主心骨,刚失去庇护了她一辈子的太皇太后,本就万念俱灰。 现在一听皇帝儿子也倒了, 整个人彻底慌乱了。 还好顾问行有能为,三说两说又给劝住了。 太后知道皇帝一向最信德贵妃,如今见她有主意,自然全力配合:“我这就告病。”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 知道他们这是在忌惮什么。 顾问行:“贵妃道如今慈宁宫人多口杂,恐走漏风声。是以想请娘娘一道口谕, 今日尽早放众人出宫,等皇上醒来后, 再看是否允许其入宫哭灵。” 太后点头:“有理, 你将我的牌子给德贵妃, 命她全权代理。” 黄升很快被梁九功悄悄带来, 沈菡紧张道:“皇上的身体如何?” 黄升面色凝重:“皇上乍逢大悲, 脉象不稳,又有呕血之症,身体损伤不小。” 黄升细细把了半天的脉, 犹豫片刻, 还是吐实道皇上悲入脏腑, 伤及心脉,若不悉心调理, 以后可能埋下隐患。 沈菡万万没想到后果竟然那么严重,好在黄升又接着道:“万幸皇上身体底子好……” 也亏得玄烨常年弓马不歇,沈菡又谨记太皇太后的嘱咐, 之前一直死死盯着他用膳休息。 他这般折腾自己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还不严重, 尚有挽回的余地。 沈菡闻言松了一口气:“那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黄升:“皇上现在劳累过度,照顾总管所言,皇上已有三日不眠不休,水米不进。恐怕还需一段时间才能醒。” 强行唤醒也不是不行,但玄烨现在这昏迷大多是累的,最好还是能好好休息上一天半日的,缓缓精神。 沈菡点头:“黄院判说的是,那就让皇上先好好休息,看看情况再说吧。” 一天半天的,她还撑得住,可若是玄烨昏迷上三天五日,宫里宫外见不到皇上,肯定会出乱子。 太后和贵妃的名头加起来也顶不了十分之一个皇上,时间太长必定会引起猜疑。 黄升去开方子熬药,沈菡看看他的背影,吩咐梁九功:“在旁边给黄院判收拾间屋子,派两个小太监伺候着,皇上醒过来之前,进入慈宁宫的所有人一概许进不许出。” 梁九功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是,奴才这就去。” 不多会儿,顾问行带着苏麻喇姑回来。 沈菡上前:“如何,太后怎么说?” 顾问行递上牌子:“太后命娘娘全权负责慈宁宫上下一干事务。” 沈菡接过牌子,心弦微微一松,有太后的配合,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看苏麻喇姑:“此事还需劳烦玛嬷。”——玄烨一直敬称苏麻喇姑为玛嬷。 慈宁宫必须尽快清场,但若换别人出面,可能会引起些无端的揣测。 而换成苏麻喇姑上前代太后传旨,众人自然而然就会少很多质疑。 太皇太后的去世对苏麻喇姑同样打击巨大,她看起来比之前苍老了数倍,但闻讯仍强撑着赶过来:“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定会将慈宁宫上下诸事料理妥当,您只需好好照顾皇上即可。” 沈菡亲自送她出门:“辛苦玛嬷。” * 在殿内举哀的众人很快接到懿旨,虽然心下奇怪,但既然太后有恙,传旨的又是苏麻喇姑,众人纵心有疑虑也不好说什么,纷纷遵旨告退。 慈宁宫很快将闲杂人等清空,闭锁宫门。 佟佳氏上车后感觉有点儿奇怪,她看明姑姑:“你出来时看见德贵妃了吗?” 怎么乌雅氏自从被叫走就再没见回来? 佟佳氏刚才上车时左右看了一圈儿,并未在妃嫔中发现她,承乾宫的车驾好像仍停在门口没动。 明姑姑下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后迟疑道:“德贵妃好像并未从慈宁宫出来,承乾宫的车进到慈宁宫里去了。” 佟佳氏眉头一皱,掀开车帘望向慈宁宫已经紧紧关起的大门。 明姑姑:“主子,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明明皇贵妃才是后宫之主,若是真有什么事,也该是皇贵妃留在那里处置。 如今太后有恙,竟只有皇上和德贵妃在内侍疾,若是传扬出去,皇贵妃成什么了?一个摆设吗? 佟佳氏捂在手笼中的两只手紧紧掐在一起,几乎要将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 ——只要乌雅氏一回来,她就像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皇上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想起她。 掐了自己好半晌,佟佳氏深吸一口气:“回宫!” 皇上不会在宫中久住,多半不久后就会带着乌雅氏回园子,她不必与她争这一时之气。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想开,这心里却仍是堵得厉害,堵得心绞痛。 佟佳氏烦躁道:“去请太医!” * 福格带着雅利奇和胤祐回到永和宫。 之前临出慈宁宫,青桔急匆匆地将雅利奇送过来:“成妃娘娘,主子这几日有要事脱不开身,无暇照顾公主……” 福格点头,把面容憔悴的雅利奇揽到怀里,她也不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干脆道:“行,我知道了,公主交给我就成,你快回去伺候吧。” 青桔行过礼,又火急火燎地转身回去。 福格让人打了水,亲手拿着湿帕子一点点给雅利奇擦脸:“都哭花了。” 雅利奇这些天已经明白过来死亡是什么意思。 ——
相关推荐:
【综英美】她怎么不讲wood
学霸和学霸的日常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变成丧尸后被前男友抓住了
痞子修仙传
捉鬼大师
鉴昭行
蔡姬传
[快穿]那些女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