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吴湖帆家藏有曼生壶一把,1937年,湖帆请汤临泽仿制一把。四个月后,汤将壶归还,湖帆将一新一旧之壶分别贮藏,异常心喜。 不几天,汤又持一壶来,湖帆大为惊异,问他“哪来第三把?” 汤安笑着告说道“这把才是尊藏原物,前二把均仿制,聊以戏探而已”。 其二是笑侃徐森玉。 建国初,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文物处处长,兼尚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主任徐森玉1881-1971,中国著名文物鉴定家主持尚海博物馆筹建工作时,征得十二把宜兴名家款的紫砂壶,请汤临泽鉴别。 汤临泽当场指着陈列品说:“这十二把紫砂壶,其中有八把是我仿造的。” 老徐气得跳脚! 其三是死去活来。 1963年他抱病住入尚海第六人民医院,医药无效,医生判定他已经死了,家族后人也在判定书上签字,被送进太平间。 半夜,汤安忽苏醒,哇哇大叫:“我没有死,你们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 出院后就好像根本没生过病,照旧访亲觅友,直至1967年6月4日,才病逝大华医院,终年八十一岁。 汤安汤临泽,绝对的一代奇人。 如同所有大家族一样,解放前期,汤家一分为二,汤安一脉留在内陆,而汤家三房,也就是汤笙俞的父亲,带着另一拨汤家族人,经香江,远渡北美。 这算是他乡遇故知! 卢灿与汤笙俞聊起汤临泽旧事,不胜唏嘘。 听闻二伯是老死床榻,汤笙俞虽有悲意,但还算平静——在那个年代,汤临泽能善终,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 “汤老,您怎么在这里做起买卖?怎么不去大棚里面?家里人呢?”彼此熟悉之后,两人话语亲切许多,卢灿问话也相对随意。 “嗨,别提了!异国他乡,低人一等。”汤笙俞忽然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有着多少离乡背井的感慨。 汤家刚来旧金山时,家境殷实,于是汤笙俞重操旧业,在旧金山唐人街开了家古董铺子,生意还凑合。可是汤笙俞的孙子不争气,整天在社会上胡混,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唐人街的帮派堂口一个大人物,于是旧金山待不下去了,只得来到布伦特伍德县,这里离儿子的上班近一些。 汤笙俞的儿子还不错,在哥伦比亚片场做灯头(灯光师傅),可要照顾一大家子开销,依旧有些吃力,于是老爷子便出来摆摊,兜售点家中老物件,帮衬一二。 布伦特伍德艺术品市场规模虽大,可华夏艺术品并不怎么受欢迎,老爷子为了省点摊位费,便躲在小巷子中摆摊零售,赚一点算一点,聊胜于无。 “汤老,咱们生意继续?”摊位上这五假一真的紫沙壶,确实不错,卢灿想要入手,另外,毕竟是故人,他也有心帮点小忙。 “啊?那怎么好意思?”汤笙俞磕嗑烟袋锅,想想家中境况,又点点头,“那就多谢卢兄弟照顾生意了。” 卢灿又从那些印章中,挑出两款,一款是青玉朱文印格“陶庵”赏章(沈贞吉的号,明代画家,吴门画派领袖沈周的伯父),另一款是明代藏书大家毛晋的藏书章“目耕楼”,材质为岫玉。 至于其它印章,都是赝品,材质多为骨牙,没什么价值,至于那两幅字画,也是赝品,卢灿自然不会收的。 冒款壶,一把一万,那把真品鸣远壶,卢灿给了四万,两方赏章,各伍仟美刀,交易整金额刚好拾万。价格相比市场价要高一些,卢灿这么做,也算是帮老爷子一把。 “去我家坐坐?就在马里布!”好东西都被卢灿挑走,汤笙俞自然也就不想再摆摊,他卷卷野餐布,塞进身后的布袋中。 “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今天我还有事。”卢灿指指远处走过来的潘德森。 卢灿忽然问道,“对了,汤老,您知道街角当铺什么情况?” 汤笙俞脸色骤变,连连对卢灿摆手,“卢兄弟,那家……你可别去!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千万别沾!” 呃?他知道那家当铺的背景? 第783章 油画揭画 潘德森所说,再加上刚才汤笙俞的劝诫,证实了卢灿的猜测,那家华人当铺并非正当买卖,就是中转站——将东方的古董运到北美,然后倒手给各大博物馆。 华夏文物,欧美私人藏家没有兴趣,可博物馆有啊。 美国没有历史,却非常喜欢收集和研究别国历史。截至到1982年3月,美国各类注册博物馆,高达1142家,绝对的世界之最。这些博物馆藏品中超过九成都来自他国——欧洲艺术品约占三成,中东、非洲和南美国家的艺术品约占三成,剩余三成则来自亚洲。 近十年来,从世界各地涌入美国的各类艺术品,包括各种文物,大约有一千三百万件,年涌入量超过百万件。这其中,有着近一半的物品,是通过灰色渠道走私入境。 那家华裔当铺,就是这些渠道中的一条,其背后的利益团体,是赫赫有名的海外洪门组织。 卢灿的母族那边,也就是数字K,严格说起来也是洪门组织(葛肇煌继承洪发山忠义堂成立的,后更名洪门忠义会),因此,他对海外洪门非常了解,那就是一个庞大、无序、各自为政而且疯狂的集群组织。 正因为各自为政,即便卢灿打出葛辉外甥的牌也未必有用,所以卢灿琢磨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触碰这条线。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没啥底线的帮派组织之难缠。 望着温碧璃担忧的眼睛,卢灿拍拍她的手,最终点点头,吩咐潘德森开车回洛杉矶。 望着车窗外倒走的街景,卢灿揉揉眉心,筹谋着稍后是不是可以给田哥去个电话? 他在香江建收藏博物馆,本能的就不希望艺术品通过香江走私到海外,这是典型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抢食!虽然没办法砍断这条线,但给他们挖点坑、添点乱,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这种事情,卢家卫队和纳徳轩安保,都不太方便出面,交给谁呢? 舅舅葛辉那边,倒是不错的选择,可是最近香江组织很不安稳。 香江的三大洪门组织(数字K、义安以及和胜和,都属于洪门组织),最近两年战火纷飞。义安公司与和胜和之间,因和胜和的“大佬原”(和胜和的二号坐馆人物黄俊)转会义安公司,导致和胜和丢失大浦、屯门两区的地下控制权一事,双方明争暗斗就没停止过。 别以为数字K就能趁机做大,数字K的内部,现在也一团乱麻。 外部,他们与义安公司则因为尖沙咀一带的控制权之争,双方矛盾很深。 内部,数字K帮派中另一大组织英联社(其成员最早多为霍家沙场工人,所以一直有传说霍营东是数字K的领导人,说法不准确——也许黑金支持是有的,但霍营东从未参与过数字K管理权之争),正在大力拉拢很多字头,抢班夺权,葛辉那边压力不小。 好在有卢灿牵线,数字K元朗话事人田心鹏(田心约田家族系),在田乐群婚礼时与葛辉私下摊牌,彼此结为奥援,总算顶过这阵风波。 想到这,卢灿忽然觉得,这事也许田心鹏出面更合适。 首先,田心鹏与卢家关系在外人看来,并不像葛辉那样密切,即便事发,很难想到自己身上;其次元朗的位置很好,与宝安南山区隔海相望,海面很窄,波浪平稳,是内陆泅渡走私要道,只要掐住这里,自己基本就能掌控内陆流港文物总数的一半还多。 卢灿轻拍额头,自己还真是……缺少大局眼光,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呢? “累了?”旁边响起温碧璃柔柔的关心。 卢灿笑笑,握住她的柔荑,大拇指在那白嫩的手背上轻推,示意自己没事。 爷爷和王鼎新爷爷都力主自己迎娶温碧璃,并特别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原本卢灿还有些不理解,这两年相处,证明两位老爷子看人的目光,真准。 这丫头的好,不在肤白貌美,而是那种恬淡与安静,相处越久越能感受。 她平时话很少,典型的影子人,但当你需要时,她总能第一时间让你感受到。还有就是,温家这两个儿女,都有内媚体质,堪称男人的禁脔。 温碧璃是真累了,靠在卢灿的肩膀,很快睡熟,一直到车子停在宾馆地下停车场都没有醒来。 卢灿侧身准备叫醒她,只见这丫头长长的睫毛紧紧的闭合在一起,嘴角微翘,似乎做着美梦,两只手握住自己的胳膊,这是个安全感极低的姑娘,此刻却睡的十分甜美安稳。 挥挥手示意潘德森和阿木离开,将后座角度稍稍调整,卢灿又轻轻侧过身子,让她的头部靠在更舒服的肩窝里。 温碧璃进门,温碧玉未来也会是卢家人,这在许多人看来是温家攀上高枝,只有卢灿知道,自己的付出,与她们姐妹还有田姨阿欣的付出,远远不能比的。 心底有些惭愧,可这种生活,他从未想过放手。 逛摊位是个体力活,卢灿也有点累,闻着温碧璃发髻的香味,很快迷瞪过去。 等他醒来时,温碧璃正偎在他的肩膀上。 回到酒店,两人洗了个鸳鸯浴,卢灿精神百倍,温碧璃恹恹欲睡,等她睡后,卢灿来到前厅,今天买回来的那幅签名勒南的废画,已经被放置在客厅茶几上,旁边还有刀片、镊子、挑针、喷壶、毛刷、盏碟等工具,这些都是按照卢灿吩咐买来的。 将这些工具一一上手熟悉后,他又扭亮壁灯,让光线更充足。 再度摊开这幅迷画,没有镇纸,卢灿只能用沉重的水晶烟灰缸压角。因为见过三幅勒南兄弟的同类画作,所以,这一次卢灿很轻松的从画面堆积色料中找到规律——这同样是一幅田野农庄图,只不过画幅上有些景色被色料遮挡,导致画面脏乱,看起来像一幅垃圾画。 卢灿弯腰研究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判定整幅画作,大约有四大两小,合计六块的色料二次堆积。 他小心的用刀片,从勒南签名上方,切下黄豆大小的颜料,手指轻捻成碎末,然后放在鼻子下仔细闻闻,有点亚麻仁油味道,心头顿时松快很多。 看来,这些二次堆积的颜料,还真是有人故意涂上用来遮掩这幅油画。 为什么会有这种判断?这需要从颜料速干性说起。 绘制油画时,最常用的稀释剂是松节油,它具有高挥发性,这让油画定色变得很轻松;也有画家喜欢用亚麻仁油做稀释剂,但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需要色料速干,便于画作塑形时。 因为色料干燥度不同,速干型稀释剂所调和的颜料,覆盖在老油画上,彼此之间不容易产生粘连,彼此之间会留下细微的缝隙。 也就是说,如果小心一点,是完全可以清理干净的。 这一发现,让卢灿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信心。 话虽如此,清除覆盖颜料的工作依旧让人头疼,卢灿用挑针,沿着勒南签名处,一点点向上挑起来那些他认为是废料的颜料。 这一工作,有些像用耳挖勺掏开裂的石灰墙壁,需要极其细心。 一直到洛杉矶华灯初上,卢灿不知不觉工作了三个多小时,才将右下角两寸方圆的废料清理干净,露出完整的勒南签名,还有一条曲折的从远方流过来的河流。 呼!卢灿放下工具,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甩甩酸疼酸疼的手腕,抬头扭扭麻木的脖颈,眼光撞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温碧璃的眼光。 “你醒了?饿了吧,怎么不喊我一声?” “不饿。”温碧璃依过来,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这幅画……有秘密?” 卢灿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骨,“这是法国勒南兄弟的一幅田园油画,不知为什么被人用颜料遮盖,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修复过来。” “和家中那幅勒南一样?” 温碧璃马上想起卢灿书房中挂着一幅大小差不多的勒南油画,那幅画作李林灿老爷子盯上很久,可卢灿一直没交给虎园博物馆展藏。 “嗯,应该是一个系列的,所以当时我看到它时有种熟悉感,便买了下来。” 修复油画要比中式揭画更麻烦,需要开启免打扰,这会显然不合适。 拿过旁边的毛巾,卢灿擦擦手,“晚餐后我们去感受一下洛杉矶夜景?” 温碧璃迟疑了片刻,从诺丁山酒店顶层落地玻璃窗向外望望,还是摇摇头,“算了,洛杉矶夜景还不如香江的。晚上我帮你打下手,我现在很好奇这幅画究竟什么样子?” “这算不算红袖添香,夫唱妇随?” 卢灿难得贫一句,却被温碧璃似笑非笑的白了一眼。 在卢家,阿璃算不上“妇”,那是田乐群的专属,这可能也是她的心结吧。 卢灿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连忙举手投降,“OK!晚上有你帮忙,肯定能完成工作!” 第784章 活的宗师 soho这个词国人第一次听到,应该就是国内那位房地产大亨在京城开发的建外soho,而这个词最早的起源,就在洛杉矶布伦特伍德。 布伦特伍德县曾经是美国豪客比奇飞机公司的技术试验中心,二战后,国际航空业重新洗牌,以近岸搜救飞机和支线飞机为主要产品的豪客比奇日渐衰落,不得不放弃西海岸生产基地和试验中心。这些空出来的工厂,便被日渐增多的艺术“家”们,用来“soho”——艺术家嘛,总要有着别具一格的时尚、轻松、自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吧。 为了生活,洛漂们把这些建筑的一层临街的房间改造成商店,出售千奇百怪的艺术品。 这里的店铺基本都是租赁来的,所以那些店主,并不愿意花钱去装修如此巨大的店铺,于是,这种工业建筑本身的特征被充分的展示在外面——大方块状的几何体、红砖外墙、老式防火梯、又黑又旧的水塔、狭窄的街道、墙上到处可见涂鸦与海报。 绕过世界最早的soho区,车子停在卢卡斯画廊前面。 卢卡斯画廊也是soho建筑,高挑的屋顶,纵横的钢管架梁,不规则的空间结构中,或悬挂或支撑着大大小小近百幅画作,还有几尊耸立在大理石台上的雕塑作品。靠内间,还有一架铁质扶梯,盘旋着连接上悬空的二楼办公室。 见卢灿进门,立即有一位年轻的侍者上前两步,微微着说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听说你们新进了一幅德拉佛斯的《维纳斯》,带我去看看。” 听卢灿这么说,那位侍者表情有些诧异,重新看看这位东方年轻人,对方的衣着透着一股子上位者的风仪,于是态度更恭谨的回复道,“这……不在我的权限内,请问……您预约了哪位AE或者AB?” AE就是客户经理,专门负责大客户服务,属于卢卡斯画廊员工,只有他们才能带领客户去观摩那些贵重商品。 AB(Art broker)则是指艺术品经纪人。 美国艺术品交易与香江有很大差异,在高端艺术品交易时,经常会有艺术品经纪人参与,他们既帮助画廊牵线客户,同时也帮助客户处理购买合同以及提供艺术品投资建议,本人并不属于画廊而是属于第三方经纪公司。 卢灿遂即报出杰尔斯的姓名。 今天来此,其一是想看看德拉佛斯的画作,另一原因就是看看能不能从杰尔斯这里探探底,他从何处得到那幅勒南兄弟的油画? “您稍候!”侍者变得越发恭谨,这让卢灿意识到,杰尔斯只怕还真是这家画廊的顶梁柱级别鉴定师。 侍者去联系,卢灿在一楼画廊中闲逛起来。 美国无历史,这是全球公认的,可是,近现代美国美术,却在全球艺术领域,尤其是西方艺术领域中,占据着独特的地位。 卢卡斯画廊展出了近四百幅各式画作,就可以略窥美国美术一斑。 卢灿的脚步,在一幅灰蓝色的表现冬日城市的油画面前停下来。 这幅画,值得出手! 在二十世纪之前,美国艺术一直依附于欧洲艺术,即便是有着众多杰出画家涌现的“美国艺术黄金时期”——十九世纪下半叶,美国涌现出风景画家FE丘奇、G英尼斯静物画家WM哈尼特风俗画家WM亨特等人,也未能改变美国艺术是欧洲艺术流派分支的现象。 直到美国诞生第一支本土画派——“垃圾箱画派”,才真正实现艺术上的“独立”。 垃圾箱画派,又称为八人派,包括R亨利、GB卢克斯、W格拉肯斯、JF斯隆、E希恩、AB戴维斯、MB普伦德加斯特、E劳森。 八人以罗伯特·亨利为核心,把视角投向社会底层,描绘底层小人物为了生计如何奋斗,描绘各地移民的艰苦生活,描绘杂乱琐碎的生活场景,描绘肮脏的城市角落,因此他们的写实主义被称为城市写实主义,当时的欧洲评论家们却称其为“传播丑陋的人”,又将他们的画派,嘲笑为“垃圾箱画派”。 垃圾箱画派对于美国艺术的发展具有深刻的意义。 它的最大的意义不在于画作的艺术价值,而在于突破,敢于突破欧洲艺术对美国艺术的桎梏与藩篱。当时的美国艺术水平总体上落后于欧洲,垃圾箱画派无疑为美国的绘画界带来了革命性的改变。 这一场革命并不是在艺术形式上有所突破,而是以传统写实主义在绘画主题上进行了一场革新,它体现了美国艺术的独立性与创新性。 眼前这幅阿尔伯特勃朗特戴维斯的《冬日城市恋歌》,就是垃圾箱画派作品之一,标价十一万美元,与现在的市价相比,略有超出,可卢灿很清楚,这种美国本土画家的代表作品,世面上会越来越少,这种情况到二十年后更严重。那时,纽约各大拍卖会上,一旦出现一幅美国十九世纪或者二十世纪哪位著名画家作品,都会引发“疯抢”! 都去哪儿了?自然是美国各大艺术博物馆! 美国“本地户口”的绘画大师作品,向来受追捧,像眼前这幅八人派的代表作品,基本上不可能出现于画廊中。 卢灿拿起油画框旁边的小粘板,上面写着“售出”,贴在画框一角。代表这幅油画,已经被人选定,后来者只可参观。 又一位侍者,主动走过来,伶俐的把这幅油画从墙上摘下来,反扣着放在一边,等候卢灿稍后去付款。 巨大的惊喜接踵而来! 转过一个墙面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画作专区”——专门为一位画家所设置的独立展售区域。 这里一共有九幅画作,其中八幅是各种花卉,不管是曼陀罗、康乃馨,还是玫瑰、蜀葵、牵牛花,这些花朵,是被放大了的。有些作品,甚至只是一朵花的局部,用微妙的曲线和和渐层色,组成神秘又具有生命力的构图。 至于唯独一幅不是花卉的作品,呈现的是红色山岗与蓝天白云。 这是大名鼎鼎的美国女画家,乔治娅·欧姬芙(Georgia O’keeffe,内陆翻译为奥基芙)的花卉系列,还有她的《红色山岗与白云》。 如果说美国现当代画家中宗师排位的话,乔治娅·欧姬芙绝对能排进前五,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女宗师,至今还活着! 算算年纪,她今年差不多九十五高龄了。 《欧洲艺术史》1975年第九版,大约有八页文字与图片,专门介绍这位北美宗师级绘画大家。这对于一位尚在人士的画家而言,可谓殊荣无俩。 1887年 11月15日,乔治娅·欧姬芙出生在美国康斯威星州的一个小镇,这个天性倔强独立的天蝎座女孩,从小对学校里所有的课程都十分反感,只有艺术课除外。 当时学校里的美术老师非常欣赏她,只是对她总有一种把物体画得比它实际尺寸还大的倾向感到有点无可奈何——这种天性,真实的反应到她的作品中。 1924年,37岁的她,与60岁的摄影家史泰格列滋结婚,正式定居于纽约,并找到了新的艺术题材,也是让她扬名世界的题材——花卉。 从植物学的角度来看,欧姬芙的描绘并不算精确,这些花卉作品造成的感染力基本上是情感上的。她把这些花朵的尺寸放大到观者无法忽视的程度,迫使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它们存在的意义。 1933年,她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1936年丈夫去世,这两大打击,让她开始选择一种旅行和隐居的孤独生活方式。 似乎是涅槃,又或者是度厄。度过这一难熬的阶段后,她的画作中,开始呈现出一种谜式的平静和幽思倾向,抽象的语言表达孤独意识和压抑感,充满神秘主义色彩。 自带光环,让人情不自禁的沉迷进去——这就是宗师画作的魅力。 今天竟然在卢卡斯画廊,遇到她的画作展售,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些画作……出售?”卢灿愣了片刻之后,指指这些画作,问刚才那位侍者。 也难怪他有这种疑问,欧姬芙的作品,一直是各大博物馆追捧的对象,怎么可能放到画廊中销售? 可那位侍者却笑着点点头,“是的,出售!”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向旁边的资料架示意,“我们有欧姬芙先生的助手,胡安·汉密尔顿先生的独家授权!” 卢灿拿起那份塑封的授权书,仔细看过一遍。 1971年起,年老的欧姬芙视力减退,并患有“中枢性视觉障碍”,终至失明。失明后,她爱上陶艺,并邀请陶艺家胡安·汉密尔顿担任生活助理。 授权书没问题,可卢灿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妥。 汉密尔顿作为她的助理,确实有权处理帮她处理这些画作,可是……为什么不去各大博物馆?而且,这些画作展售肯定有些时间,北美的买家,眼瞎没发现?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卢灿豁然惊醒! 只有一个解释——这些画作的归属,存在争议! 欧姬芙先生并没有血脉继承人,她的作品,如果没有特别遗嘱,就应该归属于她的临终关怀人,这人可能是助理,也有可能是医护人员。 自己手中这份授权书,看似写得清楚,其实在法理上已经不具备法律效率——欧姬芙先生年事已高,神智不怎么清醒,其他人完全可以申请法律废止这种授权——欧姬芙先生身边的助理和医疗人员,应该不止汉密尔顿一个人。 卢灿很快明白过来,如果现在买下这九幅画作,那么极有可能卷入老先生的遗产纠纷中!这也是美国各大藏主,一直没敢下手的主要原因! 买下?还是放弃?真让人纠结! 第785章 秘密(大结局) “维文先生,欢迎光临!” 远远走过来的杰尔斯,伸手与卢灿握握,笑容满面,随即又问道,“维文先生也对欧姬芙大师的作品感兴趣?那你真是来巧了。” “哦?”对方明显把自己当“凯子”,卢灿抽回手掌,微笑着看着对方,想听听他是怎么解释。 画廊销售画作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就是卢灿刚才购买的阿尔伯特勃朗特戴维斯的《冬日城市恋歌》,画作的所有权属于画廊的,所以直接贴牌销售;另一种则是寄售,也就是所有权并不属于画廊,画廊只是抽取销售提成。 寄售是大多数画廊经常采用的方法,不用积压经营成本,同时对作品的来源无需有太严格的要求,一般只需要看得过去的授权书即可。欧姬芙这九幅画作,都是属于寄售,也正因为寄售,卢卡斯画廊才不太关注它们未来所带来的争议。 当然,从中也能看出卢卡斯画廊老板的贪心——这种事情毕竟还是有风险的。 杰尔斯并没有料到卢灿已经猜到内幕,依旧热情洋溢,扬扬眉说道,“能拿到欧姬芙大师作品的寄卖,遍数西海岸艺术市场,也只有卢卡斯画廊有这实力。” “怎么样?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电话邀约胡安·汉密尔顿先生……” 名家字画的寄售,画廊是没有议价权的,需要买卖双方自行议价。 “是嘛?看来我还真是来对了!” 卢灿的话,带有两分讥讽,可惜对方根本没听出来,反而哈哈一笑,“那是我们彼此的幸运,不是吗?如果需要,我现在安排电话……” “NO!”卢灿摇摇食指,打断杰尔斯的话。 尽管很想要这些画作,可他并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再说了,和欧美人做交易,没必要藏着掖着,有些事情看透就必须说破,这有助于将争议摆放于桌面上共同解决。 “我听说欧姬芙大师至少有四名生活助理,这里只有一位胡安的授权,你确定不会沾上麻烦吗?”卢灿笑眯眯的看着他。 杰尔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至于说为刚才话语脸红,那是绝对没有的,他依然笑着挥挥手,指指面前的那幅《白色木槿花》说道,“汉密尔顿先生已经向我们保证过,这些画作确实是欧姬芙大师赠送给他的,准确的说,是作为他教授陶艺的报酬。” “有书面馈赠文件吗?”卢灿立即追问。 杰尔斯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耸肩。 这就是口头馈赠啰?这种事情做不了证据。 “不过……胡安先生上次电话中说道,他正在聘请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专家团队,为欧姬芙大师做一次全面的健康检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杰尔斯故作神秘的对卢灿眨眨眼。 这不难猜——也许胡安确实关心欧姬芙大师的健康,但同时他也能得到很多。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JHH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位于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建立于1879年,一直被成为美国最好的医疗研究机构。 他们出具的证书,具有很强的权威性,如果专家团能证明欧姬芙大师尽管九十五岁高龄,依旧神智清晰——而这,恰好能成为他继承欧姬芙大师遗产的最佳证明。 “鉴定结果什么时间出来?”卢灿反问道。 估计北美的博物馆和藏家,都在等这份医疗诊断结果吧。如果诊断结果对胡安有利,那帮人只怕会一窝蜂的涌来…… 要不要提前赌一把?被杰尔斯一说,卢灿的心再度变得火热。 卢灿并不记得上辈子欧姬芙大师遗产究竟归属何人,但他依然觉得这笔买卖值得干。 胡安为什么不等结果出炉再展售? 原因很简单,估计他自己对诊断结果也没什么把握。 这些画作早点出手,他能占据先机不说,还有大笔资金可以用来找强大的律师团,为他打遗产官司。 如果自己买下这些画作,算不算帮他一把? 而自己的东方人身份,则是另一个优势——八十年代,地理位置的沟壑,远远比想象中大。自己买走画作,美国司法部还真的前往香江找虎博麻烦? 那又将是一场耗时日久的官司…… 这也是杰尔斯一直在向自己推销这些画作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卢灿转身拍拍杰尔斯的胳膊,“你的销售策略……成功了!” “啊哈,你做出一个聪明的选择!” 杰尔斯立即双手一拍,高兴的眉头直抖,连带着身后两位侍者也眉开眼笑——九幅欧姬芙画作不便宜,画廊拿到一大笔交易费,他们三人参与销售,都会有一笔不错的奖励。 两位侍者陪同卢灿去收银台签订《冬日城市恋歌》交易合同,杰尔斯则去他的办公室致电胡安汉密尔顿,阿忠同样也在打电话,联络大华银行洛杉矶分行总经理——这种大宗交易,支票不管事,只有银行担保才能快速有效。 卢灿记得貌似女艺术家作品拍价的最高世界纪录,就是欧姬芙创造的,那是2014年纽约苏富比秋拍中,她创作于1932年的《曼陀罗白花一号》以4440万美元价格拍出,加上交易费,超过五千万美金,轰动世界。 当然,现在她的画作还没那么贵,卢灿预估,这九幅作品最终成交价只怕不低于五百万美元! 另外,这种交易合同的签订,肯定需要律师在场,大华银行有专门的律师服务团队。 杰尔斯需要等候胡安的答复,卢灿则要等大华银行的人到来。 小型会客室中,两人品着咖啡,谈笑甚欢。 卢卡斯画廊的古巴水晶山咖啡,相当不错,几乎可以媲美牙买加的蓝山咖啡。水晶山出产的咖啡中,最出名的品牌就是琥爵——在二十年后的中国,就是高品质咖啡的代名词。 “维文先生,昨天那幅油画,你看出什么吗?”杰尔斯忽然抬头问起。 见卢灿微笑不语,杰尔斯摊摊手掌,耸耸肩无奈的说道,“那幅画作一定有什么秘密,可是我和我父亲都没有研究明白,最终……我放弃了!” 他向前探探头,以肯定的语气问道,“它……一定有秘密,是不是?” 卢灿转动着咖啡杯,“那你为什么还要标价出售?” 杰尔斯很沮丧,“因为它已经开裂……再不出手就一文不值!我是个商人,追求的是利润,所以……” 他的话也许是真诚的,但卢灿还是不准备告诉他真相,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幅画有些奇怪,才买下它。如果……如果以后我发现什么秘密,一定会告诉你的。” 杰尔斯盯了卢灿三秒,忽然笑了笑,“非常感谢!” “可以告诉我……”卢灿划拉一下手臂,“你们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吗?” “没问题!” 杰尔斯显得很真诚,他说道,“这幅画是我父亲从一位分析会牧师家中收来的……” 分析会?卢灿的眉头轻微的抖动一下。 “分析会的牧师?”卢灿追问一句。 “您听说过分析会?”杰尔斯停顿下来。 卢灿点点头,“略有耳闻。” “说起来,时间过去有二十年了。”杰尔斯搓搓手掌,“1960年的夏天,和我家同在一个小区的安济尼牧师去世,他的遗孀搬家去新泽西州。” “我父亲就是做仓库拍卖的,拍卖下他家的旧货,其中,就包括那幅废弃的油画。” “虽然它一文不值,但是,却被安济尼牧师单独放置在书房书柜中……”他摊摊手,笑着说道,“所以,我父亲认为,这幅画说不定藏有什么秘密。” 难怪杰尔斯认定这幅画藏有秘密,原来如此。 卢灿笑笑,“等我发现秘密,一定对你说一声。” 正在这时,会客室玻璃门被推开,刚才的两位侍者,抬着一幅橡木画框进来,正是德拉佛斯的《维纳斯》。 这一切的谜题,既如此在展现中又隐晦开去。 一段传奇到此戛然而止,也预示着下一段传奇的即将诞生。 第1章 长街小店 荷李活道是香江有名的古董街,同时也是开埠以来最早辟建的街道。 这条古老的街道,弯曲绵长。沿着荷李活道的文武庙前楼梯上行,就能到达另一个著名的古玩集散地——摩罗街。 摩罗街位于皇后大道西与荷李活道之间,自20年代起,便已经是一个旧货买卖市场,现在更是一个拥有八十多家古董店铺的著名古玩街,古董的品类以玉器铜器和金石书画为主。 位于荷李活道与皇后大道中之间的乐古道,同样是开辟于70年代,但这里并非店铺,而是摊位形式存在,最多时可容纳超过六百个露天摊位,也是一条著名的古董街。 这三条街道的古董店,占据香江艺术品市场每年成交额的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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