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永嘉才说起请宋檀来的目的,“早先,因为我出宫的事,朝上似乎有些传闻,说与公公有关,使公公受了许多诬陷。” 宋檀知道这件事,但也仅限于知道,他连上折子的人的面都没见到,那几人就被贬值了。 “我想,我该为公公正名才是。”永嘉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掀波澜。”宋檀道:“再者,这些传言并未真正影响到我。公主还小,不必牵扯这些事,顾好自己是要紧。” 第45章 永嘉盯了他一会儿,感叹道:“公公颇有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意思。” 宋檀连连摆手,“我不敢说这样的话,只是世上天之骄子少见,多的还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虽说善心易坏事,可是,倘若有一日我落到那样的境地,也希望一个圣人般的人能怜悯我这等普通人。” 永嘉公主若有所思,聪明和善良都是美好的品质,若只得其一,永嘉相信京城里的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聪明。 她看了眼宋檀,道:“依我看,父皇做不得圣人吧。” 宋檀顿了顿,宣睢没有如圣人般怜悯每一个普通人,可是确确实实庇护了我。 永嘉留宋檀用了顿饭,回宫时天色已经稍晚了。他紧赶慢赶回到太极殿,见宣睢一个人在东暖阁下棋,灯火摇晃,他的身形岿然不动。 宋檀走上前,坐在长榻对面,双手垫着下巴看着宣睢,“陛下,我回来了。” 宣睢看他一眼,“喝酒了?” 宋檀想了想,道:“一点点。” 宣睢捏住他的脸,皮笑肉不笑道:“从宫外回来不要那么兴高采烈的,朕看了不舒坦。” 宋檀揉了揉被他捏的生疼的脸颊,从袖中拿出一个玉佩,“我给陛下带了东西。” 那是一枚海棠环佩,中间镂空,有一二点碎金浮在其上,充当花蕊。 玉不是多上乘的玉,胜在雕刻精细。 宣睢拿在手中翻看,笑道:“从前只知道送些不要钱的花草,如今宋公公大方了,晓得送玉了。” 宋檀嘿嘿笑道:“都是心意,都是心意。” “若论心意,倒不如一荷包剥好的莲子。”宣睢淡淡道。 宋檀没听清,“什么?” 宣睢看他一眼,“我说我想吃莲子了,你剥一些给我。” “行啊,”宋檀一口应下,“我可会剥莲子了。” 宣睢嘴巴抿起来,依然不见很开心。 -------------------- 宋檀:咋了嘛 宣睢:生闷气,吊死沈籍让你猜为什么 第26章 入夏雨水频繁,晨起看着还艳阳高照,不到中午就下起急雨来。雨水急唰唰下过一阵,噗噗嗒嗒地打在树叶子上。 宋檀回到太极殿的时候衣摆微有些潮湿,他怀抱着一大把莲蓬,走进东暖阁。 刚一进来,就听见隔壁传来一些动静,宣睢的声音不怒自威,听着就叫人心肝颤。 宋檀站着等了一会儿,不多时,贺兰信和邓云从里面走出来。贺兰信看了宋檀一眼便径自离开,邓云倒是停下与宋檀说了两句话。 “陛下心情不好,你小心伺候。” 宋檀应下,抱着莲蓬走进御书房时,宣睢正叫人把窗子打开透气。 外面下雨刮风,一开窗,潮湿的雨气和喧嚣的雨声一齐挤进来,殿里的苏合香味儿随之一空。 宣睢看见宋檀,问道:“去哪儿了?” “去摘莲蓬,”宋檀道:“我剥了莲子,煮百合银耳莲子汤喝。” 宣睢眉头微有些舒展,他招手让宋檀近前来。 宋檀将莲蓬放在一边,走到宣睢身边,揉按他眼睛上的几个穴位。 宣睢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叫宋檀给他念剩下的奏折。 宋檀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宣睢从前很喜欢听宋檀念书。 再翻起新的一本奏折时,宋檀流利的声音顿了顿,宣睢抬眼看他,“怎么?” “这是监察御史弹劾沈籍沈大人的折子,”宋檀道:“奏折中说沈籍自下江西之后,独断专行,对上阿谀奉承,对下用法严苛,仰仗陛下之仁恕,盗权窃柄,越俎代庖,江西官民怨声载道。” 他说罢,看向宣睢,宣睢却神色淡淡,问道:“还有别的吗?” 宋檀翻了翻手边的一摞,道:“这些都是言官上奏弹劾沈大人的奏折,京中官员也对沈大人的行事颇有微词,有御史上书,虽未像其他人那样弹劾沈大人擅权,但觉得沈大人行事过于高调,急功近利,恐使江西生乱。” 沈籍下江南已经三个月了,大约也摸出了一些头绪,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弹劾他的奏折。这些奏折多半是江西那边传来的,京城的官久居权力中心,还算沉得住气,只找了个御史上折子试探。 宣睢通通不理会,所有的折子都留中不发,也不曾在朝堂上议论过此事。 宋檀忍了又忍,还是问道:“陛下觉得沈大人在江西真的横行无状吗?” 宣睢反问,“你觉得呢?” 宋檀道:“沈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宣睢看了他一眼,道:“朕也相信沈籍的品行。” 宋檀看向宣睢,正对上宣睢的目光,“朝士半江西,动江西就等于与整个仕林做对。遍观朝野,唯有沈籍,不畏难,不求名,不怕死。这就是朕为什么让他去办这件事的原因。” “至于擅权,”宣睢理了理衣袖,不以为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沈籍身处的境地特殊,兵行险着也在情理之中。只要能从官员手中拿回足够多的土地,就是逼反了江西,朕也算他有功。” 这是宣睢作为一个年轻的,锐意进取且掌握实权的皇帝的底气。除了权术之外,他也在意王朝真正宝贵的东西,土地和百姓。 宋檀愣了一会儿神,心说永嘉公主要是在这里,大约也能称她的父皇做圣人了。 第46章 今日的晚膳是宋檀点的菜,赶着雨前摘下来的槐花,加了盐醋凉拌,拌一点虾米,鲜的不得了。槐花肉末卷,用的是精肉,油豆皮儿薄的跟纸一样,吃到嘴里还微微发着烫。有一道鸡汤,用火腿和鲜笋煮的,底下偎着细炭,盖子掀开的时候滚烫滚烫的。 夏天里宣睢胃口不好,但今日的饭菜用得不少,不知道是尝新鲜还是给宋檀面子。 宋檀侍候的也殷勤,宣睢怀疑他是又想出宫。不过一整个下午,宋檀陪了宣睢午睡,起来后陪他看了会儿奏折,然后自己描了几张大字,其余时间就坐在一旁的圈椅里,慢慢的剥莲蓬。 莲蓬的清香弥漫在整个书房,盖过了潮湿闷热的气息。 北安门外北镇抚司,贺兰信从外面回来,穿着飞鱼服,但未着绣春刀,应当是从府中来。校场上有不少人正在演练,他目光扫过去,却在校场边瞧见一个青色的身影。 “那是谁?”贺兰信问。 那人也看到了贺兰信,他走过来,客气地向贺兰信问安。 “宋公公,”贺兰信打量他两眼,“你怎么来了。” “来送陛下密旨。”宋檀道。 贺兰信看了看他,随后转身先行一步,“跟我来吧。” 宋檀与他走进内室,贺兰信挥退旁人,宋檀从袖中取出密信,“陛下命你调派一队锦衣卫,即刻下江南协同沈籍押送犯官,并护卫沈籍安全。” 贺兰信挑眉,“这是陛下的旨意?” “自然。” 贺兰信抽出信,信是宣睢的笔迹,印也是春在堂的印。 “我知道了。”贺兰信道。 宋檀看他一眼,道:“一定得尽快赶过去,那边的局势已经十分险峻了。” 贺兰信将信收起来,不冷不热道:“中贵人挂心宫里就是了,外面的事不劳费心。” 宋檀瞥他一眼,没理他。 两人从内室走出来,宋檀还想去校场看看人家耍功夫,贺兰信却站在宋檀身边,看样子要亲自送他离开。 路过校场,忽见校场之上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身着飞鱼服,一把白麟鞭耍的虎虎生风,破空朝宋檀的方向飞来。 宋檀眼瞧着这鞭子要落在自己身上,躲闪不及,贺兰信伸出手,一把接住了鞭子,手上顷刻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那女锦衣卫见状,忙上前请罪,“是属下不察,请指挥使降罪。” 贺兰信扔掉鞭子,鲜血一点点滴落在泥土里。 宋檀从袖中取了条帕子给他,他就用帕子草草缠了一圈。 “这位是宫里的中贵人,你该向他请罪。” 女锦衣卫的面色有些发白,“求贵人恕罪。” 宋檀摇摇头,“并没伤着我。” 他不打算追究这件事,看向贺兰信道:“你们锦衣卫的事情,自己料理吧。” 贺兰信点点头,宋檀这才离开了。 他一走,孟千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施施然拍了拍身上的土,道:“人都说中贵人有菩萨心肠,果不其然。” 贺兰信�人�一眼,“这样就把你收买了?” “他如今权势滔天,你又没有出言保我,就这样还愿意宽恕我,不是他心善还能是什么。”孟千山嘻嘻笑道:“总不能是看上了我的美貌吧。” 贺兰信没理她,径自往厅里走。 “别走啊,”孟千山道:“我赌赢了,你把骰子给我。” 她惦记贺兰信手上那枚错金银骰子已经很久了,一直也找不到机会弄来。 贺兰信把手上沾血的帕子扔给她,把她关在门外。 “耍赖啊你!”孟千山愤愤不平,扔掉了帕子,出门去了。 她走出北镇抚司,刚转了一个弯,就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她看了一眼,感慨真有钱,随后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宋檀坐在马车上看着她。 孟千山心思转过几遍,上前陪着笑问安。 宋檀笑问:“你们指挥使没有罚你吗?” “罚了,罚了,”孟千山道:“我这不正要去领罚。” “看不出来,”宋檀道:“我倒知道这个方向有京城最大的赌场,孟大人,大白天的就去赌,不好吧。” 孟千山神情微微有些变了,“你认得我。” 宋檀道:“锦衣卫里有女子,本就少见,观你的职位,至少是个百户。锦衣卫的女百户,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 锦衣卫女百户孟千山,出身草莽,从缇骑做起,凭着一身好武艺爬到锦衣卫百户的位置,何况她还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宋檀撑在窗子上,道:“我替你免了罚,你是不是也该为我办事。” 孟千山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事。” 她觉得自己真是小看宋檀了,京城里的人心就没有不黑的。 “马上锦衣卫就要有人去江南,我想让你同去,替我送一封信,保护好一个人。” 孟千山挑眉,“这有何难,随便挑一个人就是了,非得是我?” 宋檀道:“送这封信,不能让除你之外的其他锦衣卫知道。” 要瞒着宣睢,找比锦衣卫和东厂更厉害的人有些困难,宋檀只好从锦衣卫里面入手,找一个愿意帮自己的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封信是我的私事,不伤天害理,也不会影响你们锦衣卫要办的事情。”宋檀神色还算诚恳。 第47章 孟千山哼笑,“中贵人能瞒着我们指挥使找我做的事情,必定有很大风险,虽然我还不清楚风险在哪儿,但这绝不是个好差事。” 宋檀想了想,道:“你是要跟我谈条件吗?” 孟千山呛了一下,她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宋檀说的太直白了。 “我们指挥使有个错金银的骰子,听说是你送的。”孟千山搓搓手,“我也想要。” 宋檀摇头,“哪有送两个人一样礼的,被贺兰信瞧见了,不得觉得我轻慢他。” 孟千山啧了一声,“我都不求你帮我升官发财,这么一点小事也不行。” 宋檀想了想,诚恳道:“升官发财,这个可以。” -------------------- 孟千山:妈呀,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本文预计30号入v,入v当天更新两章6000字,感谢各位支持! 第27章 宋檀回了宫,宣睢东暖阁在打棋谱,弹劾沈籍的人一日比一日多,他都不批复,因此得了闲。 “去北镇抚司看过了?”宣睢问他。 宋檀点头,坐在宣睢对面,“北镇抚司确如传闻中一般肃穆,我没怎么往里面走,略停了停便回来了,不过锦衣卫确实能人辈出。” 宋檀坐定,宫人端来一盏茶,是杨梅饮,虽没有加冰,但是已经足够酸甜可口。 “喝杯茶歇一歇,跟我来。”宣睢将宋檀带去后殿,殿里堆满了大箱子,邓云站在人群中间,手中拿着一份单子。 见宣睢来,邓云上前行礼,将单子双手奉给宣睢。 宣睢看过,又递给宋檀。 宋檀问道:“这是什么?” 邓云道:“这是江西那边送往京城的东西,我着人扮山匪把这些东西截了下来,这单子是最近一批的。” 宋檀明白了,“是有人贿赂京官的东西啊。” 宣睢叫打开来看看,邓云即刻开了几箱子,一个箱子里装满了金锭,一个箱子里装珠翠宝石,另有一个箱子装了一座三尺高的白玉弥勒佛。 “好大的手笔。”宋檀道。 “还有几样东西要给陛下过目。”邓云招手,几个太监捧着锦盒过来,一个盒子里放了一些书简,是孔子所著的《春秋》原本,一个盒子里是一幅字帖,乃《兰亭集序》,另一个盒子则是一柄青铜剑,剑上刻字太阿。 宋檀惊讶不已,“都是真的吗?” “还没请人看过。”邓云道。 宋檀咂舌,“这几样东西,不像是贿赂普通京官的。” “可见朝中,卧虎藏龙啊。 ”宣睢轻嗤一声。 宣睢命邓云将这些东西整理入库,在清丈土地后用于百姓农耕。 宣睢走了,宋檀留下来看那份礼单,感叹道:“这么多钱呀。” 邓云嘲笑他,“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身在京城,天子脚下,便是受贿也不敢太过分。这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土皇帝一个赛一个的有钱。” 宋檀�人�一眼,“你呢,你又拿了多少?” “我只留了这一批的一成,”邓云有点�N瑟:“明年一整年都不愁吃了。” 宋檀挑眉,“你做这些,不怕陛下发落你。” 邓云哼了一声,“这些东西陛下心知肚明。可恨那贺兰信,不出人也不出力,平白分走我一半。” “他也知道?” “那当然,”邓云骂道:“瞧着是个目下无尘的,要钱的时候心黑着呢。” 宋檀啧啧称奇,邓云想起了什么,提醒了他一句,“似我们留下来的这些东西,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恩赏。但若江西那边有人给你送东西,你可千万不能碰。” 宋檀点头,“我晓得,琼台别院的管事是陛下的人,有谁往那边送东西,都是他来看着,想必不会出问题。” 宋檀揣着手殿里各处转悠一圈,道:“你与贺兰信一人一半,怎么就没想着分我点。” 邓云稀罕地看着他,“从前跟着沈籍念书,学了几年也没见学到一点君子之风,这才跟了陛下多久,脑筋转得快,心也黑透了。” 还不等宋檀说什么,邓云又道:“我得了好处,也没忘了你,给你送了东西,回去记得看看。” 邓云说的这个东西,宋檀听过就忘了,他赶着回东暖阁描字,描完字后出了一身的汗。在用晚膳和沐浴之间艰难选择了许久,宋檀还是决定先去沐浴。 吃饭要舒舒服服的吃,专心致志的吃,分神挂念着没做完的事情,是对吃饭的亵渎。 宋檀沐浴完,站在镜子前擦头发,箐云这个时候捧着匣子过来,里头装的就是邓云送的东西。 宋檀打开来,只见里头放着一件纱衣,薄如蝉翼,触之温凉。与纱衣放在一起的是一条金锁链,镶金戴玉的,一边手腕坠着一个小铃铛。 “什么呀,”宋檀嘟囔,“他老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东西?”宣睢从那边落地罩走过来,瞧见盒子里的东西,颇有些兴味。 他指尖挑起金链子的一端,拿着宋檀的手比来比去。 宋檀收着胳膊,要退不退的样子,道:“陛下忙完了,还未用饭吧。” “今日天热,没什么胃口。”宣睢道。 “唉,这,多少还是要吃些。”宋檀尽力劝阻。 宣睢摆手让宫人下去,拉着宋檀坐在床边,“我瞧着你像是困了,都沐浴过了。” 第48章 宋檀束手束脚地任由宣睢将刚穿上的衣裳给他脱了,换上那一件轻薄的,有不如没有的纱衣。 那条金链子,一只扣在手腕上,一只绕过床柱缠在宣睢手里。宋檀吊着一只手,跪得很艰难。 帐子里铃铛响了半晌,宣睢拽一拽链子,宋檀绊手又绊脚。 “若是能将你这样锁在宫里也不错。” 宋檀的眼睛有点花,他用力睁了睁,跟宣睢表忠心,“我现在不就在陛下身边吗?” 宣睢笑问,“那你会在我身边待多久呢?” 宋檀仰面看着帐子,金链子在反射一点光芒,“直到陛下厌弃我的那天。” 宣睢又拽了拽链子,铃铛的声音想起来,“你怎么不想想,我若厌弃了你,你有什么活路。” 这,总不至于太惨吧。宋檀胡思乱想。 宣睢看着宋檀,忽然有些后悔,他与宋檀肌肤相亲的太早,心便难以靠近。若是能时光倒流,他或许不该那么着急地给宋檀用药。或者再早一些,他不该将宋檀留在身边,搅乱他的自在。 宣睢解开宋檀手上的腕扣,爱怜地亲了亲被勒出来的红痕。 床榻之上的宣睢是最爱宋檀的宣睢,愿意在这一刻反思自己的罪过。下了床,宣睢就变成了坏心眼的皇帝,因为见不得宋檀比自己过得舒坦,硬把他往龙床上带。 孟千山带着宋檀给的书信下江南,去后不久,便给宋檀回信,说已经到了江南,见到了沈籍。 沈籍看了宋檀的信,但是仍然没有回信。不过孟千山的信里说沈籍一切都好,宋檀看过信,便罢了。 盛夏六月,骄阳似火,去年的这个时候朝廷因为汤固案而沸沸扬扬,今年比之去年不逞多让。 太极殿,内阁陈大学士和昌国公上书,弹劾沈籍十二道罪名,从独断专行到横征暴敛,更有证据证明沈籍越权插手军中,逼得一县百姓暴动,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宋檀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宣睢看完上书之后,不置可否,只道:“沈籍还未回京,诸位就替他议了这么多罪名。” 昌国公道:“陛下,沈籍之罪并非空穴来风,江西确有百姓暴动,弹劾沈籍的折子这些时日以来也未断过,人证物证俱全,绝非虚言构陷。” 宣睢不说话,看着昌国公,皇帝断案,有时候凭证据,有时候凭立场。他现在看着昌国公,大约就是在看昌国公的立场。 宋檀悄悄打量昌国公,昌国公如今已经年逾六十,在朝中勋贵和武将之中颇有威望。陛下的骑射都是昌国公教的,当年宣睢与汤固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昌国公也一直站在陛下身边。与公,昌国公是国之重臣,功勋卓著,与私,昌国公与皇帝有师徒之谊,深受皇帝尊重。 宣睢看了一会儿昌国公,问其他人,“诸位觉得呢。” 吏部尚书左看看右看看,道:“旁的不说,沈籍到江西,三个月杀了一百二十七名官员,是否有些不妥。” 御史也跟着应声,“寻常百姓犯死刑大罪还是报归京中核查。沈籍这样果断地就杀了一百多位官员,有滥施刑罚之嫌。” 宣睢看向其他人,内阁田阁老忍了又忍,道:“陛下,且不说以沈大人之品行绝无可能做出横征暴敛之事,便是要议他的罪,也总该等人回到京城,当面问个清楚。” 刑部侍郎是个暴脾气,“江西百姓暴动,分明是贪官鼓动,沈籍调派军将是为安抚百姓,诛杀犯上作乱之辈,是他平定了江西暴乱,不恩赏其功劳也就罢了,如何就要议罪了!” 众人吵吵嚷嚷没个决断,宣睢最后仍未定沈籍之罪,只待他回到京中,听他亲自回禀江西之事。 旁人都走之后,宣睢留下昌国公,“你当真觉得沈籍有罪?” 昌国公一张脸皱纹纵横,但是他的眼睛却不见浑浊,让宋檀不由得想起夏明义。 “不管沈籍有没有罪,江西之事都不应再查下去。”昌国公劝道:“去年一个汤固案,朝堂动荡了半年,还未休养生息,这又开始查土地兼并案。陛下,这么查下去,我真怕整个朝堂都要被杀个干净了。” 昌国公伏地请求陛下停止查江西案,生生恳切,字字锥心。然后,他在地上跪了半晌,只听得皇帝冷淡的声音,“怎么会没人呢,不是还有个沈籍吗。” 昌国公的心一下子陷进冰窟,年轻的皇帝是不怕被人威胁的,也最讨厌被人威胁。昌国公在这一刻看清了宣睢的决心,而他本该在此之前就心知肚明的。 但不管昌国公心里怎样想,宣睢已经看清了昌国公的立场。 第28章 大臣离开后,宣睢看着那份弹劾沈籍的奏折看了许久。宋檀掀开香炉往里面加香料,日影在他身上徘徊。 恰有银作局的太监来,送来各式首饰花样子。 “这是什么?”宣睢收起那份奏折,问道。 宋檀在一旁提醒:“陛下,永嘉公主的生辰快到了,您才吩咐了让银作局为她打新首饰。” 宋檀以为宣睢这会儿大约没什么心情,不过他仍然拿过了花样子,挑拣了十几样,又命六安开内库,添置了不少东西进去。 “你回头将这些东西送去给永嘉,跟她说,生辰宴回宫来过,近来京城乱得很,让她少往外跑。” 宋檀点头应下,跟着银作局的人去为永嘉准备东西。待他忙完了永嘉的事,回来已近掌灯。 第49章 宣睢在东暖阁,翻看着上次没看完的棋谱,以宋檀初入门的围棋水平,只能看得出黑子很艰难。 见宋檀回来,宣睢叫人上了果品和酥点。果子是刚从冰鉴里拿出来的,杨梅,樱桃,荔枝和桑葚,个个饱满圆润,散发着清甜的味道。 宋檀剥了个荔枝,先给宣睢吃,后面就都是自己的了。 宣睢把棋盘拂了,重新摆了几个子教宋檀下棋。他作为先生的时候,是很耐心的,一点看不出白天与朝臣交锋过的迹象。 宋檀看棋子看的两眼昏花,试探的问他道:“可以吃一点冰吗?” 宋檀用冰不少,吃进口里的却不多,依照皇帝的养生之道,晌午最热的时候和傍晚清凉时分都不能用冰。 不过今天宣睢允许了,宫人很快端来一碗甜白瓷装着的酥山,雪白的牛乳淋在碎冰上,加了蜂蜜和樱桃粒,甜蜜诱人。 宋檀噙着银匙,一面吃,一面探头去看宣睢的棋盘。 宣睢伸手抚了抚宋檀鬓边的头发,轻声道:“沈籍可能会死。” 宋檀还咬着小匙子,“什么?” 宣睢很温柔的看着宋檀,“他们已经被逼到绝境,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沈籍,沈籍没法回来面圣,脏水尽可以往他身上泼了。” 宋檀愣住,他把嘴里的碎冰咽下去,几乎以为尖锐的冰划伤了喉咙。 “陛下,”宋檀再开口,声音有些哑,“你没有办法救他吗?” “我已经派遣了锦衣卫保护他,”宣睢伸手下了一枚棋子,“其余的,看他的命了。” 命是什么,是最会做弄人的玩意儿,宋檀不喜欢这个说法,沈籍本该是名留青史的能臣,他不能悄无声息地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一晚酥山宋檀没吃完,剩下的宣睢接过去吃了,他咬的很用力,碎冰在他唇齿间咯吱咯吱。 宋檀给孟千山去信,但是等了好几天也没收到回信。他出宫给永嘉公主送东西,永嘉听着皇帝最后交待的那句话,问道:“京城要出什么大事了吗?” 这种风声鹤唳的气氛,让永嘉想起汤固案发时,她的神情有些凝重。 宋檀道:“这是大人的事情,与公主没什么干系,近来无事,可以多进宫陪陪太后娘娘。” 永嘉点头应下。 宋檀离了公主府,去堆雪楼坐了一会儿,楼上楼下的士子都在谈论沈籍在江西的作为,称他是英雄,是名臣。他们之中鲜少有人认为沈籍的所作所为太过出格,在他们看来,惩治贪官污吏,为生民博出路,是务必至高无上的。 怪不得宣睢喜欢用年轻的臣子,他们的朝气蓬勃远不是宦海中沉浮了许多年,说一句话都要思虑再三的老臣们可比的。 眼见天色将晚,宋檀不得不回宫。 太极殿灯火通明,邓云和贺兰信都在,见宋檀回来,两人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宋檀看向邓云。 邓云低声道:“刚传回来的消息,沈籍回京图中遇刺,下落不明。” 宋檀面上空白了一瞬,“死了吗?” 邓云道:“只是下落不明。” 宋檀嘴唇发颤,但是很快稳住了,“陛下呢。” “在里面。” 宋檀深深呼吸了两下,面色平静了才走进去。 贺兰信盯着宋檀的身影,“他有二心。” 邓云嗤之以鼻,“不可能,宋檀只有陛下一个主子,上哪儿生二心。” 贺兰信�人�一眼,“我说的是,一女侍二夫的二心。” 邓云面色一变,低声骂道:“你胡说什么!” 贺兰信轻嗤一声,“身在曹营心在汉,早晚出事。” 邓云犹豫了一会儿,“那你说,该怎么办。” “杀了沈籍不就行了。”贺兰信道:“你就想不到?” 邓云是跟皇帝一起见到宋檀沈籍并行的,那时候他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陛下要用沈籍,”邓云道:“你看不出来。” “我没看出来,”贺兰信施施然道:“江西的事,陛下会舍得让宋檀去吗?” 那当然是不舍得,邓云想了一想,但是陛下很舍得沈籍。 “你的意思时,派人去救沈籍的时候杀了他?” 贺兰信笑而不语。 邓云心里想着这种可能,琢磨了好一会儿,忽然盯着贺兰信,“你不会是在坑我吧。” 贺兰信转了转手里的骰子,道:“我这是为了宋檀好,杀了沈籍,宋檀就没念想了,如此才能长久地待在陛下身边。” 这下邓云完全不信了,“你会为宋檀好?笑话!” 贺兰信不说话,邓云也不再搭理他。 内殿,宣睢站在窗户边,平静地注视窗外的黑夜。 “陛下。”宋檀走到近前,向他行礼。 宣睢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宋檀直起身,还没说话,宣睢就道:“知道沈籍的事了。” 宋檀心头微颤,“知道了。” “并没有他的死讯传来,”宣睢道:“不过,能在诸多护卫中围杀沈籍,大约他的处境不会太好。” 宋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宣睢救沈籍,以什么立场呢。 “宋檀,”宣睢忽然直呼他的名字,“如果沈籍死在了回京的路上,你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会恨我吗?” 第50章 宋檀忽然抬头,看着面前的宣睢。在因为沈籍的事情慌乱之时,他感受到一种巨大的难过,宣睢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 “为什么要恨陛下。”宋檀摇摇头,“并不与陛下相干。” 宣睢回头望了他一会儿,他觉得此时宋檀的眼中藏了一种怜悯,这种怜悯是对自己还是对沈籍?宣睢不清楚。 “好罢,”宣睢低低地笑了,“为了你这一句不恨,朕也会尽力保沈籍平安。” 宣睢下旨,东厂锦衣卫各派了大批人马,御令下达到各级官府,沈籍的画像被贴得大街小巷都是。 京城里也暗潮涌动,明眼人都看出陛下的决心,也有一些人担忧动荡的朝堂。 在这个时候,宋檀收到了孟千山的回信,信是由信鸽带回来的,信封染血,里面只装了一枚莲子。 宋檀盯着这枚莲子看了一会儿,忽然问箐兰要牙牌出宫。 箐兰惊讶不已,“天晚了,宫门要落钥了。” “我有急事,要立刻出宫。”宋檀道,宣睢此时在永嘉公主的生辰宴上,他逼一逼箐兰,箐兰会把牙牌给他。 拿到牙牌,宋檀换了件外袍便飞快跑去宫门。宋檀的恩宠有目共睹,宫门的侍卫不会因为天晚而拦宋檀。 可让宋檀万万没想到的时,贺兰信也在宫门口。 宫门口灯火通明,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围在宫门口,人群里走出来贺兰信。 “你要出宫?”贺兰信拦着宋檀,“陛下可知道?” “我收到了沈籍的信,”宋檀拿出那份带血的信,气喘吁吁,“我要去一趟沈籍家。” 贺兰信看了一眼信,却不为所动,“我劝你少管沈籍的事情。” “沈籍已经很久没消息了,他给我传信,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宋檀试图劝说贺兰信。 贺兰信看了宋檀一会儿,却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觉得陛下想要沈籍活着吗?” 宋檀一下子愣住,“你什么意思?” 贺兰信慢条斯理道:“江西已经杀了很多人,拿出来的土地足够交上丰厚的税,陛下的目的大约已经达到了。沈籍是论功行赏还是客死他乡其实都无所谓,更何况,陛下厌恶沈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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