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的情况,不是叫我去找事的。能不出事是最好的。我一定会和弟弟们好好的等着额娘回来。” 玉瓶把栗子壳都扫到一个小竹筒里,备着出了城再从窗户扔出去。 隔着茜红色的细密纱窗,窗外的店铺都关着门,连一个行人都看不见。只能看到来回巡街的兵丁和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 出了城,车跑得就顺利多了。 就是车窗外的景色就更差了,接近一片荒芜。但随着车跑得越来越快,好像周围的护军也越来越多了。 玉瓶悄悄掀开帘子一条缝,勾头看看回来道:“咱们撵上去了。” “怎么这么慢呢?”李薇这句自言自语的中心思想是:她们怎么会这么晚才出发。 玉瓶又冲外看看,这回兴奋的对她道:“咱们主子爷过来了!” 李薇也赶紧从窗户往前望,果然听到一个急促的马蹄声逆着队伍正在接近。少顷,她先是看到四爷的马从车窗前掠过,再一会儿就见四爷把马调过头来,靠近了她的车。 她把车窗的窗纱揭开一点,朝外看:“爷!” 马上的四爷低首冲她笑笑,拿鞭子敲敲车窗,说:“风沙大,把帘子放下。” 李薇:……= = 一点都不浪漫。 两人聊天,李薇先表达了爷你好辛苦的意思。爷就说:“不算什么。我们先跟着皇上出来,等皇上的仪仗走过,你们才能跟上。” 那干嘛叫她那么早起啊!她完全可以睡到自然醒再起床也来得及啊? 她怨念的看了四爷一眼,有一个计划性强,但执行率低的主子伤不起。 跳过这些叫人不愉快的话题,四爷又陪她说了会儿话,报告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中午不休息。也不能下车方便神马的。 “车上有马桶,到时叫你的丫头下车清理就行了。” 李薇的理解就是:她在车上用,然后玉瓶提下车去远处清理,再辛苦的一路跑回来撵上车,车中途不会停下等人。 有必要吗?这也太折腾人了!主要是,她觉得这样耻度太高。 她忍着好了! 四爷只是过来交待两句就又回前头去了。车里,李薇也不敢再吃东西,连水都不敢喝。叫玉瓶提着马桶跟着车来回跑?不行,绝对不行。她当年参加学校的表演排练,还不是一天没喝一口水?虽然当时是小学,但没理由现在就忍不住了。 车里一会儿就无聊了,没电视没手机,唯一叫她比较庆幸的是这车坐着确实比想像中的更平稳。 四爷第二次来的时候,李薇在和玉瓶玩双陆,就是她改版过的那个。也就现在她有时间玩一玩,平时就算是在家里,也是她看着孩子们玩。 他这回来就把玉瓶给撵下去了,他上了车。玉瓶辛苦的跳下去坐后面那辆,李薇往旁边让让,叫他能躺得舒服些。 他一躺,基本就占了这辆车的一半的地方。刚才就她和玉瓶在时,至少还能再上两个人。 “车里有茶吧?”他打了个哈欠,说。 李薇赶紧把小茶炉上放着的铜壶提上来,从小格子里拿出铜制·马克杯,给他倒了一杯。 他接过来,挺感叹的说:“这带把的就是拿着方便。” 这次出门,连车里的靠枕都是新制的了,茶具等也要新制。但李薇突发奇想,感觉她以前怎么没想到?陶瓷的东西多不方便多容易碎啊?这时虽然没有不锈钢和搪瓷,但……有铜嘛。其它还有黄金白银神马的。 铜制茶具和餐具也得了四爷的欢心,在他的督促下,工匠在短短五天内就做好了六套奉上。工匠也很有创新精神,最后一套是铜包瓷,就是外黄铜里白瓷,别说,这么一整挺别致的。 虽然沉了点,但防碎又漂亮。 喝了茶,四爷闭着眼睛道:“这会儿没事,我回来歇歇。下午扎营前还要回去。他们几个也都回自己的车里了,皇上那边有直郡王陪着,还有几个大人。” 李薇嗯了声,凑近看他头发上,衣服上全是土,整个人都脏了。看得叫她很想给他拍拍,晚上停下来一定要烧水叫他洗个澡! 说起来也不能怪他。外面的官道是很有趣的,不是像现代那样用水泥把路整硬,现在的人是要保证地上没有一个土坷拉和石头子。那怎么办呢?洒土。 所以大概就在一天前,这整条皇上预备要走的官道上就洒了厚厚一层筛过的细黄土。 为了防止扬尘,所以土是湿的。 可这也不意味着就真的不扬尘了,四爷现在的浑身土就是最佳例证。而且湿土会弄脏靴子,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四爷会带那么多双靴子了,他不是时尚,只是需要。 他歇着,她没事干。只好仔细研究他,四爷其实长得挺帅,是种文静秀气的帅法。放现代,扮成伪娘肯定大受欢迎。 她嘿嘿偷笑。他的嘴角还有笑纹,嘴角小翘,四阿哥就遗传了他的嘴角,平常不笑都像笑。特别是看人时,给人‘我正在冒坏水儿’的错觉。 但按说他这样的面相,不该给人严肃认真的感觉啊。难道是四爷小时候发现他长得太勾人,所以才努力往严肃的方向发展? 她继续偷笑,不留神四爷张眼看着她,两人眼神一对,他突然笑了,表情‘你怎么这么可乐?’。 “一个人没事笑什么呢?”说着还戳了下她的脸。 脑补你这么别扭是怎么长大的。 李薇含蓄微笑,这话怎么能实说? 他坐起来,看看外头的天色,无奈今天阴天,看不出太阳已经歪到哪边了。李薇掏出怀表看了下说:“三点半了。爷你饿不饿?” 四爷看了眼她手上的怀表,道:“这还是你刚进阿哥所不久,爷赏你的。回头给你换块好的。” 他看了看脱下来的靴子,靴子帮上全是灰土和黄泥。叫她拿双新的,这双只好先压箱底了。 “我去皇上那里看看。大概过会儿就该停下来了,只是晚膳,你这里只怕不会准点,真送来了也未必能像在家吃的那么好。只能先委屈着你了,车里有什么先垫着,不要等他们送。” 说完他就跳下车,侍卫一直在旁边带着他的马,翻身上马加一鞭就跑到前头去了。来去又是扬起一阵尘土。 他走后不久,玉瓶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赶车的车夫体贴的把车速放慢,好叫她能爬上来。 李薇觉得叫人家这一趟趟跑太不仁道,而且在车里她也没什么需要侍候的地方,就跟玉瓶说下回不用这样了,叫她就在后面的车里坐着吧。 玉瓶摇头,道:“主子这里总该有个传话的。奴婢不能只顾自己躲懒。” 好吧。 两人继续玩骰子,这次都有点走神。玉瓶时不时的往外看一眼,道:“也该停下来了。” 算着时间是差不多了。可直到看到前面御驾的旗都插上,表示御驾已经停下扎营了,他们还在继续往前走。 李薇真正感受到这条队伍到底有多长。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都暗了。李薇这块的队伍才算停下。唯一比较叫她满意的是,四爷的帐篷已经扎好了。所以侍卫护着她的车赶到四爷的帐篷前,下车她就能直接进帐篷休息。 四爷就在帐篷里等着她,看样子连澡也洗过了,衣服也换上了。见她来,笑道:“我交待了人,你的膳马上就送过来了。吃过后,想出去转转就带上人。不想转就歇了也行。我现在还要去皇上那里,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准。” 说完,掏出一块怀表递给她:“这是法兰西商人供上来的,我看这个你一定喜欢。” 什么意思? 打开表盖,表盖内侧居然是个女人的素描小象,她端坐在那里,丰满的胸口露着,一边肩上有一缕卷发,嘴角还有一颗痣。 下面有句话:给我挚爱的玛丽。 李薇惊喜的哇了声,四爷笑道:“就知道是这样。好了,我去前头了。” 她赶紧送他出门,回来玉瓶给她解斗篷,叹道:“主子爷真是辛苦,连饭都没用呢,就要赶着过去。” 李薇已经能很顺口又严肃认真的说:“侍候皇上是荣幸,怎么能说辛苦呢?咱们爷心里也必定是这么想的。” 就是辛苦,这会儿也要说‘我美着呢!你们想辛苦还没这个资格呢!’。 她都想替四爷叹一声了,站得再高,还不是一句话不敢说错,一件事不敢做错?真叫人同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会修下文案,所以看到更新提示别误会 第167章 小挫折 京城,四贝勒府。 元英看看外面的天色,放下手里的新书,想放个书签却发现从早上到现在,她连才看了不到十页,再翻前面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叹口气把书随手放一旁。庄嬷嬷上来道:“主子,现在叫膳吧?” 元英出来看了眼放在堂屋里的表,点头道:“去请二格格和四阿哥过来一道用。” 庄嬷嬷应下出去,石榴过来问:“嬷嬷是去哪儿?吩咐我去就好。” “你这丫头,快进去侍候主子吧。”庄嬷嬷拍了把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叫人提上灯笼陪她去东小院。 东小院里,二格格的奶嬷嬷看着时间差不多到晚膳了,见二格格手里端着碗鸡蛋羹喂四阿哥,道:“小主子,别喂阿哥了,现在吃,一会儿到了晚上他就该不饿了。” 四阿哥坐着吃得正香呢,听了这奶嬷嬷的话狠狠的瞪了一眼过去。 另一个奶嬷嬷却笑道:“你别胡说,我瞧咱们小主子这么做正好!”一边轻轻拉了下头一个嬷嬷的袖子,两人转到外面,第二个小声道:“你别糊涂了。咱们小主子这时喂,就是不想叫四阿哥到了那边吃太多。” 头一个嬷嬷恍然大悟,轻轻扇了下自己道:“我可真是糊涂了!我还当小主子是扛不住四阿哥喊饿呢。” “咱们小主子比你聪明。那边中午就叫过去吃饭了,我看晚上还会来。保不准啊……”这人卖了个关子。 那嬷嬷忙问:“保不准什么?” 头一个人压低声道:“保不准……那边想叫小主子们搬过去呢。呵呵。”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李主子走前这几天可没少对二格格面授机宜,她们虽没听到都说了什么,可李主子多能一人啊,都把主子爷的魂给栓到东小院了,那边这些年只怕眼睛都恨绿了也没撤啊。 她们干脆也不进去了,就在外面闲聊。跟着就见二格格身边的一个丫头叫青河的往正屋来,一个嬷嬷叫住她:“青河,这是怎么了?” 青河长着一双凤眼,今年十七,从小侍候二格格。因为她长得好,所以轻易不往正屋凑,怕叫人当成那有心攀高枝的。二格格屋里前些年叫几个嬷嬷把住时,显不出她来,后来李主子把那些二主子都叫荣归了,她就露出来了。 为人算是本分的,从不叫人抓住小辫子。两个嬷嬷都不太喜欢她,因为青河眼里从来就没她们。 像这会儿,青河明明听到她们的话,却只是笑笑,道:“嬷嬷们在外头歇呢?主子是屋里吧?”说完自己掀帘子进去,连来意是什么都不肯说。 呸。两个嬷嬷对了个眼神,现在明摆着二格格是不太想用她们,她们也再摆不出二主子的款儿了。只好玩命向二格格表忠心,怎么着都行,反正不能叫小丫头都看不起。 青河到了屋里,二格格刚把最后一口喂进四阿哥的嘴里,再拿个奶油卷给他,叫他自己拿着吃,回头洗手。青河赶紧上前侍候着,拿着手巾小声道:“主子,那边的庄嬷嬷到了。” 二格格笑了,道:“正好,叫她进来吧。” 青河帮着人把屋里四阿哥用餐的东西都拿下去,这才出去领人进来。 东小院倒座屋里,庄嬷嬷叫人请到这里,还给上了茶,还叫人陪着说话,但就是没提带她进去见主子。 庄嬷嬷心里骂得快翻天也没用。在哪个山头唱那个山头的歌,东小院这种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二格格落地后,就是这样。 当年,二格格无故早产,四爷亲自发话详查,查出多少鬼来不提,二格格是不是叫人害了才早了两个月落地到现在也没个定论。 那时,东小院就牛气冲天了。哪怕是正院的人来,不管是来干什么,都要留在门口等着,里面回过人,叫人才有人来领着进去。没有叫人直接领进去的。当然更没有能在东小院里胡乱串门说话的。 好些年了,东小院这规矩倒是一丝不乱。 庄嬷嬷端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旁边的太监说话,眼一直看着门口,好不容易青河回来了,她放下茶碗起身道:“二格格怎么说?” 青河屈屈膝,笑:“我们二格格请您进去。” 庄嬷嬷不由得提起了心,她也是身上背着任务来的。 由青河陪着一路到了西厢,进屋见过二格格,四阿哥就在榻上滚着,一边的丫头正在给他擦嘴和手。 庄嬷嬷请安福身,上前陪着笑道:“二格格,我们主子叫您和四阿哥去那边用呢。” 二格格爽快道:“那咱们这就走吧。” 丫头们赶紧去拿斗篷和鞋。 庄嬷嬷凭着老资格在主子跟前有个座,此时就道:“奴婢也算是看着您落地的,这会儿有点心里话想跟您说说,不知您……” 二格格一点磕巴不打的挥了下手,“都下去吧。” 丫头们鱼贯而出,一句废话都没有。叫庄嬷嬷都有点不习惯了,住在福晋院子里的大格格她也是常见的,什么时候也没有这种威风劲啊。 二格格还端着亲近的笑对她道:“嬷嬷您请说。” 庄嬷嬷努力把范给端起来,慈爱体贴的说:“如今李主子不在,您和四阿哥两个住这么大个院子,总叫人不放心。何况,我们主子那里待您一向是关爱有加,有心想叫您和四阿哥住过去,只当是做个伴,又怕您不乐意。奴婢是个下人,不好插嘴,只是想跟您说这人的情份,总是处出来的。福晋那边有这个心,您不等福晋说,自己先开这个口,既全了福晋待您的好意,又尽了您的孝心。您说呢?” 二格格从头听到尾,连脸上的笑都没有变一分,也不见恼,反倒凑近握着庄嬷嬷的手说:“嬷嬷这话真是在替我着想,我也知道嫡额娘待我好,那边又有大姐姐和三妹妹……” 庄嬷嬷听这话音不对,果然接下去二格格轻描淡写的道:“就是四弟晚上认床,换了床就睡不着了。谁哄都没用,他哭得厉害了就会倒气,有次都背过去了,每回都要叫人哄半天。他这么小,太医说连药都不好下,我也实在不敢做这个主……” 庄嬷嬷就卡壳了,这叫她怎么接话?换到福晋那边肯定不会认床?换了床哭闹了也不会有事?不会哭坏身体? 她哪个都不敢担保啊。 不过庄嬷嬷也只是来替福晋试探一下,免得福晋直接开口,万一叫二格格这小丫头顶回来了脸上不好看。 反正把两个孩子单独留在东小院不合适。李侧福晋也真是心宽,这一走可是把孩子们全留下了。之前,她还猜至少会把二阿哥弘昐带走。 庄嬷嬷此时只能含糊过去,呵呵笑着道:“瞧我,这会儿说这个干什么?那边我们主子还等着呢。” 等在正院用过晚膳,二格格借口四阿哥睡得早,不到七点就告退了。 等她走后,庄嬷嬷不知道该怎么跟福晋说。 元英看庄嬷嬷这样就知道二格格没接茬,叹道:“看来她是不乐意的。” 庄嬷嬷不敢直言二格格不对,道:“二格格说四阿哥晚上认床,换床睡不好就要哭闹,奴婢想着真硬带过来了,怕是会有麻烦。” 元英摇摇头,“麻烦是其次的。”重要的是不能叫两个小孩子住那么大个空院子,东小院里连个老成人都没有。 李氏能一走了之,是她想得开。可要是她不管不问,真叫两个孩子自己住着可不行,只是每天叫过来吃饭是不够的。 “去叫大格格过来。”她道。 庄嬷嬷去请了大格格来,元英问过她和三格格最近的起居如何后,叹道:“你也知道,额尔赫现在自己带着四阿哥一起住,我不放心,想叫你过去陪着他们,你看如何?” 大格格一怔,道:“女儿当然愿意为额娘分忧,只是不知额尔赫那边……方便不方便?” 元英想想,道:“那明天她过来用午膳,你问问她吧。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大格格回去后,心情复杂。额尔赫是妹妹,可额娘吩咐事,还要她去问妹妹的意思。那要是额尔赫不乐意呢?去不去东小院,对她来说不重要。何况她搬过去了,三格格肯定不能跟她一起过去。 把妹妹一个人放在这里?她怎么能放心? 她左思右想,越想越难受。额尔赫有自信,外面人也尊重。她在自己的屋里都不敢大喘气。她与她,一个如翠竹,身姿笔直,高耸入云。一个就像那湖中的浮萍,无根无系,踩不到脚下的地,够不着远处的岸。 她的丫头从外面进来,见大格格又在屋里垂头独坐,忙悄悄出去了。大格格每回从福晋那里回来都这样,丫头轻轻叹口气。她自己也不过是个侍候人的丫头,哪有资格同情主子呢? 大格格在想二格格,东小院里,二格格在想远在百里之外的额娘。 不知道额娘这会儿用过膳了吗?在外面都是吃野味儿吧? 营地内,四贝勒处的帐篷。 李薇尝了口炖鸡汤,半温,看那炒菜,上面浮着一层白油花,再看油炸过的丸子、排骨,挟一个放在嘴边碰碰,凉的。 真叫人丧气。 四爷走后,她洗了澡换好衣服坐在榻上(帐篷里居然有榻有床有书案有屏风还有羊毛地毯?!行李里带这些不嫌累赘吗?),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晚膳才送来。样样都很漂亮啦,就是看着怪怪的。 等她挨个试过才明白,这些菜都像摆在寿司店外橱窗里的摆设菜:看着颜色鲜艳,令人垂涎其实都不是叫人吃的,是叫看的。 还不如在永和宫吃的宫宴呢。至少吃宫宴时她的心都在别的地方,最后也吃不出菜味。现在帐篷里就她一个人,心都在菜上,免不了挑剔了。 四爷还说吃得不如家里,叫她别介意。 想了想,李薇叫玉瓶把茶炉移过来,把一盘炸肉丸子端过来准备往灶眼上放,玉瓶眼都瞪直了:“主子?” “没事,烤烤就能吃了。咱们带签子了吗?没带拿几双筷子来。”李薇打算吃烧烤版串串香了。 烤肉签子当然是有的,就是略粗。现在的流行不是把肉切成小片来烤,而是整只羊整只鸡的串着烤,烤完拿刀片着吃。 最后,玉瓶去下人吃饭的地方要了一把干净筷子,拿回来给主子当签子使了。 回来就看到,主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先用烤肉的长铁签把桌上的干饼给串着烤了,一面已经烤得金黄发黑,满帐篷都是香味。 一旁的玉水等人正在把桌上的炖鸡汤里的鸡和配菜捞出来,只把汤倒进铜制·大号马克杯里,然后放在另一个茶炉上热着。玉瓶走过去一看,汤里放了几个刘太监制的鸡肉汤块,浓汤的香味也出来了。 李薇早馋了,烤着就忍不住就着饼的边沿咬下几口,一边烫得不停的吹,一边继续吃。 “早知道就叫人准备个铁网了,比现在方便多了。”李薇这会儿最想的就是超市卖的简易烧烤架,放到燃气灶的灶头就能烤吃的。 当然,灰常费气。 等玉瓶把桌上的菜捡能烤能串的串好,靠近茶炉烤好,李薇就着方便鸡汤已经吃了两个饼了,半饱之后,更有闲心了,问玉瓶:“咱们带的火腿和香肠呢?” 出门旅行怎么能不带吃的?还有咸鸭蛋和牛肉干呢。 等四爷提前回来看到的就是满帐篷飘香,素素面前摆着四个茶炉,她还找了一个铜盘放在炉子上,上面的香肠正在滋滋冒油。 “这是怎么了?” 四爷笑了,解了斗篷扔给苏培盛,还有心对他说:“你李主子这么折腾,也不知道去给爷说一声?” 苏培盛陪笑,没见他都没叫人进来吗?随便折腾吧。反正主子爷您也只是开玩笑的。 李薇起身迎接,四爷过来两人一起坐在榻上,上了茶,他漱了口,道:“明早还要出发,皇上歇得早,所以这会儿就叫我们回来了。”他扫了眼这摆的一圈的东西,道:“他们送来的东西你吃不惯吧?再等等,刘宝泉他们明天就能赶上来了。” “他们比我还慢?”她好奇了。怎么刘太监不是跟她一起过来的?四爷府上到底要分几拨人出发啊。 四爷笑道:“那当然了,他们带着家什呢。又不是侍候皇上的,能跟着御驾一起走。他们是咱们自家带的侍候人,要等御驾全走完了,才能跟上来。” 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李薇要叫人把这乱七八糟的都撤下去,四爷道:“反正我在前面也没吃什么,这会儿闻着我也饿了。把那汤端过来,饼也给我两个。” 听到他现在还饿着肚子,李薇急了,道:“这怎么行啊?你老这样,胃怎么会好?”她早发现了,四爷这胃娇惯了些。他自己也知道,平时很注意养胃,少食惜福,作息规律,不是有客人要应酬,自己吃饭从不喝酒。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饿着。也不能吃生冷硬的东西,吃了就不舒服。跟胃痛胃病还有些区别,叫大夫治都没办法治,开了药喝三天,好了,停药过一阵,又这样了。 四爷喝了一大口汤,把饼掰成小块泡在热腾腾的汤里,道:“都一样,大家都没喊苦,我也只能捱着。” 他看她脸色一直不好,还柔声对她说:“亏了有你,爷回来还能用口热汤热饼。不然,也就这么睡了,明早再吃也一样。” 大概要侍候人的都这样。李薇想想也明白了,像玉瓶她们,侍候她是没日没夜的。她自认不是个爱调|教人的主子,平时也不打骂折腾他们。可就算这样,她们也是要比她晚睡,比她早起。她吃饭的时候,她们要侍候着。饮食、作息都不规律,身体会好才怪。 可拿四爷跟玉瓶几人比,总叫人特别悲伤。 简单用了些,叫来水泡泡脚,她就陪着他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是在车里醒来的。一睁眼也有五点四十了,虽然天还是黑的。 玉瓶扶她坐起,道:“两点多就拔营了,是主子爷抱您进来的,您睡得香着呢,一点没醒。” 李薇:…… 她以前跟同学去旅行,在火车上睡得昏天黑地,早上起来对面座上的两个当兵的大哥哥都说她这样真叫人偷了都未必能知道。 这绝对是天赋。 玉瓶端来新鲜的奶茶:“御驾里有带奶羊和奶牛,这奶是新鲜的。” 她就着热奶茶吃着点心,外面又听到熟悉的马蹄声,她赶紧把点心吞了,把杯子递给玉瓶,掀起车窗帘子往外探头。 漆黑的夜色中,远处天幕渐渐透白。一大堆看不清人只能看到影子的队伍中,四爷简直像会发光一样策马而来。 反正她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能离老远看清他的脸,连他脸上的笑都能看到。 他策马跟在车旁,她赶紧把帘子放下,叫已经举起鞭子提醒她合上车窗帘的他失笑,只能轻轻在车厢外敲了两下,道:“我算着你就快醒了,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你呢?车里有奶茶,新煮的,你喝不喝?”她连忙问。 四爷笑了,有骑马拿着杯子拿奶茶的吗? “我早上就喝过了。”他过来是为了嘱咐别的事,他又敲敲车窗,见她凑近,才小声交待她道:“你早上没来得及方便,要是急了,就在车里用,别憋着知道吗?这一走可是一整天,你还能天天憋着不成?” 昨天就听说她一天没用马桶,他就知道她这是又别扭上了。在车里用又没人能看见,真不知道她这是固执什么。 车里,李薇脸都红透了!这种事怎么能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她只求快快糊弄走他,连应几声知道了,不会的,我没事。 外头四爷一听就知道这是在应付他,想想憋个几天,她自己就该忍不住了。 等他走后,李薇也不肯再喝奶茶了,心道天天憋着又怎么样?反正,反正不能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叫人去倒马桶! 还是在家里好。 从昨天到今天,她好几次想起孩子都有装病回去的冲动,好悬都忍住了。 只有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孩子们好,为了历练他们,她才能坚持下去。 四爷跟她说过,到了驿站就能收到家里的信了,弘昐在前院有张保看着,能送信。今天就能到驿站了,不知道弘昐写信了没?要是没写,就要到大后天才能收到信。 希望他们在家里都平安无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168章 直隶驻军 终于到保定府了。 李薇是在车里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激动得她头一个想法是:终于可以自由上厕所了! 人有三急,这话真是太对了。 想想以前最艰难的也不过是在景区找不到洗手间,找到人均收费二块到五块不等,有次借农家院里的厕所,人家说吃饭可以白上,不吃饭拿十块让你们的人进去用用。 然后他们掏了十块钱?才不呢,只是午饭在那里解决了而已,包括一车人的三急问题。 来报信的是四爷身边的侍卫,他还说:“主子,主子爷在前头怕是过不来,叫小的跟着您。” 隔着车窗帘,她马上道谢:“辛苦你了。” 侍卫道:“不敢,不敢。”言罢退开,避开车有几步了才策马向前跑,挨着车跑容易扬尘。 李薇在车上坐了这几天,也明白这是侍卫的体贴和细心。行来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策马狂奔的从车前过去,每回听到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声她都下意识的拿帕子掩住口鼻,到了晚上下车再看,车上都要蒙一层黄土。 扬尘这事吧,说是不可抗力,但总给人不被尊重的感觉。她也知道,论资格她只是个贝勒的侧福晋,不算什么重要人物。虽然她是穿越滴,四爷是雍正帝,可目前这个阶段两人都不算是虎驱一震,四方拜服的威猛人士。 而且四爷还有日后扬眉吐气的一天,她的秘密算是这辈子都不能拿出来震撼世人了。 先知果然是寂寞的。 如此就显得四爷这个侍卫果然是自家人。 李薇小小感动了下,跟玉瓶道:“这下终于能轻松点了。” 玉瓶倒了半杯茶,给她端着小口抿着润口,笑道:“等到了地方,主子可以好好歇歇了。” “先泡澡,再……”一句话没说完,马车突然加快速度了,她手上的茶一晃就泼了大半。她和玉瓶各自扶稳坐下,不等玉瓶喝斥外面的车夫,刚才那侍卫又回来了,在车外大声道:“主子,咱们要快一步了,前头说叫咱们早点进保定府。” 说完这串话,不等她回答,他就先到前头探路或领路去了。 玉瓶叫这人的话给打乱了思路,把车夫的事忘了,道:“主子,怎么叫咱们跑前头去了?” 李薇也不知道啊,两人面面相觑。 外面还有人在催促车夫,一个劲的:“快点!快点!” 车夫在催促下也赶得越来越快,车里的她们只好先顾着坐稳再说,听着外面车夫不停的甩空鞭,啪啪的连声脆响,拉车的骡马被吓得四蹄飞奔。 很快,李薇就从另一侧的车窗看到前方停下的御驾。 玉瓶凑过来一起看那长长的停下不走的明黄御驾,道:“怪不得这么颠,咱们现在没走官道,是要绕过去进城啊。” 事情就是这样,御驾后的随从人员全都从后面绕道先一步进城。 正面的城门要留给皇帝走,李薇的车驾走的城门是侧城门,大概现在是给保定府的百姓来走的,她的车过去的时候,见这边的城门其实也实行了临时的军事管制,所有的平民百姓,一般马车全都被挡在了城门外,一群群的聚集在城门两侧,直通城门的一条大道被兵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围了。 她的车就跟在前面侍卫的指引下,从这里进城。 看看天色,不知道保定府什么时辰关城门。她怀疑按现在这个时间算,等他们全过完估计城门也要关了。这些人大概今天是回不了家了。 成了特权阶级后,这是李薇头一次用特权用得这么心虚。车窗外看得出,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有挑柴的,挑担的,背着包袱的,拉板车的,等等。 还有一些也是赶着骡车轿子的,可能是保定府的官宦人家,青油布的车顶子,油光水滑的大走骡,车前还有穿着干净的小厮随从。她还看到有两个随从拿着银子去城门口打点,叫人给撵跑了。 大概是想跟着一起进城吧。 过了城门,映出眼帘的就是羊肠小路,马蹄清脆的敲击声嗒嗒的一下下,一些小摊贩的车被随便的放在道路两旁的小胡同里,盖着块大布遮住。还能看到地上散落的摊贩上的货物,已经叫人踩得乱七八糟了。 放下帘子,李薇没心情再看了。 行路寂静,只有侍卫来回奔跑传话的声音偶尔从车外传来,四爷留下的侍卫始终守在车旁。 车停下时,已经是暮色四合。 叫李薇惊讶的是车停的地方明显不是她想像中的行宫一类的宫殿,而是一个很明显的宅院。这是怎么回事?她这是住到别人家来了? 赵全保上来扶着她道:“主子,上轿吧,是咱们自家的轿子。” 居然连轿子都是带着的?! 她坐上轿,赵全保带人跟着,玉瓶和玉盏坐后面的小轿。玉烟带着剩下的先去院子里布置了。等她再下轿,就看到眼前的屋子门楣上悬着个牌子:贵寿堂。 玉瓶从后面跑上来侍候她进屋。屋里一切都已经是她熟悉的东西了。内堂连她的贵妃榻都是原样搬过来的。 她还真不知道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 累了一路顾不上多说,洗漱后等着上膳时,她叫来赵全保问:“我怎么看这屋子像人家老太太的屋子?” 赵全保站在下首,笑道:“这宅子听说是保定府的官宦人家献出的别院,供咱们贝勒爷起居用的。这屋子确实是给他们家老太太预备的,只是自建好还没有来住过。主子放心住下就是。” 果然是别人家的。她还想能进行宫住一住过过瘾呢,结果是占别人的房子住两个月。 这叫什么事…… 刘太监还没来,那个四爷派来的侍卫求见。李薇赶紧叫进,,侍卫就在廊下说话,不进屋。幸好也没什么需要避人的话,就是四爷嘱咐他来说,他今晚不回来了。 嗯? “这是怎么回事?”李薇问道。 侍卫道:“主子爷在城外侍候万岁爷,要到明天万岁爷进城后,才能回来。” 皇上现在还在城外?她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啊。 “跟着来的诸位爷都在城外?”她惊讶的说。 “是,直郡王、太子爷、咱们主子爷、九爷和十三爷并伴驾的诸位大人们都在城外扎营了。”侍卫说。 这到底是个什么节奏? 为什么到了保定府还不进城,还要在外面停一夜? 李薇问这侍卫:“那你是不是还要赶紧回去?” 侍卫笑道:“主子爷吩咐奴才跟着主子,不回去。明天早上开了城门,再去给主子回话。晚上奴才就在外院守着,主子有吩咐,只管叫人来叫奴才就是。” 有这个侍卫在,李薇总觉得就安全了不少。按说这次出门四爷给了她二十个侍卫,领头的四人早就跟她磕过头也认过人了,可这个侍卫是四爷派来的,就像四爷的一只眼睛一样,叫人有了主心骨。 李薇松口气,忙道:“那你快去歇着吧,今天也是辛苦你一天了。” 等侍卫告退,她对赵全保说:“叫刘太监把我的膳先停一停,先给这些侍卫准备好吃的,别可惜东西,要是带得不够,或一时买不来,就从我的份例里出吧。” 赵全保道:“哪里用得着用主子的份例?保定府早就准备好了,这宅子里的下人也留下了不少,刚才奴才去看一眼,活鸡光猪都有。侍卫们的事,主子也不必担心,他们早就吃上了。” 那群侍卫都是满人出身,个个大爷。他刚才就见他们早就喝上酒吃上饭了,本地官府都不是傻子。借宅子给他们落脚的人家早备好了席面,他们一到,席面就送上来了。 只是主子这边还是他们自己的人侍候着才放心。席面送来就叫拦了,都便宜外头的那群大爷了。主子还担心他们吃不饱喝不足?明天早上能起来都不错了。 热汤热菜吃起来舒服多了。李薇小口小口喝着热腾腾的小米粥,就着咸鸭蛋吃馒头,刘太监今晚送来的都是这类家常小菜,她在车上累了好几天,也实在是没胃口,见了这一桌饭才算有了精神。 她自己吃得舒服了,难免想起家里的孩子和城外的四爷。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留在城外不进来啊? 城外,御帐处灯火通明,一队队全副披挂的侍卫在不停的巡逻。 四爷回到帐中,苏培盛立刻端过来一个有半个西瓜大的砂锅,放到四爷面前掀开盖,里面的牛肉汤还在翻滚。 “主子爷,赶紧用吧。一会儿时间就不够了。”苏培盛一边说,一边盛了一小碗给他。 四爷接过吹了两口就直接喝了,拿起旁边的蒸面饼就着汤吃,等汤差不多不算烫了,也不用碗了,直接就着锅吃起来。 汤里还有几大块的牛腩肉,四爷平常是不动肉的,但今天喝完汤,他捡了两块吃了。叫苏培盛都有些惊讶。 吃完,四爷起身道:“剩下的赏你了。晚上要是来不及,就不必准备热水,备上茶就行。” 这是说晚上回来得晚,只怕回来也没时间洗澡了? 伴驾这段时间每天回来都是必须要洗澡的,不洗第二天灰头土脸怎么见皇上? 苏培盛不敢多问,侍候着四爷出去。守在四爷帐篷前的侍卫跪地送行,四爷却只是淡淡道了句辛苦就走了。苏培盛也没多话,送完四爷目不斜视的回去了。 现在守帐篷的侍卫都是本地的驻军,四爷自己的侍卫全挡在外头了。 真叫人担心啊。 苏培盛收拾东西时,心里还在打鼓。 四爷来到御帐前,见只有老九和十三站在外头,他顿了下脚,走到老九前面站了。 老九给他使了个眼色,四爷往御帐里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明白老九的意思。直郡王只怕就在御帐里。 四爷在周围扫了一眼。他们几个兄弟的帐篷都在御帐周围,太子的帐篷居于东方,非常明显的挂着杏黄的招子。但四爷目测了下太子的帐篷距御帐的远近,发现比起另一边的直郡王,太子的帐篷要远上那么一两分。 而且,太子的帐篷里灯是亮着的。 就是说,太子在自己的帐篷里,而直郡王却在皇上跟前。 四爷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来,身后的老九扫了他一眼,面露嘲意。最后的十三是规规矩矩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他顾不上管老九是什么意思。 皇上……做得太明显了。 直隶是驻军所在,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明天早上保定府就要叫二十万大军给围起来。 想到这里,四爷不禁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这一夜,远处不停的传来马蹄奔腾的雷鸣声。四爷和兄弟们站了前半夜,后半夜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可他却一点都睡不着。在榻上躺不住,起身在帐篷里来回踱步。 看来,皇上确实是下令叫附近的驻军将领前来拜见了,只是这旨意是什么时候下的,他们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可能直郡王知道,太子…… 四爷暗自摇头,太子是否了解这个,他猜不出来。但他是事先一点都不知情的。 皇上巡京畿,到直隶,他猜过皇上肯定会叫附近的驻军来,但他想的是那要等皇上进了保定府,安顿下来后的事。 没想到会是在进城前,还这么急,这么赶。扎营在此,匆匆一见,然后呢? 四爷站在帐篷里,却没有走出帐篷看一眼御帐的方向。帐篷外守着的侍卫是皇上的人。他轻轻叹了下,还是回到榻上乖乖躺下,双手交握在腹上,闭目静思。 帐篷外又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了。 第169章 跪迎 不等天亮,来觐见的驻军将领们就都回去了。他们踏着夜色而来,只为向皇上表一表忠心。 四爷此时早就起来了,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却仍然坐在帐篷里。早膳用过后,端着碗茶看着帐篷外的天。天还是黑的,远处御帐外灯火下人影幢幢,依稀可以看到人来来往往,快速的走过小跑。 苏培盛、张德胜师徒二人和王朝卿、王以诚兄弟两个都守在帐篷门口。没有侍卫,只能把太监当侍卫用了,昨夜他们四人就是守了一夜的门。 四爷一直闭目捧茶端坐,手中的茶碗从烫得手心发痒到渐渐微凉。 帐中的灯火慢慢变暗,那是因为天已经亮了。 帐篷外的侍卫换班,新来的侍卫进来跪地磕头后,一人向前一步,立在四爷身侧,微笑道:“给四贝勒请安。奴才是镶白旗第三佐领下汉军的冯国相。” 听到是镶白旗,四爷放下早就凉透的茶碗,对他微微笑了下。 冯国相眼里一亮,喜相于色,又上前半步,躬身道:“这些都是奴才镶白旗的兄弟。” 苏培盛眼尖机灵,没带太监们下去,反而还上前几步,将四爷护在中间。要是这姓冯的心存歹意,他们就叫他有来无回! 别说他们,就是四爷也是看似放松,早就一脚暗暗支地,若是冯相国真得来者不善,他袖中藏的短剑可不是吃素的。 冯相国是有心来投效的,他是汉人,镶白旗汉军,没个攀天梯,他这辈子都只能当个普通的八旗小兵。往上数的佐领等人都是满人,有机会都照顾他自家亲戚了,不然这次换防也不会把他送到这十万八千里外的保定府。 但冯相国不认命。当年他的祖宗要是认命,早就尸骨无存了。他就这一条命值钱,那就该卖给能出个最高价的人。 这次皇上带着众位阿哥来,他是一早就盯上四爷了。四爷跟镶白旗的人眉来眼去有些日子了,他也听到一点风声。皇上还没立旗主,谁也不知道镶白旗是不是抛错了媚眼。但要是等人家把镶白旗手拿把攥了,再送上去还有人稀罕吗? 就是要现在才值钱。 冯相国决定赌一把。反正他爹妈早死了,叔伯兄弟那边都是各人顾各人的,他不甘心过几年在战场上白白丢了性命,或者缺条胳膊断个腿再回去看叔伯的脸色过日子。 他小声道:“奴才刚才见直郡王回了帐篷后,承恩公府的三爷送的人走。之后,万岁爷就洗漱说要歇一歇,保定府的大人们都来了,就跪在外头等着呢。” 他说完,悄悄扫了眼四爷。 四爷对他说的消息并不在意,他更想知道这冯相国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投效他?或许这人有什么问题? 但不管如何,此时也不是细问的时候。日久见人心,他是个包藏祸心的,日后必定要露马脚出来。不着急。 想到此,四爷对他微微一笑,略略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冯相国却是舒了口气,四贝勒没当场拿刀把他捅了,就表示这位爷有接下他的心。 他退后三步又磕了两个头才退下了。 冯相国走后,苏培盛从头听到尾,此时也不免过来小声道:“主子爷,您看这位是什么意思?” 他跟着四爷十来年了,以前还悄悄背着大嬷嬷说过永和宫的闲话呢,此时说这个也是应当应份的。毕竟,现在四爷手上只有几个太监,侍卫可都不在啊。 四爷摇摇头,起身没说话。苏培盛只好把疑问埋在心底,自己琢磨。外头茶馆里先生说书,总爱说某人面生异相,外面的飞禽走兽见着他就低头,隔着几座山一片海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云云。 可他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连皇上、太子都没遇到过有飞鸟衔枝,走兽低头啊。 被驯兽太监教过的例外。 这个冯相国突然跑来对四爷说这么一通,不是被包藏祸心,就是一只丧家犬。他在找一切可以给他肉吃的主子。 外面的保定府官员们跪到太阳高升,皇上才从御帐里出来,传话说知道了他们的忠心,但为了不扰民,就不必举行盛大的迎接了,御驾这就拔营进城。地方官员在御道旁跪迎就是。 于是这些官员们山呼万岁,叩谢皇恩后退下。各自或骑马,或乘轿的赶到城门处,在御道两旁下跪迎接。 约半个时辰后,才远远看到御驾的明黄旗帜迎风招展,缓缓而来。 随侍在皇上的御驾旁的是直郡王、四爷、九爷和十三爷,四人骑马相随。太子的车跟在御驾后面。 到了城外,看到御道旁整齐的跪着的人,从服色上看直隶上下大大小小的人都到了。 御驾在此停下,梁九功从御驾里出来叫直郡王过去,等直郡王回来后,策马跑到前头,对着跪迎的众官员喝道:“皇上有旨,尔等起身!” “谢万岁!” …… 再次山呼万岁并磕头后,一众官员起身,垂头肃手,一个个像木桩子似的站得笔直,风吹过带起一片烟尘。 四爷一直目视前方,连扫都没扫一眼。九爷一直看着直郡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十三却忍不住总想往后看看太子的车驾。 虽然隔着重重的车帘,看不到车里太子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直郡王代皇上说话,太子却连露面都做不到。 太子……心中真的没有一丝的不平吗? 太子车驾内,因为所有的帘子都紧紧拉上了,所以车里的气味不太好闻。正午的阳光映在明黄的帘子上,照得车内也蒙上了一层金黄。 太子没戴冠冕,也没有穿大礼服,甚至连靴子都没穿,他穿着一身湖青色的便服,歪靠在迎枕上,手中一把花牌,脚上只着白袜,脚踏上摆着一双便鞋。 他呵呵笑着扔下一张牌,道:“阿宝啊,你又输了。” 阿宝跪在榻下,上身笔直。两人中间摆着个绣凳,上面散落着几张花牌。阿宝手中也握着一把牌,见此只是拿起自己身边的算筹数了数,道:“殿下要把奴才三年后的月钱也赢光了。” 太子见车又动起来了,扔了手里的牌,道:“看来是要进城了。”说罢,他坐直身,阿宝赶紧把牌收起,把凳子挪开,侍候太子穿鞋,一边道:“殿下真不用换身衣服?”一边看了眼早就拿出来为今天进城准备的冠服。 太子微闭目,轻轻摇头,轻道:“这样就行了。反正也见不着人,能见着的都是自己人,打点的那么整齐没必要。” 阿宝于是不再多说,穿上鞋后,太子就端坐在榻上,闭目在心内默数。数到将将到一万时,车停了。外面侍卫掀起车帘,道:“恭请太子殿下。” 阿宝先跳下去,跪在车前,太子踩着他的背下来。原本跟车充当脚凳的小太监不敢跟阿宝顶,暗暗腹诽:呸,跟屁虫,太子的屎只怕都要抢着吃。 太子举目一望,车驾前只有四弟和十三弟还在,直郡王大概是早被皇上叫走了。现在皇上待直郡王那是走一步带一步,寸步难离啊。 四爷和十三刚上前准备对太子行礼,太子随意的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张口问道:“老九呢?孤记得他也跟来了吧?” 刚才太子未下轿,皇上走后,九爷就找理由蹿了。直郡王不在,四爷懒得多嘴管他,十三是弟弟不能开口,于是就成这样了。 十三面露尴尬,四爷平静道:“回太子,刚才九弟说想拉肚子,恐不雅之气惊了太子的驾,就先退下了。” 十三的脸刷的就红了,他是真没想到九哥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肯找。还有四哥,居然就这么直刺刺的说了! 太子噗的一下笑了,前仰后合的指着四爷连连点道:“老四啊老四,没想到你还是个促狭的。” 四爷微微一笑,道:“能博太子一笑,是弟弟的功劳。” 太子嘴边这笑就缓缓收了,望着四爷半天,轻叹着摇头,拍拍四爷的肩,道:“行了,孤这里不用你们侍候,都回去歇歇吧。晚上有宴,你们都要去侍宴的,赶紧回去歇歇吧。” 四爷躬身:“是。” 他与十三目送太子离开,才回身上马往城里去。保定府的人早就等着领路呢,为了这几位皇阿哥,他们可是把城里最好的几家的房子都借出来了。 几位皇阿哥住的地方早就叫侍卫给围严了,同一条街上的普通平民都叫临时迁走了。所以四爷与十三越走,周围就越寂静,最后更是只有身前身后的马蹄音在回响。 十三看了四爷好几次,鼓起勇气问:“四哥,九哥那样干也太过分了……”他更想问的是,九哥就真的敢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他真的认为太子要倒了吗? 十三不傻,能在章佳氏死后平平安安的活着出宫建府,还没丢了皇上的宠爱,他就是一个机灵人。 正因如此,他才看出皇上对太子的冷落和疏忽,正是因为皇上对太子没办法。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打击太子,削弱太子的权威。 可这有用吗? 今天进城时,太子在车里估计是看不到。御驾过去,太子的车经过时,那些官员又跪下了。虽然有几个跪得迟疑,跪得不像跪皇上那么整齐划一,但没有一个敢在太子的车经过时还挺直腰站着。 不论皇上如何打压,太子仍然是太子。他的位置仍然牢牢的钉在每个臣子的心中。 连皇上对太子都不敢名正言顺的斥责,只敢这么偷偷摸摸的打压……十三的府里也是有妻妾的,皇上做的就好像是兆佳氏悄悄给瓜尔佳氏小鞋穿,份例迟一点啊,月银晚点给啊等等。 有意思吗?兆佳氏做得再多,瓜尔佳氏的孩子还是好好的生下来了。他也烦了兆佳氏这一次次的小动作,怕她心大再害了孩子,他打算尽快给瓜尔佳氏请封。有了名分,也好叫她能护得住孩子。 换成皇上与太子,皇上在京中如何冷落太子,在众兄弟中间挑拨离间,可太子仍然是太子啊。 九哥凭什么就敢现在就不把太子当成一回事了呢? 十三出宫晚,跟上头几个哥哥都不能比,何况九哥宫里有翊坤宫,宫外有亲兄弟五贝勒,还跟八哥和十哥交好。他的消息灵通,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想到此,十三就跟屁股下面有针一样坐不住。 四爷却很悠闲,路早就泼过水洗干净了。阳光明媚,晒在身上不冷不热,两边的民居里有早发的春枝探出墙来,枝枝绿意袭人,逗人喜爱。 十三见他没说话,急道:“四哥……” “十三,你的心乱了。”四爷道,他指着那伸出墙的一枝石榴树枝,褐色的树枝上冒出几叶嫩芽。 “你看,春天到了,草木生发,这是天时。”他说,十三不解的看过去,“人,是管不了的。” 两人的马此时也行到这面墙外,四爷上手把那石榴枝折断,拿在手中道:“人能把它折下来,却不能不叫它发芽。” 他把枝条扔给十三,策马先走一步了。 十三拿着枝条拐到另一条街上,几个兄弟的借住的宅子都不在一起。除了太子是跟着皇上一起住外。 枝条在手中转来转去,他想四哥的意思是叫我管不了就只能看戏? 四哥也在看戏吗? 另一边,四爷在侍卫的领路下找到了那处宅子,从大门处进去就看到苏培盛。刚才他和其他人先回来了。 苏培盛上来,一路走一路给他说这宅子有多大,几进,还有现在李主子在哪里。 进了贵寿堂,四爷却没见到素素出来迎接他,只有素素身边的几个丫头在。一个过来福身,道:“主子在西暖阁泡脚呢。” 说罢引他过去,隔着门就听到屋里素素倒抽冷气的声音,还闻到了浓浓的泡脚的药水味。 她这一大早的泡脚,出去跪了? 掀开帘子进去,素素坐在榻上,两条腿裤子挽到膝盖上,白生生的腿泡在齐膝深的木桶里,看见他,她还想起来。 “你坐着。”他过去弯腰伸手试了试药汤的温度,烫手啊。 “怎么回事?”他问。这里谁敢叫她跪?想来想去,莫非早上皇上进城,她也去迎接了? 李薇还纳闷呢,怎么他会不知道? “天不亮就去皇上行宫前跪着了,一直跪到刚才……你回来的真快啊,我在那边没看到你。” 看她脸上都是‘没看到你好意外好可惜’,叫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拧了把她的脸蛋。 “谁来叫的人?怎么安排的?”他问。 李薇想了想,依稀好像…… “就有个人……说是……”是谁来着? 不对啊,她反问:“不该去吗?”皇上进城啊,她难道还能躲开?她是有品级的侧福晋啊。跪的时候她还阿q的想保定府的人想熬到能去跪一跪皇上,指不定要熬多少年呢。 怎么看四爷的意思是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他不知道,皇上肯定也没这个吩咐吧。 那今天一早出去跪的不是白跪了? 她在纠结白跪一场亏不亏,四爷出去换衣服了,苏培盛道:“奴才刚才去问了,昨晚上就有人来说了,早上皇上进城都要去跪迎。李主子是领头的……” 四爷愣了下,不解道:“怎么是她领头?” 苏培盛打听出来也觉得可乐,又不敢当着主子爷的面乐,低头道:“听说……万岁爷带的是几个小贵人和答应,太子带的是庶福晋,直郡王没带人,九爷带的是个侍妾,十三爷带了一格格……” 综合看来,就他们家李主子品级最高。 四爷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171章(番外)四爷互穿1 171、(番外)四爷互穿1 四贝勒府。 四贝勒睁开眼,发现面前横着一支雪白的藕臂,其人乌发如云,埋首在他的颈侧,看不清脸。被中此女倚在他身上,两人手j□j缠。 他收拢手臂,是个略显丰满的女人…… 这人是谁? “嗯……你醒了?三点了吗?”李薇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感觉四爷的眼神有些古怪,是嘴里有口气吗?她缩回去掩住口,在被子里含糊道:“外头冷,你把衣服够进来,在帐子里头穿吧。” 可是四爷还是古怪的看着她。 四贝勒盯着这个女人半天了,长得像李氏,却又不太像,是李氏的姊妹?不对,见她面色有异,他应了声起身掀起帐子,喊人:“苏培盛。” 果然门外苏培盛应了声,却不见进来,只是隔着帘子问:“主子爷起了?这会儿要洗漱吗?” 四贝勒微怒,刚要开口,身后那女子竟然敢拿个毯子往他身上披。 李薇关心道:“这么冷,披上吧。” 四贝勒回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昨晚他明明是歇在书房的,自从皇上过了五十圣寿后就越来越古怪了,待太子一日日阴阳怪气,直郡王和老八沆瀣一气,各怀鬼胎。他无心在后院流连,已经多日不曾回去了。 而他的书房里外都有人守着,不说李氏有没有那个本事把她的姊妹悄悄送进来,只看这里就不是书房的布置。偏偏苏培盛在门外…… 李薇仔细盯着他看,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不是说情绪,而是一种很特别的陌生感。不等她深挖下女人的直觉,东侧间里四阿哥醒了。 突然听到孩子的声音,四贝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皱眉道:“哪儿来的孩子?” 这下,李薇明白过来了!她奋起一脚把这人蹬到床下,张口就要大喊,被反身扑上来的四贝勒掐住脖子压在床里。 四贝勒辣手,起了杀心。这个女人不管是什么来历,肯定有鬼!大概是哪个兄弟偷偷送来的,隔壁屋里还有孩子。刚才还想留她一命细问,现在看杀了也无妨。 李薇双腿乱踢,外面的苏培盛听到声音以为主子们这是又折腾上了,体贴的退了出去还合上了门,交待玉瓶几个道:“主子们还要过会儿才起呢,都等着吧。” 屋里,李薇双手在枕头下乱划,她记得四爷在枕下放过一把匕首,四贝勒瞧见她的动作,手上仍在使劲,却略放松了些。既然这个女人还真是个刺客,临死前问些东西出来应该不难。他把枕头掀开,却看到一柄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匕首。 那是他六岁时,皇上亲手赏给他的。 不过小儿手掌长短,外面的鞘只简单蒙了层牛皮。可抽出来就会知道,这刀吹发可断,是柄难得的利器。 皇上赏给他时说就算这宫中,也难免有魑魅魍魉,镶了宝石黄金叫那眼皮浅的偷走就不好了,这刀不起眼却锋利,正好留给他防身。 那时起,他就在心底藏了个念头,要做如这柄刀一样藏锋在内的人。 这刀应该藏在他的书房里。 他把刀拿起来,拿刀咬着刀鞘的尖抽出刀来,刀刃森寒。 确实是他的刀。 这刀世上不可能有第二柄。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这把刀,他突然在奇怪的地方,还有苏培盛…… 他放开那个被他掐得面色泛青的女子,看着她在柔软的床褥间剧烈咳嗽,但是散乱的乌发间露出她的眼神,那是像狼一样愤怒憎恨的目光。 这种眼神他见得多了。每个被他抓住的奸细都是这样的眼神。 他把刀比在她的脖颈间,轻声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李薇火冲三千丈,睡一觉起来四爷居然被穿了?! 她自己是穿越者不假,以前还没想过自己穿过来是不是对李家人有伤害,可现在眼看着四爷被穿,她只恨不能把这个穿过来的千刀万剐!他想顶着四爷的名字、身份活下去那是休想! 她绝对要把这个人干掉! 顺便以后要加倍的对李家好,她现在知道亲人被穿的感觉了。以后一定要加倍再加倍的对李家好! 她瞪着他,道:“我就不说!”让你猜去吧!你出去说错个一句话,非叫人扔到火里烧了不可! 四贝勒冷笑,刀锋一滑就在她脖子间划了条缝,见她仍是不惧,他也不愿意跟她在这里纠缠,道:“你不说,爷就人将你拖走,看你细皮嫩肉的,扔给太监做个老婆也是够格的。”说完扭头对外唤,“苏培盛。” 李薇这下糊涂了,迟疑道:“……你是谁啊?”怎么会脱口而出苏培盛?不会连苏培盛也跟着穿了? 穿成个太监,真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四贝勒自持不至于看不清人是真是假,这女人不知道他是谁? 苏培盛此时又进来了,隔着门帘子小声问:“主子爷?” “出去。”屋里的主子爷冷冷道。 苏培盛心里骂娘,只好再退出去。 屋里,四贝勒淡淡道:“爱新觉罗·胤禛。” 晴天霹雳不足以形容李薇此刻的感受。 幸好在四贝勒的逼视下,她回神极快,见这位爷又要动刀子,她马上道:“我还没自我介绍!” 四贝勒见她已经失态,倒想看她还有什么话说,道:“你说。” 李薇清了清喉咙,道:“家父李文璧,妾单名薇,字素馨,受封四贝勒……侧福晋……”她最后边说边小心翼翼看眼前这位爷的神色。 四贝勒面色未变,只淡道:“胡说,爷看,还是该把你交给苏培盛。”说完他直接下榻,理一理衣服,见只着了一身里衣,外衣就搭在屏风上,拿下穿上,毕竟是陌生的地方,还是打理整齐再叫外人进来。 李薇坐在榻上,想想怎么向这位爷解释清楚……总不会是她又穿了吧?可看摆设明明是东小院啊,她昨天吃饭被砂锅烫红的一个小泡还在呢。 那就还是这位爷穿了。 她叫住他,道:“这位……四爷,请问您……那个,佛家有云,十万小世界,三千大世界……这个……”大概是这样吧?都怪她读的佛经不够多! 您是平行空间的四贝勒……这里还有另一个四贝勒呢…… 四贝勒仍若无其事的穿衣服,穿好才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手上仍然拿着那柄刀,寸长的刀刃在他的手上特别可笑。 不过做为亲自体会过那刀有多利的人来说,她可不敢小瞧它。 听了这女子的话,一些不能解释的事倒是都能解释得通了。他和这刀为什么都会在这里,还有苏培盛和这个女人……她也是‘李氏’? “既然如你所说,那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你是李氏,昨夜是你侍候爷的?”他问道。 李薇马上反驳:“昨晚跟我一块的是胤禛!跟你有什么关系!” 见这女子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了毛,叫四贝勒哑然失笑,他看看手中的匕首,再想想刚才连进都不敢进来的苏培盛……那个太监秉性最爱巴高踩低,这府里除了他,连乌拉那拉氏也不见他能看得起几分。 这里的四贝勒大概十分宠爱这个‘李氏’。 他道:“素馨?”这是他起的字? 听到他这么叫,李薇又要炸毛,一直以来叫她这个名字的只有四爷! 四贝勒摆摆手,虽然都是李氏,但可见也是有些不同的。他无心纠缠这些,只问她:“那你就跟爷说说,这里是怎么样的情形吧。” 李薇眼圈马上犯了红,他疑惑道:“怎么?就算爷不是这个世界的四贝勒,也是你的丈夫,你敢抗命?” 李薇只怕一件事:“……胤禛还会回来吗?” 四贝勒:“……爷就是胤禛。”他看了眼这个泫然欲泣的女人,既然都是李氏,也是他的妻妾。 李薇不再说话,只是满心凄惶。四贝勒见她像被抽了魂,便与她一问一答。少顷就得知了这府里的全部消息。 “这么说,弘晖在宫里读书,弘昐和弘昀在前面书房,你这里住着大格格和弘时?”四贝勒的手隐隐发抖。 李薇纠正道:“额尔赫排行第二,大格格在正院住着呢。” 四贝勒复杂的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弘昐、弘昀全都活下来了,怪不得这里的胤禛这么宠爱她。 或许……是这里的胤禛运气更好,孩子们才能都活下来…… 多想无益,四贝勒轻舒口气,看外面天色渐明,他起身嘱咐‘李氏’道:“爷去书房看看,你……” 留下?要是这女人胡说八道怎么办? 李薇警惕的看着他。 四贝勒想了想,叹道:“你与爷一道过去。” 于是一大早的,苏培盛好不容易等到主子爷起来了,就见主子爷带着李主子……一起回前院了。 洗漱?用膳? 到前院再说。 玉瓶等人见李主子垂着头,眼圈发红,一脸怒色的跟在主子爷后面,也不敢问。 一路到了前头,四贝勒听到琅琅的书声,顿了下脚才想起‘李氏’说弘昐与弘昀在前头读书,他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李氏’,她投过来的眼神仍然隐含恨意。 四贝勒轻轻叹口气,示意苏培盛等人退后,叫她上前,低声与她道:“李氏,爷知道你嫁的,如今心里念的都是那一个爷。可现今是爷在这里,如果你不能安心服侍爷,爷就只好赏你一杯酒了……” 李薇脚下一滞,听他在前方淡淡道:“看在弘时等人的份上,爷会赏你个全尸。” 他回头迎向她惊惧愤怒的目光,又道:“但是,如果你舍不得孩子,不如好好想想,留下一条命,总比为了一时意气命丧黄泉要强。” 四贝勒说完就转身向前走,过了会儿才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 暂时还不能杀了她。 四贝勒承认,如果她肯服侍他,留她一条性命并不难。他也并非嗜杀之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这个李氏在这个世界是有功德的。如果每个世界都有个李氏,每个李氏也都注定会生下他的那几个孩子。那他就不该为了一已之私杀了她。 哪怕只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 四贝勒摸到袖内的短刀,想起那个可能去了他的世界的‘爱新觉罗·胤禛’。他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也如兄弟一般亲密。 这个‘李氏’是他的心爱之人,连短刀都肯相赠。 还是不该杀…… 突然眼前一花,天地倒转,四贝勒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和一个扑上来撑住他的女子,他的胳膊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伸手搂上去。 意识消失间,他听到同样的声音在说:“素素……” 四爷一屁|股坐在地上,苏培盛等人赶紧围上来扶他,他却一手紧紧抓住素素,还未及开口说话,只听素素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跟着就扑到他的怀里死死搂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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