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到前屋,屋内多了一桌客人。卢灿扫了一眼,嗯?认识!彼此还有点小纠葛。 三个月前,自己与郑叔收购谭卫东家的小楼,这位曾经待人上门捣乱,最后请来十二老中的三位仲裁,才解决的。 矮胖壮实的罗圪垯,正和几个人喝着金门大曲。他一抬头,看见郑胖子和温嘉铭,至于卢灿,他还真没印象。罗圪垯迅速低头,装作与朋友说话。 低头的一瞬间,卢灿发现他的目光很凶,但很奇怪的是,这凶光并不是对着当时有纠葛的郑光荣和自己,而是走在最前面的温嘉铭。 他并不知道,渔湾建码头、岭内修公路,平家凹筹建制瓷厂等等,温家两兄弟,老大负责统筹,老二负责工程施工兼安保头头,让温家在调景岭声威日盛。 温嘉铭身边更是招揽了一批岭下的壮小伙子,让治安总队颇为忌惮。 以前治安总队除了渔湾村,岭上岭下其他地方,什么事情都能插一手,但现在又出现一块他们插手不了,但又利润丰厚的业务。 治安总队的罗玉强,暗地里骂了好几次,瓷厂修路用人、工程建设用人,材料进出,这些都有利润,都被温家哪两个不醒目的东西霸占,也不给治安总队漏一点? 罗圪垯也曾经撺掇叔叔,找几个人给他们添点堵,可罗玉强不敢。 这次卢灿的投资,是调景岭历史以来最大的资本引入,对岭内的居民出行,经济发展都会带来积极影响。全力支持这一项目,是十二老开会定下来的基调,让罗玉强哪敢使坏? 更何况温嘉铭每天带着一帮建筑工人,还有二三十个做安保的壮小伙,另外还有渔湾村的黎焕东那帮人,也在帮他们。 治安总队出面使坏?最后说不定自己被打都有可能。 卢灿见对方低头装作不认识,也没放在心上,和温嘉铭走到前台。 程羽莲穿着一身宽襟短袖白衬衣,下面是白色过膝裙,头发很简单的挽个马尾,红色皮筋捆扎,朴素、清纯、干净、利落。 卢灿将大海碗放在桌上,笑眯眯逗她,“大明星,我们吃饭打碎你家一只碗,怎么陪?” 美女将目光投向温嘉铭,温嘉铭不知道卢灿要干什么,不敢随便搭腔,笑笑没说话。 “嗨,一只碗,碎了碎了,没什么?不用赔。” 她的回答,让卢灿很不好意思,扬扬手中的那只清仿哥窑海碗,“那……我们就拿走了哦?你可别后悔呢。” 程羽莲伸手拿过那只海碗,翻看一遍,,“这不没碎吗?你要它干嘛?” 似乎很不满卢灿的‘不成熟’表现,将这只碗随手往柜台上一扔,“真是无聊!” 刚才进门时,这家伙就盯着自己看,送菜时他又出言调侃,现在又弄个破碗到前台。莫名其妙!程羽莲已经在心底将卢灿定性为“登徒子”之流。 卢灿尴尬的摸摸鼻翼,正想出言解释,这是一只颇有价值的古董碗时,旁边有人开腔。 “莲女,你可别上当!” 卢灿一回头,嚯!原来是罗圪垯站起来,充当巨蛋奥特曼呢 他喝的脸色红扑扑,指着郑光荣说道,“莲女,这家伙是个古董贩子,他们想要骗你的古董碗!一定是!” 郑光荣一言未发,被扣了个骗子名头,气得他瞪了卢灿一眼,就你小子多事! 温嘉铭眉头一扬,一步迈出,喝到,“罗圪垯,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带着碗出来,就是向莲女买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骗?” “哎哟?这不是温家老二吗?现在硬气了?人模狗样?”见温嘉铭冒头,罗圪垯眼睛横了过来,语气也变得怪腔怪调。 卢灿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事,根子还是在温嘉铭身上。这罗圪垯是看温嘉铭不顺眼,才挑头多事的。看来日后瓷厂那边,还让温氏兄弟多留点心。 “罗圪垯,你什么意思?”温嘉铭再度往前冲了一步,气势咄咄逼人。这个距离,马步冲拳能将人一拳撂倒。 罗圪垯身边的几位酒友纷纷站起身来,一时间饭馆中,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调景岭,罗圪垯横行惯了,再说他认为今天自己是正义一方,占着理呢。气势上当然不让,梗着脖子,“没骗?哼!” “没骗,他怎么自己不出面买碗,让个小伙计出头?没骗,怎么不直接问价?编什么打碎了的理由?没骗,他怎么说直接拿走?” 他一口气说出的三个理由,看似都很在理,温嘉铭一时语塞,而罗圪垯身边的几位朋友,开始起哄。 站在柜台后面的程羽莲,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说什么呢? 这只破碗是古董?阿玉二哥带着骗子来骗我们家的古董? 她将这只碗翻过来覆过去,除了像蜘蛛网一样碎裂纹,还破旧的不像话,这是古董? 没看出明堂,她又将碗放下,不过这一次,很轻。 前面要打起来,这可怎么办?她再次焦灼起来。 得,去后院叫大哥还有母亲来吧。 这丫头哧溜转过照壁,来到后院右侧房间,哐哐哐的砸着大哥陈录生的房门。 “什么事?阿莲,吵我睡觉了!” 陈录生穿着大裤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作为家中独子,陈录生从小娇生惯养,家中饭店,他向来只管账目,后厨有请来的厨师,前厅有媳妇。 今天妹妹回来,他很自在的回房睡觉。 “前面……前面……打起来了!”丫头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陈录生一听就怒了,撸起胳膊就往外走,“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我们家捣乱?” 刚跨进前屋,他的脚步马上有缩回来——这两方都算是调景岭的风云人物,谁都不好得罪啊。陈录生贴着照壁,想听听怎么回事。 “罗圪垯,你不清楚情况,就不要乱说话。卢少和阿莲开句玩笑,你在旁边乱插什么嘴?你罗圪垯,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 温嘉铭也意识到双拳难敌四手,语气也没了刚开始的强硬。 “嘿!是不是骗子,你们心里清楚!做生意不老实,以后调景岭,不欢迎你们!”温嘉铭一退缩,罗圪垯气势再度飙升,拿着手指点点郑光荣和卢灿。 卢灿气得牙直痒痒!他还真的没想从程羽莲身上捡漏,刚才确实是开玩笑。 陈录生越听越不明白——怎么听着像以前在岭上嚣张霸道的罗圪垯,这次在做好事?而名声还不错的温嘉铭,这次怎么变成骗子? “别血口喷人!卢少是那种人吗?他几千万砸在调景岭,又是修路,又是建码头,还开瓷器厂,你说说,罗圪垯,他会骗陈老家的一只碗?” 温嘉铭终于忍不住,将卢灿的身份抖露出来。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罗圪垯的几个酒友,吃惊的看着卢灿,连罗圪垯本人,都张大嘴巴。 这就是有一个好名声的益处。 调景岭迎来一位富家子弟拢共两千万的投资,还帮助修桥铺路建码头,工钱也给的足,这事在岭上岭下无人不知。卢灿自己都不清楚,他都被调景岭的人传成“卢大善人”。 说这样的人贪图一只破古董碗,说出去没人信呐。 那罗圪垯人虽然莽,可不傻。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碰!像卢灿这种拿钱砸得调景岭高层十二老都出言庇护的人,绝对不能碰。 他狠狠瞪了温嘉铭一眼,然后瓮声瓮气说道:“卢少,我酒喝多了,得罪!” 卢灿摇头苦笑,这都算什么事? 这件事罗圪垯占着理呢,还真不好怪罪他。 他只得站出来,拱拱手,“对不起啊,各位。” “刚才的冲突,一场误会而已。我呢,看过陈小姐演过的电视剧,很喜欢她饰演的小昭(1978年郑绍秋版《倚天屠龙记》),忍不住和她开个玩笑。这个海碗,是清朝仿哥窑瓷器,有点价值,我挺喜欢。但既然闹了这么一出,这只碗我是不会收的。” “二哥,账付完了吗?我们走!” 卢灿说完扭头便走,看都不看那只清仿哥窑碗。 “慢着!慢着!卢少留步!温二哥留步!”三人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陈录生很懒,但这个世上,往往懒人脑袋转动更快。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能接触香江富豪家族,他怎么会错过?岭下温家,能从赤贫爬到现在调景岭首屈一指的人家,不就是因为巴结上这个年轻人吗? 更何况,刚才听那卢少的话语,似乎对自己的妹子,挺有好感的! 这事多好的事情! 即便成不了,能在这位少爷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从他手下混个美差,总比在这穷山岭待着强。 见卢灿要走,他急急忙忙赶出来挽留。 顺便说一句,八十年代初,香江将女儿、姐妹,送进豪门做妾室的,并非什么丢脸的事情,社会风气如此。另外,本书不会种马,两三之数而已,更多的是美丽邂逅。 第191章 珍品晋帛 即已出门,卢灿如何原意再回头。 他微笑着冲追出来的三十岁左右男子点点头,“谢谢,不过我还有点事,先告辞!” 可是让卢灿惊愕的是,这男人竟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嘴中直嚷嚷,“卢少,既然到了我家,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父亲回来,还不骂死我?” 卢灿还真的没遇见过这种极品男人!郑光荣和温嘉铭两人完全看呆了。 “喂喂!有话好说,你先放手!” 卢灿挣了两下,手臂被他牢牢把住,没能挣脱,只得站住脚步,“您是?” 温嘉铭连忙上来拉开陈录生,介绍道,“陈老家的长子,陈录生大哥。” “哦,是陈录生大哥啊,刚才和令妹开句玩笑,没想到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真心过意不去。我真的还有事,下次来拜访,可以吗?” 这位陈录生异常热情,又要伸手来拽,“这大中午的,太阳正烈,去家里喝杯茶,等凉快点再去办事,不更好吗?” 卢灿连忙闪身躲过,“事情有点急,我们需要马上过去。哦对了,那个海碗是清仿哥窑,录生大哥送到荷里活道,还能卖个五千八千港纸的。别淬了!” 这话,卢灿还真的没骗他。外行人送到古董铺或者典当行,这只碗,最多只能卖这个价。如果是行内交流,遇到喜欢哥窑的人,这只碗卖个拾万二十万的也不稀奇。 这就是行内与行外的区别,即便是三十年后,也是这样。 在平时,五千八千港元,对陈录生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诱惑,但今天,眼前就有座活金山,他还真的看不中那点意外之财,“那东西我们也不懂,卢少是行家,刚好给我们讲讲。” 忽然,他又瞄见妹妹站在门槛边看热闹,连忙招呼,“莲女,来来来!介绍你认识一下。” 嗯?这下一直冷眼旁观的郑胖子,明白了陈录生的心思,连连摇头。合着这家伙这么热情,在这儿等着呢? 双方正在拉扯呢,旁边有人说话,“咦?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卢灿闻声大喜,谭卫东回来了,他身边还站着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 男人偏瘦,个头不高,手中抱着一个纸盒,女人白净偏胖,眉角稍稍往上挑,有点张扬泼辣的味道。从面相上来看,这对夫妇,女人做主。 “哎,谭哥,你回岭上了?” 年龄差不多,那陈录生也认识谭卫东,举手招呼,“我正劝卢少进屋坐会,你是找卢少有事?那正好,进屋聊!” 谭卫东不明白发生什么,此时心情高兴,一点头,“那好,阿生,帮忙找个空房间,我们谈点事。” “好的,没问题!”陈录生大喜,扭头对自家妹子挥挥手,“阿莲,去把父亲的待客室拾掇拾掇,卢少他们去谈点事。” 卢灿此时也没心情计较刚才的事,眼睛余光,一直就没离开那位男子怀中抱着的木盒。盒子不大,宽与厚只有十公分,长度有五十公分,长条形的木匣子,质地应该是楠木,有些年头。 这就是那件“国宝”? 看其木匣长宽,里面盛放的最有可能是书画,但如此珍贵的书画为什么不装裱起来? 心痒如蚁爬,卢灿跟在陈录生的身后,重新回到粤新饭馆。 “罗哥,今天中午我请了,算是小弟谢谢各位。”陈录生一进门就对罗圪垯那一桌抱拳拱手,笑嘻嘻凑到罗圪垯耳边,轻声细语说了两句。 这厮是担心罗圪垯他们再度与卢灿一行冲突,赶他们走呢。 “行,我们走!”那罗圪垯站起身来,招招手,一帮朋友立即跟着他离座。不过,罗圪垯离开时,还狠狠瞪了温嘉铭一眼。 陈录生一直将大家领进后院,侧面还有一排住房,程羽莲站在一间开门的房门面前,那应该就是陈宝珊日常会客的地方。 “对了,陈老伯呢?”卢灿问道。 “去岛上了。” 他对着东北方位指了指,故作神秘的说道,“最近不是传言,内陆和英国要谈香江问题吗?家父他们担心调景岭的未来,这次都去岛上,问问这件事,岭上该有什么态度。” 屁!这就是典型的脸上贴金。 中英香江归属谈判,港督府都没权力提意见,英国都不理会台岛方的抗议,小小调景岭,还需要什么态度?谁在乎? 卢灿心下鄙夷,不过这种话,想想就好,嘴上却带着一丝笑容,“陈老真是贵人事忙,这种事情确实需要他们老一辈出面。” 合着十二老全部去了台岛?那什么冷评会估计就是讨论这件事,张翼杨中风,也是因为此事。卢灿甚至有些怀疑,谭玉明带着谭卫东去台岛,也想借助这股风潮。 路过程羽莲身边时,卢灿笑着对她点头,算是为刚才的事情致歉。哪知这丫头满脸通红,头一低,跑了。刚才卢灿说喜欢她饰演的小昭角色,显然让她也有些误会。 卢灿、郑胖子,谭卫东带着张国怡夫妇,坐下来,另外陈录生也厚着脸皮留下来。 程羽莲端着茶壶茶杯,给大家都续上茶水,无论是谭卫东还是卢灿,都很默契的没去谈张国怡手中的楠木盒子。 “卢少,听说您准备组织岭上巴士公司?您准备怎么规划的?我家国怡真的能当上总经理?”聊了几句闲篇,有人忍不住,张国怡的妻子,率先捅出她最关心的话题。 旁边的陈录生闻言顿时精神来了! 岭上巴士?这位卢家大少准备成立岭上巴士公司? 也对哦,这边公路已通,那边的码头修好,小天星客轮一靠岸,岭上的人外出,还不得源源不断的往南涌吗?在岭上开一家短程小巴公司,钱财还不是滚滚而来? 真是个好主意!难怪他要免费修建通往岭上的公路,根子在这呢! 幸亏将他拉回来,不行,这事自己遇到,得参一脚! 陈录生竖起耳朵。 尽管卢灿心急如焚,他还是按耐住,喝了口未来的小龙女煮泡过的乌龙茶后才开口。 “码头不是修好了吗?通往岭上的公路,也修通了,我就寻思着,是不是拉上岭上几户,一起开个小巴公司,这样岭上出行也方便不是?” “初步规划是这样的,岭上到码头,安排两到三辆小巴,全天来回跑;等小巴公司稳定后,再组织人马,把将军澳到魏家村(温家所在的村),这一段十多公里的公路拓宽平整一下,再添置三到五辆小巴,跑岭下魏家村到将军澳这条线路。” “这样,岭上和岭下的出行,都能有所改善。” 说完,他还指了指谭卫东,“这件事还是谭老板提议的,大家有兴趣入一股的话,可以找他聊,我就是一个投钱的。具体筹办管理,都是谭老板的职责,所以,您问的总经理一事,我无法告诉你。” 谭卫东眼神有些狐疑,他看了看卢灿,又看了看郑光荣,郑光荣忽然对他轻笑点头。 卢灿的这番计划,明显比最初时,要大很多。这就是忽悠,忽悠张国怡夫妇动心。当然,他也不是瞎忽悠,小巴公司稳定后,开拓第二条线路,也是必然。 张国怡的妻子算了算,面露喜色,“啊呀,这么一来,小巴公司不是有七八辆巴士?” 七八辆巴士的公司,看起来不大,但香江这地方,本身就小,1980年香江最大的出租车公司叫摩利士,也不过一百三十三辆。最大的九龙巴士(上市公司,老板新艺城的雷觉坤),也不过十四条线路,九十七辆巴士。所以,七八辆巴士,已经是相当规模。 卢灿微笑点头,算是肯定她的问题。 欢欣的拍拍手掌,张国怡的妻子挑眉的神情,怎么看都像勾引,“卢少,只要您答应我们家国怡做经理,我们夫妇就答应把这东西卖给你!” 说完,她主动将张国怡一直搂着的楠木盒子推向卢灿。 张国怡伸手够了一把,又灿灿得把手缩回去,低头不语。 卢灿嘴角微翘,看来自己的差猜是对的,张国怡夫妇,尤其是他的媳妇,对张翼杨的安排,很不满意。这次谭卫东能撺掇这对夫妇拿出家传宝物,那女人在中间起了很大作用。 他没接,先看看谭卫东,“谭老板,这件事可是你的职权范围,我可做不了主的。” 这是在给谭卫东长脸,他双手捏成拳头,放在桌子上,咳嗽一声,“国怡老哥为人踏实本份,做经理没问题。不过……嫂子,我丑话说在前头,巴士公司的筹建还有运营的过程中,财务我会安排专人负责。” “那是……那是!办小巴公司对全岭都有好处,谁敢在里面伸黑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张国怡的妻子,早早表态。 “那行,我没问题了。国怡大哥担任经理,很合适。”谭卫东朝卢灿点点头。 此刻,茶桌周围,还有一人心如猫挠,眼睛滴溜溜转,可是,这件事他一时间找不到切入口。 他全明白了,这卢少想办岭上巴士公司,张国怡夫妇想当巴士公司总经理这一职位,把家中一直盛传的“国宝”拿出来,转让给卢少,以换取这一职位。 这一职位,他也想要啊…… 不行,得让卢少注意到自己! 懒人鬼点子多,他站起身来,端起茶壶,又给卢灿续满水,顺手将桌子中间的楠木匣子推给卢灿,“哎呀卢少爷,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多好啊。再说了,张老病重台北,张家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国怡大哥这也是孝心。您收下,这是在帮张家一个大忙呢。大不了,价格给的足足的,就是了。” 这人如果不懒,绝对是人才。 卢灿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顺手打开这个长条楠木匣子。 匣子用木很厚,很沉,盒盖内边钉着一圈丝绒边料,扣上时,能防水,防尘,打开后,一丝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冲入鼻孔,这是为了防虫。 卢灿腾得站起身来。 木匣内,草纸垫边,这事防潮。 正中央,放着一卷淡黄色,似绢非绢,似绸非绸,布状物。 绢画还是帛书? 拿出手套,卢灿没急着拿出来,而是对站在桌旁看热闹的程羽莲吩咐道,“拿块稍大一点的布来,干毛巾也行。” 等桌面安置好,卢灿从盒中取出这卷丝绢,他已经看出来,这是帛书! 帛书摊开,整个页面发黄,略有脆意,这是丝绸风化所制,这让卢灿更加小心翼翼。在考古时,墓葬打开,棺椁中彩缎丝绸,瞬间风化成灰的事情太多太多。 帛书为纵幅,宽不过三十公分,高为五十公分,四周各有半寸留白,字迹竖行排列,从右相左,很齐整。字是小章草,狂放有力,但依旧清晰可辨。 卢灿读了一遍,心中狂喜! 这是西晋帛书,而且是西晋名人帛书! 陆玄陆士鉴致叔父陆痒的家书! 陆玄是谁?陆逊之孙,陆抗之二子,陆机陆云的胞兄; 陆痒是谁?陆逊第三子,陆抗的弟弟,华亭陆氏的开山祖宗! 第192章 帛书故事 帛书,顾名思义,以白色丝帛为书写材料的书册、信件、画幅、便签等。 商周时期,帛书已经出现,丝绢昂贵,这类帛书只有高级贵族才能使用 昂贵是昂贵,它也比沉重的竹木简方便太多。另外,它很高大上!很有逼格!因此,即便是春秋战国之后,已经有麻草纸,汉代蔡伦大师,更是造出无印染的白纸,也没有让帛书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它一直在贵族圈中流通,一直到清代,很多诏书圣旨都是采用帛书写就。这点和欧洲贵族喜欢羊皮纸,有着相同的道理。 西晋王朝奢侈成风,陆家在汉代就有“江东四大家”的称号,从陆康开始、陆逊发扬光大、陆抗继承,再到陆机陆云才名满天下。他们家使用帛书传信,再正常不过。 “上面写的什么内容?” 郑光荣正处于收藏的“将进未进”的门槛上,这时候的瘾头最大。他见卢灿的神色,知道这是份好东西,可是,眼前这物件,他还真的不明白。 “陆玄给他叔父的遗书。”卢灿浏览了一遍,心中也是喟叹不已。 “遗书?这陆玄是什么人?”陆玄他真的没听过,屋内所有人都不清楚。 “三国陆逊都知道吧。” 这个人,大家都知道,火烧刘备联营六百里,说书的都能说烂了。 “陆玄他父亲是陆逊的第二个儿子陆抗。陆痒呢,是陆逊第三子,也就是陆玄的三叔。” 听卢灿说完,郑光荣点点头,这陆抗他知道,三国末期名将之一,但是他马上又有问题问道,“他为什么要写给三叔遗书?” 涉及到传说中的三国名将的家事,大家顿时来了兴致,不知不觉的围拢过来。 卢灿指了指这份帛书,“这封信上面主要讲述两件事。” “其一,是对四弟被判夷三族的愤慨和哀叹;另一件事是请求三叔照顾自己两个儿子。” 这封信上半部分,讲述的是陆机兵败七里涧,被司马颖判处“夷三族”的酷刑,朝廷昏聩,自己这次无法幸免,做好引項就戮的准备。 下半部分说的是两位蠢子幸免于难,特嘱咐他们回乡投靠陆痒,希望三叔看在同出一脉的份上,给与照顾云云。 卢灿这么一说,大家越发的迷糊,陆逊的孙子,怎么会被夷三族? 一群文盲!卢灿翻翻白眼,喝口茶又开始解释。 “陆家的这场祸事是陆机引起的。对了,陆机就是那个文学家、书法家,留下传世名帖的《平复帖》的那个陆机,他和弟弟陆云并称二陆。” “这个陆机不安心做学问,想学爷爷的文武兼备,在八王之乱时,他带兵攻打长沙王司马乂(yi)。这个乂是义气的义少一点。” “可他又没有他爷爷的那种军事才能,在七里涧这个地方被人设伏,被打得打败。陆机平时为人有侠气,也就是好打抱不平,因此结怨很多仇家。这些仇家借助他打了败仗这个理由,向他的东主,也就是成都王司马颖进谗言,结果,陆机被诛杀三族。” “那时候的三族,就是父、兄、子。” “陆机的父亲陆抗早已经去世。陆机的两个儿子陆蔚、陆夏当时就和陆机一道被杀。陆云还有陆玄,是陆机仅存的两位尚且在世的兄弟,也要被诛杀,但两人并不在现场。” “因此陆云和陆玄,是事后被杀,所以陆玄是有时间安排后事的。” “陆云和陆玄并没有选择逃跑。陆云只有两个女儿,无需安排后事。陆玄同样在有条不紊的安排自己后事,他将两个儿子送回华亭老家。华亭也就是现在的内陆中海。” “然后坐等祸事临头?”谭卫东忍不住问道。 卢灿点点头,不无遗憾。 历史上,对陆云陆机介绍很多,但这封丝帛的出现,让陆家再添一名忠信之人。 “龙驹九子晏景玄,庭化逸躭才比肩。中间特出机云异,百代文宗冠世贤”,这首赞颂陆抗九个儿子的诗句,还真的没有说错。 陆家,是真正的兄友弟恭之家。 众人为陆家的遭遇,唏嘘不已。 …… “这么说,这份帛书很贵重?” 话很突兀,但从张国怡媳妇口中出来,就很正常了——她太想知道,这份帛书能卖多少港纸! “以国宝言之,不为过。”卢灿点点头。 陆玄一辈子都被掩盖在两位弟弟的盛名之下,但这份帛书的出现,证明他的章草体并不比两位弟弟逊色多少。笔锋刚劲有力,挥洒自然,结构圆润,上下一体,尤其是心境异常坚定,即便明知有杀头之祸,也未出现断笔枯墨的现象,堪称大师级别的书法作品。 “啊!太好了!”若不是大家尚且沉浸在陆家的灾祸的氛围中,这女人估计会鼓掌。 张翼杨家竟然真有这么好的东西 这女人的表现,引来陈录生和谭卫东的斜视,两人真的有些嫉妒了。 “这么说,这是存世最早的帛书?”陈录生问道。 最早?卢灿感慨的摇摇头。 “还有比这更早的?” 这次换成郑光荣,他早已经震惊于这份帛书,没想到还有更早的。 卢灿伸出四根手指,“我知道的就有四份。分别是春秋战国的楚国帛书帛画,还有汉代帛书。” “在哪里?”两三个人一起问道。 “现存最早实物的中华帛书,为子弹库楚墓中出土的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帛书,收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这份帛书,是生生被美国佬强骗走的!”卢灿语气有些遗憾还有愤慨。 “骗走的?”“怎么会被骗?这么好的东西!“是个猪啊,怎么会被骗?” 一片议论之声。 卢灿苦笑摇头,那个时代,骗你已经是文明行为,抢你的才是正常行为! 他所说的那份帛书,比这份更有价值,那是战国中晚期楚国的神学、玄学、天文学的综合代表作——“图文并茂”的《楚时令帛书画》,又叫楚帛书。 “阿灿,说说呗,怎么被骗的?”郑光荣率先问起来。 卢灿摇摇头,这件事双方当事人都已去世,而且上辈子,他和蔡季襄老先生的后人关系不错。蔡季襄老人在这件事情中确实有一定嫌疑——他手中有一份与美国人柯强的交易抵押协定。究竟是主动售卖还是被骗,双方各执一词。 他所说的其它三幅帛书帛画,分别是《人物御龙帛画》、《龙凤仕女图》以及马王堆出土的《帛书图像》。 “这份应该是存世时间排名第五帛书。”卢灿指了指这份《陆玄致从叔陆痒书》。 (说明:后世内陆一共出土了二十四份帛书帛画,但大多数都是在八十年代后期发生的,本文选四份为八十年代前) 桌上摆放的这份帛书,其实从品质、内涵、背后故事、涉及人物等方面综合论证,其价值并不输于前面那几份。 卢灿故意将其排在第五,所为的还是稍后的“议价”! 见卢灿不愿多说,大家便调转话题,再度开始研究这份帛书。 很多人误以为帛书就是直接书写在丝绢上,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不信?你试试直接在绸缎上写个毛笔字看看?直接就是一团墨迹。 因此,帛书也是中华文明推进过程中的一大发明,只不过,因为丝帛的昂贵,这种发明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在平民中推广过。 作为书写材料的丝帛,为了不印染,需要做到三大处理。 首先,丝帛的织法与传统的丝绸织法不同,它的天地线(古时可没有经纬线一说)是X交叉,而不是正十字交叉,这样织出来的丝帛更细密。 其次,丝帛需要单面上蜡做底衬,防止漏墨,但这又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上蜡时,蜡层往往会盖住书写面,致使书写面不蘸墨(蜡层上面留不住墨汁)。 因此,作为书写纸张的丝帛,还必须用明矾水煮。 煮过之后的丝帛,蜡的油性被清除干净,这时才可以写出一个个清晰的、不印染、不漏墨的汉字或者图画。 “这么麻烦?”郑光荣伸手在这份西晋帛书的边角捏了捏,感慨道。 “其实蜡还有另外作用。” 玩收藏的都很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讲故事,说者过瘾,听者唏嘘。 此刻一堆人围着他,他的话也多了不少,指了指这幅帛书,说道,“千年墓葬被打开后,棺椁里面同样有丝绸,知道那些丝绸为什么见风就烂?而我们面前这块丝帛,都已经有一千八百年,却没什么大问题?” “难道是蜡?”陈录生脑袋转得快,很快接上。 “对!”卢灿竖起食指点了点,“煮过的丝帛,每一根天地线,都被蜡层包裹,隔绝它们与空气中的氧气作用,才能让这幅丝帛保存的如此良好。” “蜡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防霉。” “霉菌基本上无法在蜡层上生存,当然,前提是帛书不能经常被翻动破坏了蜡层。” “这才有我们今天所能看见的这幅‘国宝’级帛书!” 说完,他还像老先生一样,摇头感慨一声,“古时候的劳动人民,真是智慧如海啊!” 大家一阵静默,偏偏此时有人在旁边‘噗哧’笑出声来。 扭头一看,原来是此时的小明星程羽莲,她见卢灿那故作老诚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自己,她慌得低头扯动衣襟,继而扭头就跑。 狼狈模样,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温嘉铭虽壮,可不傻,眼珠子转转,又看了看陈录生,似乎想明白什么,眉头微皱。温家一直认为,阿玉进入卢家门,十拿九稳,可现在看来……卢少家世好,又有才华,盯着卢少的人可不少,现在看来陈家的莲女还有他大哥,估计就有这想法。 不行,回家还得和父亲大哥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能再顺其自然,需要出手帮阿玉一把。 温嘉铭的想法,外人不知道,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这份帛书上。 现在最急切的是张国怡的媳妇,她听了半天卢灿喊好,可是她最关心的是……这东西如此好,卢少能给开多少价位呢? 她急切的捅了捅自己的丈夫,半晌,张国怡趁着卢灿歇息的机会,吭吭哧哧的开口,“卢……卢少,这份帛书……您看多少合适?” 卢灿笑笑,伸出两根手指。 “二……二十万?”张国怡的语气有点失望,说半天,价格也不算惊喜。 卢灿笑着摇摇头,“二百万。” 这份帛书不可能低价拿到,高价拥有都算是幸福。 不见三十多年前马衡马老也只能悻悻而归吗? 如果欺骗他们夫妇不懂行,以二十万港纸拿下,以后卢灿一个“大骗子”的名头,永远也摘不掉。调景岭可是有着他视为基地的瓷厂,这里,是他未来事业发展根据地。 卢灿自认为,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没必要毁了来之不易的名声。 “嗷喔……” 一声长长的惊喜尖叫在屋内响起,如同母狼,张国怡的媳妇。 第193章 百万效应 张家真的出宝贝了! 一张陈旧的绢书,竟然卖出两百万港纸! 这消息如同刮过一阵旋风,迅速扫荡调景岭的岭上岭下。 二百万,在月平均工资一千五百钱的今天,绝对是一笔调景岭居民难以想象的巨款。 谭卫东家的房子,再加上那么多的木料,才卖多少钱? 区区六万美元,还被郑胖子砍掉两千。 很多人家听到这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回家,翻翻看家中是否还有存留的老货。 …… 卢灿谢绝了陈录生的热情挽留,不过,还是答应小巴公司给他留一份股份。 这家伙,头脑聪明着呢,虽然有些势利,但这种人,交好他,有用!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十二老之一的陈宝珊。 清三代仿哥窑的大海碗,被这家伙硬送到卢灿购买的小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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