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檀陷入一种难言的恐惧和焦虑之中,他泡完了香药,两个宫女给他穿上雪白的绸衫子,又端来一碗散发热气的汤药。 “这是什么?”宋檀问道。 箐兰答道:“是安神汤,陛下特地吩咐的。” 宋檀看向她们,“陛下今晚不会来了吗?” 箐兰道:“陛下今晚不会来,他吩咐过,好生伺候公公歇息。” 第23章 宋檀稍稍放心,他把汤药喝完,箐云送上几样蜜饯和一碗剥好的石榴,鲜红晶莹的石榴籽儿放在水晶碗里,看着便垂涎欲滴。 宋檀这会儿却没心情吃,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一会儿。他躺在床上,箐云和箐兰将两边的床帐放下来,熄了灯后静悄悄地退去了。 床铺的很软,高床软枕,人一躺下就整个陷了进去。 宣睢安排的很好,安神汤很有效,宋檀躺下时还满腹心事,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的嘴巴里还残留着汤药的苦味,如果他今晚有梦,该是一个混乱又腥涩的梦。 宋檀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他掀开帘子,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箐云和箐兰听见声音,进来伺候他穿衣服。今日预备的衣服,不是内侍的官服,而是一件靛青色的圆领长袍。 “不敢劳烦。”宋檀自己把衣服拿过来穿上了,箐云只捧着腰带牙牌等物站在一边。衣服是熏过熏香的,都是苏合香的味道。 门外有人搬箱子,宋檀问道:“在做什么?” 箐云道:“陛下吩咐将你的东西都搬来,以后你就住在东暖阁。” “这怎么行,这......”宋檀连连摇头。 箐云神色却很平静,“这是陛下的意思,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去问陛下。” 宋檀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太极殿的书房撤掉了一块乱七八糟的地毯,宋檀没吃到螃蟹,嘴角裂开了一道小口子。箐兰给他拿药膏抹了抹,一整天他都不是很想开口说话和吃饭。 离开太极殿的时候,宋檀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向陛下谢恩,箐云却告诉他,陛下许他随便出入――这个时候,宣睢又是宽和而善解人意的了。 宋檀慢吞吞地走在宫道上,揣着手,一边走一边整理思绪。路过尚膳监,刘公公叫住他,“你昨个怎么没来吃螃蟹?” 宋檀摆摆手,“没胃口。” “稀罕,还有你没胃口的一天。”刘公公走上前,瞧见宋檀嘴角的伤口,便道:“你是吃了什么别的东西上火了吧,这样,这两日我给你弄点清粥小菜,下次再给你做蟹酿橙。” 宋檀抹了抹嘴角的伤口,跟刘公公打了声招呼,继续揣着手往前走。 回到西直房,自己的房间几乎已经被搬空了,宋檀生出一点强盗过境的悲凉,换个方向去找夏明义。 “陛下很生气吗?”夏明义没想到,淑妃给宋檀的这桩婚事,以宣睢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原因。皇帝不喜欢后宫中人窥探,但这不是宣睢昨晚生气的理由。 他是因为宋檀而生气的,他喜欢宋檀,竟到这个程度了吗?夏明义难得有些拿不准了。 见宋檀趴在桌上发呆,夏明义又温声道:“你也别烦,绿衣那件事已经解决了,陛下回绝了淑妃娘娘。我看你不如趁着这个空档,去找陛下求求情,将绿衣调至别处。” 宋檀看向夏明义,“现在?” “不是现在还是什么时候?”夏明义拍了拍宋檀的肩膀,“淑妃娘娘,邓云,哪个能大过陛下去?你求这个求哪个,不如直接去求陛下。” “你是有能力的,只是你还不知道怎么用。”夏明义耐心道:“檀儿,别害怕陛下,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你能沾得一星半点,就足够尊崇无限许多年了。” 宋檀愣愣地看着夏明义,夏明义看宣睢,将他视为皇权,看宋檀,是讨好皇权的工具。宣睢和宋檀,在夏明义的眼中,都平等的不是人了。 从夏明义这儿离开,宋檀想去找绿衣,不过绿衣这会儿还在淑妃娘娘那里,宋檀得找个人帮他传信。 传信的人还没找着,宋檀先碰见了沈籍。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沈籍了。 沈籍穿着朱红色的官服,胸前绣着云雁,手中拿着笏板,应该是刚刚才去面圣。 “你升官啦。”宋檀惊喜地看着沈籍的新官服。 沈籍也打量着宋檀的新衣服,笑道:“朝中各处缺人,陛下将我调去了工部。” 宋檀感叹,“也不枉从前蹉跎的那些年。” 沈籍笑了笑,目光在他嘴角的伤口划过,“你嘴上的伤怎么弄的。” 宋檀一下子顿住了,沈籍的眼睛明亮又锐利,好像能将他整个人看透。宋檀后知后觉感到羞耻,他该怎么回答沈籍,这是他在何种境地做了什么事情留下来的伤口。 宋檀很不自在,侧过身,挡住那一点不起眼的伤口。沈籍很温柔,他察觉到他的目光让宋檀不舒服,便慢慢挪开了视线。 “天太干了,有点上火。”宋檀回答。 沈籍不知道信了没有,说起了另一桩事,“你与魏乔认识?” 宋檀微微有些惊讶,道:“我与他在堆雪楼有过两面之缘。” “是你举荐他做官?” 宋檀摇摇头,“他做了官吗?” “在吏部做典吏。”沈籍道。 宋檀猜测或许是陛下的意思,便如实道:“他以后一定前途无量,陛下很赏识他。” 这印证了沈籍的另一个猜想,魏乔应该是入了陛下的眼。不过沈籍没有细问其中缘由,事关陛下,他不想让宋檀说太多。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沈籍道:“朝中有人说,魏乔是你举荐,在陛下身边,你比邓云还要得脸。” 第24章 宋檀低着头,“这是没有的事,邓云是东厂厂公,谁能越过他去。” 沈籍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仅仅如此,还因为你跟邓云是不一样的人。” 宋檀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沈籍。 沈籍道:“邓云追名逐利,你并不追求那些,你期望安稳平静的日子。” 宋檀微微叹息,“宫里哪有什么安稳平静的日子。” 他们两个人慢慢往前走,沈籍斟酌着,缓缓道:“邓云以宦官之身掌东厂大权,宫内宫外都要给他面子,这样的日子看似风光,底下却暗潮汹涌。哪一天陛下不需要他了,他的下场或许比你师父还要不好。” 宋檀安静地听,他知道沈籍这些话里有别的意思。 “宋檀,你是宦官,这是命运带给你的苦难,不是你的错。时人认为的官宦尖刻阴险是一种偏见,与你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干。你能在宫里独善其身,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沈籍只说对他的期许,言语已经含蓄到不能再含蓄。 宋檀停下脚步,看向沈籍,“我想我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沈籍站在前面,看向他的目光中藏着悲悯,良久,他轻叹一声,道:“是时运多艰,是禁庭凶险,不是你的错。” 宋檀眼睛发涨,他匆忙转过身,一声招呼也没有打就跑走了。他在这一刻知道了自己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待在陛下身边,该与宣睢做什么样的事情。 命运的变换有时候就在一个转身,沈籍与宋檀在此刻都预见了。 宋檀一口气跑到太极殿,箐云在整理东暖阁的东西,她与箐兰以后只负责照顾宋檀。 宋檀跑进来,问箐云要胭脂。 箐云愣了一下,箐兰却自去拿了自己的胭脂。 宋檀弯腰看着妆镜,拿手指点了胭脂擦在嘴上。箐云要给他重新梳妆,宋檀却很快放下胭脂又跑了。 陛下在书房,宋檀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去。 他一身靛青色的衣袍,如一线天光,乍然闯入宣睢的视线。 “陛下,奴婢有件事求陛下。” 宣睢挑眉,“说。” 力口君羊八5伍456 宋檀爬到宣睢跟前,身子直直的,头却温顺的低下去,露出洁白细腻的后颈。 “我与绿衣有兄妹之义,我得陛下青眼,便也想为绿衣寻一个好去处。”宋檀道:“她是庄妃娘娘宫里的旧人,与永嘉公主相识。奴婢求陛下,将绿衣调去给永嘉公主,来日公主出宫,绿衣为公主府女史,如此也好在宫外寻一门亲事。” 宣睢沉思片刻,点头同意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宋檀,宋檀能向他提要求,想必对应付的报酬很清楚。 宋檀抬起头,眼睛湿润着,双唇染了胭脂,更衬肌肤如雪。 宣睢眸光闪烁,他将宋檀拉起来,将他抱在怀里,手指碾过唇肉,点在嘴角的伤口上。 “疼吗?”宣睢问道。 宋檀摇头,“不疼。” 宣睢摸着他细细的脖颈,“等你熟练了,便会自如一些,不会这么难受了。” 宋檀脸颊微红,但是向宣睢保证,“我会好好学的。” 他那样认真,像学生面对夫子一样,好像这是一件正经地不能再正经的作业。 宣睢忍不住笑了,他真是难得的高兴,抱着宋檀,怎么都爱不释手。 -------------------- 宋檀:正不正经我不知道,反正你是个假正经 第14章 中秋节是大节日,宫中一连忙了大半个月,过了节,宫人才松了口气。趁着节下,人人都松散些,秋高气爽的天儿,连宋檀也愿意各处去转转。 他去找邓云,一进院子就被满院的草木惊到了。邓云爱好草木,中秋节的时候下面人争先送来奇花异草的孝敬。这一整个院子,东边一个架子,摆了十六盆半人高的花儿,西边一个大花架,藤蔓沿着花架蔓延,郁郁葱葱的绿叶子里点缀着一些鲜红的花朵。石子路两边和屋檐下,都摆着各色细草。 宋檀走过来,看着他的花儿啧啧称奇。 屋子里,邓云挥退回话的太监,道:“稀客呀,你怎么来了。” 宋檀进了屋,下人端来了茶点。 “我没什么事,闲逛来的。”宋檀道。 邓云打量他两眼,哼笑一声。宋檀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不仅住在太极殿的东暖阁,连内官服饰也可以不穿了。听说,三天里,六安往东暖阁跑了六回,每回都是给宋檀送东西去的。 “有个事的确是要你帮忙,”宋檀道:“之前的那些秘戏册子你还有吗?” 邓云挑眉,“有,你要多少都有!” 宋檀摆手,“我不要那么多,你给我一本就行了。” 邓云吩咐人去拿,转头看着宋檀,笑意盈盈道:“你总算知道上进了。” 宋檀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邓云端起茶,道:“既如此,有桩事我要跟你说明白,你那好妹妹,可不是我有意为难。” “我知道,”宋檀道:“是师父的主意。” 邓云也不意外,哼笑一声道:“你不笨,只是装傻充愣。” 下人将秘戏图送来,是一本绣像,上好的绣工,纤毫毕现。 宋檀接过了,卷起来揣在袖子里,看向邓云,“如果我能在陛下身边立足,不会忘记你今日的恩情。” 第25章 他的目光清亮,没有勃勃野心,说的话也不是笑里藏刀。 邓云却有些不自在,他起身,将宋檀送出门外。 门口,宋檀忽然停住,问邓云道:“我能掐你两朵花儿吗?” 邓云方才的感动消失无踪,他指着宋檀骂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在邓云的骂声里,宋檀掐了一大把粉白的秋海棠,拿手绢包着,一溜儿烟跑走了。 他回到东暖阁,把秘戏册子藏在床头,箐云进来整理衣物,看见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宋檀把那一包秋海棠拿出来,请箐云拿针线给他穿个手环。 箐云放下手中的东西,取了针线给宋檀穿花。这样的事情,宫女们都会做,只是做了私下带带,不能带到贵人眼前。 宋檀腕子细,不一会儿就穿完了,他抬起手嗅了嗅,道:“不如茉莉花香。” 箐云笑笑,问:“剩下的花儿做什么?” “你们看着弄吧,想做什么做什么。”宋檀放下袖子。 箐兰走过来,道:“陛下召你。” 宋檀一下子站直了,箐云给他整了整衣服,道:“手串才刚穿上,就不摘了吧。” 宋檀说好,就这样穿着常服去御前。 宣睢在写字,桌上铺陈着雪白的宣纸,他长身玉立,下笔轻缓而从容。 宋檀走过去,站在一边磨墨。 他伸出手,手腕上粉白的花朵就露了出来,这样小而轻盈的颜色,与庄重华贵的殿宇格格不入。 宣睢放下笔,握住宋檀的手腕。他的手腕细白,骨头上覆着一层匀称的皮肉,淡青色的脉络很明显。柔软的花瓣蹭着他的皮肤,蹭出一点微红。 宋檀惊了一下,没有动,任由宣睢摆弄着。 宋檀的手最近经常保养,抹了很多香膏,茧子都薄了。 “这样一双手,磨墨实在是可惜了。”宣睢亲自拿布巾擦干净宋檀指尖上的一点墨迹,又将那花环解了下来。跟宣睢的手比起来,宋檀的手小了点,手指不如他修长。奇怪的是,明明宣睢是养尊处优的那个,他手上的茧子比宋檀还重。 “方才去哪儿了?”宣睢问道。 宋檀顿了顿,道:“去找邓云,他那里很多花。” “喜欢花儿?”宣睢想了想,道:“云南进贡了一批山茶,适合观赏,一会儿叫六安给你送去。” 宋檀想了想,道:“我可以送两株花给别人吗?” 宣睢问道:“送给谁?” “给邓云,”宋檀道:“我掐了他好多花儿。” 宣睢温和的笑着,“那便送去给他吧,邓云实在能干,该赏的。” 宋檀觉得宣睢将自己看透了,或许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提邓云,但是宣睢的纵容态度又让宋檀觉得无伤大雅。皇帝对他的纵容太过,宋檀又胆子太小,以至于他到现在还在摸索皇帝的底线。 “过两日,朕带你出宫吧。”宣睢用手指蹭了蹭宋檀的面颊,“晚上住在琼台别院,多逛两天。” 宋檀乖巧地点头。 当晚回到东暖阁,宋檀掏出邓云给的绣像,准备挑灯夜战。 这本绣像只有前三页是老老实实地在床上,后面就越发大胆了,还用上了各种玩意儿,宋檀看的龇牙咧嘴的,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来,心里直发慌。 箐云箐兰见灯还亮着,便过来拦着宋檀,不让他熬夜。 “今日休息不好,明儿个便很憔悴,多少脂粉也补不过来的。” 宋檀被她们两个逮到看秘戏图,怪不自在,箐云箐兰却没什么羞涩之意。 “我问一个冒犯的问题。”宋檀盘坐在床上,犹豫道:“你们伺候过陛下吗?” 箐云箐兰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她们是宣睢身边得力的人,虽是宫女出身,但其实更类似锦衣卫。 其实宋檀想问宣睢在床上是什么样的,会如他平日里那般温和吗?回想起某一个傍晚,宋檀摸了摸嘴角,又觉得宣睢根本与温和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东暖阁静悄悄地,只有他们三个人,这样的安静与隐秘方便人们说真话。 年长一些的箐兰道:“陛下不是好磋磨人的。” 宋檀还是放心不下来,但他想起了另一桩事,“陛下为什么不进后宫了?” 箐云知道一些,见箐兰不反对,便告诉宋檀,“这事与庄妃娘娘有关,算是一桩宫廷秘闻。” 那时庄妃还是皇后,膝下只有一女。庄妃的父亲汤固很心急,他想要中宫与东宫之位全收在手中。某一天,他送了庄妃的一位族妹进宫。 这位族妹并不比庄妃聪明,不知因为什么,冒犯了皇帝。皇帝杀了很多人,那位汤家姑娘也没能活命。后来,宣睢就不怎么进后宫了。 算一算,那个时候正好是皇帝与汤固撕破脸的时候,或许就与这件事情有干系。 皇帝不肯进后宫,在前朝约莫也有一些言论,不过那时候冲突都在汤固与皇帝之间,这些事情在意的人不多,后来一搁置就没什么理由再提起了。 接连几年都没有选秀,后宫里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些,都是混熟了的。太后觉得这些后宫妃嫔可怜,对她们一贯很宽和,愿意给她们叫戏班子,安排她们整理宫务,偶尔举办聚会,大家一块吃喝玩乐。 若不是太子之位,想必淑妃不会拉扯宋檀与绿衣,没有淑妃和赵妃的暗暗相斗,后宫也能更和谐一些。 第26章 “好了,你早些休息吧,不要再熬夜了。”箐兰收了宋檀的灯,将床帐放下来后,与箐云一块退下了。 出宫那一日天气很晴朗,秋高气爽,有大雁在碧空中南飞,一排小黑点,飞了许久也没飞出宋檀的视线。他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回头时发现宣睢正看着他,眼含笑意。 宋檀面色微红,忙走到宣睢身边。 不知道宣睢看他抬头看大雁,会不会觉得有点傻。 到了琼台别院,略休整一会儿,园子各处逛一逛,就要用午饭。午后宣睢与锦衣卫指挥使有别的事要忙,让宋檀一个人去玩。 花园里的满池荷花已经全都落败了,宋檀蹲在池塘边,觉得莲藕大概很肥美,就是没有人来摘。 邓云匆匆找到宋檀,叫他去小楼。 “你怎么不跟在陛下身边,”宋檀问:“贺兰大人都在和陛下议事,你不去吗?” 邓云领着宋檀进小楼,“我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宋檀问。 邓云带着宋檀走上二楼,楼上早已预备好了沐浴的东西,箐云箐兰就站在一边。 “你说什么事情。”邓云睇他一眼。 热气氤氲着整间屋子,宋檀的面色却不自觉有些发白。邓云退出去,对箐云箐兰说,“看好他,别叫他吃东西,别叫他露一张苦瓜脸,若是惹得陛下不喜,那全都完了。” 话刚落下,里头传来砰的一声,箐兰忙去看,见是宋檀不小心磕到了浴桶边沿,胳膊上红了一块。 “没事,”宋檀揉着胳膊肘,“抹点药就好了。” 邓云皱着眉走出去,忧心忡忡的样子,刚下楼,就见宣睢站在书案边,翻看宋檀练的字。 “他怎么样?”宣睢漫不经心地问道。 邓云收拾好情绪,赔着笑道:“宋檀胆子小,多少有些紧张。” 宣睢丢下宋檀的字帖,看向邓云,轻描淡写道:“给他用些药吧。” 邓云心里咯噔一下,低头恭顺道:“是。” -------------------- 邓云:他不做人了。 第15章 秋天的天空深邃又辽阔,宋檀在窗边撑着头,看着暮色一点一点漫上来。 他穿的单薄,一件湖水青的软绸衫子,略抬一抬手,袖子就落到了手肘,露出细白的两只腕子。 屋里有炭盆,并不冷,宋檀想着,若是这时候能有一把花生放炉边烤,味道应该很香甜。 他腹中实在有些饥饿,早知道中午那顿饭是他今天最后一顿饭,宋檀当时就应该就该把那碗雪梨菱角汤喝完。外间传来响动,宋檀一惊,却见是邓云走了进来。 邓云瞧见他这个样子,眉头皱起来,“你看你这草木皆兵的样子,陛下看见了能开心吗?” 宋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也不想的嘛。 邓云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打开来是一盅桂花燕窝羹。“怕你饿的受不住,给你弄了点吃的。”邓云道。 宋檀拿过小银匙,道:“你不是说不叫我吃东西吗?我都做好饿一晚上的准备了。” 他虽这么说,对这碗燕窝却不见外,已经吃上了。 邓云神色不明,看着宋檀一口一口吃完,再三叮嘱,“你在陛下面前要多小心,不该说的话不说,万不要冒 犯了陛下。” 宋檀点头,“我晓得。” 邓云走后,屋里开始点灯,夜色笼罩别院,院外的草木影影绰绰,弯月甚是明亮。 宣睢走进里间,屏风的床榻上,床帷散着,一个人影躺在床上,薄纱是月光,他身上散着亮。 宣睢走到床边,撩开帐子,宋檀躺在床上,好像喝了酒一样,面色绯红,神志不清。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蹭着双腿,领口散乱地掖进去几缕头发,原本铺好的床铺皱皱巴巴的,都被他蹭乱了。宣睢伸出手蹭了蹭他的面颊,宋檀立刻抓住他的手放在脸上,冰凉凉的,甚是舒服。 宣睢另一只手去拉扯他的腰间,他的上衣散乱,双腿从宽松的裤管里伸出来,只有腰间这一片捂得严严实实,好像有什么秘密一般。 宋檀怕痒,宣睢一摸他的腰,宋檀就像个虾子一样躬起来,不肯让他碰。可他还抱着宣睢的一只手,期望能得到一点安慰。 宣睢顺着他的力道,将手伸进他的怀里,挑开他的衣襟探进去。宋檀全身的皮肤都泛着好看的粉色,温度灼人,他全身上下都被洗的很干净,带一点药香。这让宣睢想起自己吃过的茯苓糕,甜腻软糯,带一点药材的苦香。 宣睢俯下身,在宋檀脖颈边嗅了嗅,轻轻舔了舔。 宋檀给出了很大的反应,宣睢压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往后退,两个人的身形都被帐子笼罩住了。 如同宋檀猜想的一样,宣睢不是个温和的人,他骨子里的掠夺和残酷在床事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宋檀跪在床上,双手都被宣睢扳着,脑袋快要钻到枕头里去。他的腰一点也不软,宣睢略微用一点力气,宋檀就叫疼,三分的疼要被他叫出十分,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装可怜。 “怎么这样娇气。”宣睢将宋檀的长发攥在手里,微微一用力,宋檀就不得不仰起头,脖颈被折出一个脆弱的弧度。他脸上湿漉漉的,在无意识的哭泣。 月上中天的时候,宋檀清醒过一阵,彼时刚解了药性,宋檀的视线一直在摇晃,月亮被晃成一大片白光,眼前宣睢的眸色却好似浓墨般看不透。 第27章 宣睢第二次要比第一次温柔些,宋檀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宣睢低头轻吻他的嘴角,那漂亮的锁骨上落下一片又一片梅花。 借着月光,宋檀看清了身上的人,紧实的肌肉上沁出的一点汗渍都分外清晰。他随着宣睢的力道摇晃,乱七八糟的想,原来一个正常的男人是这样的,原来这样的人才叫男人。即使褪去了身份的外衣,他与宣睢仍然是不 平等。 宋檀为自己的残缺感到悲哀,他难过的哭了出来。 宣睢明白他在哭什么,有点怜悯他,亲了亲他的嘴巴,伏在他身上说些什么哄他。宋檀听不分明,他仰起脸蹭了蹭宣睢,宣睢也怜爱的给予他亲吻,这样真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了。 宋檀为这一晚几乎做了所有的准备,可是这个晚上对他来说,还是太过漫长和艰难。 宋檀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他在昏迷前,宣睢仍饶有兴致,一双眼睛因为欲望而明亮鲜活。 宋檀昏睡了一整个白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琼台别院。 箐云箐兰听见床帷里面的动静,都上前伺候,一个撩开床帐,一个端来茶水给宋檀润喉。 一口热茶下去,宋檀干的冒烟的嗓子得到了慰藉,他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刚去唱过大戏,“陛下呢?” 箐云道:“陛下先回宫去了,他许你在别院休憩,还吩咐我们两个好生伺候你。” “陛下还将琼台别院赏赐给了公公,以后这里就是你的 私宅了。” 宋檀支起身子想了想,道:“邓云呢?” 箐兰道:“邓厂公说,你做得很好。” 宋檀放心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又躺回去。 宋檀在床上又躺了半个多时辰,因为饿得受不了,所以 下床洗漱。 在穿衣服之前,箐兰拿来了很多瓶瓶罐罐。宋檀身上实在是惨不忍睹,左肩有一道见血的齿痕,胯骨上是杂乱层叠的手指淤青,更不要说双腿内侧揉捏出来的痕迹。箐兰面不改色地为宋檀上药,待到下半身时,宋檀却拽着衣服,“我自己来。” 他的羞耻来的坚决而奇怪,多半是被宣睢那副男人的躯体刺激出来的。 箐云去而复返,拿来一个锦盒,里头放着十几只大小不一的玩意儿,“这是给后面上药的。” 宋檀后知后觉有些难堪,箐兰劝他,“是对自己好的东西,没什么的。” 宋檀点点头,在屏风后面折腾了半响才出来。 用过饭,箐兰拿来琼台别院的地契,上面已经写上了宋檀的名字。 宋檀拿起来看,与其说这是宋檀的私宅,倒不如说这是宣睢与宋檀在宫外行乐的地方。 宋檀拿着地契发呆,抬眼却瞧见庭院外一株金黄色的银杏,明亮又扎眼。 银杏树在正院外,已经长了三四层楼那么高,地上铺着石砖,树下有石桌石凳,都覆满了落叶,像是银杏树的光从树上流淌到了地上。 这样一树金灿灿,亮闪闪的银杏,像光明的,璀璨的未来。 宋檀还挺开心的,他觉得自己迈过了一个坎,从邓云的态度看,大约他做的还不算差。 箐云拿来软垫放在石凳上,宋檀坐下来,把满桌的落叶都聚拢到面前,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太极殿,宣睢自宫外回来就一直在处理奏折,他不怎么信任内阁,内阁到现在也还没选出新的首辅,所有的事情都要他来拿主意。 扔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请安折子后,宣睢想,或许可以着手培养看好的内阁人选了。 贺兰信候在一边,他是宣睢的伴读,也是宣睢仅有的信任的人。 眼下宣睢因奏折而心情不好,贺兰信琢磨着,不知道他一会儿要拿谁开刀。 恰在此时,邓云捧着一个锦盒走进来,到宣睢身边,耳语了几句。 贺兰信眼看着宣睢眉眼舒展开,他把锦盒打开,拿出一朵银杏叶攒成的月季花。 那可真是十分简陋的一份礼物,宣睢甚至得小心翼翼的,以免花朵散架。 “六安,”宣睢把银杏花放回去,“你把内库单子拿来朕 看看。” 六安立刻碰上内库单子,宣睢翻开一页,细细看起来,拿他的御笔朱砂圈圈点点。 “这些东西,你挑出来叫邓云给他送去。”宣睢道:“先前朕应过他,许他宫外逛一逛,眼下朕走不开,你找几个人陪着他,务必叫他尽兴。” 邓云与六安都应下,都退了出去。 贺兰信想了想,也跟了出去,在殿外叫住了邓云。 “邓厂公这是往哪里去?”贺兰信与皇帝年纪相仿,带一点外族血统,头发有点卷曲,眉眼格外深邃。 “自然是去办陛下吩咐的事情了。”邓云笑道。 “你就是不跟我说,我也知道。”贺兰信背着手绕着邓云转了一圈,手心里把玩着一枚骰子,“邓公公,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想着我,陛下身边的贵人,你总该为我引 荐一二。” 邓云越发谦卑,“算不得什么贵人,只怕登不上台面,入不了指挥使的眼。” “这还登不得台面?”贺兰信敲了敲邓云手里的东西,“陛下赏赐人从来都是吩咐给下面人,哪像今日这般,一件一件都要自己挑过,你瞧着陛下像是这么闲的人 吗?” 邓云推拒不得,也不想跟贺兰信闹不痛快,便道:“有机会碰面了,一定为指挥使介绍。” 第28章 “啪嗒”一声,贺兰信把手里的骰子掷了出来,骰子落下,是一个二。 “那便两天后吧。”贺兰信道。 贺兰信:我不信我的上司是恋爱脑。 第16章 如贺兰信料到的那样,两日后,陛下处理完政务,略得了空,便安排出宫去琼台别院。 贺兰信布置沿路的护卫,先宣睢一步到琼台别院。 别院里很热闹,尤其是花园,花园里有一个池塘,那是贺兰信从江南请来工匠挖造的,叠石理水,移步换景。如今大变样,池塘里的枯荷被拔光了,池水浑浊不堪,靠近岸边的地方有几个农人在挖莲藕,淤泥弄脏了岸边的石头。 水榭里有一座檀木雕花美人榻,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躺在榻上,腿上盖着一团羊绒毯子,榻边是一张小几,上头摆放着一碟葡萄,一盘菱角。 菱角剥到一半,贺兰信缓步走进水榭,宋檀一惊,手上的菱角掉在地上,他起身忙向贺兰信行礼。 “贺兰大人好。” 贺兰信背着手,手心里转着一只骰子,“我来替邓厂公传个信,陛下要来了,你预备接驾吧。” 宋檀抿了抿嘴,上扬的眉眼微微落下来,显出一种难以察觉的凝重。 “是,我知道了。” 贺兰信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笑道:“一个人在外头作威作福是不错,我看你干脆别回宫了,就留在这里好了。” 一个照面,贺兰信就表露出了恶意。他不喜欢宋檀,宋檀毫无用处,陛下身边已经有锦衣卫和东厂,不需要另一个权宦。 宋檀犹疑地看着他,“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贺兰信没回答,捡起地上的那一半菱角,“我听说,你在宫里时就已经不常在御前伺候了,既如此,待在宫外不好吗?还是说,你怕陛下忘了你。” 宋檀还在斟酌着怎样回答,贺兰信把骰子一下一下扔起来,又道:“不如我们打个赌,赌一赌陛下多久会厌倦你。” 骰子落回贺兰信手里,他打开来,是一个一。 宋檀皱眉,“一年?” 贺兰信笑道:“一个月。” 宋檀瞥了贺兰信一眼,在心里嘀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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