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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来,已是第十五个了……” 代家主王敬终岁于南山悟道清修,不理俗事,王氏大权皆由王诰独掌,自是冷心冷面,行峻言厉;可二公子王命只从旁佐之,所领事少,相较之下要温和得多,且与王诰兄弟和睦,关系亲厚。 今日之事着实已困扰廖亭山一阵了。 犹豫片刻后,他斗胆向王命问计:“这些婢子侍女,原都旁系支族或神都其他大族遴选献上,为大公子描摹入画之用,个个芙蓉面貌、冰肌玉骨,可如今全都……可否请二公子指点,是底下人做得有何差错之处吗?” 王命只从他手中取过那染血的画卷来看。 即便墨迹已被染污大半,可仍看得出画的是洛水神女,无论水波浪纹还是人物衣饰,笔笔精湛,技法已极。然而有其形,却缺了一点神。尤其是那水中诸般精怪与车上女子,全未点画眼睛,更添几分刻板冷沉的死气。走笔至神女腰间垂落的丝绦时,笔锋则陡然滞重,竟是直接拉出去,一笔将这幅画毁去。 王命便慢慢道:“你们不曾有什么错处,只是兄长他,画不出来……” 或者说,根本不想画。 廖亭山只知这丹青之道乃是王敬要王诰、王命二人修习,于个中关窍困扰却是一概不知,这话于是听得半懂不懂,甚为迷惑:“那我等……” 王命将那画卷递还给他,只道:“近日大宴在即,神都事多,入画的婢子侍女,缓得一阵也好。” 廖亭山长舒一口气:“多谢二公子指点。” 他双手接过画卷,恭敬地告退离去。 王命立在原地,又看那园中牡丹一会儿,只想兄长现在心情该不太佳,旁人最好还是不去探看,于是折转脚步,便要回自己住处。 但走得几步,忽听左侧亭中传来轻声言语。 是一名侍女语中带笑:“宋小姐,夫人已候多时了,您这边请。” 王命心头顿时一跳。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女子一袭白底青裙,行步袅袅,面容端庄,口角含笑,自亭中出来,不是近日刚回神都的宋氏小姐宋兰真又是谁? 宋兰真出来就瞧见王命,世家子弟间自是早已认识,便自然地打了一声招呼:“二公子。” 王命拱手见礼,目光虽凝在她脸上,心中却有几分局促:“洛京花会已毕,兰真小姐还不回蜀州吗?” 宋兰真道:“本是要回的,怕耽误了学宫课业。不过恰逢大公子生辰寿宴,自要多留两日。且镜花夫人刚育了几株异种奇花,我要看完再走。” 她自是与花结缘,种花爱花。 只是王命不由想,恐怕也有张仪给不夜侯陆尝下帖,近日便要交手的缘故吧?事关中州剑印,三大世家皆是严阵以待,谁敢掉以轻心? 宋兰真同他寒暄完便要走。 却不曾想,王命忽然叫了一声:“兰真小姐!” 宋兰真回头。 王命面上掠过一抹薄红,只从袖中取出一副丝绢裱过的卷轴,双手向她递去。 宋兰真迟疑:“这是?” 王命道:“是一副山中兰花图。洛京花会上,兰真小姐催得百花盛开,但亲手所植的一盆剑中兰独独未开。前几天我去终南山向父亲请安,见得山中幽谷一株异兰徐开,便……便丹青笔墨绘了此图,愿能聊补兰真小姐花会之憾。” 话到末时,已有几分磕绊。 他垂下眼,似不太敢看她。 宋兰真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才将那幅画轴接过,打开来看,一时竟有几分怔然。 细笔描摹,技法虽不算顶尖,却正合了画中的山野情趣。 一株兰花便开在山石缝隙之间,墨色浅淡,楚楚如生,盎然纸面。 她好世间雅事,于书画亦有涉猎,岂能看不出此画形神具备,必是执笔之人全神贯注、用心所绘? 只是见此画中之花,不免想起她盆中之兰。 她名为“兰真”,洛京花会却唯独那盆精心侍弄的剑兰不开,连带所修的《十二花神谱》也无寸进,纵世间凡夫俗子为她催开百花而交口称赞、心驰神往,她心间却始终扎着一根刺,难以欢颜。 王氏二公子王命,修炼天赋虽算不得上佳,可若论丹青之道,却似乎胜过其兄王诰不止一筹,称得上灵气逼人。 宋兰真是能欣赏美的人,且从来不拂人好意。 她到底为这画中兰动了几分容,静看一阵后,敛去诸般思绪,只笑着道:“山中幽兰,独有野趣。二公子有心,兰真便却之不恭了。” 王命见她将画收下,唇边便溢出点笑意。 宋兰真同他告了辞,道一声:“明日再见。” 他也回一句“明日见”,目送人走得远了,待风吹来,方觉手心原来已出了一层微汗。 * 泥菩萨那长指已在她腕脉上搭了多时,其指腹的温热已透入她腕间那一层的细薄透白的肌肤。 周满就站在那诊桌前,神情懒散,也不收回手。 王恕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手指在她腕脉上搭了多久,一双眼就盯着她看了多久。 金不换在旁边看了半天,十分奇怪:“怎么了?” 王恕没回答,只问周满:“你服了几丸?” 这话金不换听不懂,但周满心知肚明,眼见泥菩萨绷着一张脸,不由一哂,竟道:“那要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了。” 一句话便噎得人心头作梗。 王恕在修炼之事上虽然是个废人,但只刚才按脉就能感觉出她脉搏平稳,体内灵气充沛,气息绵长,比起先前简直好了不知多少,甚至好得有些过头了。正常修炼,岂能有这般迅速的进境? 毫无疑问,那夺天丹她绝不止服了一丸。 她要能听医嘱,恐怕就不叫“周满”了! 王恕气闷,心知自己劝不住她,干脆丢开了手,只道:“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她若说假话,他不会相信; 她若说真话,他必然生气。 如此不如不听,丹药她都服了,难道还能让她重新吐出来? 周满不作声瞅着他。 他却已垂下眼帘,不再看她,只站在堂中诊桌前,提笔在铺好的纸笺上写下慎重斟酌过的药方,然后唤来孔最,让她去抓药熬药。 周满问:“我等多久?” 王恕头也不抬:“一个时辰。” 周满心道这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左右眼下也无大事,闲人一个,不如就在这边等着。 病梅馆前堂专摆了不少竹凳,是给来看诊的病人们坐的。 眼下候诊的人还不算多,她扫了一眼,便挑了角落里一个位置坐下来,闭目养神。 金不换却是闲不住,自打进了医馆,就跟进了自己家似的,一双脚管不住,左看看右看看,拿起桌上的橘子便抱怨:“菩萨,你说你们医馆是不是也太寡淡了点?即便咱俩熟了,我不算客,可人周满算客啊,也不说给人倒点茶来,端点果盘蜜饯之类的零嘴,太怠慢了。” 周满听得眼皮一跳。 金不换这时已走到正在抓药的孔最边上,还问:“孔最,你说是不是?” 孔最抓药的手一顿,咬紧了牙关。 以前金不换就是病梅馆的常客,手底下常会有人受伤,他有事没事就来这边蹭吃蹭喝,一身地痞流氓习气,要这要那,一张嘴叭叭说起来没完,越搭理他越来劲。只是他是泥盘街地头蛇,病梅馆不用交租,且他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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