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便泥盘街时诸般挑唆他们内斗、算计都赢了,又如何?到明月峡一役,还不是一败涂地,功亏一篑?末了,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王诰与陆仰尘都看向她。 宋兰真这时方问:“你想得些指教?” 金不换微微颔首:“若兰真小姐愿意示下。” 宋兰真便注视着他,声音里缓缓注入恶意,似笑非笑:“起事之初,自是容易。强欺弱也好,官杀民也好,纷乱中寻个足够的事由,便可点燃人心中的不平。他们会因此啸聚、声讨、举事,可难的不是这些,而是事起之后,未必人人都与你一条心……” 金不换眼角顿时抽动了一下。 宋兰真却续道:“你或只为一颗公心,可有人贪生,有人怕死,有人为名,有人为利……也许有时他们是精兵强将,可大多时候不过一帮乌合之众!你要压得住他们,又不能逼垮他们;既要满足他们,以便驱使他们,又不能让他们太满足,以免无法驱使他们……” 赵霓裳蹙着眉尖,听得格外认真。 王诰与陆仰尘听到此处,却不知各自想到了什么,都不说话。 宋元夜则想起了当年纷乱的宋氏,只为这一刻宋兰真唇边挂着的那抹讽笑,感到痛心。 但宋兰真只向金不换道:“所以你看,人若不能藏污纳垢,便有一颗公心,也无济于事。” 金不换审视她:“所以当初泥盘街之事,也是凭着这一颗藏污纳垢的心?” 宋兰真冷冷道:“周满不是想我教你吗?我这便是在教你!” 金不换瞳孔深处一抹杀意瞬闪而过。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他到底没让情绪泄露,只与宋兰真对视着,一字一句道:“金不换,受教。” 等金不换人一走,陆仰尘几乎立刻起身,对宋兰真有几分质疑:“你为何教他?此人将来必是我世家心腹大患!” 宋兰真却道:“世家香火千年鼎盛,难道是仰赖对手够弱吗?天下岂有永世的高枕无忧?便有一日,我们三姓倒下,也只该怪自己,为何给人可乘之机、为何不能比人更强!” 陆仰尘竟被其话中的冷厉慑住。 宋兰真只笑:“你以为,我不教他,他便学不会么?周满又不蠢,她不过是偏要金不换亲眼来看看罢了。” 王诰垂着眼眸,似乎全无反驳之意。 宋兰真续道:“且若不将此人支走,我等难道要在他眼皮底下密谋商议怎么对付周满?尤其是与这位‘洞真教主’,或者该称一声……” 她回转视线,眼底满是锋芒:“王大公子?” 宋元夜大震:“什么?” 陆仰尘眸光闪烁,但并无多少惊讶,只是与宋兰真一般,看向了殿中那位“洞真教主”。 王诰瞳孔微微一缩,与宋兰真对视,静得片刻,终于陡地笑了一声。 * 滂沱的暴雨声抛在身后,已渐渐不闻。 王恕背着早已失去意识的周满,从雨荒附近那一片废墟中穿过。只是越走,背后的重量越轻,耳旁的呼吸也越微弱,甚至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他忽然感到恐惧,唤了一声:“周满?” 身后没有半点回应。 王恕一下停了脚步。 四望皆是废墟,只前方一座废弃残破的高塔,他一眼看见,迅速负了周满进来,将人放下,查看她的伤势。 那半支雨箭造成的破坏极大,几乎已使她两条手臂氤氲成一片淡墨颜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就连身上的线条都一截截断裂,面上五官也变得模糊。 整个人只像是一张浸入了水中的墨画,仿佛连魂魄都要随着水流化为墨气流散! 王恕再次唤她:“周满,周满?” 可她意识昏沉,什么都听不见,能感受到的仅有四肢百骸同时传来的痛楚,以至于紧紧蹙了眉心,仿佛在忍耐。 这一刻,王恕竟仿佛回到了明月峡那一夜—— 也是这样,看着她倒下,看着她受痛…… 他低垂的眼帘颤抖起来,轻声道:“你伤势太重,不能再动,就在这里好不好?我去找金不换,找到就带他来救你……” 周满无法回应,只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痛哼。 王恕狠了心,起身便要走。 只是才往外走了一步,又停下来。 他回头看着正在渐渐崩散的周满,忍不住问自己:距离仙宫最少还有半个时辰,且不知金不换此刻到底在哪儿,以周满的伤势,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如果是平时,如果不是周满,他或可用自己的理智来判断; 可偏偏是此刻,偏偏是周满,他不敢赌—— 白帝城中,作画的固然多是画师;可不也有杀人取墨、以他人壮大自身一说吗? 残破的高塔下满地荒芜,堆满瓦砾,几只破损的陶罐倒在瓦砾里。 周满依旧昏迷未醒。 王恕望着她,竟慢慢笑了一声:“我是救不了自己的大夫,你是我最不听话的病人……” 原地立着,他似乎想了一会儿,才终于转身出去。 过得半刻再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只破口的陶罐,罐中满盛着墨血。 他腕上多了一道伤口,身形看着好像变化不大,只是清癯了一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还未进白帝城的时候,纵是笔墨勾画的线条也无法再压住原本那一道病气,于是从眼角眉梢透了出来,显出一种隐微的苍白。 回到周满身旁,她整个人已经被身体里抽离出的墨气包裹,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可王恕仿若未见一般,平静的眉眼并不因此有任何波澜。 他只将罐中墨血倾倒下来,让她整个人都浸在其中。就像是干裂的枯木忽然浸在水里,墨血开始渗入她身体每条裂缝,自动修补起来。 王恕便就着这墨血,为她重新勾画身形,用手指一点点涂抹出五官。 那雨箭残留的破坏之力,依旧强大。 修补好的裂缝会反复裂开,勾画的好线条也会不断晕染,就连一点点涂抹出来的五官,都会再次变得模糊…… 但王恕不曾停下。 线断了便再画,墨晕了便再抹,一次,一次,又一次!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涂抹出了怎样的形状,也无暇去关注。只是这样不断勾画着,涂抹着,乃至两眼都满布了血丝,也完全没有停止之意。直到那罐中的墨血几乎见了底…… 周满身形崩毁之势,终于渐渐慢了。 新勾的线条,变得凝实;模糊的五官,也重新清晰。 一张崭新又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人眼前。 王恕初时没有在意,只是想把她剩下的眉眼涂完,然而当视线无意间掠过,他刚抹过她眼尾的、沾满了墨血的手指,陡地一蜷,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画出了什么…… 深静的面容,像是群山永寂的雪顶,搭垂的眉眼却柔和了这一抹冷意,让人想起春水映照的梨花。 如云的乌发铺散下来,纠缠着人的衣袍。 她睡在这里,就像是一场梦。 在进白帝城后,她只是个笔墨敷衍的十六笔人,但他竟完全忘了,在救人之时,只是下意识按着记忆中的周满涂抹…… 可世间真有人能完全画出他人原本的样貌吗? 字见心,诗见心,画见心。 便只一座山,不同的人也会画出不同的远近高低。 就像他涂抹出的这张脸,不是周满原本的模样,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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