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行的……”四爷又叹了声。 李薇马上换话题:“南三所比我想得要宽敞多了,扎喇芬晚上都不敢一个人住在院子里,我就叫她两个姐姐带着她。”数百年的屋子,到底还是有几分历史沉积的厚重感的。 换句话说,阴森。 反正就是她们一家人住,她就叫三格格晚上想跟哪个姐姐一起都行,嬷嬷们也不敢说话。她那个院子也就放放东西,白天进去玩玩。 四爷嗯了声,说了件吓死人的事:“朕打算把诚郡王府的二格格,五弟府上的大格格,七弟府上的大格格,还有老九府上的大格格领进宫来养。” 李薇顿时就愣住了,他轻声说:“多了几个姐妹,额尔赫她们也有人陪。” 说完他拍拍她,仿佛是安慰。 之后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第二天想起来,他的话叫她心里一半是庆幸,一半是透骨的悲凉。 当年先帝嫁完宫里的公主后,开始嫁直王的女儿。十三的两个妹妹的事到现在叫她想起来还记得,当时十三爷的走投无路,四爷的千方百计,都无法扭转两个公主的命运,只能尽他们的心让两个公主走得不那么凄凉。 四爷早在府上的三个女孩都还小的时候就为她们打算,那时他的慈父之心叫李薇动容,同时她也在暗地里怨恨过先帝的冷酷无情。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四爷继位后,对蒙古的政策还是不会变,一面嫁公主,一面许以高爵厚禄。 自家的女儿舍不得,就拿兄弟的女儿充数。 抚育宫中这看着是荣宠,只怕得到消息的府里都要哭着接旨了。 可她更庆幸登基的是四爷,如果是别的阿哥上位,估计还是一样,但那被当成公主替罪羊的就可能是她的额尔赫了。 联想到这里,李薇突然很想赶快看到女儿好好的。 “玉瓶。”她叫道。 玉瓶连忙过来:“主子要什么?” 李薇起身:“随我去南三所。” 玉瓶道:“主子慢一步,可要换件衣服?” 她摆摆手,早就等不及的先走一步了。玉瓶只好叫上人匆匆跟上,再让人先去南三所通知一声,好让南三所那边能及时准备迎驾。 在南三所消磨了一个上午,李薇总算在额尔赫的笑脸中放轻松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等堂姐妹们进宫后肯定能猜出来。对李薇都能造成冲击的事,额尔赫要接受肯定也要花上一些功夫的。 不过,不管四爷怎么做,出发点都是因为爱她们。 他对别人越残忍,对她们就越疼爱。 李薇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开解她的女儿了,到那时她会细细的告诉她,四爷为了她们曾经花费了多少心力。就连现在承担的骂名,也有一半是为了她们的幸福和安康。 从南三所回来后,吃过午膳。四爷传话说中午不回来了,她一时也无所事事。之前因为他回来午睡补觉,她的作息就被影响了。现在中午睡不着,她就叫玉瓶过来报一报看有什么活儿能打发时间。 就像四爷能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处在这个位置上,只有活儿找人,没有人找活儿。 只要想干活,就不可能闲得下来。 玉瓶马上就能给她找出两三个。 首先西六宫的修葺已经接近尾声,虽然总管这事的太监和赵全保都验过一遍了,但主子您是不是也想去看一看? 其次,长春宫已经开始铺宫了,翊坤宫里也堆满了从府里和圆明园里抬来的您的行李。您要去瞧瞧吗? 最后,德妃娘娘最近正在忙着往宁寿宫搬家,手上的事顾不住了。这一季宫里的份例发放,显然就是您的活儿了,您什么时候看看账本账册? 李薇显然被这些‘大事’给惊到了,忙问:“娘娘什么时候说的这个?”她怎么没印象? 玉瓶苦笑道:“奴婢随您去南三所了,回来赵全保说是永和宫的丁太监亲自来传话,还直接把对牌给送来了。赵全保想说等您回来再说,那丁太监连声说不用,东西搁下就走了。” 然后李薇用午膳,玉瓶就没找着机会给她汇报。 “……”李薇按住额头,只觉得头在抽抽的疼。她深吸口气,一件件来吧。 头一件就是验看修葺过的西六宫。贵人和答应的屋子的窗纱一看就是新糊的,有些还没干透。屋里十分狭小,两人一个套间,共同一个堂屋。各自的卧室里只够挨着墙角摆下一张床,几个衣箱子,窗下是梳妆台。 因为窗户太小,所以室内十分昏暗。 这样的屋子,李薇都没住过。她进阿哥所时,大概四爷当时仅有唯二的两个格格,所以她的屋子跟这个比还算宽敞,至少她是独自占着两室一厅,玉瓶他们也有个角房。 贵人的好一些,够二室一厅的标准。 长春宫里一应都是新的,铺宫的大件已经都抬进来的,散发着新漆的味道。唯一叫李薇有些小惊讶的是长春宫殿前的红漆立柱,全都从上到下用蓝布裹了,连栏杆都一模一样。 窗棱虽然没裹蓝布,但也用白绵纸给糊住了。 这是因为先帝新丧,宫里不许见喜色。 养心殿好像也是这样,不过她一直没注意。只记得灯笼现在都是用白的。 屋里的几面大屏风也选的是黑檀白绢兰草花样的。 她四处转过一圈,长春宫的太监管事和姑姑一直跟在她身边,她看哪个,他们就解释下这东西从哪里来,他们又是花了多大的心思功夫。 “辛苦你们了,做得很好。娘娘一定也会十分高兴的。”李薇临走前赞了一句,那太监和姑姑就一个劲的道谢。 其实她赞了顶什么用?说不定她赞过后,福晋……皇后反而会更不开心呢。 翊坤宫里,四爷都说了只是暂时叫她住一住,所以没有大动。跟长春宫比起来,没有换瓦,只是重新上漆,换了一遍家具门窗。 殿间的红漆立柱也包上了蓝布,那红漆大门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拿草编了一个超大的席子给挂在门上当门帘了。李薇一见就笑了。 翊坤宫的太监管事和姑姑也跟在旁边,一看她笑,那太监管事抢在姑姑前头上前一步,赔笑道:“奴才想着这门不好包,拿这草席遮一遮也挺好的。” 李薇点点头:“这样做很聪明嘛。” 太监总管高兴的脸都红了,轻声道:“不敢当主子的夸奖,奴才这都是实心办差。” 这太监总管在这里奉承,赵全保挺淡定的站一旁看着,一点都不着急。玉瓶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笑着说:“你这会儿是改了性子了?” 赵全保轻蔑的看了眼那翊坤宫的总管,也小声对她说:“就他?主子不过赏他两个好脸罢了。” 他再看玉瓶也不往主子跟前凑,就叫翊坤宫的姑姑扶着主子进去,也对她笑道:“你不也是?” 玉瓶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跟你似的呢。”说罢越过他进去了。 赵全保翻了个白眼:“神气什么啊?”当他不知道?主子刚进宫立足不稳,只用身边的人可不行,这时不管是什么人靠上来,说不定都对主子有用。他们两个撒开条口子,多几个人冲主子磕头有什么不好? 反正他们心里有数,主子念旧,才不会放着他们不用,去用这些生人呢。 翊坤宫的库房里堆满了李薇的家当,她看到时都吓了一跳。一旁的太监总管说:“娘娘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奴才们怕磕碰着,都小心得很呢。” 然后领她转了十个屋子,说:“原先只有六间库房,这又新开了四间,特意重新换了门和锁。” 翊坤宫以前除了宜妃还住着其他小妃嫔,如今只住李主子一个,自然地方宽敞多了,库房也能放更多东西了。 李薇是没想到她的东西有这么多。主要是她也没什么时候去看自己的库房,现在回忆倒是记起来了,每隔一年,玉瓶捧来的库房账册都要多那么一两本。近两年更是半年都能多出两三本来。 以前是只有四爷给她东西。后来她收的礼就比四爷给的还多了。 等到晚上见了四爷,他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你封了贵妃,内务府还有东西要给你呢。” 李薇的心多少抖了一下,筷子都有些握不稳了。 四爷看出来了,放下筷子安抚的轻拍她的手,柔声道:“朕今天看了贵妃的吉服,做得还可以,有一些不妥的叫他们拿回去改了。明天让他们拿来给你看看。” 她这会儿才勉强回神,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往下跪,嘴里虚弱的说:“……妾身谢万岁恩典。” 被四爷笑着一把拉住不叫她跪,他按她坐回去,笑道:“坐着,坐着说。你这么一说话朕都要不习惯了。” 他挟了个龙眼小包子放在她的碟子里,笑道:“好了,天天跟弘昐说都是自已人时不许多礼,跟额尔赫她们也是说都是自己人不用忌讳,难不成日后素素要跟朕当外人了?” “怎么会?”李薇的心狠狠颤了一下,马上喊。 “那就跟以前一样。”他轻轻对她说,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他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朕跟素素是一家人,别人如何都不要去管,别跟朕生分了。” 她感到他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然后就自自然然的继续用膳了。 她也尽量镇定的挟起那个龙眼包子咬了一口,感觉一触舌,包子的外皮已经有些凉意,可一咬开,里面还烫口的肉汁溢出来,舌尖一碰都要往回缩。 吃完这个包子,她就镇定多了,还好奇的跟四爷说起那贵妃的吉服是什么样的。 四爷也轻松下来了,仔细想了想跟她说:“给你用的是金黄的面,头冠东珠镶十二颗。”李薇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他的意思是在对她好,所以吉服用金黄色,东珠镶了十二颗。 所以她就难掩忐忑的受着了。 第二天,贵妃的吉服确实送来给她看了。四件粗看一模一样,细看仿佛都各有不同的。 苏培盛特意陪着内务府的人进来,关于这个吉服他们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功要表。昨天见过万岁后,万岁挑出来一堆毛病,吓得他们回去生怕脖子上脑袋不保,今天见娘娘也是提着心的,特意走通了苏公公的门路,盼着他能在娘娘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 他们真的非常用心了,娘娘您明鉴啊。 李薇刚开始是看稀罕,后来见这些人神情实在太吓人,看她就像在看炸药包绑架犯,就学德妃那样面上带笑,看着他们不停点头。 虽然基本没听进去多少,但好歹一盏茶后,来人看着是放松些了。 其中一个道:“娘娘要不要靠近瞧瞧?” 她从善如流的向前倾身,那人赶紧叫人把吉服拿近。 吉服是平放在一块木板上的,大概可以叫展板?刚才进来时是由两个小太监扶着立起来给她看,这会儿拿近就是平举着递到她眼前。 吉服被小心翼翼的挂在上面,李薇伸手去摸,只觉得这衣服实在做的是精妙绝伦。旁边的那人说是找了一百几十个最好的江南绣娘连着忙了二十多天才做出来的。 李薇绝对相信这个。因为四爷也说昨天送来给他过目的是十件,他从里头挑了四件‘还算能看得过去’的,叫他们再加紧修饰一番,不能误了封贵妃的吉日。 至于被淘汰下来的,回去就立刻销毁了。 一件贵妃的吉服就如此折腾人,万岁的龙袍只怕会比这更麻烦。 李薇最后对做吉服的人说:“做得很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然后叫玉瓶赏他们。 出来后,那人抹了把汗,对苏培盛说:“得亏您跟着来了,娘娘才这么好说话。” 苏培盛亲热道:“客气什么?咱哥俩谁跟谁啊?” 那人心道没那一万两银子,您这声哥们儿跟谁喊都不会冲我喊。 贵妃吉服的事了解了,李薇却有三四天都回不了神,直到玉瓶提醒她那后宫的份例……她才险些惊跳起来!赶紧叫人把账册拿进来看,旁边还有四爷的批语和内务府的回条。 比如住在延禧宫的庶妃石氏就需要重点对待,她的份例跟宜妃几人是一样的。十五和十六阿哥的生母庶妃王氏的份例也是妃的,除此之外,佟贵妃的份例照旧,但规制要高一等。 就像那给人送月饼的,给自己家的用油纸一包,十块钱两斤。给领导的花五十块买一高档礼盒,月饼往里一装,给领导说这是二千买来的高级月饼,感受自然不同了。 佟贵妃这个就是用皇贵妃的规制给贵妃的份例。 只图一个面上好看。 其他就全都照旧。 李薇毕竟在四爷的后宫里混了十年,这份例发下去,估计最不好受的应该是宜妃、惠妃和荣妃。 真正的受宠妃嫔都不靠份例过日子。就像李薇,她什么时候也没把每月的月银放在心上(她的月银到底多少来着?),她也不靠那个过日子。攒下来的除了拿去捐了的,都分给孩子们赌骰子玩去了。 那是因为她吃喝穿用都是四爷的小灶。 宜妃等也是一样啊。 现在叫李薇一个月就指着那三五十两银子,要吃要喝要打赏,给孩子们开小灶,还要再走关系应酬亲戚朋友,最好还能再存下点私房……这可能吗? 她会马上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薇叹气摇头,有种她们的今日就是我的明天的感叹。然后把赵全保叫来,让他去东六宫发份例银子。 倒不是说让他抬着银箱挨宫发钱,而是他去说一声这个月的份例已经核出来了,你们可以去领了。 就跟会计通知一声钱发了,可以查工资了。大家再纷纷上银行看余额。 赵全保临走前,她想了想还是交待了他两句:“过去后姿态摆得低一些,就是听到几句不好听的也不许跟人家争辩。” 从云端落到地上,十个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适应不良。人家不敢对着德妃、四爷和她撒气,总要允许人家冲赵全保他们这些下人发发火。 “你们在外头受了委屈,回来我给你们补上。别跟他们计较。”她温言道。 赵全保笑着说:“主子放心吧,这道理咱们都懂,绝不会给主子丢脸的。”这会儿头低得越狠,回头万岁就会更心疼主子,这笔买卖谁不会做? 他还巴不得能被人指着鼻子骂两句呢,就看有没有不长眼的撞上来了。 先帝殡天,新皇继位的头一次份例发放,那必须是引人瞩目的。李薇从赵全保走了以后就忐忑不安,她的意思是最好每个宫去一趟,既然要摆低姿态,不如就低到底。只去佟贵妃、宜妃等人处自然不行,延禧宫的庶妃处也走一遭,她记得还有四个生了公主但都没养大的庶妃,都别落下。 尽量周到点。银子少了人家心情本来就不好,礼数足的话说不定怨气能少点。四爷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她也是希望能少给他找点事。 退一万步说,对后宫这群先帝妃嫔,四爷的意思大概就是圈起来养。不说锦衣玉食让她们像以前一样享受,但也是衣食无忧的能在宫里养老。 就怕她们一时适应不良,再冒出什么话来。 从早上一直到晚上,赵全保生生在东六宫耗了一天。等四爷都忙完了,他才刚刚回来。彼时她正陪着四爷用晚膳,苏培盛这混蛋就这么直接进来恭敬道:“李主子,赵全保回来复命了。” 你就不能晚点说吗? 李薇看玉瓶站在门口乍着手。这姑娘肯定是想悄悄禀报给她,等她私下问过赵全保后再相机给四爷汇报。 顾不上去瞪苏培盛,四爷那边已经移过目光,询问的看着她了。 她笑道:“我叫赵全保去东六宫放份例了。”说着给他舀了一勺玉子豆腐(就是日本豆腐),这个的自制方法还是她在网上学的,简单来说就是蒸鸡蛋羹,一开始她用豆浆做,后来没豆浆用清水,感觉也差不多。 刘宝泉已经提前进宫了(他终于来了),四爷最近是一根蜡烛两头烧,还坚持去哭灵,还要吃斋,她就想尽办法给他补一补。幸好不吃肉,蛋和奶倒是没关系。 问题是吃了一段时间的煮蛋、炒蛋、散蛋、卤蛋后,四爷拒绝吃蛋了。 奶制品也一样。现在每天上午的一杯热牛奶他都跟喝药似的。 李薇终于想起了鸡蛋十八吃里的玉子豆腐。 蒸成小碗鸡蛋羹时,他嫌这是弘昐等人的菜,一直不肯多吃,吃几口都是看她的面子,每次吃都一脸‘你看,我吃了’的表功神情。 这个先蒸成块,凉了以后小心的跟其他青菜滑炒一下,或者单独做成或甜或咸或香辣的菜都可以,还能炖汤。 四爷果然对这个比较捧场,每次吃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都舒缓了。 用广告上的煽情话来说:有种幸福的味道。 你幸福了,快把我愁死了你造吗? 先拿一勺玉子豆腐堵住四爷,她再直接对苏培盛说:“这会儿万岁正用膳,叫他先下去歇着,我明天问他。”一杆子就给支到明天了哦耶,她真是聪明机灵。 四爷冲她笑,一面笑一边吃着小碗里的玉子豆腐。 一夜无话。 早上,他四点就醒了。看一旁的素素还在睡,就放轻手脚慢慢起来。 前一段他熬得太厉害了,素素一直盯着他,天天在屋里坐着却瘦了一圈。他才发觉她担心成这样。先帝已经入陵,他这个月就放松了点,早上多睡了一个小时。 外屋已经点起了灯,苏培盛等人悄无声息的侍候他洗漱更衣。 用过早膳后,四爷一边漱口,一边淡淡道:“让赵全保过来回话。” 苏培盛赶紧去了。 赵全保很快来了,跪下后四爷就没叫起,坐在上首问他:“说吧。” 素素想瞒着他,不让他操心的心意他都明白。只是苏培盛敢在他用膳时过来打岔,就说明赵全保肯定是遇上事了,而且是需要告诉他的事。 份例放下去,东六宫那群‘妃母’们只怕无法安枕了。 四爷冷笑。她们都是在宫里住了一辈子的人精子,什么不明白?份例里已经有他的意思在里头了。 会升位的,份例已经往上提了。不会升位的,就还是原样未变。 宜、惠、荣三位妃母……此时大概都气炸了吧…… 都风光半辈子了,也该叫她们知道,这头顶的天,早就变了。 赵全保其实并没有受到怎么样的冷遇。只是在宜妃住的景仁宫吃了闭门羹而已。在别的地方都叫他进去说话了,还有大太监坐陪。就在景仁宫那边是只叫个小太监出来说了两句话,道知道了就让他走了,连门都没进。 他深知主子的意思,说得越发的轻描淡写。但不管他怎么掩饰‘奴才去的急,事先没言语一声,那边恐是没有准备’,‘奴才还要去别的宫里走,没敢多留,于是只在门口说了说’。 四爷还是听得脸色渐渐不好看了。 赵全保跪在地上冷汗簌簌,还不敢擦。 四爷听完起身去前殿,临走前交待道:“到了你主子跟前就不必多说了,省得她操心。” “奴才遵命。”赵全保立刻应道。 早上,李薇起来后用膳时想起来了,就叫玉瓶把赵全保喊来。 “你昨天去遇上事了?”她问。 “哪儿有事?”赵全保笑得极得意,“奴才过去不知道多风光呢。” 李薇松了口气,果然是苏培盛混蛋了一把。 “你没仗势欺人吧?”她故意这么问。 “奴才哪里敢呢?”赵全保笑着说,“奴才还去看了看您特意提的那几位庶妃娘娘呢,都说您好呢。” “我倒不盼着她们说我好。”李薇苦笑,“能少骂两句就行了。” 赵全保赶紧给玉瓶使眼色,玉瓶上前轻声道:“主子您想多了,在您这个位子上,骂得总是比赞的要多,就是德妃娘娘,不也不少人说她的是非吗?” 她心知最近主子对德妃极为推崇,干脆大胆拿她做比。 李薇还真被安慰到了,想想也是。德妃过得比人家好就行了,说说不疼不痒的。 她道:“也是,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管不着。” 想着她该起来了,奉命回来看一眼的苏培盛刚好听到这一句,进来笑着问好:“给李主子请安,万岁叫奴才来瞧您起来了没?” “起来了,谢万岁掂记着。”李薇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问苏培盛昨天的事。他毕竟是四爷的奴才,就算他起坏心眼,她最好也别越过四爷教训他。 只是为这个特意跟四爷告状也不合适,那就只能这么忍了。 苏培盛察觉到李主子那一点点的不快,不过也没往心上放。李主子盯着万岁的身体安康,他也是在为万岁尽忠。万岁都没意见,李主子的小小不快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回去还是把李主子那句话学了。 四爷笑着复述:“‘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管不着’?”有意思,素素她是打不过就不打了,比不过就不比了,这管不着,她也懒得再管。 这份自在疏阔实在叫人羡慕啊。 第306章 登基琐事 阿哥所里,弘晖正在书房里临字帖。**********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他的太监悄悄进来,给在旁边侍候的太监一个眼色,那人冲他挤眉弄眼摇摇头,他赶紧放轻脚步绕开弘晖往里走。 侍候在书桌边的见弘晖好像没发现,不由得松了口气。 五十张大字写完,弘晖站直身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十分认真的洗笔、挂笔,收拾桌上练字的东西。 ——书桌上的一切活儿都应该自己来做,不能交给太监或丫头。 这是阿玛从小教他的。当时他刚刚跟着阿玛一起读书,每天还回额娘那边去睡觉。虽然在额娘那里奶娘和嬷嬷都会替他收拾书桌,但他一直记得阿玛的教导。在额娘那里的事他都悄悄的瞒下来了,在阿玛那里时他就会自己做。 等他进宫后才发现堂兄弟全都是自己做的,三伯家的弘晟连纸都是自己挑、自己裁的,见他们都让伴读去做还笑话他们。 “你自己写的字,能用什么样的纸只有自己知道,让他们做还有什么趣儿啊!”弘晟鄙视他们道。 想起以前,弘晖不由得轻轻笑了下。 一边侍候的太监见他心情仿佛很好,马上过来侍候:“大阿哥,写了这么久的字累不累啊?要不要上点茶和点心?” “不急,让庄同路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他道。 刚才躲过去的庄同路出来,侍候在屋里的太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庄同路不免提起了心。他小心翼翼的站到弘晖面前,打了个千儿:“爷。” 弘晖平静的问他:“你不是去领银子了吗?领回来了吗?” “领回来了,领回来了。”庄同路忙道,转身就去把支取份例的对牌双手捧上来。 凭这对牌就能支领未来一年内弘晖所有的吃穿用度。 对牌五寸长,一寸宽,金混铜制成,托在手里沉甸甸,黄澄澄。 弘晖接过来看了看就放下了,继续问庄同路:“你去了人家给交待了什么?” 庄同路道:“说明天会来给主子量身裁衣。” 弘晖听完只是嗯了一声,庄同路不安的等了半天,听上头的阿哥说了句:“下去吧,我静一静。” 旁边侍候的那个就赶紧拉着庄同路下去了。 两人避到一边的角房里,庄同路才一屁|股坐下,提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碗冷茶,一口气喝下去,长出一口气道:“我的娘啊,可把我吓坏了。” 那个太监又给他倒了一杯,看他喝完第二杯,好奇的凑上去问:“哥哥,你出去碰没碰到二阿哥的人?” 庄同路白了他一眼,也凑过去小声说:“没碰到。估计人家直接从自己额娘手里拿了。” 那个太监拍了他一巴掌:“怎么说话呢?你怎么着也要称呼一声永寿宫娘娘。” 庄同路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你怎么不叫我喊她翊坤宫娘娘,东五间娘娘,养心殿娘娘啊?干脆叫她三宫娘娘好了。” 那个太监喷的就笑了,两个太监头碰头痛快笑了一场,完了齐齐叹了口气。 屋里安静下来。半天,庄同路才叹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那个太监小声说:“等咱们娘娘进来……就该好点了吧?” 庄同路摇摇头,他以前也这么想来着,可这几天看得事,越看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啊。 “难说啊……”他冲东边比了一下,“那位,如今可是就差把凤印揣怀里了。人家现在干的不就是……啊,不就是咱们娘娘的活儿吗?” 那个太监不是很有底气的反驳:“那不是……咱们娘娘不一样,那要那什么,哦,那要从乾清门抬进来。万岁还没登基,不发旨就能叫进来的那都是小的,你见过大的不上花轿就去夫家家里帮着管家的?” 庄同路紧紧皱着眉说:“……你说的有点道理。” 那个太监顿时神情放松了:“是吧?” “可要是人家不跟你讲道理呢?”庄同路挺高明的反将道。 那太监,顿时就卡壳了。 养心殿,东五间里,李薇正在验看嫔、贵人的吉服,还有弘晖等几个阿哥的,额尔赫三个女孩的。 以及将要领进宫来的皇后养女。 嫔和贵人的她匆匆看过点了头就行了。弘晖他们的,她先问万岁看过没?说他看过了,她这边也直接点头用印了。 她现在用的不是凤印,也不是贵妃印,而是四爷的小印。 御玺没登基不能用,雍亲王印现在用着不合适,四爷就给了她一枚他的私印,上面花里胡哨刻的很美但看不懂。 最近不管是修葺西六宫还是发份例,行印用的都是这个。 额尔赫几个女孩的她倒是都仔细看了看,不过她们三人的吉服反倒不能跟将要进宫的养女们比。因为四爷给她们准备的全都是和硕公主吉服。 “先把她们给封了,也能安安人心。”他道。 她的理解就是朕把你们的女儿要进宫来养,放心绝不亏待她们,这就把公主封了云云。 不过,她想这种做法也不会让诚郡王他们多感激。 先帝停灵的那二十七天是真难熬,好像过得永无尽头。可四爷登基前的这半个月却快得离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四爷登基的前一天去奉先殿了,一直跪到了礼部尚书、李光地、隆科多领率百官和宗室一起去奉先殿跪请皇上登基。 李薇就算只听转述都觉得那场面一定非常感人…… 虽说四爷这苦肉计有邀名的嫌疑,但他是实实在在的去跪了一天一夜的。而且去之前特意焚香沐浴不吃饭,她听他说要去奉先殿,她还想就是去磕个头念一个时辰的经神马的,结果,他在那里饿着肚子跪了一天一夜。 这绝对是下了血本的。要是个其他人,估计还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起来活动活动,或者偷偷喝两口水,但四爷,那绝对就是实实在在的,一点花活儿都不会玩。 你说,这人这么自虐是图什么?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精神洁癖了,他是在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李薇倒不觉得感动,就觉得他这么做傻过头了。 她能理解,他是虽然我要名声,但我的所做所为是配得上的。我在严格要求你们的同时,我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所以你们应该向我看齐。 但更多的是肯定不会理解他这么曲折的表达的。 李光地和隆科多他们肯配合他去演这一场戏,就是因为他们认为哈哈哈我们都看穿了,放心大家全配合的。 如果四爷这时再说我是认真的,他们都会说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我们都看出来了。 四爷发怒你们怎么不向我看齐!他们会继续哈哈哈。 等他们发现四爷是认真的,会用看豆b的眼神看他:你是在逗我? 四爷觉得他们不能理解他的苦心,他们也觉得四爷拿错剧本瞎认真。 李薇挺替四爷难过的,她觉得他是特别入戏的一个人。现在他就打算做一个特别好的皇帝,然后他全身心的投入后,认为他也可得到一群特别好的臣子。 明明以前先帝在时还会妥协,现在没先帝了,他也不打算再跟任何人妥协了。 这段时间他准备好的恩旨,等着一登基就宣布的。可她却办法不替他担心,总觉得那些恩旨一宣出去,引来的争议绝不是一点两点的。 可他却正踌躇满志的打算大干一场!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然后登基登了一天。 李薇没资格去前头看,不过他叫王朝卿带着几个小太监来回传话,大概是以为她也很期待这一刻,不能去太可惜,所以叫人学给她听。 于是,她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太和殿,进了乾清宫,祭了太庙,众臣三跪九叩,他发表就职演讲(讲了一天)。完。 然后就是批量的发旨。 她就知道这传旨的太监是不停的往外跑,一些重要的旨还不能叫太监去,要有礼部官员和大学士去宣读。 第一批(咱论批)是太后晋太皇太后,德妃晋皇太后,孝懿皇后累加谥孝懿仁。 李薇听王朝卿说的时候,也听到东六宫那边敲锣打鼓的热闹劲。 余下,佟贵妃尊皇考皇贵妃,成嫔戴佳氏尊皇考成妃,庶妃博尔济奇特氏尊宣妃,庶妃王氏尊皇考密妃,庶妃石氏尊皇考静妃,敏妃章佳氏追尊敬敏皇贵妃。余下略。 第二批,福晋乌拉那拉氏封皇后。李薇封贵妃。余下略。 四爷的所有儿子都没封,养女里,诚郡王大格格封和硕端惠公主,五爷二格格封和硕端静公主,七爷大格格封和硕端仪公主,九爷大格格封和硕端恪公主。 然后公主们三天内就必须进宫了。 再往下四爷的兄弟中,李薇觉得尴尬的只有两个,一是追封皇六弟胤祚为纯亲王,十三爷封怡亲王。二是十四爷封了个贝子…… 这打脸打得太厉害了…… 当时四爷正拿着一封折子问她哪个字好,她问清楚是给早夭的六阿哥胤祚的,就指着‘纯’说这个好。 他就圈了这个,正好说起来了,她就顺口问了句十三爷和十四爷怎么封? 他很平淡的说:“十三这些年吃苦了,封个亲王安抚一二。十四的性子还不定,朕本想这次不封他,可想未免叫他太没脸了,就封了个贝子。” 李薇:“……”您这封了还不如不封呢。她都能想到十四爷跳着骂‘你打发要饭的呢!’。 可看四爷坚定认真的神情,就知道他是真的打算磨一磨十四爷的性子。 以前十四爷冲他哥跳脚还好说,哥哥不好跟弟弟认真。可四爷现在是皇帝了。 ……她默默给十四爷点了根蜡。 礼部汉尚书张伯行亲自来给养心殿后给这位名声在外的‘李娘娘’宣完旨,李娘娘谢恩起身后,十分客气的冲他一福身:“有劳大人。” 张伯行忙避开她的礼:“不敢当,不敢当。”然后就恭敬告退了。 接了旨其实还不算完,因为接旨后还有个册封在等着她呢。就跟四爷接了遗诏后花了一个多月才真正登基,她这最多算是已经预约了贵妃的席位。而且要等皇后入宫后,才是她的册封礼。 不过正名后,至少她算是能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把旨捧回去供在香案前,打听到四爷还在乾清宫跟百官继续开会。 玉瓶难掩激动的过来说:“主子,您要不要……要不要去看看二格格?” 李薇猜她原来肯定不是想说这个,不过今天这个样子可以理解。但她还真不能去看儿子女儿,虽然真的很想。 她轻轻叹口气,叫玉瓶她们进来给她换衣服重新梳头。 “主子这是……”玉瓶虽然不解,但干起活来手脚还是很利落的。 李薇坐在梳妆台前说:“我去给太后请安。” 应酬嘛,就是这么回事。她得封贵妃,不能这会儿就去给四爷谢恩,但也不能继续躲在养心殿了。 她该出去让人看看了。 德妃……太后那里现在肯定很多人。 她要继续躲着,反而显得心虚了。四爷都替她把架子搭起来了,她上去唱一折又有什么难的?凭她自己的个性,是什么时候都不会这么高调的。偏偏四爷就爱让她高调点儿。 以前在府里时她这宠妾的名声就是叫他给她嚷嚷起来的。 她也尝过高调的好处,有很多事正因为她高调了,人家脑补多了,她就不用费事都被人贴上了‘不好惹’的标签,然后退避三舍了。 这次虽然她还看不太明白,不过想着应该是冲着皇后去的? 那她配合不就行了? 宁寿宫里,乌雅氏正在小屋里重新梳妆,侍候她的方姑姑都发愁了,看着她肿成核桃的两只眼睛:“太后,您这样干脆别出去了吧。” 乌雅氏努力睁大眼睛,淡淡道:“我必须去。不去她们怎么笑话我?” 老四能记得追封胤祚,她实在是没想到。听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直到听到给孝懿的追尊后才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当时宜妃那几个明里劝她不要再为先帝伤心了,先帝看到她这样也不好受,暗里就说老四真是好儿子,不但记得她这个生母,养母也没忘呢。 方姑姑眼睁睁看她换好衣服又出去了,心道娘娘这个脾气算是改不了了。人家要往她的痛处扎,她就要笑着叫人家扎,让那扎的人都怀疑是不是扎错地方了。回来再怎么痛都要背着人慢慢捂,当着人是一句疼都不肯喊的。 她正要跟进去,外面一个宫女冲她招手。 “李贵妃要来?”方姑姑怔了下。 宫女问:“姑姑,怎么办?要不要给太后回一声?” 方姑姑连忙说:“不用,就说太后这边方便。”说完就匆匆去前头了。 留下后面的宫女不解的想,前面宜妃、惠妃都在,这怎么能叫方便?但这事不归她做主,既然方姑姑说方便,那就方便。一转头就出去递话了。 等坐在殿上的乌雅氏听到通报说李贵妃到的时候,看了眼方姑姑就笑道:“哟,我媳妇来了,看你们还敢欺负我。” 宜妃笑道:“看看,欺负了我们一辈子不算,还要叫你媳妇接着欺负我们!” 说归说,下面几个陪坐的小妃嫔都起身了。 成妃也想起身,被乌雅氏轻轻按了一把:“不要紧,都是自家孩子。” 宜妃听到了就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也托大不起来了。” 乌雅氏含笑白了她一眼:“谁叫你起来了?可别冤枉我。”跟着像开玩笑一样对坐在宜妃身边的小妃嫔们说:“都过来帮我按着她,省得她自己起来了再来骂我。” 宜妃凤眼一扫,到底威势仍在,几个小妃嫔虽然都在笑,却没一个敢伸手去碰她一下。 乌雅氏迎向宜妃得意含笑,还带着点怨恨的神情,不惧不怒,心道你这边敢欺负他的心尖子一下,看我家老四不活剥了你。 李薇进来前还真没想到乌雅氏这里这么多人。 而且就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她一走进来就像身上自带状态,面前的人全纷纷向后退,最后除了上座的太后,还有坐在太后身边的几个外,其他的妃嫔全都起身了。 其中还有一个大肚子的。 宁寿宫的全是先帝的妃嫔,这个大肚子的就是新上任的静妃石氏了。 怎么说她都是小辈,李薇就赶紧上前给太后行礼,不等她拜下去,乌雅氏就赶紧道:“快扶着。” 博尔济奇特氏,新任宣妃赶紧上来扶住她,不让她往下拜。 李薇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浅浅一福。 宣妃的汉文说得相当不错,语调轻缓温柔,她道:“太皇太后嫌太吵闹就叫我过来看看太后。”一边说一边把她往乌雅氏身边引。 李薇就想这眼色也不是盖的啊。就那么对了个眼神,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成妃起身让座,亲热的拉着她往绣凳上按:“快挨着你婆婆坐,好好奉承奉承她,省得她这恶婆婆折腾你。” 殿中顿时一片笑声。 乌雅氏笑得前仰后合:“哎哟,那我可要做做恶婆婆了。媳妇,快给我端茶来。” 方姑姑正好端着茶送上来,李薇就端正起身,接过茶递上去。 乌雅氏也端正的接过来,一本正经的抿了几口,放下又笑了,对方姑姑说:“快把我的体已匣子拿上来,给她挑!” 近看乌雅氏眼中还带红血丝,眼泡肿得像睡前喝了一升水。 李薇就知道她这是哭过了。哭得还不轻。 可这会儿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她都怀疑乌雅氏这是喝水喝多了,眼是砂子迷的。 方姑姑真的抱上来一个长匣子,才要在李薇跟前打开,成妃一把合上,拿过来塞到李薇怀里说:“快拿着,都是你婆婆给你的。” 宜妃也跟着凑趣道:“就是,都拿着,叫她心疼。” 李薇看乌雅氏,她笑得脸通红,直叫方姑姑来给她揉胸口:“你们就是想叫我破财呢!” 一趟宁寿宫走下来,她赚了一匣子宝贝。回来一看是个极漂亮古朴的白玉如意,长约一尺三寸有余,通体无暇。 就算已经见过不少宝贝的她看到都怔了好几十秒,连话都忘了说。 玉瓶连手都不敢往上放了。 李薇合上匣子,这匣子看着毫不起眼,没想到里面装着这么个宝贝。但刚才细看这玉如意已经有些黯淡了,估计在德妃那里也是收在盒子里,没有拿出来过的。 她叫来王朝卿,问:“万岁现在在哪里?” 王朝卿答:“万岁在太和殿赐宴。” 她一看时间,确实快六点了。想想今天实在是过得太混乱,好像一直很紧张,忙得脚不沾地,但现在回忆却什么也没做。 玉瓶看主子脸色不好看,想着万岁一时半刻回不来,阿哥们好像也都在前头席上,就上前轻声说:“主子,不如叫二格格过来跟您一道用膳?” 李薇犹豫了下,摇头:“让她们三个女孩一起吃吧。” 叫来额尔赫,难免把她孤立在大格格和三格格之中了。要是她这会儿已经搬出养心殿了,把三个女孩都叫过来也无妨,这里却是不方便的。 听王朝卿说现在外面传旨的天使还有呢,因为有的恩旨要接旨的人不在京城,不往京里宣就要出京宣旨了。 她没滋没味的吃着晚膳,苏培盛却匆匆而来,一本正经的站在屋当中道:“赏贵妃,一品锅一道,燕菜一品锅一道,红扒熊掌一道,九层鸡塔一道。” 李薇都没顾得上摆香案下跪接旨,苏培盛唱完名,后头人把赏的御菜端上来,他才笑着说:“娘娘别见怪,是万岁说的叫您不必下跪接旨。奴才还要去复命,奴才告退。” 他就这么跑了,李薇只好叫人把御菜放到近处,四道大菜看着就喜人,她这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心道熊掌倒是吃得少啊,第一筷子就去挟这个,见下头还有红签:御膳房刘宝泉晋。 原来是刘太监做的,那肯定不错。 吃了几口,苏培盛又来了,身后又是跟了一串人。 “赏贵妃,鹿筋扒海参一道,芙蓉干贝一道,蟹黄鱼肚一道,拔丝山药一道。” 这一次再把菜端上来,玉瓶不得不撤掉了其中几个盘子。 李薇先尝了一口鹿筋。 一刻钟后,苏培盛再次来了。 “赏贵妃,凤尾虾一道,溜蟹肉一道,四喜丸子一道,红烧三丝鱼翅一道。” …… 李薇不得不叫人把菜都换到八仙桌上,炕桌上放不下了。 晚上,四爷脸膛微红的进来,她赶紧起身侍候他更衣洗漱,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她:“菜好吃吗?” “好吃,就是太多了,我没吃完,分给额尔赫她们了一些。”她道。 “她们那边我也赏了。”他道,“今天有御宴,想着你们这边该吃不好了。”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一口气赏下这么多菜啊。 不过,四爷就是这么周到的人啊。 洗漱后,两人坐下说话。其实更多的是她听他说。他说兄弟们都很高兴,十三给他磕头时都哭了。 李薇特别想问十四爷是个什么表情? 她趁机道:“我去见额娘,额娘也哭了呢。” 四爷脸上的笑收了一些,她以为这话说错了,跟着就看到他眼眶泛红,跟着就有水光,跟着,两行泪就这么滑下来了! 李薇:=口= 她直接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办了。 四爷摇摇头,叹道:“六弟……六弟要是还在就好了……”说着叹了口气,她赶紧把手帕给他。 他胡乱擦了把脸,她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听他继续说有多少人给他磕头,不过往下就都是招他烦的人了。都说看到敌人倒霉就可以笑了,他今天算是看了个够。 呵呵,八爷是皇上抹的光头阿哥,他怎么可以违背先帝呢? 呵呵,八、九、十,一个都没封。 呵呵呵呵~ 听他这意思是要把八爷压到天荒地老了? 他把玩着她的手说:“朕也不会一直压着他们,等过一段日子,叫朕看看他们的表现再说。” 留校观察? 他现在这么高兴,李薇就叫人把太后赏的那柄如意捧出来。她自觉跟太后没这么好,太后赏这么贵重的如意,更多的还是看他的面子。既然这样,不叫他知道就不好了。 匣子一打开,四爷腾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他把如意捧在手里,打量了几次后肯定道:“这是先帝的东西。朕在乾清宫见过。” 那就是先帝赏给太后的? 不得了啊。先帝想必也有十分喜欢太后的时候吧? 从四爷给她不少东西来看,李薇这么猜,不由得坐直身去看那柄如意。 四爷捧着看了一会儿,放回匣子里,说:“放回去吧。” 然后他脸上的笑就不见了。 李薇赶紧叫人把匣子捧走,知道自己肯定猜错了。太后这柄如意没让四爷高兴,反而叫他生气了。 太后……你真是坑我坑上瘾了啊…… 李薇忍不住在心底骂太后没安好心眼。然后就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练字,念经,再回来睡觉。 躺到床上后,他才把她拉到怀里,摸着她的背说:“朕不是生你的气。” 他悠悠叹了声:“……朕记得在乾清宫的赏赐账册上看到过,那柄如意是赏给承乾宫贵妃了。” 承乾宫贵妃? 李薇一时以为是现在东六宫的佟皇贵妃,但马上反应过来是孝懿仁皇后。 孝懿仁得的如意怎么会在太后那里? 如果是赏赐,有账册可查,四爷都能记得乾清宫的,没理由不记得承乾宫的。 私下赏的? 她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一场发生在两个后宫女子之间的纠葛。 宁寿宫东配殿,乌雅氏躺在床上。 她想起当她刚刚从宫女子成为侍候先帝的贵人,住在承乾宫的佟贵妃叫人赏了她这柄如意。 当时那个坐拥皇宠、高位,又是先帝母族的女子,就这么轻飘飘的用一柄如意来示意她。 乌雅氏望着床帐顶。 ……你当时那么风光,想得那么美,可你怎么没有熬过我呢? 就像听到孝懿仁的死讯的那天一样,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l3l4 第307章 公主 (~小~說~網~看~最~新~章~节****** 睡在他身边的李薇也是感觉到灯光才睁开眼睛,坐起来时他还说:“你睡吧。” 她边打哈欠边说:“你这么早起来……”桌上的表说现在才三点四十,“有事?” 四爷此时已经洗漱完毕在穿衣服编辫子了,他道:“先帝在畅春园时积下了不少奏折,这段日子朕也没顾上。” 哦,她懂了。等于最近还要继续加班。 她下来简单洗漱后坐下陪他用了顿早膳,送他去前殿了。 这会儿一看才四点十分,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咧。 可她能在东小院回床上补眠,能在圆明园继续回去睡,可在养心殿……总觉得不能这么颓废。所以当玉瓶问她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时,她摇头说不用,她们就去把床铺给收拾起来了。 起来太早没事做,弘昤还在睡,她去角屋看过后就回来坐着发呆。 她让玉瓶把翊坤宫的账册抱来,很快炕桌上就堆满了。倒不是说她没事做数钱玩,而是当了贵妃后,她也需要像四爷施恩大肆封赏一样,给所有认识不认识,至少有点关系和不能忽略的人赏东西。 这样,她就必须对库房里的东西大概有个数。 她不像四爷那么累,给梁九功、魏珠的东西都要自己亲自斟酌。大部分的一些没见过的诸如宗室里裕亲王福晋,七爷福晋,九爷福晋的礼单她都交给傅鼐的夫人马佳氏去处理了。 马佳氏这个嬷嬷更近似于顾问或女官,跟玉瓶她们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下人有不同的分工。 四爷刚开始提的时候她还觉得她未必需要马佳氏这么一个人,还打过把她供起来的主意。但当她真的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么一个私人秘书还真不能少。 她亲自处理的都是不能怠慢的。比如隆科多的如夫人李四儿…… 虽然她没资格进宫磕头,但听四爷的意思,貌似隆科多还暗示过李四儿希望能进宫给她请安,幸好从四爷那里就把这条路掐死了。 她发现没有限制的欲|望真的会越来越膨胀。 想到李四儿,她就觉得她应该以她为镜,不能最后变成她这样的人。 隆科多一点都不限制她,而四爷好像也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他们从心底小瞧女人,认为她们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小儿科?都是他们可以抬抬手就轻易能解决的? 李薇想不透,四爷告诉她给李四儿赏些东西就行了,她就挑了一个镶东珠的顶针。要讨她的喜欢是很容易的事。李四儿这辈子唯一不可能得到的就是名位和身份,所以给她的最好的就是不合她身份的东西。 比如东珠。 隆科多可以私下拿东珠给她打弹弓玩,她都不可能明明白白的得到这样的赏赐。 幸好,四爷的意思是跟隆科多‘舅舅’的关系是只论私情,不论公事。那她赏这东珠也是只论亲戚情面的。 马佳氏看到抄录时有些迟疑,但也没有多话。 她很满意,要是她忠言直谏说不该给李四儿有东珠的首饰,她要怎么解释? 说她跟李四儿要好? 别开玩笑,谁会愿意跟一个喜欢踩你、贬低你来刷满足感的朋友? ……说她怀疑四爷跟隆科多有私交,所以才示意她优容他的家眷? 所以,在宫里有时要心甘情愿的当瞎子、聋子、哑巴。 马佳氏不问,她就觉得她懂事又贴心。中午用膳时还特意赏了她两道菜。 在宫里给亲信的人赏菜是一种提升对方地位的好办法。四爷在昨晚的御宴上连赏了她十二道菜,今天早上玉瓶就说赵全保去前头顺当多了。 有时这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以前可能觉得养心殿就是规矩森严,今天突然就像倒了一瓶的润滑油一样,到处都畅通无阻。 她本以为四爷让她进养心殿,已经够荣宠了。可是,爱宠与爱重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吧? 这让她也爱上了赏菜这一手,不但赏了刚来没几天,可能还站不稳脚跟的马佳氏,还赏了远在南三所的额尔赫她们。 虽然住得还算近,她几乎每天都去看她们一次。但宫里的环境还是跟府里不一样的,奴大欺主在这里简直就是常态。 上午看过账册,下午她带着人去了翊坤宫。 她需要让人把她圈好的要送人的礼物都一样样找出来亲自过目。这个是因为她以前听田氏说过一个笑话,这说的是三爷。 据说,三爷曾经有一次想找一块好墨出来送人。这墨还是先帝赏他的,拿回来后一直没舍得用就收在库房里。然后等看库房的太监把这墨送来后,三爷掂在手上半天,总觉得这重量不大对。 可看来看去好像都没问题? 他就先把这墨放在身边,暂时没送人。 后来是他的伴读陈梦雷拿着赏的时候看出来了,说里面已经叫人掏空了。把墨锭放在白面里滚,找到一条缝,沿缝把墨锭切开,发现里面被掏了花生那么大的一个洞。 田氏说得都快笑死了,说完恨道:“天天稀罕他的那笔墨砚台,十几年前摸过的一块墨,再上手都能知道轻了,我天天在他眼前,他都不知道我轻了重了!” 后续就是三爷把看库房的太监从上到下都打了一顿,不了了之。 李薇听了之后跟四爷学了,她也是被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太监给吓住了。试想先帝赏给三爷的东西,还不是三爷不待见的,那是喜欢得舍不得用的,他们都敢捣鬼,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她可不想照账册送人一根金钗,送到人家手里是根铜钗? 还是先看一遍保险。 正在这时,赵全保身后跟着陈福匆匆过来,她抬头一看就叫人先把东西收起来。 赵全保道:“主子,万岁有口谕。” 他退下,陈福上前把事情说了。李薇听愣了。 昨天四爷登基后封了四个养女公主,虽然说是要她们三天内进宫,但四爷跟她私底下说只要今年颁金节前进宫就可以了。 “毕竟是至亲骨肉,他们要是想在家多留几日,朕也是能宽容的。”他叹道。 只要兄弟们上来求个情,他也没那么着急。 但陈福说今天诚郡王就来了,他却是来送女入宫的。 不是求情让四爷宽限几日,让女儿在家多住几天,而是今天就送进来了。 四爷说一会儿端惠公主来翊坤宫磕头。 皇后不在宫里,确实是只有她了。 李薇应了,对陈福道:“让万岁放心,一会儿我会把额尔赫她们叫来,让她们姐妹们亲近亲近。” 陈福走后,她让人先把账册什么的都搬走,赶紧准备给端惠公主的礼物。 玉瓶她们忙忙碌碌的,马佳氏建议道:“主子,公主刚进宫,想必什么都不太熟悉,咱们越是自自然然的,只怕她才能好受些。” 李薇暗暗叹了口气,点头说:“是啊。”然后就叫人去喊额尔赫她们。 这些公主说是养女,可谁不清楚她们进宫来就是替真正的‘公主’们去和亲的?在宫里住个三五年就要嫁出去了,日后生死福祸难料。 这种情况下叫人家跟他们做一家人?这也太过分了。 她只希望大家能和平友好的相处完这几年就行了。既然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她能尽力补偿,但如果她们怨恨他们,那她的补偿大概也只能停留在表面了。 李薇确实考虑过抚蒙公主的事。 就在十三爷的两个妹妹相继去世后,当时四爷能否登基还是个未知数,连她也不知道九龙夺嫡到底夺了几年,电视上万一演得不准呢? 现在看是不准,年妃还没进府呢,四爷这边已经当皇帝了。 当时她想起乾隆时,好像是公主和驸马在京设府邸,她就想哪怕真有那一天,额尔赫不幸被抚蒙了,她就想办法说动四爷,让额尔赫和驸马在京设府。 大清把公主嫁到蒙古,目的就是拉拢和控制蒙古。既然这样,让公主和驸马住到京里,蒙古那边派官员代管。 先帝肯定乐意。就是运作此事可能需要时间,蒙古毕竟不是傻子,把自己的族长或世子送到京城,再把部族交给皇上派来的人? 然后,突然之间四爷就登基了,她想这下肯定没人能逼额尔赫去抚蒙了,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今天端惠公主进宫,她就又想起了此事。 等有空就跟四爷提一提吧。万一能成,也算是积了一些功德,大清日后再嫁公主也不必再心惊胆战,抚蒙像送死一样了。 过了一会儿,苏培盛亲自送着端惠公主进来了。 李薇早就听人提过养女们的事,端惠公主是康熙四十年生人,今年只有十一岁。当苏培盛弯着腰扶着她跨过门槛进屋时,李薇真觉得自己像个恶人。 端惠公主穿着和硕公主吉服,头戴朝冠,繁重的华服下是个幼小的女孩。 她面容严肃,进来后冲她下跪磕头,口呼‘妃母’。 这一板一眼的,叫看到小女孩就不自觉的拿出慈母态的李薇有些尴尬,不过想想她这个年纪已经不能当小孩子看了,额尔赫在她这么大已经开始察觉到府里的紧张气氛,把福晋当成假想敌了。 端惠一定知道受封公主是什么意思,以及她将来要面对的命运。 而阿玛这么快就送她进宫,如果李薇都觉得这太过分了,她的感受只会比她更深刻。 李薇想了下,还是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轻声问她这一路进宫累不累?穿这么多热不热? 端惠严肃又冷淡的说:“谢妃母关心,端惠不累,也不热。” 她坐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 李薇知道这种坐姿,她在非常紧张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像在福晋那里时,去永和宫和现在的宁寿宫时,她都是坐得非常直的。 她摸了几下她的背,果然手下的肌肉都紧绷得像石头一样。 她轻声问:“先把把衣服换下来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在家里不用这么紧张。” 端惠不为所动,李薇还是叫玉瓶把她带下去换衣服了。 衣服是刚才去南三所拿的。四爷要封养女公主,她们的东西早就准备好都放在南三所了。端惠进去换衣服的时候,额尔赫三人到了。 因为她事先提醒要她们都自然点儿,所以三人都是穿着平常衣服过来的。 三人每个都给端惠带了小礼物,自己绣的手帕、香扇和装了香丸的荷包。李薇看过后说很好,然后嘱咐她们:“端惠今年才十一岁,是你们中间最小的一个。你们要做大姐姐,好好照顾她好吗?” 三个女孩都点头,最小的扎喇芬说:“李额娘放心,我会陪她的。” 就连最小的扎喇芬都清楚,曾经她们的命运都一样,现在端惠的到来就是代替她们的。 所以她们对端惠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李薇让人上茶上点心,等了约有一刻钟,玉瓶才领着端惠出来。四个女孩彼此见过礼,李薇就放她们自己去熟悉了。想去御花园也可以,想在屋里玩也行。 四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大格格宜尔哈就说她们想带端惠去看看她的屋子。 李薇答应后,让她们晚上过来翊坤宫用晚膳。今天端惠刚来,于情于理都应该招待她一下。不过四爷不可能为她再开个小宴会,顶多等四个养女都到齐了再开一个。 所以只能先这么着了。 等女孩们都走了以后,玉瓶才跟她说,刚才端惠在里屋时有半天不肯换衣服,这才出来的迟了。 “那后来呢?”李薇以为她是哭了,因为换好衣服出来后,端惠明显是洗过脸了,因为她不喜欢小女孩用粉,额尔赫现在都没养成用粉的习惯,所以玉瓶没给端惠扑粉,那双红肿的眼睛就遮不住了。 “后来我们就给她把衣服换了,脱下来的时候她一直在掉泪。不过换好后她就不哭了,也不肯再看公主吉服和朝冠。”玉瓶当时还很着急,生怕端惠公主在翊坤宫哭的事给主子惹麻烦。 李薇叹了口气,让玉瓶把端惠换下来的吉服等收拾好给她送去。 “不用给她,交给她的嬷嬷吧。”她道。 养女们进宫是可以带他们府里的人的,不过宫里也一早就给她们配齐了人手,到时看公主用着哪边习惯再行删减。 下午,李薇一边在翊坤宫里继续看库房里的东西,一面不由自主的一直想着南三所里的女孩们。她频频走神,想端惠和额尔赫她们相处得好吗?会吵架吗? 这样下去,不到五点她就迫不及待的把她们喊来了。 看她们进来时的神情,仿佛相处得还不错。端惠一直跟在宜尔哈身边,连坐都跟她坐到一起。扎喇芬就跟额尔赫坐一块了。 李薇叫人上了茶和点心,问她们都玩了什么? 四个女孩互相看了看,端惠起身恭敬道:“回李额娘的话,姐姐们在帮儿臣整理行李呢。” 李薇让她坐下,笑道:“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去找你姐姐们。” 让端惠来找她,那就是句空话。四个女孩都住在一起,正好能互相帮助。这一下午端惠看着就好多了,可见孩子们之间还是比较单纯的。 李薇留她们用过晚膳才叫人送她们回去,临走前嘱咐三个女孩,让她们多照顾点端惠。如果端惠有时冲她们发脾气也不要介意。 三个女孩都沉默了,然后全都默默点了点头。 再怎么友好亲切,也掩盖不了下面的丑陋与现实。 对三个女孩,她是教她们对端惠更宽容。而对三个女孩的嬷嬷们,她说的就是:“要小心照顾格格们,不管是吃的用的,都要当心。不管何时何地,你们都要跟在格格身边,不能放她们单独在一起。” 嬷嬷们均肯定道:“娘娘放心,奴婢们都清楚。” 交待完这些,李薇不免深深叹了口气。她一面可怜端惠,一面希望她能不要心怀怨恨,一面却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她还要提防端惠会伤害额尔赫她们。 夜色渐深,玉瓶悄悄提醒她该回养心殿了。 从翊坤宫回养心殿的一路上,她都想一定要把抚蒙公主在京开府的事给四爷说,这不止是为了安抚她的良心,更多的还是为了遏制抚蒙公主的婚姻悲剧。 一回到东五间,玉盏就立刻迎上来小声说:“万岁已经回来了,正在更衣。” 她赶紧进去,他站在屋当中伸直手臂让人脱衣服,一边还有人捧着漱口水和洗脸的铜盆。 “回来了?”他刚才一直闭着眼睛,这会儿睁开冲她笑了下,“端惠怎么样?住得习惯吗?” “习惯,她们姐妹挺好的,一下子就玩到一起了。”她上前接过热手巾给他擦脸。 他道:“朕自己来,你也去换衣服吧。” 李薇看他现在才换衣服,问他:“万岁用过晚膳了吗?” 四爷道:“跟张廷玉他们一起用过了。”说完看看她,突然又加了一句:“不如一会儿再用碗牛肉汤吧。” 肯定跟大臣们一起用的很敷衍潦草。 她拿他没办法,干起活儿来嫌吃饭浪费时间。 她出去喊人准备牛肉汤,等她换好衣服出来,他已经喝上了,一手端碗,一手拿饽饽。可见也不是不饿,只是想不起来吃。 两碗汤一个饽饽下肚,他的神情都显得慵懒了不少。靠在榻上让人给他捶腿捏脚,问她见着端惠觉得怎么样? 一个小女孩而已。 李薇想了想,道:“就是看她那么小,十分可怜……”说到这个,她就想起诚郡王干嘛这么着急把女儿送进来啊? 她这么一问,四爷冷笑:“他?他是心虚害怕了。当年他说直郡王咒魇废太子,你还记得吧?这会儿是怕朕秋后算账了。” “确实是他诬告?”她好奇道。 “诬告不诬告,不好说。现在也不会查这个。”他枕着手臂叹道,“他是怕朕拿这个理由来再把他的爵位降下来。” 这些政治上的事她不懂,她就觉得:“因为这个,他就把端惠这么早送进来了?” 这人还是人吗? 四爷坐起一点,把她拉得近一点,笑着说:“你生什么气?这事也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是他媳妇劝的。” 三福晋? 李薇仔细一回忆,道:“不对啊,端惠是她生的啊。”亲生的女儿,不是侧福晋或妾生的。 而且,端惠前头还有个大格格死得早,可以说这是三福晋失去一个女儿后,生的第二个女儿。 “她不但有女儿,还有儿子。”四爷平淡的说,喊:“苏培盛,去把桌上第三排第二本折子拿进来。” 折子从苏培盛手里到她手里,四爷示意她翻开。 “……”李薇看着手里的折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诚郡王要请封世子?” “是啊。他忠心不贰,儿子说进宫就进宫了,女儿也第一个送进宫来。这么忠心的好哥哥,好臣子,朕怎么忍心不允了他这道折子呢?”四爷冷笑道,把折子拿过来扔到桌上。 李薇只觉得这整件事像一口恶心的痰,叫人看到就堵心。她仍能清晰的用理智来分辩清楚,三福晋的意思就是:为了让她的儿子弘晟能尽快封为世子,就牺牲了女儿。 可能在她看来,这也不是牺牲。毕竟端惠已经封了公主,早进宫或晚进宫,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而已。她既然束手无策,不如早早的把女儿送进来,好给儿子争取一些好处。 但这仍然让她不舒服。她也是刽子手之一,是造成端惠的悲剧的推手之一。她没有资格来责备三福晋和诚郡王,但她还是觉得他们恶心到了极点。 等她回神时,四爷正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他微笑着对她说:“瞧你气的,为了旁人的事,不值得。” 她的背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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