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可以让绣娘织出。 但女子们多是养于深闺,不可能征召大批的绣娘。 毕竟做钱跟平时穿衣用的布还不太一样,这个工作量只多不少。哪怕是皇帝的命令,把给皇家的每年的针织贡物都换成钱,绣娘和织娘还是不够用的。 李薇吃着粘豆包,给他也挟了一个,插了句:“可以让男人也去织啊。” “荒唐。”四爷虎着脸轻轻喝斥了句,又好笑的叹气道:“异想天开。古来男耕女织,哪有男人去织布的道理?” 李薇道:“女人都能耕田,男人为什么不能织布?” 四爷卡了壳,乡间确实是全家老少齐下地,不可能省下女子不去使唤。他看素素还在对他使眼色,催他答,他只好把自己碟子里的咸鸭蛋黄挖出来放到她的碗里,告饶道:“朕说不过你,满嘴的歪理,吃吧。” 被占住嘴的李薇只好接下他的降旗了。 看她一口就把咸鸭蛋黄给吃了,四爷怕她再咸着了,让她赶紧再喝两口粥缓缓。 然后他接着描述他的脑洞,就是如果织娘的问题解决了,仅仅是不怕水浸还不够,还要不怕火烧,足够耐用。 四爷正在犹豫怎么解决火烧的问题时(这不可能解决得了),被她发现一晚上没睡觉了。 用过早膳,四爷该去前殿了,李薇跟他进去侍候他更衣。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当时我就是随口说说的。”四爷竟然真的认真的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想可行性。 她觉得以后都不太敢说话了。随着时间越久,四爷越来越能听进去她的话。她等于是能直接影响主席(会被请喝茶吗)的人! 多可怕! 她很清楚她的本事有多少。 四爷摸摸她的头,跟着又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说:“朕知道素素是关心朕,素素也是认真想了的。” 所以他才愿意认真听。素素是真的想过的,就算只是闺阁女子,她的话也比朝上许多人更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标题会被请喝茶吗? 第339章 感性的四爷 雍正元年的颁金节前,四爷把荷包案的后续告诉李薇了。 “祸首朕已经知道了,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不过宫里他的爪牙已经清理干净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他道。 李薇追问:“是谁?”她早就猜了一个人,于是就做了个口型:八爷? 四爷怔了下,很惊讶她居然靠猜的能猜中,这是身为额娘的直觉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问她道。 李薇想了想,“直觉。” 四爷笑了,她说:“其实也不算是直觉。就是这次铸币案他瞒着您,我就猜他是个喜欢发灾难财的人。” 别人倒霉了,就是他的机会。 荷包案牵扯进去的人有长春宫,有永寿宫,有弘晖、弘昐,有乌拉那拉家,甚至可能会有怨恨四爷的太妃们。 唯独不会有他。 乍一看,这事跟八爷一点利益牵扯都没有。 主要是历史上八爷就跟四爷的某个儿子牵扯上了(她绝不会让历史重演!),她等于是由果推因,一开始怀疑的就是他。后来想查的不过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有段时间她还怀疑东六宫的惠太妃是他在宫中的内应。 直到后来换了东六宫所有太妃身边的人之后,西六宫也被她给攥到手心里了,她才放了一半的心。剩下一半在今天四爷揭晓谜底后也放下了。 八爷,那就是个秋后的蚂蚱。 其实她原来真的担心是长春宫或弘晖的手笔。 对付八爷,四爷绝对没一点迟疑。但对长春宫和弘晖,他却会投鼠忌器。 最重要的是,或许对四爷来说,她和四子一女的份量比那一边重。但对国家和皇帝来说,皇后和嫡长子绝对能重过这宫里的所有人。 就是把太后加上也一样。 国母一向指的就是皇后,可没听说把太后当国母的。 就像现在东六宫的太后一样,她只能听奉承当摆设,安享尊贵,却已经没有任何权力了。 四爷没想到居然是铸钱这事给了她灵感,比起他折腾了大半年,她只用一件事就这么给老八定了罪。 但细思起来却十分有理。 这件事从一开始,他怀疑过宫外的理亲王,直郡王,宫里的弘晰,弘晋,弘昱,还有老五的儿子弘升,东六宫的宜太妃、惠太妃。 还有皇后和乌拉那拉家。 他不怀疑弘晖,却疑心皇后。 所以四月份查出来后,他一直认为老八是让人摆出来的挡箭牌,让他们继续往下查。连郭络罗氏和安亲王府都给查了个遍。 现在能确信就是老八出阴招,意图离间天家父子兄弟,他绝不会放过他! 李薇只看他笑了下,身上就忍不住一寒。 然后颁金节当天,她就在宫里知道他做什么了。 颁金节是满人的大节日,所以这一天进宫的人会特别多。就跟事先算出有几个客人好准备几把椅子一样,永寿宫都要在颁金节前统计一下当天要来的官眷名单。 李薇很喜欢树状图,所以目录写得很清楚,一共来多少人,都有哪几家,各家的亲戚关系如何等等。 照宗室爵位由高到低的排,然后她就发现少了一家郡王的福晋。 李薇马上叫来常青问:“最近有哪家办丧事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某家郡王的女眷,去世了。因为就算是重病,也会往宫里送礼,名单上肯定会有,只是会标上‘因病缺席’。 常青仔细回忆了番,肯定的摇头:“奴才没听说。” 李薇奇怪道:“那就怪了。”她让人把去年颁金节进宫的名单拿出来,两下一对就找到人了:“安节郡王。”虽然她不记得进来磕头的人长什么样了 常青恍然道:“都是奴才糊涂,安节郡王府确实进不来了。” 他怎么就进不来了呢?就是老婆没了,还有世子福晋啊。 常青解释了下,安节郡王是康熙四十九年袭爵,前些日子郡王爷不好了,上折请立世子。但安节郡王无子,他这个儿子是个嗣子。 咱们万岁说嗣子不能当世子。 安节郡王的福晋已经去世了,本来今年世子福晋是可以进来磕头的。但现在世子没了影子,世子福晋也不存在了。 安郡王府的礼物还是送来了的,就是既然不可能有人进来,当然就不会有座位了。 李薇无言半晌,常青大概看出来了,就又添了句:“安节郡王是郭络罗氏的表兄。” 这次的颁金节缺席了几个人,直郡王的福晋已经去世,新福晋先帝没来得及指就去了,四爷要指也要等两年后。理亲王那边王妃倒是仍在,但四爷不可能把前太子妃给接进宫来。 还有一个八爷,无爵。 于是这三家四爷都是赐宴,让他们身在府中也能感念皇恩,与天同庆。 赏过烟花送走客人后,李薇去了养心殿,跟四爷抱怨说她特别想看看郭络罗氏的脸。“要是她知道安郡王府的事,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能怪她兴灾乐祸。以前郭络罗氏是讨厌,现在就像蟑螂一样,见到就必须杀个干净! 四爷被她逗得正漱口呢笑喷出来,正喷苏培盛一脸。 顿时屋里的人都怔了,四爷也是一愣,跟着就笑得更厉害了,摆手道:“快去,快去,洗洗。” 苏培盛被喷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连连眨眼笑着说:“有万岁喷这一口,奴才明年一定走大运!” 就连李薇也佩服这马屁拍的是真好。 四爷被他这话一捧,更是笑得收不住,指着门让他赶紧出去洗脸。 等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四爷坐下指着她小声说:“都是你招的朕。” 李薇嘿嘿笑着往后躲,他严肃了一会儿就又笑起来了。 屋外,苏培盛洗过脸过来听到屋里万岁的笑声,就收住脚在门外站岗了。一个小太监想巴结他,凑过来说:“爷爷怎么不进去?万岁爷肯定想看看……”看看您洗过脸的样子? 小太监呵呵笑,示意‘我的意思您明白’,他们做奴才的都是拼命在主子跟前露脸,哪怕主子只是随口吩咐一件小事,他们都要在办完后跑回去说一声办好了。这才显得他们把主子的话记在心里了。 苏培盛白了那小太监一眼:“当你爷爷我跟你一样傻啊?”他扬扬下巴指着屋里,万岁这会儿又笑了,虽然听不到贵妃说了啥,只看万岁这样现在眼里也装不下除贵妃之外的人。 小太监以为他是怕贵妃,连忙小声说:“贵主儿和气着呢!上回我没出去,她就没生气。您进去吧,贵主儿不会恼您的。”妃嫔们侍候万岁时,最讨厌身边杵个人,想干点什么都不方便不是? 所以他们在屋里侍候都是要眼色的。 他这话一说,苏培盛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指着一边:“滚远点去。” 八爷府上,郭络罗氏埋在八爷怀里痛哭。 安节亲王要不是为了不丢了爵位,干嘛要收嗣子?结果皇上一句话,嗣子不行就把请立世子的折子给退回去了。听人说安节亲王当时一口气就差点没上来。 “皇上……皇上是成心的!”她恨恨道。 八爷捂住她的嘴,轻轻摇头:“不能胡说。”跟着轻轻叹了口气。宫女小选后,宫里就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了。皇上算是把所有的老鼠洞都给堵住了。 铸钱的事也一手交给了十三。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是绝不肯就这么窝在屋里虚掷光阴的。皇上不用他,他就让他不得不用他。 安节郡王的爵位眼看是保不住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看来只能想办法把惠太妃接出宫了。 皇上说只有郡王以上才能奉养太妃,换句话说,只要奉养了太妃,至少也会是个郡王。 几乎是转眼间,冬天就到了,雍正元年要过去了。 几场大雪盖住了整个京城,四爷又开始忙京郊流民的事了。 每年到这时都会有流民往京城拥来。尤以河南、山东两地的流已最重。这两地都是农耕大省,靠天吃饭的百姓最多。稍有天灾,**就接踵而来。 四爷在养心殿大发雷霆。 等到下午,苏培盛冒雪带着人去永寿宫接贵妃时,他在前头还没骂完。 不过早在今天早上,万岁就嘱咐他来接贵妃了,说天气这么冷,趁着天还好时去接,省得天黑路上不好走。 所以,才申时过半,天还阴着,但雪已经小了一点了,他就赶紧带着人过来了。 李薇穿着厚斗篷,戴着斗笠挡雪,怀里抱着暖炉,全副武装的从永寿宫出来。横穿过宫道后,不过十数步远就进了养心殿的后门了。 进去后热气一哈,帽上身上落的雪就化成了水。此时才觉得脚上有些冷。 苏培盛早就让人准备了热水,打来泡脚,再端上一碗姜茶,看着贵主儿好好的坐在烧好的炕上,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姜茶饮了半盏她就放下了,苏培盛殷勤道:“贵主儿可要用些别的?有刚做好的酥油茶。” 她点头道:“那就来一碗……”话音未落,就听到前殿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大骂。 听得很清楚,四爷在骂‘蠢货’。 配着酥油茶,她吃了两个红豆酥,拍拍手上的渣子正要叫水来洗手,四爷进来了。 “好香。”他道,坐下对苏培盛说:“给朕也上一碗,就照贵妃的样子。” 李薇就不急着洗手了,陪他再用一点。 她拿着椒盐锅巴慢慢吃着,看四爷一会儿就喝了两碗酥油茶,吃了麻辣锅巴、椒盐锅巴、羊肉孜然锅巴等。 他吃完后两人一起洗手,她让人拿来杏仁绵羊油,涂到他手上然后四只手缠在一起涂护手油。 他的手指纤长洁白,比她的手还要好看。她的手太软了摸不到骨头,他这手细是细,却好像钢筋铁骨般硬。 她看了眼表,不到五点就用过点心了,到六点他肯定就没胃口吃饭了。 正好省下时间,两人可以做点别的。 四爷最近忙得没时间看修仙书了,升平署送来的戏本子成了他新的消遣。李薇有种带坏好学生的愧疚感,四爷以前什么书都看,唯一没看过的可能是戏本子。 结果现在新世界的大门一打开就合不上了。 她也好奇的问过四爷,这戏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啊? 四爷严肃又深沉的说:“朕对民间的事都是一知半解,那日才发现,这戏本子里倒能看出不少民间的事啊。”然后又冷笑着说比大臣的奏折都强得多。 李薇深深的汗啊。 放现代就像在说电视剧反应世情一样。 (……)好像有点道理。 今天他跟她也是一人捧一个戏本子在看,看一会儿她忍不住凑过去看他看的这本是什么。因为他从刚才起眉毛就皱成了川字,翻页时好像跟书有十世大仇——太用力了,小心把书页给撕下来。 她跟着看了几页,发现是个喜儿的故事。 黄世仁是官府。大过年的,官府上门来逼税,说今年喜儿家的税交得不够。喜儿家是种地的,每年都要交粮食去官仓。但通常他交三十斗,官府只会记二十斗。 那十斗是好处,会被官仓的管库和县官给私吞了。 所以为了交够税,喜儿爹每年都要多交,或者给钱来贿赂衙差。 但今年收成不好,如果不算给管库和县官的,喜儿家是交够的了。喜儿爹交粮时求告了很久,说明年一定交齐,开春哪怕去借也会交齐。管库前脚答应了他,回去一想不行又给记上了,他这里能等,县官老爷那里不能等啊。 所以喜儿一家在过年的大好日子里,官差堵门要把喜儿爹给锁去。 后面当时是有了个包青天了。李薇都猜到了,喜儿要么逃出村,要么被卖了。然后她就会遇上书生了,书生必定会高中,再回来惩治这个坏县官和管库。 可四爷看到最后气得手都是抖的,看到喜儿爹被锁到衙门的路上正好碰上管库,喜儿爹扑跪在地抱着管库的腿求他,他真的交够税了。 管库唱了句:不是我要害你,实在是上头的老爷不能放过你我啊。 喜儿爹跟着唱:老天爷啊,你发发慈悲吧! 四爷腾的坐起来,劈手把戏本子给摔出去了,恨道:“朕,朕要把这个县官给凌迟了!!” 李薇愣住了,小心翼翼的靠上去给他抚胸顺气:“胤禛,这都是假的。”没有这个县官的。这要是在戏台上唱出来,那扮县官的能吓尿。 四爷气得眼都红了,她百思不解,来来回回的顺毛摸。陪他把那县官给车裂了足有一百回才算把他给哄得缓过来了。 没发现四爷这么感性。 李薇觉得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340章 旧仆 永寿宫外飘飘扬扬的大雪,几乎转眼就在地上落了一层。 一看外面落了雪,苏培盛就赶紧喊小太监们去扫。几个小太监裹成棉猴样拖着大扫把小跑着出去,把养心殿前后道路上的雪刷刷刷扫干净。等他们再哆嗦着回来,个个都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领头的过来给苏培盛磕头,结巴着连话都说不清。 苏培盛没好气道:“赶紧都回去暖暖,别真冻出个好歹。大过年的添晦气!” 屋里坐着烤火喝茶磕瓜子的大太监见小太监们都回来了,挡着门不让他们进来:“都把身上的雪打打,进来一热这雪不就都化到他们的棉袄上了吗?傻啊都!” 小太监们只好在屋外连蹦带跳的跺脚,互相围着拍打彼此身上的落雪。 屋里的大太监看看这天,取笑他们:“我瞧你们也别进来了,再拿着扫帚去吧。” 外头旋即又落了一层了。 张德胜站在苏培盛身边,担心道:“师傅,我看这样不行啊。要不,再让人去洒一遍盐?” 苏培盛筒着手皱眉道:“快去,再让他们洒一遍。” 张德胜答应着去了,苏培盛看着这天还在不停的往下飘雪,呼出一口白烟叹道:“今年这雪可真够劲。” 永寿宫里热闹得很。进宫请安的各宗室女眷们正七、八个人聚成好几堆谈天说笑吃点心,李薇把庆祝新年办成了茶话会的形式,这个的好处就是她不必一直在外面陪着,可以早早的到屋里去歇息。 倚在里屋的榻上,怀里抱着百福,造化趴在她的脚边,这可比暖炉舒服多了。 马佳氏在外面陪着,一般二般的事她都能解决得了,也不会有人专门在永寿宫里找茬生事。 李薇一下下抚着怀里百福的长毛,小家伙睡得正香甜,跟床里的弘昤一模一样。 这日子才舒服呢。 前殿她们热闹她们的,她偷得浮生半日闲。 忽然听到外面刷刷的声音,她问玉瓶:“这是又在扫地了?” 玉瓶勾头冲外面看看,出去使人问了一句,回来道:“是养心殿的小太监们,可怜的身上的棉袄都湿了。” 四爷今年很不喜欢雪,雪越下他的脸越黑。所以宫里近来都勤快扫雪,连屋檐上的都要扫干净。 李薇坐直身,对她道:“给他们送口热的喝,在咱们宫前的宫道上多洒点盐。” 玉瓶答应着,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才敢出去。她喊人从屋里把热腾腾的酥油茶提出来,再抱上一摞碗,出去冲着那些小太监喊:“都过来喝一碗!” 七|八个小太监都赶紧跑过来,站在那里还要不停的跺脚取暖,伸手接过刚从炉子上提下来的酥油茶就往嘴里送,吓得玉瓶连忙嘱咐:“烫!吹吹再喝啊!” 小太监们喝着这热呼呼的酥油茶,身上添了点热呼气,也能说话了,就道:“多谢姐姐疼我们,这不烫,喝着正好!暖和!” 玉瓶接过他的碗再给他倒满,说:“喝吧,我们主子看你们这个天还要在外头辛苦,喝完一会儿把盐洒了就不用你们扫了。” 南瓜大的铜壶,满满一壶的酥油茶让这群小太监喝得干干净净,个个都跟过了这村没这店似的使劲往肚子里灌,玉瓶都想笑,怕他们喝多了汤汤水水的不好当差,喝完这一壶又让人去拿了两盘刚做的糌粑,一人拿上两三个回去吃。 装粗盐的麻袋也抬出来了,小太监们不用她说就抬着麻袋洒盐,几乎把永寿宫前每一寸地都给洒满了。 玉瓶让他们往远处也洒一点,不然整条宫道一半不落雪,一半落雪反倒不好看。 小太监们两人一伙兜着盐正洒着,一个大太监过来看他们干活,一见扫帚都放到一边,才要开骂就看到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玉瓶。虽然看不清脸,但身边还跟着一个太监帮她打伞遮雪,就知道这必定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 永寿宫的大宫女,大太监不敢拿大,赶紧过来请安道:“给姑姑道喜,姑姑新年大吉大利。” 玉瓶虚虚一福:“大吉大利,您忙着呢?” 大太监呵呵,这时小太监们都有些害怕了,还有把盐一扔就去拿扫帚的。 玉瓶扬扬下巴比着这些小太监,含笑道:“我们主子里面听到他们扫地的声音,想着这么冷的天儿还要干活实在是辛苦了,就叫我来给他们带点吃的。” 大太监连忙道:“贵妃慈爱,小的代他们给贵妃磕头了。”说着就要往下跪。 玉瓶托了一把,笑道:“您就免礼吧。我们主子说了,这种天扫也是白扫,不如多洒些盐,积不住雪就行了。也省得再把这群小孩子给冻出个好歹来。” 大太监连连称是,挥手对这群从刚才就傻站着的小太监们说:“没听到姑姑说吗?还不快去洒盐?你们算是走了大运了,跟你们一样的兄弟还都在别处扫着呢。” 小太监们这才面露喜色,不敢相信的你扯我,我扯你的跑去洒盐,不过还是不敢往大太监这边凑。 玉瓶见这里已经没她的事了,就打算先回去,省得还要在这里吃雪。 她屈屈膝:“多劳累您了,那您忙着?” 大太监连忙伸手虚扶,低头凑近小声道:“奴才以前也得过李主子的济,不敢当玉瓶姑姑的谢。” 玉瓶一怔,仔细打量这个看起来有三十多的大太监,依稀眉眼间是有些熟悉。 大太监压低声:“奴才是玉烟的干弟弟。” 赫,还真是。 这下玉瓶想起来了,这个太监是当年阿哥所里,四爷院子里的粗使太监。 玉瓶怔着不知道该不该认亲,也不知道这人此时靠过来是什么打算,含糊道:“哦,你还不知道吧?玉烟没进宫前就回家嫁人了,她还给我说起过你呢,一直掂记着你,就是没办法进来看你,你等等,她在我那里放了些银子是留给你的。” 玉烟确实记着这个干弟弟,也的确跟玉瓶提过一两句,但银子就是子虚乌有了。 大太监摆摆手说:“不敢接姐姐的银子。小的如今就在养心殿当差,虽然仍旧是个粗使的,但好歹手下也管着一二百人。银子不缺,我干姐姐喜事我都没顾得上送东西,怎么好再要她的?等过两天,我把给我干姐姐的红包带过来,要托玉瓶姐姐代我送给我干姐姐了。” 他一口一个干姐姐,玉瓶算是明白这人确实打算靠到永寿宫来了。 她笑道:“她给你是她的心意,你给她是你的,不能搅在一起。”说着让撑伞的太监回去取五十两银子来。 这个大太监就接过伞给玉瓶撑着,姿态放得十分低,等那太监把银子取回来,玉瓶转手递给他,他也不再推辞,收到怀里后施了一礼就退下了。 回到院子里,玉瓶先去茶房把蓑衣斗笠都脱下来,跺着脚说:“冻死我了!” 玉盏赶紧起身让开座:“快坐这里烤烤,把脚放在炉子上。”说着拿了条毛巾过来给玉瓶打雪。见她头发上有几缕都被雪给浸湿了,还有大半的袍子下摆处都湿了。 玉盏道:“你这要换一身才行。”她匆匆掀了帘子出去,少顷就抱着一包衣服回来了。 玉瓶一边换一边说:“你不知道吧?我刚才在外头碰上玉烟的那个干弟弟了。” 玉盏把她换下来的给搭在榻上,听她说还吃了一惊:“你真的碰上他了?他现在干嘛呢?” 玉瓶如此这般的一说,玉盏吁道:“真是山不转水转啊,这才多久就又碰上了。” 玉瓶换好衣服坐下把头发解了重新梳,道:“哪儿啊。咱们这次回来,苏公公是打着用生不如用熟的主意,咱们一边用的都是熟人。这才把玉烟这干弟弟又给挖出来了。他现在就是管着这西六宫的粗使小太监,扫地洒水搬柴火。” 玉盏过来帮她抿发油,说:“那也算是个人物了。” “可不是。”玉瓶扭头对玉盏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他腰上还悬了个这么大的玉佩呢。”她圈起手指比划着,“可不小,我看着成色还行,放到外面怎么着也值个一二百两银子的。” 玉盏笑道:“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玉瓶打了她一下,笑道:“不许胡扯。” 两人笑了场,玉盏说:“不是说玉烟就快回来了?到时她多个干弟弟,咱们这边也能多条道。” 玉瓶点头,悄悄说:“我瞧着主子是打算让马佳氏回去的。” 玉盏轻呼了声,压低声说:“怎么回事?她侍候的不好?” 玉瓶摇摇头说:“她侍候的是不错,可你想她男人是干着总管,她儿子在咱们二阿哥身边,她再扎在永寿宫,这样下去难免不会奴大欺主。主子想着是好合好散,过了今年圆圆满满的就让她走了。这几天正叫我给她准备礼物呢。” 玉盏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跟着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她犯事了被撵走就行。主子的亲近人出点差错,这牵扯起来就大了。 她道:“还是主子想的周到,就应该是这样。” 玉瓶看着窗外的雪,也放松的说:“今年终于快要过完了,平平安安的,什么都事都没有就最好了。” 晚上,乾清宫前放起了几百束的烟花,把半边天都映亮了。 各宫的人此时都出来看烟火,宫道上站满了宫女和太监。永寿宫前的庭园里,李薇裹着厚斗篷,戴着风帽,天上的烟花一个个炸开,引来众人的一阵阵欢呼。 今年终于太太平平的过去了。 她不禁在心底里念道,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虽然今年出了一些事,但好歹都没引起太大的麻烦,总算都收拾住了。东六宫的太妃们都老实了,太后在过年时好像也软和一些了。荷包的事不是长春宫的手笔真的太好了。 四爷那边,十三爷回来了也安生多了。 李薇越想越觉得今年挺幸运的,等送走客人们后,她对玉瓶说让过年这几天里每人每天都加菜。宫里太监和宫女都不能吃饱,怕的是侍候主子时要拉要尿要放p不雅观。但每当有赏菜时就必须吃完,不吃完是不敬。 李薇知道以后就常常赏菜,一赏就是全永寿宫人人有份。 玉瓶笑着福了下:“那奴婢就代大家先谢过主子的恩典。”能吃饱谁又愿意饿肚子?在府里时宫里学的规矩都生疏了,结果再回来竟然不习惯了。好几次她和玉盏都躲在茶房里吃点心,饿的连觉都睡不着了。 玉盏此时进来说:“主子,张德胜来了。” 李薇这边已经都收拾好了,叫他进来说了两句话,赏个荷包就可以走了。 进了养心殿却没看到四爷,客人们都走完也有八点半了。东五间里的太监备好了茶水点心,张德胜过来问她要不要用夜宵。 李薇脱了棉袄换了身夹衣,道:“我不用,万岁还在前头?” 张德胜好像受惊般缩了下脖子,低头道:“是,万岁爷一直在前头跟大人们说话呢。” 李薇看他情状不对头,打眼扫一圈才发现东五间里站着侍候的太监个个都跟受惊的鹌鹑一样。 这是四爷又发火了?过年的好日子,这种时候怎么能发火呢? 古人最迷信了,过年时要高高兴兴的。宫里尤其讲究这个,生了病连太医都不能请。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静得都有点吓人了。 约一刻后,四爷就回来了。 他今天这身打扮还是她准备的,除了去乾清宫穿的龙袍外,去太和殿举行新年大宴时换的这身常服。 说是常服也是很隆重的。 靛蓝的厚绸料子上绣着一条五爪金龙,饰以祥云相伴,袖口与袍角都有水纹。 除此之外,他的辫子也梳得溜光水滑,抹了头油编得纹丝不乱,在烛光下看还泛着光泽。他这么一整天走来走去还换衣服,这辫子都没乱。 李薇心道这梳头太监的手艺还真是祖传的。那天她听赵全保说起时还不信,结果养心殿就有一个。不知道苏培盛去哪里挖出来的。 她放下戏本子起身迎接,屋里其他人都整齐的跪下了。 四爷大步进来,脸上不带一丝笑,看到她也只是微微颌首就进里屋去换衣服了。身后的苏培盛等人也赶紧跟进去,她才看到几乎所有人连苏培盛都仿佛有些魂不附体。 李薇在外面才站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砰得一声闷响,跟着苏培盛压低声道:“还不滚出去。” 一个小太监跟着就连滚带爬的从里面出来,到外头大雪地里跪着了。 四爷没出声,但屋里更是连喘气声都听不见了。 李薇想了下,还是掀帘子进去了。 四爷已经脱了外头的衣服,只穿单衣站在那里洗手。她过去接过小太监手里的毛巾展开,四爷把手放在毛巾里让她包住擦。 苏培盛悄悄示意让一边侍候的小太监都站远点,只给贵妃打下手。 擦完手洗脸,再漱口,坐下泡脚梳头时,四爷身上的火气已经消了。李薇站在他身后一下下给他通着头,发现靠着脖子的头发都是湿的,这肯定不是有人往他头上洒水了,也不是没戴帽子淋着雪了,而是……他气得出汗了? 头发都湿透了? 她悄悄吩咐一个小太监去拿一条烘得烫一点的大毛巾过来。 小太监用汤婆子把一整块大毛巾烘得发烫才捧过来,临过来前汤婆子还抱在毛巾里呢。 她接过来捂在四爷的后脑勺上,就听到他轻轻的舒了一口长气,好像十分舒服。 她就这么给他捂着按头上的穴位,毛巾不烫了就再换一条。 苏培盛都看愣了,贵妃这是哪想出来的主意?打定主意以后也这么侍候万岁,天这么冷,头上可不能着凉。 看万岁都快被贵妃按得瞌睡过去了。 四爷的眼睛都快闭上了,往后直接靠到了李薇的怀里,呼吸也越见轻缓眠长。李薇给苏培盛使眼色,让他把人都带出去。 苏培盛悄无声的打了个千儿,让人都悄悄往外走。 这时门帘子一掀,一个太监探头进来冲苏培盛挤眉弄眼。苏培盛过去听他伏耳几句话,这眉头就皱起来了。 李薇看到了,苏培盛犹豫了下还是过来轻轻对四爷说:“万岁爷,怡亲王在外头呢。” 四爷淡淡嗯了声,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屋里人都等着他,只有李薇的手上不敢停。 过了会儿,四爷才说:“去问他,要是来给蒋陈锡求情的就回去吧,朕没空听他说。” 李薇心里就咯噔一下。十三爷都不行?这蒋陈锡是谁?又是犯了什么事? 苏培盛出去后,四爷长长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拉下来说:“不用按了,手指都酸了吧?”他把头上的热毛巾拉下来,翻身坐起,突然说:“……朕这太平盛世,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幸好屋里没别人! 李薇被他这话吓得心头一阵狂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没有宫女太监在屋里听到。 她去握他的手。 四爷反握住她的,只是手指间没有多少力气,好像他已经虚弱到无法握住的地步了。 第341章 明君 十三站在养心殿前,揖首道:“请苏公公再去一次。允祥拜托了。” 苏培盛不敢受他的礼,但也不肯去替他再去万岁爷跟前讨嫌,避开后又还了一大礼:“怡亲王别难为咱们了,您还是赶紧回府吧,这天看着雪越下越大了。冻着您了,万岁爷指定又骂咱们不会侍候。” 十三见这奴才是滑不溜手,翻脸无情的厉害,一点情面都不肯看,也不再跟他磨。他转头出去,只见不远处蒋陈锡跪在那里,身上落了一层的雪,整个人都佝偻起来了。 他走过去,蒋陈锡以跪姿磕了个头,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奴……奴才蒋……蒋陈锡叩见怡亲王吉安。” 十三深深的叹了声,解下斗篷披到蒋陈锡的身上。 看他只着官袍的样子,应该是在养心殿被骂出来的,通身上下只穿一件补子服,连官帽都没戴。要是真让他在这里跪一晚上,只怕命要没了。 “文孙啊,你这是何苦啊……”十三摇头道。 蒋陈锡再磕一个头:“奴才万死。” 去年六月至八月,山东境内大旱,颗粒无收。蒋陈锡故意瞒灾不报,山东境内德洲、商河、济阳、滨洲四地十室九空。 如果不是流民拥到京城来,这事还真就没人知道。 十三叹气,看着蒋陈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肯替他周旋说话,无非是看在他这一片忠心上。万岁刚登基,朝中能多一个忠心的臣子,总比砍了的好。 只是万岁现在正在气头上,流民就堵在前门大街,从山东进京这一路上遍地饿殍,瞒是瞒不住的。 大过年的好时候,先是雍正钱出事,其他各省正在叫停此事,甚至万岁说了让他们先造康熙钱再顶一会儿。 再来天降瑞雪,却引来无数饥民。 万岁面上无光,只怕不会轻饶了蒋陈锡啊。 十三把斗篷给了蒋陈锡,养心殿的人也不会就让怡亲王这样光着出去,赶紧找出来一件侍卫头领的斗篷给他披上,好好的把这位主子给送出去。 十三谢过,又自己掏了银子打点养心殿的小太监,指着蒋陈锡道:“大过年的好日子,公公发发善心,过一会儿给他一碗热茶用,也免得染上晦气。” 过年不兴推银子,不然一年都没财运了。小太监收了银子,恭敬道:“承王爷的彩头,奴才腆着脸受了。王爷只管放心,我们苏爷爷交待过了,过半个时辰就灌他半碗姜茶。”这都有规矩。皇上生气罚了人,但未必记着什么时候开释,万一皇上一时忘了,这人真死在这里,那就是他们的罪过。 所以御前侍候的心里都有数,御茶房里还备着参片呢。 换句话说,这人就算要死,也要出了宫再咽气。 回府这一路上,十三都在想怎么替蒋陈锡说情。万岁连他都不见,又该找谁的门路? 他一进府就问:“王妃呢?” 兆佳氏正在哄孩子,今天雪大,大的小的都没带进宫。贵妃说了怕孩子来来回回的冻着,特意赐了烟火让在家里放给孩子们看。这会儿她回来,弘暾连说带比划着,她就带着笑听,可见这自己家都能放烟花的事真是让他高兴坏了。 十三进来,她赶紧带着孩子行礼。 弘暾一下子规矩起来,端正的行了个大礼:“弘暾问阿玛吉安。” 兆佳氏想让十三听听儿子最近刚会背的一首诗,不等她开口,十三就叫奶娘把孩子带出去。她这才看到他身上的斗篷不合身,不是他走前穿的那一件。 “这是怎么了?”她赶紧跟着进去侍候他换衣服,一时也顾不上儿子了。 斗篷一看就不是皇上赏的,乌扑扑的灰鼠皮,里面衬的羊皮也旧了。 十三解了斗篷,顾不上换衣服,道:“你先等等,过来我问你,今天在永寿宫可跟贵妃说上话了?” 兆佳氏的脸马上就吓白了,经过康熙朝时的低谷,她简直不敢想像十三再被皇上厌弃会是个什么情形。 “万岁……责备你了?”她抖着声问。 十三马上安慰她:“你想多了,是旁人的事。”说着就把蒋陈锡的事简单说了下,道:“万岁如今连我也不想见,不知走走贵妃的路子行不行?” 兆佳氏苦笑摇头道:“只怕是不成。贵妃……有几分太后的品格。” 十三一听之下就明白了。太后当年在永和宫时,一心只有侍奉先帝,哪怕是当今和十四爷的事都不能叫她动容。 贵妃如果跟太后一样,那想请她讲情是不可能了。 “爷何必管这个事呢?那蒋大人……依我看也不是那么清白的……万岁发作他总有理由……”兆佳氏劝道。 她倒信奉贵妃的做法,只要跟着皇上,听皇上的,那就行了。做人臣子不就是要如此吗? 十三摇摇头,叹道:“蒋陈锡这事是做得不对,但也有几分忠君之心在里头。你可知道,如果去年山东大旱的事揭出来,万岁当如何自处?” 兆佳氏倒抽一口冷气,显然是想到了。 皇上刚登基就降下天灾,这是说皇上的德行不配为帝。 十三就是因为想到这个,才愿意替蒋陈锡说话。不管怎么说,哪怕是现在流民遍地,那也比雍正元年就有天灾强。天灾是天罚,流民却是**。 **与天灾比,他宁愿要**。 不然万岁正是立足未稳,这天灾就是百上加斤。 十三叹道:“直到今天还有不少人往上献祥瑞呢。”可见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蒋陈锡好歹替万岁缓了一缓,解了大半的难题啊。 养心殿,东五间。 李薇这才知道为什么他那天看那戏本子生那么大的气,这些天更是连雪都不肯看。 “蒋陈锡瞒下灾情……”她想到一个敏感问题,然后就像突破了一个境界:“……那他今年的赋税他是怎么收上来的?” ……这才是四爷发怒的原因吧? 想也知道蒋陈锡不可能圣母到自掏腰包,山东全境的税金也不是个小数目,除非他在那一瞬间和中堂附体。 四爷道:“蒋大人可是个能吏呢。” 百姓交不起赋税,就像那戏本子里的喜儿爹一般,将家主锁去,不愁全家不卖房典地来救。地摆在那里,自有官家望族来趁火打劫,交出些许银两就能换来几百上千亩的良田,何乐不为? 如蝇逐臭,蜂拥而来。 经查实,去年在山东买了庄子和良田的宗室也有不少呢。 蒋陈锡既交上了赋税,又交好当地望族,京中宗亲,还能在万岁面前卖个好。 “他的盘算打得实在是太精了。”四爷都有些佩服了,笑着说。低头见素素都听愣了,索性把这当说书般都讲给她听,“再有,百姓没了地就没法讨生活,全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典身为奴。” 李薇倒抽一口冷气,这让她想起了当年市里发生的一次强拆。新闻上一点都没的报道,但她偏偏就住在那一片附近,市中心的好地方啊,本来是某个厂的家属区,以前那一块没开发时就是荒郊菜地。 厂子死了,留下了一大片的居民区。结果突然悄没声的就全都扒了。 李薇大学暑假回来从那边路过还吓了一跳,就见路边扯着几条大红横幅,几个旧厂的居民腆胸露肚的在横幅下打牌,她才知道他们这是看着横幅不再被人扯了去。 五几年的老厂子最麻烦的就是老职工的安排问题,因为这个好多老厂子死了之后都无人敢接手。市里这种厂不是一两个,都死着呢。 李薇当时就想哪儿来的过江猛龙啊,说拆就拆了一点风声没听到。看这样也不像是把老职工都给安排了啊(不然闹个p啊)。 然后那块空地就一直搁着、搁着、搁着…… 她都上完本科了,回来还是没动!别说打地基了,连空地里的旧瓦砾都没清理。 市中心啊。寸土寸金的地方。 强权之下,管你去死。横幅挂得再久,地方新闻和报纸都一个消息没有,除了来往路过的人能看一眼当个稀罕外,有什么用呢? 四爷叹笑道:“一只羊扒两遍皮,蒋陈锡果然‘优异’。”去年的考评还在他的手里放着,从他进山东任布政使,同年晋山东巡抚后,就是一连串的优异。京察也未见丝毫劣迹。 李薇禁不住坐得离他近一点。小老百姓的命真是贱啊,命薄如纸这话真是不假。不是一个人命就薄了,而是一群人,几百上千,乃至上万,在上头人的眼里也是薄得毫无份量可言。 四爷顺手搂住她,大力的揉她道:“只是他看错了朕。朕不惧风言风语。” 李薇攀住他,将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般。 四爷道:“蒋陈锡,朕必将他追查到底!” 八爷府里,八爷刚才站在府里的东北角看完紫禁城里的烟火,这会儿一进屋就被郭络罗氏按住灌了两碗姜茶,剥光衣服塞进了被窝里。 “爷也真是的!看烟花也披件斗篷,抱个手炉啊!”她再塞给他一碗参茶,“喝吧,不然大过年的你再冻着了,才晦气呢。” 八爷捧着茶碗哭笑不得,一会儿功夫他这都灌了三碗了,实在是喝不下了啊。 “容我缓缓,缓缓,一会儿再喝。”他将要把茶碗放下,郭络罗氏眼一瞪,只好就这么捧在手里。 郭络罗氏轻轻白了他一眼:“就这么捧着暖手岂不好?” 她坐到他身边,八爷笑道:“看你这么高兴,我也高兴。不然这个年可过不好喽。” 郭络罗氏斜了他一眼,跟着就笑了,乐道:“我当然高兴了!” 大概是立世子的折子被打回来了,有了皇上那句话,嗣子不能承爵,安节郡王竟然就这么又撑过来了,年前听说已经能在床上听儿孙们拜见了。 他要是死了,爵位收回,郡王府首先就要把违制的地方都给改了,皇上都摆明不喜了,内务府肯定会乐得过来狠狠踩一脚收些好处。 而且安亲王府一脉传了也有三朝了,府中不说乱七八糟,兄弟叔伯间闹腾的也不少。 安节郡王只要敢咽气,兄弟叔伯间就能唱一出六国大封相。到时可就真成了京里的笑话了。 这种情况下,安节郡王是怎么都不肯死的。 现在郡王府上下都盼着安节郡王能多撑两年,好叫他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皇上改个主意。 八爷听笑了,觉茶碗不热了就放下,郭络罗氏又顺手把她的手炉塞给他。他也只好抱着,摸着上面的景泰蓝盘花,道:“趁早让你家里别做梦了。这山河改道,当今都未必会改主意。” 郭络罗氏白了他一眼,没接声。这事她也知道,不过就是乐一阵罢了。 八爷见这脸又拉下来了,改口说起了别的:“咱们倒是无缘进宫拜年,明天你趁空走一趟裕亲王府、平郡王府,也是个意思。” 大过年的,人家都进宫去领宴了,她去了能见到人? 郭络罗氏张张嘴,到底还是没驳了他的意思,应道:“那我明天一早就去。” 不管她去多早,两府里的主子们也都不在。府门前连红对联也不能贴上一幅,显得十分寥落。 她心知这是八爷故意把她支出来,索性仗着脸皮厚在两府都多留了一会儿。 出来后想起了如今炙手可热的怡亲王。她跟兆佳氏也就是泛泛而已,早年是她不屑跟个年幼小的弟妹打交道,后来怡亲王落魄时,八爷让她去看望,结果兆佳氏不说亲亲热热的,反而冷淡的不像话,去过几次后她也不愿意热脸去贴冷屁|股。 谁知道现在风水轮流转啊。想想那时怡亲王就是当今的人了吧?所以才对别人都敬而远之。 当今万岁,眼睛里一点砂子都不揉。她就纳闷了,那个李氏到底是哪里入了那人的眼?郭络罗氏靠在车壁上,心里一想起就不忿。 年前,皇后把她宣进宫去训斥。结果皇后倒和和气气的,跪完就赶紧让她起来了。反倒是那个贵妃,大概她就是想看她出丑的。兴冲冲的来了,没看到好戏站起来就走。 皇后反倒要客客气气的,她说要走,皇后连让她站一站这种话也不敢说。 ……难道她真的因为当年她给她的那一点小难堪而记仇了? 想到这里,就算郭络罗氏一惯气傲,此时也不免惴惴。 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当今竟然就把她捧在手心里,让她拿一个臣子的妻子随意出气,还让皇后把她叫进宫去骂给她听。 “真是小人得志。”郭络罗氏低声骂道。 八爷府里,何焯前来拜年,小厮把他领到书房就退下了。 “屺瞻,进来吧,今天府里没外人。”八爷笑道,他也没有起身相迎,照旧还是捧着个紫砂壶盘坐在榻上,比着棋盘对面的位子让何焯坐。 何焯让小厮下去,自解了斗篷帽子放在椅上,坐到八爷对面,拿了一枚棋子想了下就啪的放了下去。 瞬间就截住了八爷的棋势。 这棋也不必下了,八爷早无回天之力。 两人都笑起来,八爷只得扔了棋子慢腾腾起身,指着何焯道:“原来你今天不是来拜年的?” 何焯笑:“八爷好悠闲,山东巡抚蒋陈锡今天都让人从宫里抬出来了。” 地方官进京都会与同年走动,蒋陈锡身为地方二品大员,一早他在京的宅子早就让人给围起来了。昨晚蒋陈锡没出宫,他家里的人还瞒着。不防大早上的太监把人给送回来,当着一屋子客人的面,蒋陈锡身上胡乱裹着一件黑貂皮的大斗篷,一看就是宫里的物件。但说是御赐也不对,他整个人烧得都说胡话了,面红似火,双膝以下全是雪污和泥泞,一看就知道这是跪的。 于是客人纷纷告辞。蒋家呼天喊地的冲出去请大夫来救命,蒋陈锡则被抬进去灌参汤了。 八爷都听得怔住了,何焯就自己去外头喊小厮送茶来。 “……这蒋陈锡是怎么惹着那位了?”八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出口后就长长叹了口气:“屺瞻啊,你看我如今坐在这四方院子里,每天只能对着这些东西。”他指指榻上的棋盘,摇摇手里不知何时拿的一卷书,往桌上一扔,苦笑道: “我这简直就如个废人一样了。” 何焯黯然,他亲眼看着八爷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亲眼看着他门前冷落车马稀。 连他都不免唏嘘,何况八爷? 屋里一时极静。 何焯打破沉默,上前道:“八爷何必妄自菲薄?当今与先帝虽然大相径庭,但都是皇上。他总要用人,八爷才高八斗,只要一片忠心,皇上早晚会明白的。” 八爷摇了摇头,怅然道:“……以前,我做的是先帝手里的一条狗,不忿想做人却被当头一棍给打了下来。” 何焯:“……” “现在……”八爷慨然长叹,“想做新君的狗都做不成了。呵呵。” 何焯哑口无言。可他看着八爷,却不觉得他真的就此死心了。他自小侍候八爷,深知这个阿哥心底深处的念头,那就是往上爬,拼命的往上爬。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停。 八爷举目望去,庞大的紫禁城就在不远处,不管在京里的哪一个位置都能看到它。 他仿佛能看到宫殿屋脊上的落雪在太阳下闪光。 养心殿里,今天十三总算是堵到了四爷。 太和殿那边还是一片欢庆之声,四爷却带着鄂尔泰等大臣在养心殿里忙碌着。苏培盛报怡亲王到时,四爷连手里的笔都没放,道:“让他进来。” 十三很快进来了,却是吓了一跳。 屋里都是人,全都在干活。各种字纸堆成了山,还全是熟面孔。怪不得他在太和殿没见着他们。 屋里人都起来给怡亲王问安。 四爷放下笔,起身对十三招手:“十三过来,跟朕去后头说话。” 十三赶紧跟上,只是随着四爷进了东五间后不免脚下一顿。东五间里,打头就是一整面的桃花玻璃屏风,仿佛春光被这人间帝王给留到了这一方天地里。 四爷是下意识直接进来的,此时才觉得不妥。东五间里处处都是素素的东西。那屏风是给她画了那幅桃花后,制成屏风还要几日,就先从库房里找出一面摆摆。屏风后的贵妃榻上还有素素串珠子的多宝匣。 不编钱串子后,她又拐回来串珠子了,最近还说要串个三千六百珠的佛珠给他。 可是串了几天了,总是串着串着,忘了串到第几个珠子了。 他看着书呢,抬头一看她又停下来看着珠串发呆,就知道这是又串错了。 他也不好笑话她,又怕她劳神,就让人先数出三千六百个珠子,让她径直串完就对数了。结果那天她串到一半拿过来比到他手腕上,绕了好几圈问他好不好看。 他道好看,素素串的最好看,看这黄珠子、白珠子、红珠子、黑珠子串得多好看啊。 她一乐,手上一松,原本捏紧的绳头就散了,哗啦啦珠子掉了一地。 当时她的神情啊,让四爷都说不出‘你怎么事先不系个结呢’这种话,把她拉到怀里哄啊哄,说没事咱们再串,要不先不串三千六,串个三百六的就一定简单多了。 太监和宫女们都把珠子给拾回来了,他问她还串不串了? 她埋在他怀里摇头说不串了! 然后过一刻又去串了。 四爷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拐到了西五间,不等十三开口,四爷温言道:“十三,朕知道你的来意。你先坐下听朕说。” 把对素素说的那一套再给十三讲一遍,四爷道:“你说,这样的臣子朕还敢用他吗?他今天敢算计朕,明日还不知道敢做出什么事来呢。朕不能留他。” 话说到这个地步,十三也无法再替蒋陈锡讲情,只好道:“四哥要办他,臣弟只有从命的。只是办蒋陈锡,绝不能以瞒报灾情这个罪名!” 那是自然,四爷还没有这么傻。 四爷含笑点头,道:“朕知道。这个你可以放心,蒋陈锡为官多年,朕可保他绝不清白。”一个清白的官儿能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事他做的肯定也不止一次了。 十三也懂这个,当官的个个都是满头小辫子。 四爷见说服了十三,心里也高兴,调侃道:“对了,听说你把朕今年赐给你的那件斗篷给蒋陈锡了?好糟蹋东西。” 十三才要谢罪,四爷喊苏培盛:“去,把朕的那件海獭皮的斗篷给你怡亲王拿过来。” 十三连忙推辞,但有四爷的话在,苏培盛还是给他披上了。 四爷笑道:“行了,穿着回席上去吧。朕不在,你再不在,你那几个侄就要让人给灌翻了。” 十三明白这是四爷担心太和殿的情景,让他去盯着,就顺势告退了。 苏培盛一路殷勤送到了月华门,完全看不出昨天他还‘铁面无私’的把十三给拦在外头。 “王爷慢走。”他躬身道。 “苏公公留步。”十三颌首,这奴才对着外人如何倨傲都无妨,对万岁忠心就行了。万岁用他,大概也是取他这份忠心。 只是…… 十三奇怪,昨天蒋陈锡被骂得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夜,听说今天抬出宫时连命都去了半条。万岁的心情当是十分糟的。 他进养心殿时还以为今天要冒犯圣颜了,可是从东五间出来后,万岁浑身的戾气仿佛都冰融雪化了一般,还细细的给他解释,最后还赏了他这件斗篷。 ……实在是叫人想不透啊。 第342章 朕的公主 整个新年,四爷都任由宾客们在太和殿大吃大喝,他就每天早上出现一小下,对大家说一声‘欢迎’,然后就溜之大吉。 只剩下弘晖等一众阿哥加怡亲王在大殿里支应着,被人群拉来拉去的灌酒。 最后怡亲王把诚郡王,淳郡王两位哥哥都给拽出来,把十五、十六两个弟弟也挽起袖子准备下场跟哥哥们一起拼酒的小弟弟推给弘晖去看管。 每天,怡亲王都要领着人冲着空空如也的御座磕头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碰上四爷心情好,手边的事告一段落,也会亲自出来送别诸位爱卿。 只是每逢此时,都是他抒发感情的时候。 今天他就扯着田文镜,把田大人说得鼻涕眼泪哗哗的,十三在一旁先是劝,再来递茶,再来就是端着茶含笑心里想着家里的胖儿子,这小子现在一见他就哭得撕心裂肺的,奶娘说这是他身上有煞气,小孩子眼睛干净能看见就吓着了。 十三心想他哪里来的煞气?兆佳氏说是王爷的威武之气。 “仰光啊,朕对你的期望你可知晓?”四爷慈祥的望着田文镜,随手掏出身上的手帕,一看上面绣着一朵极为呆板的菊花就又塞回去了,伸手冲十三爷招招。 十三爷刚才看到他掏出龙帕又塞回怀里,条件反射的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四爷接过就塞到田文镜的手里,温声道:“快擦擦,你这可是御前失仪啊。哈哈。” 他是开玩笑,田文镜却赶紧拿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叫十三看着都心疼他那帕子。 “奴才……”田文镜一面擦脸,一面离座起身就要下跪请罪。 四爷按住他认真道:“快坐下,你我君臣不过玩笑一二,何须这般作态。” 玩笑? 田文镜听说是玩笑就咧开嘴笑起来,十三移开目光,心道笑得真够难看的。 等苏培盛把田大人扶下去净面,四爷对十三心满意足的叹了句:“仰光是个忠臣啊。” 就他? 不知道万岁是从哪里把这个小侍读挖出来的。康熙二十年的监生,二十二年的七品小县官。大概是一心往京官钻研,熬了这么多年才不过是个侍读学士而已。 还是扔到翰林院就显不出来的那种。 不过十三还是顺着四爷的话点头,深沉道:“观他刚才,确实是个真性情的人啊。”当着皇上的面哭就算了,还哭得那么失态,一边哭一边狂喜。 十三摇头,要是他就不会用此人。 可万岁海量宽宏,只取忠、勤二字就敢用。实在令他汗颜啊。 田文镜洗过脸再过来磕头,四爷自觉刚才与臣子交谈得十分圆满,温和的一摆手:“仰光回去吧,明日再来,朕必与你痛饮!” 田文镜欣喜若狂! 不过之后几天,一直到十五元宵时,他都没再见到万岁金面tat…… 养心殿,东五间。 四爷心情很好的拉着李薇聊天。 这个年虽然前几天过得恶心,可后面几天都是越来越顺利的。 蒋陈锡任内贪污,抄了他的家,家眷准其迁回原籍,结果没想到他不过才干了六七年的巡抚,却攒下了五六十万两的家底。 四爷大笔一挥,把抄来的钱全都用于解决山东的流民问题了。 虽然灭了蒋陈锡,那些被豪族们买去的地也收不回来了,流民的安置还是一个大问题,但秋后算账,他不会急于一时。 新年每年只有一次,今年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素素的新衣服呢。 过年嘛,李薇的新衣做了不少。不过都穿给永寿宫的客人们看了。每回她送走客人再到养心殿来之后,都是进屋就换了轻便的夹衣,连头都重新梳,只带寥寥几根钗不至太寡淡就行。 结果,四爷现在说没看到她的新衣好可惜。 李薇就道:“那我现在穿给您看看?” 四爷斜倚在榻上,闻言拂掌笑曰:大善! 翻译下:好极了! 李薇就让人回永寿宫把她的衣服箱子抬过来,让四爷留在外间,她带着人在里屋捯饬。 就当是私人走秀。 走给联合国总统(有这么个人吗?),反正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人看,也不嫌就他一个了。 桃红配柳绿,要想俏,一身孝。旗袍富贵,汉裙娇媚,骑装英气。 李薇玩上了瘾! 当她穿一身素白的袍子时,必须要一手拿白帕子,一手拿白扇子,遮着脸软腰细步的出来。 脸上必不能施脂粉,要画眼线!显得眼睛有神~ 她这么往四爷面前一插,他都怔了下,半晌才道:“……你这扮的是小寡妇?” 李薇在扇子后翻了个白眼:“我这头发可没束起来!” 四爷点头,围着看了半天,肯定道:“朕懂了,你这是卖身葬父的。” 屋里站的苏培盛、玉瓶等人都在憋笑,噗来噗去的,跟萝卜吃多了放气一样。 李薇一下子站直了,脸也不遮了,惊讶道:“您怎么能猜出来?!” 四爷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扶着炕桌指着她,道:“朕、朕听你说过,什么路边一娇俏的小娘子,穿白衣,头插稻草,身边躺一死爹……” 什么死爹?太难听了,那是无辜被牵连的路人甲,充分证明了红颜祸水祸全家的第一个炮灰。他,开启了恐怖片的续幕。 她一直觉得《梅花烙》应该是个恐怖片,片名就叫《梅花山庄》。白吟霜绝对是来报仇的,两家被她祸祸的一个都没剩。 这时就应该宋提刑出场了。 四爷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拉她坐下:“给朕说说这个戏。” 李薇就绘声绘色的说起来。 四爷听得不停的点头,然后说她‘编得不错’,跟着就安慰她‘朕不会把咱们的额尔赫嫁给这种人家的’。 “朕的公主,就要快快活活的。那驸马要是敢纳妾,朕先活剐了他!”他这么说。 李薇羡慕死了! 她还真相信四爷绝对能做到。 那个温宪公主的额驸,前两天,没了。 因为他身上还担着差事呢,所以四爷十分‘悲恸’的加恩,说他忠臣啊忠臣,温宪公主以夫为贵,自然又贵了一重。 舜安颜在佟家安生过了十几年,被四爷拉出来派了一次差事就这么‘因公牺牲’了。 太后也‘悲伤’了好几天。 果然当女儿比当妻子好啊。李薇十分羡慕。想想看,要是李文璧是皇帝(昏……君吧?),四爷是她的驸马,那他就谁都不能找了哈哈哈哈哈! 四爷见她自己想一会儿就突然乐起来了,好奇的问乐什么呢? 李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遍。 ——当然,她没说李文璧当皇帝。 她说的是‘当爷的女儿好幸福啊,好羡慕,下辈子我要当您的女儿,不嫁给您了’。 四爷就笑,把她搂过来道:“那朕就封你为固伦娇娇公主。朕捧在手里的娇娇儿,来,喊声皇阿玛来听听?” 李薇表示这算什么? 当即伏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唤了声:“皇阿玛~~” 四爷清了清喉咙,把她推开道:“好了,想当公主还不容易,朕日后都叫你公主,朕的公主,好吧?” 李薇起身冲着他端正一福:“谢皇阿玛。” 被他一把托起拉到怀里,一手高高举起对着她的pp,故意虎着脸道:“还没闹够?” 高举轻拍了几下后,他把她放在膝上,复杂的看着她说:“如今都快管不住了,真托生成了朕的公主,那可真要了朕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 第343章 较真的四爷 新年过后,虽然外面的雪还没有化,宫里已经染上了几许春意。 毕竟先帝已经走了一年了,守孝这个事也不可能强迫大家一直坚持到底。也就是四爷的养心殿因为有他在,还是青蓝黑白几色外,别的地方的宫女们已经开始憋不住悄悄用红头绳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四爷也没不近人情到连红头绳都不许宫女们用。于是手帕、袖口、领口等处也都渐渐见了红色。 原本宫女的服制是春夏穿蛤蟆绿,秋冬穿土褐,当她们年轻水灵时穿这种颜色也压得住,可当年老之后就被衣服衬得跟村姑似的了。 女人天生爱美,所以在李薇发觉的时候,她喜欢的镶边已经开始在宫女中流行起来了。 一开始只是悄悄的在袖口领口纹几条线,然后就变成了各种碎布头的废物再利用。宫中的针线房也是紧跟潮流,今年送进永寿宫的春装里就有不少取才于宫女们的智慧。 李薇就看到一件衣服上的镶边是用花布拧成绳再镶上去的,看着确实别致得很。 她穿着这一身给四爷看,他就说这衣服做得好,让赏针线房的嬷嬷,问清是个年轻的绣娘后就让拨到永寿宫去了。 “让她领着你那里的针线房,做点小物件。”他道。 绣娘进永寿宫后过来磕头,改名为玉线,领着一等宫女的月例:四两。玉线的手确实灵巧,进来没两天就给她和额尔赫各做了一双鞋,其它像手帕、香包一类的小东西更是数不胜数。 李薇让她别太辛苦,年轻时不注意保养,年纪大了眼睛就该坏了。 玉线笑道:“这都是奴婢以前做的,费不了多少事。” 李薇也想跟她学学,现在她偶尔也会做一两样针线给四爷,他倒是全不嫌弃的用着,可也常常一拿到手里就笑,一边笑一边摇头的佩在身上。连玉瓶都悄悄跟她说:“主子,其实您结子打得最好,不如就专给万岁打结子用?” 她道扇结、玉佩结、辫结都打了两盒子了,够他不重样的用到明年。 只是想开发下新项目嘛。 玉线看到李薇绣的手帕后神情十分镇定,还夸她的配色好,特别正,说这种配色的本事是天分,像她就没有,主子果然英明神武。 然后就说线条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僵硬,这个也有个很简单的练习办法,就是绣水波纹。 水波纹就是以前看《包青天》时,展护卫大红衣服下摆的那种蓝色水波。 李薇觉得这个教学理论对头,这就是让她练弧线嘛。等练好了就不会线条僵硬了。于是她没事时就抱着一摞裁好的手帕练水波纹,练出来的成果全都塞给了四爷。 跟西六宫的春意相比,东六宫就还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从西六宫过去东六宫,就好像一下子又倒回到了隆冬时节。墙角的雪堆,宫女身上土褐色的棉袄,脸上不见一点脂粉,就连染指甲的都没有,耳洞也几乎都是用茶叶梗塞着。 虽然会让人的心情down下来,但还不能不过去。 总之,太后好像过了年之后跟四爷的心结就没那么重了。四爷还是老样子,太后大概是自己调节过来的? 大概也有舜安颜童鞋的功劳。 舜安颜童鞋挂了之后,出于对温宪公主的重视,李薇当然是第一时间奔到宁寿宫去‘安慰’太后了。 太后当然伤心的不可自抑。 最让李薇惊讶的是陪着太后一起伤心的还有惠、宜、荣三位太妃。 更不能不提佟皇贵太妃。 比起殿中太后等人脸上挂着泪,时不时的叹两句‘舜安颜是好孩子’这样的话,佟皇贵太妃虽然脸上没泪,还要应和着对太后等人说‘是他小孩子没福气’这样的话。 可陪坐一旁的李薇就觉得,佟皇贵太妃只怕是心里最不好受的一个了。 太后对舜安颜的追思一路从二月追到了四月,过了四七才消停了。李薇也终于得已不必再去东六宫。 承乾宫里,佟皇贵太妃沉默的跨过门槛,屋里侍候的宫女是年后才拨过来的,还不太会侍候,一见她进来就急忙迎上来:“给娘娘请安,娘娘可要用茶?” 佟氏刚从宁寿宫回来,话都不想说,只是摆摆手。 四个大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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