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的方向,她的脚步有点急切,谢咏信追着她被风吹动的裙裾,一直走到机场前他们才停下来。 他们在机场待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了才回难民营,没想到回去时却正赶上难民营里一片混乱。 不知道为什么,两拨难民打了起来,打的很凶,以至于惊动了警察,和顾倩仪一屋的小姑娘受了伤,额头被砸出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脸往下淌,和着眼泪,触目惊心。 谢咏信一把抓住顾倩仪的手,脱口而出:“这个难民营不能待了!” 可是不待在难民营,顾倩仪又能去哪儿?她的钱都已经被海盗抢光了,她在香港也没有朋友……谢咏信打断她的话:“谁说你没有?我不就是吗?” 谢咏信说他家有一间小阁楼闲置着可以住人,但是若往家里令人,需要立个名目。 他问顾倩仪:“你的英文怎么样?” 顾倩仪点点头,谢咏信拍手:“就这么办!” 他想的名目是,让顾倩仪以英文补习老师的身份住到自己家,谢咏信其他功课还算马虎,但对英文着实不开窍,他的父母也一直为这个苦恼。 “找我表姐做中人,让她对我父母说,就说她是在采访的时候认识了你,她同情你一个女孩子要住在难民营,又发现你英语特别好,正好可以给我补习,所以推荐你做我的老师,薪水就抵扣房租。“ 等不及再过一夜,谢咏信立刻拉着顾倩仪去找了表姐。 顾倩仪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表姐的客厅里,谢咏信和表姐在卧室里嘀嘀咕咕,卧室门开着,偶尔表姐的目光朝顾倩仪瞟过来一眼,脸上带着暧昧的笑,而顾倩仪始终礼貌地报以微笑。 最终表姐答应了谢咏信的请求,第二天,表姐带着顾倩仪去了谢咏信家。 谢咏信的父亲也曾是难民,很早之前他和父母逃难来到香港,对于难民的苦痛有所体悟,在听了顾倩仪流利的口语后,他当即同意了表姐的建议。 谢咏信麻利地帮她收拾屋子,顾倩仪坐在阁楼的小窗户前,出神地望着窗外,谢咏信收拾停当了,凑过来问她:“你在看什么?” 一群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过了一会儿,又有一架飞机从他们的眼前飞过。 六 顾倩仪从此成为了谢咏信的英文补习老师,谢咏信的母亲是热心肠的人,她帮顾倩仪找了一份在茶餐厅点餐的工作,顾倩仪英文说的好,还会法语,人长得也赏心悦目,很受老板的喜欢,她白天在茶餐厅工作,晚上给谢咏信补习功课。 补习的地点就在她的小阁楼里,顾倩仪的口语和文法都非常好,然而无奈的是,谢咏信并不有心向学。 他懒懒地躺在地板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反正只是个幌子嘛,我是真的不喜欢鸟语啊。” 于是,两个月下来,他的英语几乎毫无进步。 因此在面对谢咏信父母时,顾倩仪觉得内心很愧疚,诚如谢咏信所说,家庭教师只是个幌子,但对他的父母和她而言,免费居住在这里的交换条件就是提升他的英文成绩。 她受之有愧。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谢咏信的母亲无意间向顾倩仪问起谢咏信的英文,顾倩仪决定要和谢咏信好好谈一次,没想到刚一开口却被谢咏信打断了话头。 谢咏信说:“这个周末我们去南丫岛玩吧。” 顾倩仪没有反对,周末他们乘轮渡去了南丫岛,谢咏信像鱼进了水,拼命地在大海里撒欢,退潮的时候他嚷着怀念上次的海鲜汤,要亲自捡螃蟹给顾倩仪炖汤,恰逢初一,落潮时岸上有好多好东西,他看到贝壳也捡,说要给顾倩仪串一串项链,看到大大小小的螃蟹都去捉,终于被一只螃蟹狠狠夹住了手指,蟹将军可不是好相与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直到谢咏信的手指被钳出了血。 顾倩仪捏着他的手,好在她有所准备,带了纱布和白药,她轻柔地给他的伤口敷上白药再裹上一圈圈的纱布,像系粽子一样用细线轻轻系上,做完这一套流程,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对面的谢咏信脸已经红的似煮熟的虾子。 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谢咏信的脸更红了,他磕磕巴巴地开口:“倩仪,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他眼睛一闭,横下心来:“顾倩仪,我喜欢你。“ 顾倩仪没有惊讶,没什么好惊讶的,他的心思太过明显,尽管一直以来小心隐藏从未说破,但谁能看不见旷野里的月亮光?谢咏信爱人的方式就是对她好。 顾倩仪犹豫着,谢咏信紧张着,最终,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顾倩仪轻声说:”可是,你的英文那么差,我却是要去美国的。“ 她是要去美国的,香港只是收容港,换句话说,是个中转站,香港政府不愿让难民做永久停留,而美国的福利和机会也远比香港要好,顾倩仪已经递交了申请。 谢咏信的眼睛却亮如星辰:”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也可以去到美国,那你就接受我咯?“ 不等顾倩仪回答,他兴奋地一跃而起:”你放心,从明天起,我肯定好好学英文!“ 谢咏信人如其名,诚实守信,从那之后,他果真发奋起来,他是个聪明的男孩子,读书不好只是因为不肯用心,南丫岛那天后,他彻底做了一个好好读书郎,不仅是英语,连其他科目也都有了进步,顾倩仪从茶餐厅下班回来,听到谢咏信的母亲和人打电话,骄傲地提起儿子:“阿信现在读书可用功,老师都跟我夸他,阿信还说了,自己要读大学,而且不要在香港读,要去美国读!” 谢咏信成绩进步,顾倩仪当然功不可没,谢咏信的父母对顾倩仪越发亲热,有时谢家来客人,吃饭时谢咏信的妈妈都一定要顾倩仪也上桌陪客,席间给顾倩仪夹菜,夸奖起来更是毫不吝惜,说的客人都征求顾倩仪的意见,问她是否有空,如果有,也给自己家孩子补习补习。 谢咏信在桌子下轻轻踢顾倩仪,用英文对她做口型:“拒绝他。” 顾倩仪微微一笑,当然是婉拒,她并非什么高明的老师,谢咏信的成绩进步,无非是因为,他是个对她有所求的、听话的学生。 他们这应该算是谈恋爱了吧?应该算了,顾倩仪不上班、谢咏信不上学的日子里,他们一起走遍了香港的每一个角落,去到哪里谢咏信都十指紧扣牵着顾倩仪的手,然而顾倩仪最喜欢去的还是离家不远的启德机场,她似乎很喜欢看飞机起飞,可以在机场外消磨掉一整个下午的光阴。 谢咏信陪她看了半年的飞机,半年后,顾倩仪得到了美国的入境许可,她终于坐上了从启德机场起飞的航班,飞往了她最终的目的地美利坚,走的那天谢咏信去送她,过安检时,谢咏信突然喊她的名字,顾倩仪回过头,谢咏信大声喊:“我一定会去美国找你的,等我!” 顾倩仪微微一笑,挥挥手。 七 飞机穿梭在两万英尺的高空中,望着窗外的云海,顾倩仪的心突然被汹涌而来的愧疚淹没,她是骗谢咏信的,事实上,从她拿到入境许可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决定了后半生不再与谢咏信有所瓜葛。 他是个好人,这一年多来他帮自己良多,可是,他想要的,并不是她想给的。 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那位75年离开越南的叔叔还有一个儿子,那男孩子与她年龄相仿,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窦初开的年纪,彼此都许下过诺言说过一些小儿女的傻话,1975年越共获胜在即,叔叔作为政府工作人员,担心有朝一日会遭到报复,于是仓促之中决定带全家人离开越南去港,而顾倩仪的母亲为等负心汉回来不愿一同离开,走之前,那男孩子对顾倩仪说,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这句话如同咒语铭刻心间,在船上漂泊的那些岁月,支撑顾倩仪的,除了圣经,还有那小竹马记忆里英俊的面孔和掷地有声的承诺。 她来香港是为了他。 她接受表姐的采访,也是为了让他能够在报纸上看到自己,知道自己也来了。 可是他却早已经离开香港去了美国,这个世界那么大,他们那么轻易就失散了,但他说过会等她的,无论他去了哪里,她都会追随他而去的。 谢咏信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她可耻地利用了少年对她的仰慕,因为偌大个香港,除了他,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仗。 仁慈的上帝如果有灵,也会原谅一个凡人出于无奈的自私吧? 谢咏信还那么年轻,未来他会遇到更好的姑娘的,顾倩仪默默想。 来到美国后,顾倩仪被安置在彭德尔顿的难民中心,虽然是也是在难民营,但顾倩仪的心境较在香港时已经截然不同,这儿是有希望的,她的爱人就在这儿。 安顿下来后,顾倩仪便在报上登了寻人启事,然而过去了好几个月,小竹马仍然没有来联系她,是启事的投放力度不够大吗?顾倩仪每天都在忐忑,她好担心他已经离开了美国。 直到有一天接到一个陌生女孩子的电话,那女孩子警告顾倩仪,不要再试图打扰自己的男朋友。 挂掉电话,顾倩仪愣怔了很久。 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新的生活,他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了,从1975年到现在,六年多时间过去啦,年少时的甜言蜜语与山盟海誓全都已化飞灰,只有她还傻乎乎地当真,旧爱的誓言就像耳光,每一巴掌都是那么清脆响亮。 但她不甘心啊,不甘心,最终顾倩仪还是费尽周折找到了小竹马,小竹马的眉目间一片冷淡,他像对待一个从乡下来的穷亲戚,满眼忍耐的礼貌和疏离,他说他可以给顾倩仪介绍份工作,但是其他的,请她忘记。 请她忘记。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顾倩仪只是半个中国人,但这句诗她还是懂的。 她没有再纠缠小竹马,她静静地离开了,回到了彭德尔顿。 没有了爱情也要努力赚面包地活下去,顾倩仪打起精神找了两份工作,后来她离开了彭德尔顿,去了威斯敏斯特,在越南人聚集的小西贡社区,给越南餐厅打工,餐厅很小,她有时做侍应生,有时做收银员,她的厨艺不错,厨师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帮帮忙做河粉,味道正宗,顾客们都很喜欢。 关于小竹马的事情,就恍如是前世,而关于谢咏信,也仿佛已是上个世纪,她常常想起那高大英俊的香港男孩,有时候做梦会梦到他在黄昏时分拎着两大塑料袋的东西笑着向自己走来。 来到美国后她没有再联系过谢咏信。 可是她没有想到,谢咏信竟然真如自己的承诺来到了美国,1981年的秋天,顾倩仪在厨房做完一碗河粉,走出厨房就看到了那男孩子站在门口冲着自己微笑,他十八岁了,成年了,他越过了一整个大洋来找她了。 八 1986年,谢咏信和顾倩仪在美国结婚。 1988年,谢咏信和顾倩仪的儿子,未来的婚庆策划经理人小谢出生。 孩子出生后他们搬到了纽约,顾倩仪在家附近开了一间小小的越南餐厅,谢咏信大学读是计算机,他书读的不错,工作地点在纽约市中心,前途一片光明,而他们的儿子小谢很健康很漂亮。 看上去生活完美无缺,在越南所经历的战争,在海上所经历的漂泊,好像都是一场大梦。 但顾倩仪却知道,不是的,她心怀有愧,她曾欺骗谢咏信且一直欺骗着,这个念头时不时冒出来折磨她,让她不敢正视谢咏信的眼睛,无数次她想对谢咏信坦诚所有真相,却总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在犹豫挣扎中,时间倏忽过去13年。 那是2001年的9月,顾倩仪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一天只要再过去两天就是顾倩仪的生日了,早晨送谢咏信出门去上班,谢咏信还调侃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很吉利,11号,11,像不像两个人站在一起?成双成对的意思。 66他说是好日子,11他也说是好日子,对他而言,只要和妻子儿子在一起,都是好日子。 推开门他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转过头认真地对顾倩仪说:“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这个生日,我们好好过,肯定会和过去不一样的,我保证。” 顾倩仪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是谢咏信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早上谢咏信走出了家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十四年了,我几乎从来不打911,每次想到这个数字,我都想起他对我说,像不像两个人站在一起?都会想起他说,这个生日,我们好好过。” 她鲜活的丈夫成了横飞的血肉,没有人陪她过这个生日了。 生日结束后一个多星期,顾倩仪在整理谢咏信遗物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卷录像带,上面贴着日期,913,顾倩仪犹豫了一下,播放了这卷录像带。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谢咏信。 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如那天早晨离家时的样子,他脸上带着笑,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磕磕巴巴地开口了,就像当初在南丫岛上向她表白时。 他跟画面外的她打招呼:“嗨,谢太太。” 顾倩仪流着眼泪噗地笑了。 画面里的谢先生继续说下去:“亲爱的谢太太,四十一岁生日快乐,不知不觉我们都认识了二十二年了,但是你肯定不知道,我有一个秘密,一直瞒着你。”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这个秘密就是,我知道你的秘密。” 顾倩仪愣住了。 谢先生的表情变的有点忧郁:“是的,我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知道你当初在香港不过是敷衍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美国就是为了找到他,也知道你找到了他但没能和他在一起。” “很抱歉我一直假装不知道,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有个人来依靠,而我,也需要被你依靠。” ”其实你不知道,你晚上睡着了喜欢说梦话,我听你说了十几年梦话,老实说,听到你在梦里喊他的名字,真的挺不开心的。“ 谢先生笑了一笑,停住了话。 再开口时他的眼睛里带了一点不一样的神采:”但是,你知道吗,就在两个月前,你的梦话内容变了,你不再喊他的名字了,你喊的是,咏信,明天下班时候别忘了给孩子买三明治。“ 他笑了,眼角笑出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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