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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着她的动作移动。 周满却已将那一碗药放下,声音悠长:“菩萨, 你有没有想过, 你和我从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和我这样的人待久了, 你的底线也会被不断拉低。我会成为你的深渊、你的劫火,把你从高处拽下来, 说不准烧得你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一丁点儿。” 说这话时, 她的目光便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裸露的脖颈上,仿佛屠夫注视着即将牺牲的祭品, 思考着如何下手才能稳准狠辣—— 直白且危险。 周满以为, 这至少能让这尊泥菩萨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 进而想起她这个人的本质, 知难而退。 岂料,这人凝视她片刻, 竟然摇头:“不,你不是。” 周满顿时皱眉。 泥菩萨道:“你只是我的病人。” 周满的神情终于微微变了一变。 王恕立在桌旁, 声音异常笃定:“倘若我有一日放低了自己的底线, 那一定是我自己愿意、自己选择了放低,和别人没有关系。再说,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你把我拽入深渊,而不是我拉你出来呢?” “……” 屋内那一簇闪烁的火光,便映照在他乌黑的深眸里,连带着她的身影也似被裹在这一点火光之中。 这一刻,周满竟没说出话来。 该不该说,这个人也很有自信呢? 或者说…… 很不怕死呢? 周满眼中充满了一种微妙的情绪,只问他:“你知道,这次投毒之事,在我这儿还没结束,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吗?” 王恕竟道:“以直报怨,你自不该善罢甘休。可至少接下来,你绝不会再用自己作为筹码了,不是吗?” 真凶是谁,实已确定了大半,端看如何才能报了这个仇罢了。 他搭着眼帘,只将她先前放下的药碗重新搁回她面前,然后才抬眸:“可以喝药了吗?” 周满忽然有些头痛:“这什么?” 王恕道:“我翻过了一些医书,‘待日晞’的毒有药可解,这是我近日来试过效果最好的方子,你若连续服上十天,差不多能将根骨上所沾之毒根除,对将来修炼的影响不大。” 周满只道:“岑夫子已留了话,命春风堂为我诊治祛毒,以便将功补过,无须你操心。” 王恕便看向她:“你信得过他们吗?” 周满似笑非笑:“那你我便信得过了?” 王恕的眉头瞬间皱得死紧,那双好看的乌沉眼眸里,一股怒意重新涌出来,一伸手便要将这药碗端回来,似乎因她这话生了气。 然而方端到一半,便忽然停住。 周满挑眉:“愣着干什么?端走啊。” 王恕隐忍着,硬将那一股怒意压回:“我说过,你是我的病人。周满,我不上当。” 那一碗药,第三次放到了周满面前。 这一次,一并递到她面前的,还有一小沓折射着辉光的洞明金纸。 王恕只道:“你若真的信不过,可以每次验过毒再喝。” 周满将那一小叠寸许见方的金纸接在手中,再看看眼前泥菩萨这一副不看她把这一碗药喝了就不罢休的架势,一时觉得自己太阳穴发紧,突突地跳起来,连着眼角都要跟着抽搐。 那药碗里苦味儿扑鼻而来。 她终于没忍住问:“有没有……” 不需要她把话说完,王恕已经了然,头回显出一种冷酷无情的姿态来,竟道:“这次没有。” 周满:“……” 什么叫“这次没有”?意思是你明明带了但就不想拿出来! * 夜色已经渐深,学宫西南角塔楼附近,坐落着一间幽静的院落。 庭间怪石嶙峋,青竹临窗而栽,廊下开着的却是一丛丛未经打理的野花,透着点懒得雕琢的自然朴素。 岑夫子就在东角的书房内,对着半幅挂画静立。 大约戌时末,原本漆黑的廊上,忽然燃起了一盏盏灯,仿佛一路感应着谁的存在,从远处一直亮到庭院这边。 于是他知道,要等的人来了。 在门前的那一盏灯也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亮起时,岑夫子转过头,便看见了手持一根藤杖走进来的韦玄。 两人看起来是差不多的年纪,一般地老态。 韦玄先看了那挂着的半幅画一眼,然后才不无讥讽地开口:“岑夫子与韦某可一向是泾渭分明。怎么,今日连夜都要请我来,莫非是学宫中出了什么处理不了的大事,想让韦某人搭把手,帮个忙吗?” 岑夫子只道:“等闲自不敢劳动韦长老大驾。只是你王氏的明争暗斗,如今已波及到学宫之中,甚至影响到了学宫其他人,我自该找韦长老谈上一谈。” 韦玄道:“那你不该去找王诰,甚至找他老子‘苦海道’王敬吗?找我有什么用呢?” 今日春风堂的事,早已传到了他耳朵里。 岑夫子又是怎么处理此事,他当然也了如指掌。 韦玄冷笑一声:“身为堂堂化神期修士,却连个小小的‘讳言咒’都解不了,难道夫子还能指望别人?” 岑夫子终于被他这般的态度激怒,也冷下了脸来,连着声音都变得一片凛然:“找王诰?王诰远在神都,难道有胆给整座学宫投毒吗!分明是你王氏荐进来的这个周满,胆大包天,自己被投毒之后就给所有人投毒,生怕事情闹不大,还要栽赃嫁祸,让别人背黑锅!” 今日春风堂,旁人或许糊涂,可岑夫子岂能看不明白? 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满腔怒意:“不仅行事邪性,且还有恃无恐!这就是你王氏现在推崇的手段,这就是你王氏倾力也要培养的客卿吗!” 韦玄竟忍不住笑了,一张苍老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戾气:“邪性又怎样,投毒又怎样?若非你剑门学宫的疏漏让她中了别人投的毒,她哪里用得着这般处心积虑去查幕后凶手?” 岑夫子一怔,继而更怒:“你早就知道!” 韦玄道:“我当然早就知道。她得知自己被投毒的第一时间,便知会了若愚堂,要等到你们学宫这边反应过来,只怕她人都不知凉了多久了。” 岑夫子攥紧了手,一股骇人的压迫力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所以是你默许甚至合谋了这次投毒,学宫里其他人的安危你们便全然不顾吗?” 韦玄藤杖一杵,狠声道:“旁人安危又有什么要紧?我王氏这一脉,只看周满一个。她若出事,这座学宫,凡有过失者,谁也别想活!” 岑夫子竟感到了一种寒意:“这周满,究竟是谁?” 韦玄却并不回答,只道:“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没有事。今日这一趟,韦某本可不来,可专程来了,就是想让岑夫子你知道,她在学宫中做任何事,都有我王氏这一脉在背后支撑。谁若想害她,便是与我韦玄为敌,与半个王氏为敌!” * 燃着的灯盏里,灯芯上爆了朵灯花。 周满终于还是捏着鼻子把一大碗药灌了下去,险些被苦到呕吐,连着喝了两盏茶,方才将那苦味儿压下去几分。 这时的脸色,看上去甚至还不如喝药之前。 她随手将已经空了的药碗扔回给王恕,咬牙切齿道:“药熬这么苦,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吗?” 王恕把空药碗放回提篮:“良药苦口,向来如此。” 周满瞬间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下了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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