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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小说> 出轨隔壁猎户(1v1  h) > 第6章

第6章

贺兰信把骰子扔到桌子上,转了一会儿还是一个一,他摆摆手离开水榭,道:“送你了。” 宋檀走上前,摇了摇那个骰子,并没什么特别。 “一个月怎么行,我费这么大劲,就换一个月的富贵岂不是太亏。”宋檀用力把骰子扔向池塘,“晦气!” 宣睢到时,宋檀在垂花门边站着迎他。他梳洗装扮过,穿一件群青宽袖长袍,内衬玉色绢衣,衣领上坠着海棠白玉扣。他就那样清凌凌的站在那里,眼睛明亮而柔软,看人的目光是轻盈的,让人只能以漂亮来形容他。 年轻而美丽,贺兰信想,不止皇帝,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宣睢牵着宋檀走进屋,问宋檀这两日都去了什么地方。宋檀同他说,他去了堆雪楼吃饭,去了秋园听戏曲儿,回来的时候听见别人说要去红螺寺,他本也想去凑热闹,只是红螺寺在城外,一来一回总也要两三天,这才罢了。 “我还把花园的池塘挖了。”宋檀道:“池塘里有很多莲藕,白白胖胖的,莲藕可以炖排骨,吃不完的可以做成藕粉,藕粉桂花糖糕很香甜,藕粉杏仁茶也好喝。” 下人们端来藕粉桂花糖糕和藕粉杏仁茶,杏仁茶宣睢不喜欢,太过甜腻,但是藕粉糖糕味道不错,很清甜。 有这样一道清甜的糕点,花园里惨不忍睹的池塘当然也算不得什么了。 “去堆雪楼吃饭的时候,我还碰见了魏乔。”宋檀换了杯茶端给宣睢。 魏乔托堆雪楼的伙计注意着,如果宋檀再来就给他通风报信。宋檀这次去堆雪楼,正好就被他碰上了。他已经从沈籍那里得知了宋檀的身份,这次见面是为了亲自向他道谢。 “他知道我是太监,对我还是很客气,说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只管开口。” 宣睢在看宋檀写的字,拿朱笔在其中一两个字上画了个圈,“那你觉得他对你这样客气是因为什么?” 宋檀看了看宣睢,一脸莫名,“不能因为他人好吗?” 宣睢忍俊不禁,“好罢,他因为人好而待你友善,说明他是个好人。如果他不是个好人,仍对你以礼相待,说明什么呢。” 宋檀干巴巴道:“说明他有所图。” 宣睢抬眼笑着看宋檀,“孺子可教。” 宋檀想了想,道:“那以后,我不跟他来往了。” “为什么?”宣睢漫不经心道:“他不是说了,你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叫他。” “他不是真心的。” “何须真心,他只要能为你做事就够了。”宣睢拿出那几张大字,给宋檀看。 宋檀心里琢磨着宣睢的话,看他圈出来的那几个字,“这几个字写的不好吗?” “是只有这几个字能看。” 宋檀立刻陷入了面对老师的羞愧里,“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勤加练习。” 宣睢笑了,道:“你不是说你隶书写的好吗,写两张来瞧瞧。” 宋檀便屏气凝神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最刻苦的时候也没有现在全神贯注,写出来的那两张字果然没有辜负他,宋檀觉得这两张字差不多是他最好的水平了。 第29章 宣睢看了许久,却没有评价一个字,只是收了起来,叫上宋檀一块去用饭了。 夜色漫上来,屋里已经摆了饭,邓云站在外间,手里捏着一瓶东西,神情凝重。 贺兰信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瞧见了邓云这幅模样。邓云看见他,匆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道:“贺兰大人回来了。” 贺兰信没跟他废话,“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没什么。”邓云匆匆就要走。 贺兰信拦住他,一把扭住邓云的胳膊,伸手就将他袖中的东西掏了出来。 “揭被香?”贺兰信神色微变,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给陛下下药!” 邓云慌张拦着贺兰信,压低声音道:“这不是给陛下的。” 贺兰信神色稍缓,“不是给陛下的,那就是给宋檀的。” 邓云抿紧了嘴,讳莫如深。 贺兰信看着那瓶东西,挑眉问道:“宋檀不情愿?” 邓云更不敢让皇帝听见这话,“没有的事,是我自作主张。” 他夺下东西,匆匆走了。 今夜无月,夜色黑的深沉,卧房里只点了两盏灯,烛火微微,隔着床帷,那点亮光越发迷离。 宣睢倚着迎枕,一只手摸着宋檀的头顶,长发从他肩头滑落,他那张脸都快被埋起来了。 宋檀不是个天资聪颖的学生,总还算上进,宣睢心情好的时候是极有耐心的,看宋檀哭的可怜,一些磕磕碰碰他也能原谅。 “宫外总比宫里好玩,”宣睢摩挲宋檀的脖颈,“你一个人在宫外快活,就这么把你带回去,显得我十分不近人情。” 宋檀想起贺兰信的话,急促的呼吸了一下,道:“要回去的,要回去陪着陛下。” 宣睢笑了一声,不在意他的话有几分真假,足够使人开心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宣睢便带着宋檀回宫了,贺兰信留下来,收整琼台别院乱七八糟的花园。 回宫之后第二天,宋檀得了空,便去找夏明义。他不知怎么得罪了贺兰信,想找他讨个办法。 那一日阴天,乌云把天空压得低低的,明明是午后,看起来却像是傍晚。 箐兰觉得要下雨,给他添了件斗篷,找出把雨伞给他,又嘱咐他尽量赶在下雨前回来。 外头风很大,宋檀裹着披风,一气儿跑到了夏明义的屋子前。到了屋前,却见房间门开着。 宋檀走进去,邓云坐在八仙桌边,其他的东西都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床上只剩床褥子。 “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呢?” “他去金陵了。”邓云道,屋里昏暗,邓云也没有点灯,撑着头,像在思考什么。 宋檀屋里转了两圈,“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有告诉我,我好去送一送。” “我也不知道,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吧。” 宋檀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你也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邓云看向宋檀,神色看不分明,“我没见干爹,我只知道他走的时候,嗓子坏了,不能再说话。” 窗外轰隆一声惊雷,大雨落了下来,耳边瞬间充满了落雨的声音,其余一切都听不分明了。 宋檀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艰涩道:“是陛下?” 邓云看向窗外的大雨,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宋檀可是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他好像也陷入了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这间昏暗的,无人问津的屋子里,沉默地听着雨声。 太极殿,雨下来之后,殿里又多点了许多蜡烛,满室亮堂堂。 宣睢在看宋檀写的那两张字,贺兰信在殿中站着,宣睢就把这两张字给贺兰信看。 “你觉得这笔字如何?” 贺兰信看过,道:“颇有些沈籍沈大人的风采。” 第17章 雨越下越大,渐成倾盆之势。有司礼监太监来寻邓云,打破了这间空屋子里的寂静。 “你还不回去?”邓云道:“天晚了,你该在陛下身边候着。” 宋檀回过神,应了一声往门口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忘了带伞,又回身拿伞。 邓云吩咐小太监送他,宋檀却摆摆手,“我自己能回去,不用叫人送了。” 雨很大,宋檀刚出门就被风掀飞了斗篷,他压低雨伞,裹紧斗篷,匆匆消失在雨幕中。 这样的大雨,宫道上的太监宫女都来去匆匆的,只有侍卫披着油衣站在雨中不动如山。 转过一道宫门,离太极殿不远的宫道上,宋檀迎面撞上贺兰信。贺兰信身着飞鱼服,面容在雨幕里看不大清,可那道落在宋檀身上的视线存在感却很强。 雨下得大,贺兰信身边两个锦衣卫撑伞,一点雨水也没沾他的身。他后来还跟着两列锦衣卫,随着他的止步都停下来,来势汹汹的样子。 宋檀往旁边靠了靠,向贺兰信行礼,“问贺兰大人安。” 贺兰信挑眉,“不敢。” 他又这样,阴阳怪气的。宋檀想走,但是贺兰信仍站在原地,“雨下这么大,你在外面跑什么?” 宋檀含含糊糊的,“有些私事。” 他不回答,贺兰信也知道,“去找你师父了?” 宋檀倏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说来也是我的不是,”贺兰信笑道:“送你师父去金陵前,忘了叫你们见上一面。” 第30章 宋檀现在觉得贺兰信的这张脸有点吓人了,他面色发白,“你......我师父的嗓子......” “自然也是我下的手,”贺兰信道:“你师父是个聪明人,老老实实喝了药。有些没他聪明的,挣扎起来灌不进去药的时候,只能塞块火炭,弄得血肉模糊,真是难看。” 风把伞吹得东摇西晃,宋檀抱不住伞,雨水也浇了宋檀一身。 贺兰信看着他这样的狼狈模样,点了两个锦衣卫,“送他回太极殿。” 两个锦衣卫靠近宋檀的时候,宋檀拔腿就跑,伞也顾不得拿。雨水顷刻将他淋透,贺兰信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他是如此的清瘦。 宋檀一路跑回东暖阁,箐云见他浑身湿透了回来,大惊失色。宋檀在门口脱掉水淋淋的斗篷,箐兰立刻叫人抬热水,预备姜汤。 热汤还没泡完,宋檀就起了高烧,烧的面颊通红,一阵一阵的出虚汗。 宣睢听说宋檀淋雨发烧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揉了揉眉心,过来东暖阁。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床边的四足铜炭盆里点着银丝炭,香炉里燃着苏合香,窗户开了一条缝,落雨的声音簌簌传进来。 宋檀躺在床上,烛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层昏黄的光晕,他的头发都散在枕边,睡着的时候眉头也皱着,眼睫湿润。 宣睢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宋檀的额头,他的额头和面颊滚烫,双手却冰凉,脖子里一摸一手冷汗。 箐云和箐兰站在外间,刚给宋檀喂过药。宣睢问道:“太医怎么说?” 箐兰回道:“太医说,宋公公一直便有些肝气郁结,心神不宁。今日许是受了惊吓,兼之淋雨感染了风寒,这才起了高热。太医已经开了药,约莫今晚就能退烧。” 宣睢点点头,挥手叫她们下去了。 宋檀睡梦中也不安稳,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咬着牙只不说话。 宣睢掰开宋檀的一双手,松松握着,道:“你说什么?” 宋檀挣扎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别药我的嗓子,我什么都不说,别......” 宣睢垂眸,神情看不分明,“若换了是你,怕连命也不能留。” 宋檀一下子握紧了宣睢的手,骨节都在发白。他更害怕了,眼泪沁出来,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 宣睢用手指蹭掉了那一点泪迹,轻声道:“所以你乖些,不要像他一样。” 宋檀仍在呜咽,小声的啜泣。宣睢看着他,他那样年轻,那样天真,宫廷的残酷在他身上居然留不下半点痕迹。 而他那双可爱的眼睛,现在在流泪。 “好罢,”宣睢退步了,尽管宋檀一句话都没有说,“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会留你一条命的。” 这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宋檀并没有听到皇帝的承诺,宣睢在宋檀清醒后也没有再提过,但那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宣睢自己知道。 第二天雨过天晴,地面还湿漉漉的,为干燥的秋天添了几分湿润。宋檀醒过来,全身的骨头都酸的不得了,箐兰不敢再让他见风,终日拘着他。 邓云来看他,给他带了几样吃的。宋檀坐在榻上,腿上盖着毯子,头发也没有戴冠,只松松挽了一只簪子。 “我早说叫人送你,不然你也不会淋雨了。”邓云道。 “跟这个不相干,”宋檀道:“我昨日回来,遇见了贺兰信。” 邓云神色莫名,宋檀说了贺兰信威胁他的事情,又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邓云道:“贺兰信出身显贵,其祖母是大长公主,祖父是先帝亲封的国公,陛下对他很看重,朝中勋贵皆以他为首。这样的人,就是师父在也得点头哈腰的,何况你我。” 宋檀苦着一张脸,道:“他真的很讨厌我。” “你跟他结过仇?”邓云边倒茶边道:“也未必就是针对你,他这样的贵公子对咱们这些太监都不是很看得上。” “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邓云感叹道:“这两日我想了很多,咱们跟贺兰信是完全不同的人,他便是有什么过错,陛下也会看在他的出身和朝中众人的份上,宽宥一二。可咱们呢,阉人太监,恩宠全系与陛下一念之间,稍有行差踏错,不会有人来帮忙,倒多的是人落井下石。” 宋檀看了他一会儿,也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个人都是一副苦瓜脸。 邓云忍不住了,“我这么说,是想你好好笼络陛下,你听懂了没有啊。” “哦,这样。”宋檀忙道:“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邓云翻了个白眼,道:“贺兰信那边,你先服个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必没有他倒霉的时候。” 宋檀是个没骨头的,服个软不是什么大事,邓云走后,他从自己的私房里扒拉出了一件礼物,等着贺兰信来的时候送他。 窗外头的山茶被大雨打落,花朵齐头断掉,滚落一地。宋檀觉得很可惜,叫人把山茶换下来,换成了各色菊花,其中有一种叫瑶台玉凤的,花朵大如碗,花色雪白,重重叠叠,美不胜收。 宋檀搬了一盆放在窗下,悉心给他浇水松土,将枯叶和边缘蔫哒哒的花瓣都揪下来,务必使它呈现最漂亮的模样。 箐兰看不下去了,道:“指挥使大人今日进宫,怕是快到太极殿了。” 宋檀听说,忙站起来,拿着自己预备好的礼物匆匆往外跑。 第31章 他走了,箐兰对小太监道:“这盆花水浇多了,拿去晒晒太阳吧。”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过雨后的紫禁城越来越冷了,背阴的地方简直寒风刺骨。 宋檀在太极殿前拦住贺兰信,态度很恭敬地向贺兰信赔罪,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再盯着自己。 贺兰信打开锦匣,里面是一枚错金银嵌绿松石的十八面骰子,面与面的缝隙之间,金丝错出的卷云纹,中间镶嵌着绿松石。 贺兰信把玩着骰子,神色不明,“只要你安分守己,别多生事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贵人就是贵人,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在他们这里根本不顶用,宋檀这样来赔罪,还换不来贺兰信半句好话。 宋檀转身要回去,心里仍在愤愤,希望邓云发愤图强,早日干掉贺兰信。 贺兰信收起骰子,进殿面圣。 宣睢在御书房批奏折,左边墙下的长几上,放着一支青玉春瓶,两朵硕大雪白的瑶台玉凤一高一低相背着插在瓶中,沉郁的墙面和长几顷刻就鲜活了起来。 贺兰信收回目光,像宣睢请罪,“中贵人淋雨发热,多半是被臣吓着了,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宣睢眼也不抬,“是淋了雨才发热,与你不相干。” 贺兰信仍保持着请罪的姿态,道:“臣不能说与此事毫无瓜葛。” 宣睢停住笔,抬眼看向贺兰信,笑道:“好了,不过一些拌嘴的小事,不必在意,你起来吧。” 贺兰信这才起身。 宣睢放下笔,端起茶,道:“你也瞧见了,他胆子小,禁不住吓,你既然已经收了他的礼,以后便不要为难他了。” 贺兰信道:“臣谨遵圣喻。” 观贺兰信的态度,并没有把皇帝随口交待的这句话当一件小事看。 “中贵人与沈籍之事,锦衣卫已悉数查明。” 宣睢看着递到案前的卷轴,没有打开。 “这件事,先不必管了。”宣睢声音淡淡。他没有看,也没有下什么定论,只先搁置了。 这对宋檀来讲,算不得一件好事。贺兰信想,不过我没有必要为他担心。 贺兰信走后,宣睢传召宋檀。宋檀好的差不多了,因为来的匆忙,并没有十分装扮,穿一件素青的绸缎衣服,衣摆绣了竹叶暗纹。 “你来。”宣睢让宋檀近前来。 宋檀刚把预备了好几天的礼物送出去,办完一桩事,心里很轻松。他来到宣睢身边,半跪在地毯上,伏在宣睢膝上。 柔顺黑亮的头发落满宣睢的膝盖,他抚摸着宋檀的长发,目光却落在桌上的卷轴上。 宣睢像摸一只猫咪那样摸宋檀,宋檀微阖着眼,昏昏欲睡。 年轻的宋檀心宽的不得了,在这样的氛围里,都能枕着皇帝的膝盖,呼呼睡大觉。 第18章 过了十月,宫里人领了冬衣,秋天的花草盆景俱都收回暖窖,各处整治衣裳炭火,预备过冬。 太极殿的书房,地下烧着地炉暖炕,地坪上放着鎏金浮雕三足铜炭盆,坐榻两边搁着脚炉,门口厚厚的毡毯放下来,隔绝屋外的寒冷。 宣睢在教宋檀写字,他大约对宋檀那笔字不是很满意,亲自给了写了字帖,让他照着描红,描一段时间再开始临帖。 今日是初雪,太极殿的窗子都是用大块云母磨成的,光滑透亮而不露寒风。透过窗子,雪花安静地飘落,落满远处的红墙绿瓦。 宣睢圈着宋檀写字,宋檀却看着窗外的落雪出神。 宣睢搁下笔,捏了捏宋檀的耳朵,笑道:“你若是做学问,怕是养活不了自己。” 宋檀回身,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讨好的冲宣睢笑笑。 宣睢摇摇头,松开他,走到一边去了。他今日穿着常服,沉香色云缎直缀,孔雀穿花的过肩绣纹,腰上系着一条双环佩,此外没有别的装饰。 他走到榻上坐下,随意整了整衣服,剥碟子里的松子吃。这个时候,他的姿态很放松,那种深不可测的帝王模样稍稍退后,年轻俊美的容貌却越发显眼了。 宋檀走过去,盘坐在他对面,把手炉抱在怀里。 小太监端来一盏桂花杏仁酥酪,热气扑了宋檀一脸,桂花蜜如同金碎一般散落点缀其中。 宋檀接过来,那小银勺子慢慢舀着吃。今日的酥酪比昨天的人参炖鸡好吃,宋檀很喜欢。 宣睢不满意宋檀的体力,各色补品不要钱似的送到宋檀面前,他没觉得多好吃,可是养出了一把乌黑油亮的头发。 少顷上了几样果品糕点,还有一壶太禧白,酒是温好了的,香醇凛冽的味道顷刻便盖过了甜润的酥酪。 宣睢倚着靠枕,一条腿半曲着,握着酒杯的手搭在膝头,是难得的闲适之色。 两人对坐着赏雪,宋檀馋宣睢的酒,眼巴巴的看着。 宣睢挑眉,“你会喝酒?” 宋檀忙点头,他爱吃自然也会喝,可是喝酒会误事,宋檀从来不敢多喝。 宣睢就亲自给他倒了一杯,一盏小小的青玉杯装不了多少酒,宋檀张口就把酒下了肚,越咂摸越觉得香醇。 宣睢看着宋檀这小酒鬼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就这样馋?” 宋檀喝了酒,热意在腹中散开,眼睛都亮了 宣睢手中的青玉杯在宋檀眼下转了一圈,却又坏心眼的挪走。 第32章 宋檀从榻里侧慢慢挪过来,挪到宣睢跟前,两只手扒拉宣睢,“再给我喝一点吧。” 宣睢手指蹭了蹭宋檀的侧脸,那一小片皮肤软的跟宋檀刚吃过的酥酪一样。 “好罢,再给你喝一点。”宣睢捏着宋檀的下巴,把酒杯喂到宋檀嘴边。 宋檀噙着酒杯,嘴角沾上一点濡湿,他犹不觉,眼睛眯起来,美得不得了。 “这真是我在宫里度过的最暖和的冬天。”宋檀道,没有布满冻疮的手,没有被积雪浸湿的脚,寒风刮不到他的脸上,也没有那种冷的无处躲藏的感觉了。 冬天对于每个人都很难过,御前的宋檀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其他的小太监了。 宋檀注视着宣睢,真心感谢道:“这都是因为陛下。” 宣睢倚着靠枕,看着面前宋檀明亮的一双眼睛,他以那样柔软的目光看着人,很容易让人想起生命中温暖的东西。 宣睢摩挲着他唇上的软肉,微微低头咬住那两瓣鲜嫩的嘴唇,品尝着一点烈酒余味。 宋檀胳膊撑不住了,一下子倒进宣睢怀里。宣睢拢着他,爱不释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太极殿前站了几位大臣,为首的是田阁老,后面跟着刑部和户部的几位大臣,沈籍也在其中。 田阁老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寒,六安将他们安排在侧殿稍候,送上炭盆和热茶。 不多时,陛下出来了,田阁老等人便一齐去觐见。 御座之上,陛下着常服,仪态放松,神色舒展。他单手支颐坐在上面,手边还放着一壶酒。 田阁老等人向陛下行礼问安,宣睢直起身子,道:“都平身吧,赐座。” “陛下刚饮过酒?”田阁老年纪大一些,陛下对他也还算和善,“还是当以龙体为重。” 宣睢也没生气,摆摆手道:“今日新雪,朕心甚喜,特赐诸位与朕共饮。” 小太监给在座每位大臣都端了酒,宣睢又对田阁老道:“朕心里有数,浅酌一二,阁老不必忧心。” 田阁老拱手,众人端起酒杯再拜,随后一饮而尽。 沈籍坐在最末,他不怎么喝酒,只浅浅沾了沾唇。 几位大臣回禀了一些政事,皇帝当下能拿主意的立刻就定了,有争议的,便等到朝会上再讨论。 末了,几位大臣要走之前,皇帝揉着眉心开口道:“今年上半年,汤固一案死了很多人,朕后来又想了想,在汤固案上的刑罚多少有些重了。” 田阁老与几人面面相觑,拿不准陛下的意思。汤固案到现在还是朝中的禁忌,等闲不能提起。 好在陛下不是给他们出难题让他们自己琢磨的,他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态度,“年节将至,一些过重的刑罚该改的就改吧。” “刑部拟个单子,一些罪责较轻的人,该宽宥的宽宥,首恶既除,余党不再追究。在逃仍未归案的,除了死刑犯,其余未成年的男女皆不再追究。”宣睢目光落在沈籍身上,“沈籍,朕知道你是心怀大义的国士,你与刑部一同拟定这个单子,想必不会有徇私枉法之事。” 沈籍立刻行礼,“臣遵旨。” 宣睢摆手,道:“都去罢。” 众人行礼再拜,退出太极殿。 殿外,田阁老看了看天色,“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陛下是转了性不成?” 沈籍没说话,沉默地跟在田阁老身后,田阁老转身拍了拍沈籍的肩,老怀欣慰,“好啊,你为国的心总算被陛下看见了。” 田阁老夸奖了沈籍两句,那边六安过来,专门着人送田阁老出宫。 刑部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走到沈籍面前,“陛下吩咐的这一桩事,还要多赖沈大人。” 跟汤固案扯上关系总不是一件好事,该赦免什么人不该赦免什么人更是一件难事,不管怎么办来日都免不得为人攻讦。既然陛下金口玉言点了沈籍,刑部干脆就把这件事扔给沈籍好了。 沈籍面色平静,没有什么异议。 其他人都出宫了,沈籍却还没走,他在太极殿外的宫道上等了许久,积雪落满了他的肩头,仍然没等到宋檀。 可见他们并不是时时心有灵犀,想见的时候也不总能见面。 宋檀傍晚才睡醒,窝在榻上懒洋洋的踢了踢脚。窗外一片银白,看去像是洒满了月光。宋檀一骨碌翻起身,贴在窗子边往外看。 箐云箐兰端了热水来给他洗漱,脸上含着笑意。 宋檀看着她们,“怎么了,是有什么好事吗?” 箐兰道:“陛下今日下的口谕,宫里所有宫人多发一套棉衣,自十月初至次年元宵,常备姜汤冻疮膏。宫外也有圣旨,戍边的将士,棉衣、伤药、米和肉都双倍发放。如今人人都在称赞陛下是圣明天子。” 宋檀点点头,“能吃饱穿暖总是件好事,不过陛下有什么多钱吗?” 箐兰道:“这些事谁知道,听说从汤固家里抄出来几百万两银子,大约都用在这里了吧。” 箐云笑道:“说起来,这些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若不是你向陛下进言,陛下也不会在意宫里的普通宫人。” “这话可不能乱说,”宋檀忙摆手,“这是陛下的仁心,与我无干。” “还有一件事,陛下要赦免一部分汤固案的党羽,此事交由刑部和沈籍沈大人处理。” 第33章 宋檀一愣,“沈大人?他今日进宫了?” 箐兰点头,宋檀立刻要下来,走到门口,冷风一吹,他才想起来沈籍怕是早都出宫了。 与沈籍一起出宫的,还有陛下身边有位中贵人的传言。 这位中贵人姓宋名檀,是上任东厂厂公夏明义的徒弟,年轻貌美,似邓通韩嫣之流,陛下爱甚。 汤固案是朝中禁忌,宋檀能在此事上进言,并说动陛下改变心意,足可说明此人在陛下面前的份量。 这个人的出现,让人心浮动起来,阁臣和诸位大员仍在观望,也有聪明的,早从贺兰信和邓云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惯常趋炎附势的,已经准备好了礼物辗转送进宫里。后宫之后,人人为宋檀侧目,只有淑妃觉得宋檀戏耍自己,怒不可遏。 不管是好是坏,宋檀此人,成了永懿十六年年末最要紧的一个人。 第19章 冬天天短,宣睢早起上朝的时候天都没亮,宫人点着蜡,宋檀伺候宣睢洗漱用膳,看他趁着夜色上朝。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宋檀打着哈欠,迫不及待地回到东暖阁睡回笼觉。 床帐放下来,一点亮光也没有了,门窗紧闭着,生怕人家看到这端庄肃穆的太极殿里有宋檀这么个不成体统的东西。 宋檀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日头明晃晃的,映射在云母窗户上,发出刺眼的光。 屋里炭盆烧的很足,宋檀裹着外袍,赤脚站在地毯上,往窗子外边看。积雪堆在墙角边,屋檐下留着冰凌。 箐兰来给他送衣服,他盘坐在榻上往脚上套罗袜,问道:“什么时辰了?” “再有一会儿,陛下就下朝了。”箐云端来热水,宋檀挽起衣袖洗脸。 箐兰候在一边,自袖中拿出一份单子,道:“邓厂公着人送来一些东西。” 宋檀抬起头,接过箐兰手中的单子。 打开才知道,这不是邓云送来的东西,是有人走了邓云的门路,送给宋檀的礼物。 宋檀觉得有些新奇,他叫人把东西拿进来,他想看看。 送东西的是位没落侯爵,老侯爷死的早,和同期的公侯比不得。他自己没什么大能为,一个儿子科考又屡试不第,不得已走些别的门路,邓云因此与他相熟。 送来的这些东西,多以金钱布帛为主,其次是香料。可是在太极殿只能熏苏合香,所以这些香料也没什么大用处。余下就是字帖等物,大约他从邓云那里得知宋檀在练书法,送来了许多名家字帖和笔墨纸砚。 宋檀大略看过去,目光停在几刀纸上。 “这个纸,”宋檀忽然抬头问箐兰,“这些东西我能留下吗?” 箐兰还没说话,宣睢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看上了什么?从前不见你问人要东西。” 宋檀起身相迎,宣睢摆摆手,走到那几刀纸面前。 “这个纸有什么特别?”宣睢问道。 “这个,”宋檀面露回忆之色,“是我家乡的纸。” 宋檀的家乡有山,山上竹子多,那样的好竹子,适合用来造纸。 他们那个村子,家家户户都会造纸,宋檀的父母也会,散发着特殊味道的泥浆弥漫在宋檀模糊的童年记忆里。 “村上有个秀才女儿识字,从古书里抄出一个方子,做了一种姚黄纸。”宋檀道:“那种纸淡白细腻,摸着十分柔软,比平常做的纸贵,能卖上好价钱。” 村里人靠这门手艺过了个丰年,第二年夏天,黄河决堤,村子被整个淹没。宋檀的父母死在大水里,他随流民入京,辗转进了皇宫,这是后话了。 宋檀拿着一张纸,对着窗子,哗哗作响,“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还有人会做这种纸,而且做的这样好。” 宣睢问道:“是谁送上来的?” 宋檀看了眼单子,“安平侯牵的头,送纸的是一个叫张文瑞的户部官。” 六安适时道:“张文瑞是永懿五年的进士,一直外放,今年才调回京甜饼鸭整理。” 宣睢点点头,神色若有所思。 宋檀拿着纸,殷切的问他,“这个纸我能留下吗?” 宣睢温和的笑道,“都留下吧,这么一点东西,有什么不能留的。” 宋檀便叫箐兰把这些纸都收起来,“安平侯送我这些东西,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宣睢笑道:“你可真是个菩萨,刚收了人的供奉,立刻就要为人办事。” “我不敢亵渎菩萨。”宋檀忙念了两声佛。 宣睢失笑,拢着宋檀坐在榻上,漫不经心地捻着他的头发,“安平侯有什么所求,朕心里清楚,你不必管,恩典该落到他身上的时候自然会落下。” 宋檀歪一歪头,把头发从宣睢手里拽出来,心想只收钱不出力,真是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事了。 宣睢这是刚下朝回来,抱着宋檀说了一会儿话才去批奏折,书房里,邓云已经将张文瑞的卷宗拿了来。 他是个本分的官儿,汤固在时一直也不得重用,辗转做了七八个县的县令,政绩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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