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宣睢冲他招了招手,宋檀走到他跟前,把两朵玉兰花串在宣睢手腕上,自己笑起来。 宣睢随便他摆弄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捻了捻宋檀的左耳,问:“还有耳洞呢。” “好几年没戴东西了,”宋檀道:“我不晓得能不能戴上。” 宣睢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只翡翠坠子,细细地银针穿过宋檀的耳朵。 翡翠坠子晃来晃去,像是竹叶上的露水,宋檀柔韧的腰紧绷着,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宣睢含笑望着他,宋檀捂着耳朵从他身边走开。 房门被敲响,外头人通报说,曲易春来了。 宋檀抓起扇子走出去,迎面跟曲易春撞上。 他看见宋檀,神色有些细微的变化,但是很快稳住了,只是极快的看了眼宋檀的耳朵。 宋檀把扇子抵在鼻尖,遮住半张脸,尴尬地想,曲易春现在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耳洞了。 小楼有一个极宽阔的露台,修着扇形窗,正对着秦淮河。贺兰信站在栏杆边,宋檀溜溜达达走过去,问道:“这位曲大人,我从前在京时从没听过。” 贺兰信看他一眼,道:“他哥哥叫曲萍,是个御史,曾因弹劾你被责罚。邓云亲自下的手,差点要了他的命。曲萍卧床半年,之后便外放出去了。曲易春在此后展露头角,与魏乔系出同门。” 宋檀有些惊讶,不知道其中还有魏乔的事。 据贺兰信所说,当时魏乔想要入阁,与绿衣合谋,另有一群文官,想要推举魏乔压一压邓云的气焰。曲易春也是这个想法。魏乔被贬后,他身边簇拥的文官大多缄默不言,只有这个曲易春,几年来孜孜不倦地与邓云作对。 宣睢毕竟不是真的昏君,不可能放任东厂随意构陷官员。邓云抓不到曲易春的把柄,只能收敛一些,忍气吞声。 宋檀咂舌,“这样说来,邓云这几年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呀。” 贺兰信倒觉得没什么,他也有做错事被陛下冷落的时候,东厂与锦衣卫,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权力总归没有流到别的地方。 “你们都不给我写信,京中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晓得。”宋檀摇着扇子,耳边的坠子晃来晃去。 贺兰信笑了,道:“陛下都不曾给你回信,我们倒先回信了,算个什么?” 宋檀道:“这有什么所谓?” 贺兰信深吸一口气,看着宋檀,调侃道:“你是万事不操心的人,自然不晓得我们的难处。” 宋檀看了贺兰信一眼,觉得贺兰信在挤兑自己。 不多会儿,曲易春从里面走出来,到宋檀和贺兰信面前,还拱手行了个礼。 宋檀走进去,迫不及待对宣睢道:“这个曲大人,真是个人精。” 宣睢把桌上的东西放在一边,道:“何以见得。” 宋檀把自己跟曲易春在神宫监的事情说了,“他后来指使金小金找我问计,怕也是觉得我上头有人,想借我这把刀。” “京城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这话倒也是,”宋檀坐进窗下的躺椅里,踩了一下地就晃悠起来,“我想,神宫监的黄承福是邓昌给出的弃子,邓昌自己大约也是弃子,只是不知道他上头还有谁了。” 宋檀说起这些事情,感叹京城里的人都是天生的政治生物,自己在京城里算笨的,到了这里却比金小金、邓昌等人还要看的通透了。 他于是察觉出一点乐趣,站在外头往里看,众生相实在奇妙。 他对这些事有心,宣睢是很乐意教他的,“那你知不知道,曲易春也有危险了。” 宋檀坐起来,“怎么说?” “邓昌是邓云的干儿子,你知道吗。”宣睢问他。 宋檀想了想,“你是说,邓昌上头的人是邓云吗?” 宣睢摇头,“再想。” 宋檀拿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扶手,犹豫道:“曲易春和邓云不和,邓昌是邓云的干儿子,不管邓昌上面的人是谁,曲易春都可以把邓昌的事赖到邓云身上。” “但是,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宋檀慢吞吞道:“陛下就不能容他了。” 曲易春的危机不在金陵,不在邓云,在陛下。 宣睢笑道:“聪明。” 宋檀咂舌,“他会那么做吗?” 宣睢不去揣摩曲易春的想法,只道:“他要做什么,就得承受什么。” 宋檀把扇子放在胸口,希望曲易春能坚定些,做个正直的人。毕竟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宣睢不是个好老师,至少他不懂循序渐进这一套,宋檀很快感受到了权力的残酷,于是对此不再感兴趣了。 隔天小楼的人给了宋檀一张拜帖,帖子是金小金写的,请宋檀出去玩。 宣睢允了,但是对于宋檀不让人跟着这件事有些微词。 第95章 小楼门口,金小金和阿景都在,就差宋檀。宋檀三两步从里面跑出来,道:“去哪里玩?” 金小金好奇地看了看小楼,对宋檀道:“跟我来就是了。” 宋檀和阿景被金小金带上了一艘画舫,两层高的画舫,红漆栏杆,黑瓦船棚,进得船内,香气扑鼻。几十根大蜡烛映照着金杯金盏金盘,灯火辉煌。 阿景咂舌,“金小金,你也贪污啦!” “怎么说话呢,”金小金道:“我刚跟着曲大人破获了一场大案,这是大人给的赏银。” 三人依次落座,每张桌案上放有四样果品四样点心,并一壶竹叶青。 宋檀先来了一杯竹叶青,咂摸了一会儿,道:“如果加冰,味道会更好。” 他问侍女,“可有冰吗?” 侍女刚要点头,金小金就心疼道:“还要冰呢,也太奢侈了。” 阿景道:“瞧,还是那么抠搜。” 金小金摆手道:“不要加冰了,不加冰了。” 宋檀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送些冰吧,屋子里到处都是蜡烛,送些冰凉爽些,冰镇过的酒水味道也更可口。” 金小金扭捏了一下,“宋檀,你真好。” 他转过身,对阿景翻了个白眼。 不多时,冰送上来了,还有几分冰做的酥点,淋上牛乳和蜂蜜,甜津津的。 歌舞来了,十来个身着红衣的姑娘,柔韧的腰肢白的晃人眼。金小金还有点不好意思,见宋檀和阿景都看得认真,他才大大方方的对着人家姑娘流口水。 歌舞下去之后,是一个女子的琵琶表演。金小金兴冲冲道:“这位是名满金陵的却愁娘子。” 却愁娘子看着年岁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怀抱着琵琶坐在绣凳上,披帛垂在脚边。一声琵琶响,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琵琶声,高处响遏行云,低处几不可闻,猛烈时如万马奔腾,轻柔时如微风拂面,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含情脉脉。金小金激动不已,只恨自己没有白乐天那般诗才,再赋一首琵琶行。 一曲终了,金小金连连拍手称赞。 却愁娘子却看向宋檀,只见他倚着凭几,已然睡着了。 金小金推了推宋檀,“你怎么了?这么好的曲子也能睡着,莫不是吃酒吃醉了?” 宋檀醒过来,揉了揉眉心,道:“抱歉,我习惯了,一听曲儿就想睡觉。” 却愁抱着琵琶,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想必是我的曲子不中听,这才叫客人听睡着了。” 宋檀直起身子,倒了杯酒,道:“也有可能,我是个粗人,就不懂听曲。” 却愁娘子道:“那我与公子再奏一曲。” 宋檀只好道:“娘子琵琶奏的好,刚烈不屈,我没福分,便是再奏一曲,大约也是要睡着的。” 却愁听见刚烈不屈四个字,大为震动,一双漂亮的眼竟有些湿润,“这么多人,唯有你听懂了我的曲子。” 却愁抱着琵琶走下来,在宋檀面前屈身一拜,“我愿自赎其身,跟随公子,为奴为婢也无二话。” 宋檀被吓到了,一杯酒没喝进嘴里,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金小金歪着头看他们俩,一时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 金小金:咋了,咋了,到底咋了呀。 本文后半部分回京之后还会有永嘉和绿衣的出场,如果不喜欢或者接受不了的,建议及时止损。 希望大家看文开心。 第54章 宋檀衣服湿了,起身避去屏风后面换衣服,侍女送来一套簇新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有。宋檀只换了外袍,换下来的衣服搭在屏风上,找了个香炉过来烘着。 金小金探头探脑的,宋檀问道:“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金小金道:“怎么你只是睡了一觉,人家却愁娘子就非你不可了呢。” “这我怎么晓得,”宋檀摊手,“总之我是无福消受了的。” 阿景跟在金小金身后进来,道:“你好了没有,却愁娘子还在等你。” 宋檀整整衣服走出来,却愁娘子跪在案前,仍在等宋檀的回答。 宋檀道:“我的确不懂乐理,实在不是却愁娘子的知音。” “但是公子听得懂我的琵琶。”却愁娘子很执着。 “我不是金陵本地人,以后要离开的。” “情愿为奴为婢,追随公子。” 宋檀看着却愁,真心实意地开始发愁。 阿景低声问道:“莫不是你家公子不许吗?” 宋檀也悄悄道:“这件事,听都不能叫他听见。” 金小金道:“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 宋檀不跟他说,只跟却愁道:“请娘子进卧房说话。” 画舫上有专供客人休息的卧房,屏风、浴桶、地毯、香炉一应俱全,一张拔步床,红销帐用金钩挂起来,床上铺设锦衾。这房间里,狭小幽静,隐秘性十足,里面什么声响,外间是听不着的。 却愁站在那张床前,咬着牙,宋檀却坐在一边的榻上,道:“我可以帮你赎身,但是你不能跟着我,要自己去找营生。” 却愁是贱籍,没法自己给自己赎身。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宋檀,道:“我想跟着公子。” “我瞧着你并不想跟我,为人奴婢也不算什么好去处。”宋檀道。 第96章 却愁名满金陵,肯定不缺愿意给她赎身的人,挑上宋檀是看重宋檀不近女色,听琵琶都能睡着,显然对自己不感兴趣。 却愁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立刻提起衣摆跪下,“公子恕罪。” 宋檀摇摇头,并不在意,“想为自己找一条出路,这没什么。” 他问却愁,“你的身价是多少?” “八千两银子,”却愁道:“这个钱自然不要公子出,我有些积蓄,只劳烦公子兑换成银子。” 说着,她命侍女去拿自己的东西,交待隐蔽些,莫要叫管事的看见。 侍女也机灵,用了一些秘戏册子做伪装,把却愁的妆匣带了过来。 宋檀还在那里盘算八千两怎么这么贵,却愁已经把自己的妆匣打开给宋檀看,第一个抽屉里都是些钗环臂钏,金银首饰之类,第二个抽屉里有二十来锭大银丝元宝,第三个抽屉里有一串龙眼大的珍珠串,还有一匣子夜间起亮的宝石。 “这些典当出去,总有万两银子,”却愁道:“除却赎身钱,余下的,给公子做打点之资,请公子莫要推辞。” 宋檀咂舌,“这些钱给了我,不怕我卷钱跑了吗?” 却愁咬咬牙道:“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我信公子。” 宋檀点头,只要了第三层抽屉里的珍珠和宝石,“这些足够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做盘缠吧,我会尽快去办,你等我消息。” 却愁道谢,又问他要身上一点东西充作嫖资,给管事妈妈看。 宋檀今日出来的忙,玉佩也没带一个,耳朵上倒是挂着翡翠坠子,但这个实在不能给出去。他想了想,问却愁借了一条发带,把头上的玉簪拔下来给她。 头发散了,却愁去拿梳子要给宋檀弄头发。宋檀两只手握着头发,发带咬在嘴里,没让却愁帮忙,自己随意弄了一下。 他的头发散下来,面容便柔和了很多,有些雌雄莫辨的漂亮精致。 出来后,宋檀与金小金和阿景走出画舫,站在画舫前头吹风,等着画舫靠岸。 金小金道:“你真要为她赎身?” 宋檀点头,与金小金和阿景细说了此事,阿景听完,夸赞道:“称得上一句有勇有谋了。” 三人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阵嬉闹声,是另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船,比金小金这个大多了。船头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冲这边喊道:“请却愁娘子过船相会。” 那边一个管事妈妈赔着笑道:“却愁娘子这会儿不得闲,还在陪客呢。” 那小厮蛮横不讲理,“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别管却愁娘子现在在谁哪儿,就是上了床也得给我拽下来。” 管事妈妈没办法,只好找了个人过来问问,却愁显然不想去,她离自由只差一步之遥,这些做惯了的事情顷刻间变得难以忍受。 宋檀在一边看着,“却愁娘子先来的我们这船,我们又不是没付钱,岂有半路把人带走的道理。” 话刚说完,那艘船上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走了出来。他本是问管事妈妈要却愁的,抬眼一看,一片碧波之上,宋檀长身玉立,微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几缕长发扫过面颊,耳边的翡翠坠子一摇一晃。 他看住了,命船夫靠近那艘船,越快越好。几个船夫立刻摇起船桨,画舫往那边靠近。 宋檀还在劝,不妨另一艘画船没停住,一下子撞过来,撞得他猛地往后倒。金小金和阿景连忙去拉他,金小金离得近,拉住了宋檀,自己反被绊了一下,翻进河里。 宋檀惊住了,“快快!救人!快――” 阿景拉了宋檀一把,只见河水里,金小金扑腾两下,很快往岸边的方向游去。 宋檀忙招呼画船靠岸,到了岸边,宋檀和阿景跳下船,跑到金小金旁边,脱下外袍裹住他。 此时天渐渐热了,但河里的水仍旧冰凉,金小金冻得脸都白了。 “他们也欺人太甚!”宋檀道。 金小金哆嗦着道:“那是靖国公府的公子,别去招惹。” 宋檀顾不上那么多,花了几个钱雇了个轿子,将金小金送回了家。 傍晚时分,宋檀衣冠不整地回了小楼,宣睢一见他,眉头便皱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给宋檀倒了杯茶,想去问贺兰信,不过脚步顿了顿,暂时没有动作。 宋檀要气死了,他愤愤地向宣睢描述了那群纨绔子弟的恶行――宋檀不知道人家公子是想靠近这边,只以为那公子哥是恶意撞船。 “金小金都被他撞下去了,要不是他会水,这要出大事的!” 宋檀说到一半,想起宣睢是皇帝,于是又补了一句,“虽有错,但罪实不至死。” 宣睢失笑,宋檀转眼想起金小金,又忍不住了,在宣睢怀里,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宣睢圈着他,耐心听他讲,“是呢,瞧瞧你,外衫也丢了,头发也乱了。” 宋檀顿了顿,狠狠点头,“是啊是啊,都怪他们!” 说罢,宋檀一口气干了茶,茶杯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出门去了。 “做什么去?”宣睢问道。 “我去看看小金。” 宋檀换了身衣服,怀揣巨宝出门了。 宣睢叫来贺兰信,问那几个纨绔子弟的事情。 “瞧把他弄得,衣裳丢了,头发也乱了,气成那个样子。” 第97章 贺兰信顿了顿,“他的衣服和发簪,倒不与这件事相干。” 宣睢一顿,倏地看向贺兰信。 宋檀去找金小金,金小金泡了热汤,又抓紧喝了两副风寒的汤药,瞧着活蹦乱跳没什么问题。二人把却愁给的那些珍珠宝石看过了,一块找了个当铺抵兑,兑出整整一万两银子。 金小金眼睛都直了,很艰难地把目光挪开。 隔天宋檀又去了画舫,却愁娘子拿出手帕包裹的玉簪子,道:“我先去同管事妈妈说,我二人说定了,再过来这边。” 宋檀说好,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却愁给他预备下果品和酒水后便退出去了。 今日阳光不错,照得水面上波光粼粼,宋檀拿着一串葡萄,倚着窗户往外看。 “铮――” 屏风后忽然想起了琴声,宋檀吓了一跳,道:“谁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宋檀,倒是琴声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如空山流水潺潺,悦耳动听。 宋檀慢慢走过去,在屏风跟前,已经能看过那人的一点轮廓,他穿着雪白的宽袖长袍,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挽了,泼墨般倾泻在雪白的衣衫上。 宋檀犹豫着,“秋光?” “铮”地一声,琴弦崩断,屏风后,一线日光落在那人脸上,他抬起眼看宋檀,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乎叫人沉溺。 宋檀头皮都要炸开了,往后退了一步,被自己的衣服绊倒在地上。 宣睢双手按在琴弦上,起身端了杯酒,递到宋檀面前。 “你不喝吗?”宣睢勾起嘴角笑,“公子这样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会不接我的酒呢?” 宋檀捂着脸,他受不了宣睢这样的风流装扮,更受不了宣睢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宣睢抓住他的一只脚踝,宋檀才发现自己激动地腿都在抖。 “你别,”宋檀不敢看他,“我知道错了。” “你哪儿错了?”宣睢把宋檀拉到自己跟前,捏着他的下巴喂他喝酒,“错把我叫成秋光?” 日光刺眼,宋檀躺在地毯上,胳膊捂着眼,不看明媚的阳光,也不看惑人的、鬼魅似的宣睢。宣睢把宋檀头上的发带解下来,将他的一只手绑在桌子边。他手里拎着酒壶,酒水都泼到宋檀身上,衣裳单薄,很快透出一点皮肉。 宣睢拍了拍他的腰,笑道:“你躲什么,我来伺候你呢。” -------------------- 酒水从宋檀脸上一点一点往下滴,他哽咽了两下,道:“哪有....哪有这样伺候客人的。” 宣睢挑眉,掐着他的脸颊,笑着问道,“你被伺候过吗,你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 宋檀答不上来,他只蒙着脸,说不得话了。 第55章 黄昏时分,却愁被人押到一艘画舫上,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画舫里面不是原本的模样,那些丝丝幔幔都撤了,只一张长榻靠墙,立着一座屏风。 屏风后的长榻上有人的影子,却愁不敢抬眼,屏气凝神,等着里头人召见。 “近前来。”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却愁绕过屏风,在长榻前跪下行礼。 宣睢倚着迎枕坐在榻上,宋檀睡在他身边,面向里侧,裹着一张毯子。 宣睢在给宋檀揉着手腕,一股苦涩的药香味弥漫着。 却愁是久经风月的人,略瞄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慌张,觉得找上宋檀怕是闯了祸了。 宣睢抬眼,以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却愁,道:“确有几分颜色。” 却愁磕了个头,要辩驳些什么,却见宣睢摆了摆手,道:“先候着吧,等他醒了,再决定你的去留。” 如果宋檀喜欢她的琵琶,就把却愁带回宫去,权当弄只鸟儿解闷了。 却愁从里头退出来,外面船舷上,站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高大的身影。 贺兰信看了眼却愁,仍叫人将她待下去。 秦淮河里,泡了十几个衣着锦绣的年轻公子哥,一个个冻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明明是最热闹的时候,整个秦淮河却一声不闻,陷入难言的寂静中。 有锦衣卫来回报,说靖国公家的公子也在里头,并非有意冒犯贵人,是见之心喜,想要与其交友的。 贺兰信嗤笑一声,对身边的曲易春道:“靖国公家的三老爷,折在当年的江西案,老靖国公致仕后,没多久是病死了。靖国公一家退居金陵,仍然不懂收敛,张狂得很。” 曲易春沉吟片刻,道:“下官明白了。” 曲易春到金陵这几月,日渐消瘦,邓昌的事情了了,他没有用这件事攀扯邓云。皇帝对曲易春很满意,至少在皇帝这里,已经过了一关。 如果他能将靖国公府的事情办好,来日归朝,少不得又是一个沈籍。 贺兰信想到这里,也愿意多指点曲易春两句。 “靖国公府与江西案牵扯颇深,江西案又是陛下一个心结。只是当年江西案牵扯甚广,无辜之人也牵涉其中,曲大人要查,必得小心些,莫要误伤了别人。” 曲易春看了眼贺兰信,贺兰信言尽于此,不再说了。 一进初夏,金陵先下了好几天的雨,雨大时一阵倾盆,雨小时细雨如丝,只是延绵不绝,不见晴日头。 宋檀被禁了足,窝在小楼里,窗户边有个花盆,先前种的花死掉了,这会儿冒出许多蘑菇来。 第98章 他拨弄了两下圆滚滚的小蘑菇头,百无聊赖地回到宣睢身边。 香炉里点着香,为了除湿,苏合香里掺杂了一点艾草,香烟袅袅,静谧无声。宣睢坐在窗下看书,宋檀走过去,翻出一个骰盅摇骰子。 如果宋檀能把三个骰子摇出四五六,宣睢就放宋檀出去玩。 宋檀试了两天,都不成功,他现在摇骰子只是为了打扰宣睢。 宣睢不动如山,宋檀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立刻跑去推开窗。 贺兰信刚要出门,瞧见宋檀推开窗,问道:“何事?” “你教我摇骰子吧,我想要四五六。”宋檀说。 贺兰信往里头望了一眼,道:“我很闲吗?” 他走了,宋檀愤愤地关上窗,对宣睢道:“你们都欺负我。” 宣睢放下书,问他,“你多久没写字了?” 那是有一阵子没写了,宋檀挪到书案后,到处摸了摸,嫌天气潮,纸不对,墨也不对。 人一旦放开了玩,就很难再想去做正事了。 宣睢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字帖,道:“你跟着沈籍的时候,每日潜心向学,跟着我,就只会玩骰子。叫你的好夫子知道了,要说带着你不务正业了。” 宋檀悻悻地,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开始写字。 写字这种东西,真是糊弄不得,宋檀写了两张,给宣睢看时,宣睢都不做评价。 潇潇雨落,落进秦淮河里,泛起点点涟漪。湖面上有乌篷船,挑着大担的菱角荸荠。宣睢走到门边,吩咐管事去买一些。 宋檀渐渐静下心,再写出来的字总算有可以点评之处。 贺兰信回来了,来找宣睢回话。宣睢嘱咐下人换一盏明瓦灯,洗一些樱桃、枇杷和杏子来。 贺兰信带来了曲易春,几人在书房商议事情,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下雨天,天黑的格外早。宣睢喝了杯茶,起身回房。 卧房里没有点灯,暗沉沉的,宣睢猜测宋檀应当在睡觉,八成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撂了纸笔。 他推门进去,借着窗外的一点微光,果然看到落地罩的帷幔被放了下来,垂在地上。 宣睢掀开帷幔,眼前忽然出现一点亮光,只见桌上放着一盏宫灯,暖黄色的光透过糊灯笼的纸,照亮纸上的图画。 那是一个人在抚琴,背景不在画船而是在高山流水之间,松竹相伴,芝兰依偎在他衣摆边,右上角有句诗。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宣睢把灯笼拿在手里细细看了许久。 “你还不出来,莫不是真睡过去了?” 宋檀从宣睢身后走出来,笑嘻嘻道:“你瞧,我题的字好不好。” 宣睢看他一眼,“早两天练一练会更好。” 宋檀眉眼一落,有些不高兴。 “不过画得很好,”宣睢道:“十分传神。” 宋檀又抿着嘴笑起来,坐在桌边指给他看,“这个糊灯笼的纸,是我自己做的,就是姚黄纸,你看出来没有。” “我做纸的手艺不好,做出来的纸有些不均匀,”宋檀嘿嘿笑道:“你凑合看吧。” 宣睢手上拿着灯笼,看了又看,道:“我要把它放在床头,好不好?” “你这么喜欢呀。”宋檀美滋滋道。 宣睢抬眼看他,被灯光映照的眉眼十足俊美。 宋檀后知后觉,笑意收敛,“什么呀,我不要。” 宋檀起身要走,宣睢拉住他,半拖半拽地将他推到床上。 他回身把灯拿到床头,那边宋檀就从床上爬下来。 “你是不是非要我绑着你的双脚才听话。” 宋檀刚探出来的脚顿了顿,又不情不愿地收了回去。 明亮的灯光映照出一片细腻白皙的皮肉,宋檀越是不想看,宣睢越是要作弄他。 那山间奏乐的有匪君子,衣襟掩到喉结、高洁禁欲的人,到了床上就能这样坦然地去扒别人的衣服。 他到底还是把宋檀绑起来,两只手吊着,在他柔韧的腰上画桃花。 宣睢握着他的腰,嘴里还漫不经心道:“你乖一些,再乱动,明天就不要下床了,就这样待在床上,也省得弄花了我的桃花。” 宋檀被他逼得哭,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像窗外的淫雨一般,一夜未断绝。 雨过天晴的时候,小楼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贺兰信亲自出面接待,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貌美夫人,穿着灰色的道袍,一头缎子般的长发系了两根发带,她不饰簪环不着脂粉,却在眉心点了花钿,一时间不像个僧人,也不像个贵妇。 “映真郡主,许久不见了。”贺兰信拱手行礼。 映真郡主慢悠悠地回了个礼,道:“得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贺兰家就已经为贺兰大人议亲,怎么听说到现在了,贺兰大人还是个光棍呢。” 贺兰信道:“不比映真郡主风流多情。” “我是出家人,你怎么能说我风流多情呢。”映真郡主掩面嗤笑。 贺兰信与映真年少相识,年少时性格就不合。贺兰信是家族中的独裁者,显然不会喜欢映真这种离经叛道的女人。 “映真郡主来此所为何事?”贺兰信不再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映真端起茶,“前几天秦淮河那样大的动静,金陵人人都晓得。人家说,贺兰大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瞧着却不像那个样子,所以过来瞧瞧。” 第99章 贺兰信道:“你瞧过了,确实是我。” 映真看了贺兰信一眼,正色道:“陛下驾幸金陵,我无论如何也该前来拜见,劳烦贺兰大人通报一声,若陛下不见我,我也不多留。” 贺兰信沉吟片刻,起身去楼上了。 他走后,映真整衣肃容,罕见地有些紧张。 不多时,映真被请上二楼明间。 宋檀是第一次见映真郡主,算起来,映真郡主是宣睢嫡亲的表姐,长相与太后有些相似,都是鹅蛋脸,柳叶眉,眉心一点花钿,弱化了她强硬的气质,为她的神色添了点妩媚。 听贺兰信说,映真郡主是久居道观的假道姑,她第一任夫君是入赘,两个人关系一般,在道观里,她有四五个模样清俊的宠儿。 “即使这样,她还是将整个方家牢牢握在手心,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小看。”贺兰信道:“她这次来,我想,八成是来为先前方二老爷之事请罪求情的。” 第56章 映真郡主问了安,目光挪到宋檀身上。 因为远在金陵,映真对宋檀所知不多,因此不敢贸然说话,只是开口夸赞道:“这位就是陛下身边的宋公公?不愧是陛下教出来的人,气度非同一般呢。” 宣睢微微笑了笑,却对宋檀道:“你先去。” 映真郡主看着,就知道这是陛下不想别人在宋檀身上做文章的意思。她也知趣,不再提宋檀,只拐弯抹角打听宣睢来金陵的目的。 依照映真的猜想,宣睢来金陵多半是为了料理盘踞金陵的权贵世家,曲易春拔掉了邓昌,剑指靖国公府,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对方家下手的打算。 “承恩侯府是母后娘家,血浓于水的血亲,谈不上清算不清算。”宣睢道:“只是若一门心思扎进这些事情里,那可谁也救不得了。” 映真闻弦声而知雅意,立刻道:“二叔年迈昏聩,给太后娘娘、陛下面上抹黑,这是无论如何饶恕不得的。” 宣睢看她一眼,微微点点头,使人端上茶点。 “朕在金陵并不待多久,你不必太挂心,来日我回京,你也不必来送。” “是,”映真一一应下,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件私事向陛下问策。” 宣睢端起茶,“说来听听。” 映真便道:“我的长女已经年满十六,平素跟在我身边,养出一身刁钻脾气。若是嫁到别人家,以她的脾气恐怕要吃苦头,因此我想教她同我一样,招个上门女婿。” “只是如此?”宣睢看她一眼,“你莫不是想叫你女儿像你一样,以后执掌家业吧。” 映真笑笑,道:“确有这个打算。” 宣睢道:“当年承恩侯府由你接手,是因为你长兄夭折,二房不成事。但是如今你有儿子,听人说,年纪小小,勤奋刻苦,不像无能之辈。” 映真抿了抿嘴,实话实说,“我想立女儿为继承人,是为一点私心。如果下一任家主也是女人,为了她自己的名正言顺,也会承认我与太后娘娘为家族做出的贡献。若是儿子,他未必真能为我说话,只怕会更像他父亲些。” 宣睢顿了顿,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太后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映真觑着宣睢的神色,道:“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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