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北殷王都,已经是十天后。 到达的那天是个阴天,阴沉沉的天压下来,逼仄得人喘不过气。 跟随顾渊一起来的,还有礼部的一干官员,此时此刻,一行人站在北殷的城门口,看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和里面熙攘的人群,一时皆有些感慨。 “北殷这些年。”礼部侍郎丁佑冲道,“倒确实是发展得不错。” 顾渊收回了目光。 “上一任北殷族长年少便声名在外,老族长将其作为继承人培养了多年,才将位置传给了他。”他淡声道,“现如今继位的北殷三皇子,性子温雅,但聪慧通透,用的都是贤臣,极得民心。” 在这样的管理下,加上北殷族大多聚居,并不像梁楚幅员辽阔、民情复杂,能发展得起来,确是在意料之中。 丁佑冲一愣。 他原先跟顾渊交情并不多,对方是天子近臣,平日里也不往礼部走动。 单听传闻,他虽未如旁人一般以为是顾渊是媚上才获得的荣宠,但终究不以为意。 刚刚一番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顾大人对北殷倒是颇为了解。”他笑道,“难怪陛下此番会让顾大人前来和谈。” 顾渊扯了扯嘴角。 旨意是赫连瑾下的不错,他也从中用了些手段。 赫连瑾最近焦头烂额,要不然,才不会让他离京。 “大人谬赞。”他道。 自从进了北殷境内,他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 他知道,那是他离赫连笙越来越近了的缘故。 他原来其实只是猜测赫连笙来了北殷,毕竟,对方在梁楚并没有亲人。 真正确定,还是他派去留在赫连衡身边暗中保护他的人,告诉他赫连衡被人带去了北殷。 但是,他仍然不确定,之前曾经被天家的争权夺利那样伤害的赫连笙,会不会选择留在北殷王都这样的权力漩涡中。 他还在出神,一旁的丁佑冲突然疑惑地开了口。 “咦?”他道,“我们都到了这么些时候了,怎么也不见北殷的人出来迎接?” 顾渊回过了神,皱了皱眉。 “……看来。”他轻声道,“北殷并不是很欢迎我们。” 丁佑冲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也沉了下来。 几人耐心等待了片刻,就在丁佑冲沉不住气,要派人询问的时候,城门才缓缓打开,走出来了一个人。 正是骑着马、一身紫袍的独孤泽。 他狭长的凤眼一扫,就看到了顾渊。 他挑了挑眉,一笑:“顾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大小官员才蓦然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这件事无关前朝,倒像是一件风月之谈。 只是那位死得悄无声息,身份又敏感,死后,便无人再提起。 久而久之,大多数人竟然忘了,年纪轻轻而已经位高权重的顾渊,当初也曾和皇家结过一桩荒唐的亲事。 “二殿下。” 顾渊顿了顿,才开了口。 “怎么这么生分呢。”独孤泽道,“按照辈分,你也该随着小笙叫我一声舅舅。” 然后,他顿了顿。 “抱歉,我忘了。”他缓缓地道,“我家小笙已经与你和离了,那么顾大人,什么时候,能让他的尸骨回到故土安息呢?” 最后一句话,语气已经带上了讥讽。 饶是做好了被刁难的心理准备,梁楚的众人也没有想到,刚刚到了城门口,就隐隐约约要撕破脸的架势。 一群人面面相觑,眉眼间皆是忧色,既有对战事的,也有对此时此刻,马上的顾渊的。 顾渊却是神色如常。 他抬起眼,平静地开了口:“这是我跟殿下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他顿了顿,“二殿下若真顾念阿笙,不知夏猎之事,殿下有悔过么?” “你!” 独孤泽变了脸色。 偏偏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一时之间,气得脸色发青。 还好独孤澈早料到了这一情况,派了另外的官员跟着他一起来。 这个时候,对方适时地开了口:“二殿下,顾大人,驿馆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不若先移步罢?” 顾渊垂了眸。 “有劳。”他道。 说罢,他不再看一旁的独孤泽,跟着丁佑冲一行人,进了北殷城。 * 一进驿馆,刚刚主动出来打圆场的官员就让侍女把茶水和点心上了上来。 “各位大人一路上辛苦了。”他笑着道,“这是我们北殷特有的栗子糕和牛乳茶,顾大人若是感兴趣的话,不妨尝一尝?” 顾渊和丁佑冲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唱完了白脸,唱红脸的来了。 谢过对方,顾渊低下头,饮了一口牛乳茶,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栗子糕。 甜的。 梁楚的南边也嗜甜,但是京城偏北,饮食便没有那么的甜口。 但是北殷这边,吃的东西甜度明显比南方还高一些。 顾渊走了神。 他想,难怪赫连笙也爱吃甜的。 “很好吃。”他回过神,道。 “顾大人喜欢的话,一会儿我让人再送点过来。”那个官员笑道。 顾渊颔首,谢过他,然后开了口:“不知,这两日,贵族族长是否有空闲的时间?就出兵一事,我和丁大人想与他进行详细的商议。” 那位使臣顿了一顿,露出了有些抱歉的神色。 “族长近日不在王宫。”他道,“若是大人想见族长,怕是得过两日了。” 顾渊皱了皱眉。 一旁的丁佑冲脸上已经出现了有些焦急的神色。 他想要开口,却被顾渊轻轻按下。 “战事瞬息万变,现如今,边疆告急。”他温声道,“此事实在紧急,更何况,大人应该知道,我们过来,一路已经耽搁了些时日。不知族长这个时候外出,所为何事?”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内容已然比先前强硬了几分,面前的官员面色僵了一僵。 片刻后,他才开了口:“既是如此,小臣便派人去宫内通传一番,还请大人在府中稍待两日。” 顾渊颔首。 “明日,我在府中等大人的消息。”他淡声道。 送走了北殷的官员,丁佑冲看向了顾渊: “顾大人,这……” “他们心存顾虑。”顾渊垂了眼眸,“或许也是为了看看我们的诚意。” 他思忖了片刻,“不过,既然没有全程让独孤泽来,那么想让北殷相助,并不是没有可能。” 独孤澈是个聪明人。 北殷的位置特殊,地处边关,与起战事的地方相隔不过数座城池,也有部分与隋西接壤。这也是当初独孤泽能够与隋西私通的原因。 后来事发,北殷族长选择了向朝廷请罪,就是间接地断了与隋西的联系,如今,两地已经不存在同盟。 隋西现在没有从北殷入手,纯粹是因为地形,不过,要是边境沦陷,早晚,隋西都会打过来。 这个道理,独孤澈不会不懂。 懂,但是心存顾虑。 这个时候,就需要梁楚给出足够的条件和承诺。 所以顾渊并不着急。 “先休息一晚罢。”他道。 丁佑冲应了一声。 刚刚,幸亏顾渊按住了他,要不然,以他的急性子,保不齐就要和面前的人吵起来。 现在,他看顾渊,都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顾大人也早些休息。”他道。 顾渊应声,看着他出了房门。 * 第二日,王宫内就传来了消息,请顾渊和丁佑冲移步。 “族长最近身体不适,正在温泉别院调养。”通传的官员恭敬地道,“原先,是想身体好些再与二位商谈,既然事情紧急,那么,二位大人便随小臣来罢。” “那便谢过大人了。”顾渊停顿了一下,道。 二人跟着他上了马车,一路驶到了温泉别院。 随即,顾渊便被引到了一间屋子里。 “这是替大人收拾出来的住处。”官员道,“大人在此稍候,一会儿,小臣就带大人去见族长。大人可以在这周边逛一逛。” 等了一夜,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顾渊颔首,看着对方离开,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 他原先以为,独孤澈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其实人就在王都。 现在看来,对方居然确实是出了城。 只是…… 是否是真的生病,那就不得而知了。 呆在屋中也并没有什么好呆的,顾渊思忖了一下,便走出了屋子。 门口是一方小小的庭院,院脚栽了株桃花,看起来颇有些意趣。 他试着往外面走了一走,发现外面是曲折的水上回廊。 而回廊的尽头,则通往山林。 所谓的温泉别院,它的温泉,原来是在山间。 倒确实是个温养的好地方。 顾渊收回了目光。 他正要重新回到院落,忽然,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笑闹声。 他抬起头,看到了两个衣着鲜艳、面容柔媚的少年。 “季!元!澜!你给我站住!” “我才不要,哥你也太小气了,不就是偷偷把你的熏香拿了么?谁不知道殿下最喜欢那个味道啊,我看你就是想勾引殿下。” “知道你还拿!” “我也想和殿下亲近啊,你就借我用用嘛,用完就还你咯。” “……你给我回来!” 在前面的少年一身蓝衫,冲着后面的紫衣少年作了个鬼脸,就想往顾渊这边跑,猝不及防,差点撞到顾渊身上。 刚刚还笑着的少年立刻就吓白了脸,还没看清脸就急忙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 身后的少年看着,也吓呆了,赶紧跑了过来,跟着一起跪在了一旁。 顾渊看着他们的样子,失笑。 “无事。”他温声道,“我不是你们的大人,不用紧张。” 他看出了这两个少年恐怕身份地位不高,只是撞了一下,他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让你别在外面乱逛吧。”紫衣少年松了口气,谢过他,拉了拉身旁人的手,小声道,“一会儿被殿下知道了,殿下又要操心了。” 蓝衣少年缩着头,不敢反驳。 顾渊听着他们的交谈,忽然有些好奇:“你们口中的‘殿下’,是二殿下么?” 二人的服饰与一般的仆人不同,结合两人刚刚的对话,他几乎可以猜出二人的身份。 北殷民风开放,他也曾听闻独孤泽风流成性,院子里养着不少的人,如果是他的男宠,倒也对得上号。 听他这么一问,两人皆怔了一怔。 还是紫衣那个先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不是。”他解释道,“我们是跟着隋钰殿下来的别院,二殿下这次并没有来。” 顾渊怔了怔。 隋钰这个名字,他好像没有听过。 不过,这种名加尊称的叫法,一般是身份尊贵,但又没有实际身份的人才会有的称呼。 北殷皇室错综复杂,他若是没听过,倒也不奇怪。 眼瞅着两个人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面容紧张的样子,顾渊没再为难他们,放了他们离开。 等到他回到院子里,刚刚的官员已经在等着了。 “大人随我来。”他道。 顾渊颔首,跟在了他的身后。 二人一路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了一座雅致的别院前。 侍女引着二人进去,推开门,入目之处,上首坐着一个气质温雅的人。 顾渊知道,这就是独孤澈了。 作为梁楚的使臣,他见北殷族的族长,是不必跪的,因而,他只是微微俯身,行了一个礼: “臣顾渊,代表梁楚,见过族长。” “顾大人请起。”温润的声音响起,“赐座。” 侍从搬来了座位。 顾渊在下首坐下,听到了独孤澈含笑的声音: “抱歉,孤最近身体不适,所以来了别院修养,倒是让顾大人久等了。” 顾渊顿了顿,正要说无妨,抬起头,却僵在了原地。 “顾大人?” 耳边传来了轻声的询问。 顾渊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收回了目光。 “无妨。”他道。 第一次商谈,只不过是初步的交换意见。 顾渊也未指望过这件事能一次谈成,只是怕拖得太久,边境等不及。 谈了不过半刻,梁楚一方表明了来意,独孤澈便借口身体不适,回了寝宫休息。 特意设好的宴席也跟着散了,下首的丁佑冲站起身,正要叫住顾渊,去他院中商议一下今日商谈的内容,就见顾渊已经不见了踪影。 * 寂静的回廊上,顾渊疾步向前走着,一路上,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不多含#哥#兒#整#理#时,他转过了拐角,终于看到了刚刚在席上看见的、心心念念的人。 他站在原地,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颤抖,压得很轻: “……殿下。” 不远处的人顿了顿,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还戴着一副精致绝伦的面具。面具上,描绘着色彩斑斓的蝴蝶。 从顾渊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出的淡色的薄唇。 ……但是,这就够了。 几年的朝夕相处,足够顾渊从一个背影或者一双眼睛认出赫连笙。 哪怕赫连笙今日将整张脸遮住,他也能认出对方。 他的心如擂鼓。 却不料,对方看着他,淡淡地开了口: “顾大人。” 然后,他顿了顿。 “不知顾大人,叫住我所为何事?” 冷淡的声音,疏离的语调,霎时间,让顾渊一颗沸腾的心冷却了下来。 ……是了。 他想。 阿笙还在生他的气。 他抿了抿唇。 “阿笙。”他轻声道,“我很想你,我……” “顾大人。”一旁的侍从忍不住开了口,“您是不是太放肆了?” 顾渊怔在了原地。 “无妨。”戴着面具的人笑了笑,叫住了他,“顾大人兴许只是认错人了。” 他顿了顿,“大人是朝廷的使臣,不可无礼。” “是。”侍从恭敬地应了一声。 顾渊动了动唇,有些迷茫:“……阿笙?” 一旁的侍从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 “顾大人,这里没有您要找的人。”他道。 顾渊张了张口。 然后,他就听侍从略有些微妙地开了口: “这是云玥公主府的隋钰殿下,殿下是公主义子。金尊玉贵,从未出过北殷。这一回,是陪着族长来别院小住的。” 他顿了顿,“殿下从未有过这样的小名与称呼,与大人素昧平生。还请大人,莫要再胡言乱语冒犯殿下了。” 顾渊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 “安宁,别这样说,大人许是在梁楚有什么故旧,一时认错了。”面前的人淡声笑了笑,“顾大人,隋钰还有事,这便先走了。大人请便。” 说罢,他没有等顾渊说话,就径直转过了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3 22:24:35~2022-05-14 23:0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什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妖夭吖、嗑糖欢乐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蝴蝶(二合一) ◎“你别忘了,你也姓赫连。”◎ 身后并没有传来脚步声。 一直走到自己平常居住的院子里, 赫连笙才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侍从,平静地开了口:“若是一会儿有人来找,就说我正在休息。” 侍从轻声应下。 赫连笙正要走进去, 想起了什么:“元夕和元澜呢?” “二位公子刚刚回来, 正在侧厢房中。”侍从道, “殿下要让他们过来伺候么?” “不用。”赫连笙道。 他本来就是随口问一句,以免这两兄弟又出去乱跑,眼下人既然在, 他也懒得给他们俩在他面前孔雀开屏的机会。 进了屋关上了门,他坐下来喝了口热茶,随即,揉了揉太阳穴。 ……认出来了。 他想。 他是想过顾渊会认出他的,只不过没想到, 会是在连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的情况下。 毕竟, 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时间久了,人的相貌也会有些变化,他看顾渊, 甚至都带了几分熟悉的陌生。 不过…… 他现在的心情很平静。 那日独孤澈跟他说过顾渊会来这件事之后,曾经问过他有何打算。 “舅舅的意思呢?” 他思忖了一下, 并没有马上回答。 独孤澈顿了顿。 “若是问私心,自然是希望谈话的时候有你在场。”独孤澈笑道,“不过, 若是你不愿意见他, 我也尊重你的意愿。” 赫连笙沉默了一瞬。 有的时候, 他其实是很喜欢自己这个舅舅的性格的。 同样是心里通透如镜, 但是面对亲近的、可以信任的人, 独孤澈更习惯于把话摆在明面上说。 既不会碍于亲缘跟他客气,也不会过分逼迫。 “我可以在场。” 最终,赫连笙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他不是狼心狗肺之人。 当初在梁楚,他被赫连瑾逼到绝境,那个时候北殷尚且处于被动,独孤澈还是答应了独孤雅的请求,把他硬生生地从皇城捞了出来。 这些年,对方也从未要求他做过什么,反而让他依旧享着从前的尊荣。 赫连笙知道,这里面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他不会威胁到对方。 但是,他依旧对独孤澈心存感激。 现今,梁楚和北殷谈判,他作为半个梁楚人,对于梁楚和顾渊都有太多的了解,独孤澈需要他在场,他不会推辞。 只不过,他向独孤澈提了一个要求。 “我不想用原来的身份。”他道,“对外,我还是想继续做隋钰。” 这是当初,隋云玥给他起的名字。 独孤澈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意外。 “你要继续戴面具么?”他以为赫连笙还是不愿意面对顾渊,想了想,“但是这样,他说不定也会认出来你。” 赫连笙笑了一笑。 “你误会了,舅舅。”他道,“他认不认得出我,跟我没关系。” 他为什么要怕顾渊认出他? 当初,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跟顾渊,早就没有关系了。 顾渊骗了他几年,他在最后骗了他一次,说不上两不相欠,至少,他不欠对方任何东西。 他为什么要怕? 隋钰只是一个代号。 就像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 这层面具或许不能遮挡什么,或许顾渊一眼就能认出他。 但是,他想告诉顾渊,只要他想,他在顾渊面前,就永远只会是隋钰。 而不会是赫连笙。 * 睡过一觉,赫连笙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他休息的时候怕闹,时间久了,跟着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因此,此时此刻,门外依然是静悄悄的。 晚上有晚宴,他让小厨房做了碗清粥,打算先垫垫肚子。刚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竹十一。 他愣了愣。 “来了多久了?” 他一面把想吃的小菜告诉仆从,一面随口问。 “一盏茶。”竹十一没说具体的时间,直起了身,把一样东西递给了他,“看你在睡觉,就没叫你。” 赫连笙接过一看,是他那天跟竹十一随口提过的,城郊一家铺子的栗子糕。 他停顿了一下。 竹十一见他不说话,抬起了眼:“怎么了?” “没什么。”赫连笙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就是在想,我舅舅知道了你整天在帮我做这些事,会不会打死我。” 竹十一笑了。 他很少笑,这个笑配上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呈现出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笑容一瞬即逝。 “你不告诉他。”他道,“他就不会知道。” 赫连笙:“……”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口的仆从就走了进来: “殿下,族长有请。” “知道了。” 赫连笙应了一声,顺手提上了栗子糕,去了独孤澈所在的宫殿。 独孤澈刚泡完温泉。 当初那句托词并不完全是托词,独孤澈近来确实有些身子不适。 只是,尚且未到不能见客的地步。 眼下,他着了件月白暗纹的常服,在桌边坐下,尚未开口,先悠悠地叹了口气。 “小笙。”他道,“梁楚派来的这位说客,确实厉害啊。” 依旧是如往常般温润的语调,却多了几分真切的忧虑。 赫连笙顿了一顿。 下午他也在场,他自然明白独孤澈的意思。 “舅舅是打算出兵么?”他道。 “孤有说‘不’的理由么?”独孤澈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三十万的精锐,让孤说给就给,孤也舍不得。” 赫连笙沉默了一瞬。 他能理解独孤澈的顾虑。 北殷的这部分兵马,是当初经过了利益交换以及势力平衡,才有的数字。 北殷地不大,人口也不多,三十万,几乎覆盖了百分之八十的兵力。 独孤澈是在担心,出兵之后,会被卸磨杀驴。 毕竟,当初订立盟约之时,北殷族长与开国皇帝有过命般的交情作保障。 而对于如今的朝廷来说,手握兵权、位同异姓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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