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说得不错,周满这个人,的确有太多秘密。 但他既认定、相信此人,又何必多加刺探? 金不换反不想她才刚养好伤不久,便过度思虑,是以回程的一路上都同她说些闲话。 周满途中也的确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只是越接近小剑故城,那旧城墙的影子在视线里越加清晰,她的思绪便又自然地回到城中那些人和事上。 王氏若愚堂对她受伤不闻不问,实在让人觉得狐疑。 在走进城门的那一刻,周满已经做了决定:王氏的人不来问,不如自己主动前去,往若愚堂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 只是没料到,两人才过城门,周满一抬眼眸,便看见前面朱雀道旁立着一道身影—— 孔无禄垂手静立,显然在此等候已久,直到周满出现,他才动了一动,向她看来。 那竟是一抹极其复杂的眼神,甚至藏着几分隐隐的悲色。 这一瞬间,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 周满的脚步骤地止住,心头猛地一跳! 孔无禄虽看似只有一人,但在他身后的楼阁檐角里,隐约还能看得见几道沉默伫立的身影,只是面容都十分模糊,显然是修为极其深厚,不愿让太多人窥知。 周满只谨慎地扫得一眼,便想起传说中那位神都公子麾下的二十四节使。 这副阵仗,绝不对劲。 孔无禄已向她走来。 有那么一刻,周满指间紧绷,几乎就想直接弯弓搭箭,趁此机会动手,为自己拼生机一线! 只是很快,朱雀道中所插的那柄由无数兵刃卷成的巨剑,便映入眼底…… 这里是小剑故城,不得动干戈。 她不能,王氏若愚堂也不该能。 指间那隐隐冒出的光华,悄然敛去,周满立着没动,目视着孔无禄走近。 孔无禄到得近前,少见地没看周满一眼,只垂着头,躬身一礼:“韦长老请周姑娘,往若愚堂说话。” 周满凝视他片刻,方道:“好。” 她抬步欲去。 金不换却轻易觉出她浑身紧绷,心跳如雷,一下搭住她手臂,想要阻拦:“周满——” 周满回眸,深深望他一眼,只微不可察地一摇头,道:“没事。” 她轻轻将金不换搭在自己臂上的手拿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随了孔无禄一道,左折云来街,往若愚堂走去。 每走一步,她心念都在电转。 但在跟着孔无禄进得若愚堂,上到楼头,看见韦玄那道立在楼前的身影时,一股寒意霎时袭上心头,连眼角都忍不住跟着轻微抽搐—— 韦玄宽袍大袖,背对着他们而立,一手持着藤杖,另一手却垂在身旁,完全为袖袍所笼。但周满看得清楚,分明有一小段深红的玉简露在外面,正是她当初与王氏订立的心契! 大概是听见身后上楼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那长满皱纹的脸上,神情却一时极难形容,麻木极了,只是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 周满心中,不免警铃大作:此时拿出剑骨,王氏用意何在,难道还不够清楚? 果然,下一刻韦玄开口:“周满姑娘,可还记得,当日村中陋舍,曾与我等订立心契,以剑骨为约?” 周满瞳孔骤缩:“当然记得。” 她声音还算平静,但紧接着便补道:“可我们约定的时间,不还有半年吗?” 前世换骨并非此时,这一世究竟出现了什么变故? 在说话的同时,万般猜测已从脑海划过,周满袖中的双手已悄然扣紧。 她固然与王氏订立心契,可那不过是不得已时的虚与委蛇。她从来不曾想过,要真正遵守约定。 何况今日是在小剑故城,便是王氏若愚堂,也休想轻易得手。 哪怕今生鱼死网破,将这一身剑骨毁去—— 她也绝不愿重蹈前世覆辙! 这一刹,周满实已存了玉石俱焚之心。 然而万万没想到,盯着她看了半晌的韦玄,竟然没有向她出手,而是慢慢道:“不需要了……” 周满指尖突兀一颤:“什么?” 韦玄只将那枚扣在手中已久的玉简,递向周满,木然道:“你的剑骨,公子不再需要了。便当你我往日的约定,从来不曾有过。这枚心契,你拿回去吧。” 话到末尾,已然是一副风烛残年、凄惨神态。 只是此刻的周满,哪里还能关注到这点细节? 在听清韦玄第一句话后,她便完全怔住了,不敢相信—— 不再需要剑骨,将心契还给她,怎么可能?! 她立在原地,几乎怀疑自己是进了梦中,甚至忘了伸手去接那枚心契。 但韦玄似乎并非玩笑,等得片刻,不见她动,便慢慢将那深红的玉简,放在前面桌案上,只道:“从此以后,你与王氏,也再无瓜葛了。” 说完,他竟忍不住笑了一声。 只是笑完,连自己都感到荒诞迷惘,于是垂首,拖着那一副老迈残躯,一步步朝楼下走去。 韦玄想不明白,怎么会如此?那明明是他们最接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只差一点点,那只手就要碰到玉简。 可就在那一刻,他竟然停了下来,不仅收回了手,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不,不是这样。韦长老,不是这样……” 屋内屋外,所有人的心几乎都在那时一颤。 韦玄更是害怕:“公子!” 然而王恕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幸事?世间叫王恕的人,或有千千万万;神都世家的公子,也不只我一人;可天生剑骨者,世间得有几个?” 他终究还是无法迈出那一步:“若剑骨在合适的人身上,才能有其大用,本就负有剑骨之人,难道不比我这样夺人之骨为己用者更合适吗?我凭什么以为,我一定能成贤主?又焉知这剑骨原主得天之眷,他日不会有高于我的成就……” 韦玄听得浑身发冷,不禁道:“为了周满也不行吗?” 他早已知悉他待周满特殊,试图让他回转心意:“哪怕不为救世人,为救身边人也不行吗?” 王恕于是陷入长久的沉默。 韦玄还想再劝:“就算那剑骨原主他日得有大成,可与您、与您身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您的命数若不握在自己手中,岂非只能任人宰割!” 王恕闻得此言,目中也有凄苦之意,但末了还是摇头:“韦伯伯,我不是不想。只是真的临到头来,才发现做不到。” 那一瞬间,韦玄几乎万念俱灰。 王恕却反而平静下来:“我也希望,我能心狠,能不顾他人的苦痛,只全自己的心愿。可或许,上天早已定下了一切。它想杀我,惩我以病疾,又使我学医,令我看遍这世间诸般苦痛。取人剑骨,纵医术再高,其剖颈之痛,又岂是常人能忍?我已受够了苦,又怎能再使他人与我一般,陷入此等境地……” 韦玄道:“可你都没有见过那个人!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有何不可?你甚至不知道她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 王恕的目光,便移来与他对视:“你以为,我不想问吗?” 韦玄怔住。 王恕垂下眼帘,竟笑:“我只是不敢。我怕知道他是谁之后,会更不忍心,也怕自己去想,他是不是曾受到你们威逼利诱……韦伯伯,我确定我已竭尽所能,但很抱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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