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觉得永和宫宫殿里其实大半都是昏暗,只有德妃与成嫔和福晋们坐着地方点了好多灯,照得那一块亮堂堂。虽然外面还是白天,太阳还很大,但宫殿深阔,大冬日殿门挂着棉帘子,为了挡风还摆了架屏风。 于是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 而殿里就像已经是晚上了,会失去时间感。就像从电影院里突然走到外面一样。 等走到四福晋身后时,她陡然松了口气,有种重回人间感觉。刚才沿路走过地方其实都站着侍候宫女,以前李薇从来没注意过她们,就觉得她们应该那里。 只是这一刻感受就叫她不寒而栗。 殿角时真有种宫女都不算人,烛光中央主子们才是鲜活人。 而站这里,又觉得后面宫女们正阴冷盯着她。 李薇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德妃叫她来干什么?悄悄把她截回来,还不说原因。她看向德妃,正好见领她进来嬷嬷正伏德妃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德妃向她望来,微微一笑,真有破冰春绽感觉。 果然平常不笑也不温柔人一温柔起来才叫人震惊。李薇想起四爷对她撒娇说软话时样子,深深感觉这对母子果然很像。 德妃冲她招招手,她从福晋身后过去,跪右侧位置,磕头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听头顶上德妃笑道:“起吧。” 一个宫女上前轻柔扶她起来,引她上前。 与德妃坐得近是成嫔,她打量了李薇几眼,笑着对德妃道:“娘娘身边人都带着灵气,这孩子好像就是娘娘指给四贝勒吧?” 李薇站宫女要她站地方垂头做恭顺状,宫女把她扶到这里就退下了。 德妃对成嫔道:“当年我没亲见过,是听储秀宫戴姑姑说这个孩子好,想着老四身边少个侍候就指过去了。”言罢才对站了一会儿桩李薇再次招招手。 李薇再上前一步,微欠身,德妃真·亲切和蔼看着她,说:“这些年你侍候老四也算有功了,去年又得了个四阿哥。”说完对后面一招手,过来一个宫女,手中捧着个托盘。 德妃指着那托盘道:“这是我早年戴,现不合适了,你拿去玩吧。” 宫女上前,掀开托盘上盖着红布,下面是一个绝对以沉死人为目金梳,成人手掌宽长,一看就是实金打造,是金雀衔花造型,不是凤或鸾,因为没有拖长尾羽和额冠。花枝垂下,有叶有花,花芯上镶了两颗还算透亮红宝石,都有手指肚大小,颜色发乌。 确是好东西,但太沉,单戴发髻是不可能,谁发髻也不可能坠得住这么沉发梳。戴它就必须戴旗头了——旗头也很沉。 所以一见,李薇就觉得头皮隐隐发疼。因为是娘娘赏,她好戴出来给娘娘瞧瞧。屈指一算,近进宫日子是过年。 还好,还有两个月。 李薇跪下谢恩,捧着托盘退下。 她进来就说了两句话‘给娘娘请安’和‘叩谢娘娘赏赐,奴才感激不,一定好好侍候主子爷’。 出来后李薇忍不住吐槽,这叫娘娘想跟她说说话? 看着手中托盘,是为了赏东西还是为了特意把她叫到面前赏东西? 虽然她脑子不太中用,但还是领会到了一点点德妃意思。 把她叫到面前是重点,赏东西只是个结尾。就是不明白叫她过去,是冲她,还是冲四爷?还是冲其他什么人? 永和宫正殿里,福晋从刚才李氏进来就提起了心,等娘娘突然赏了她东西,她突然就觉得脸上**辣。 侧福晋得赏,她却没有。 娘娘这是训斥她? 福晋把近事心里过了一遍,后想到了大格格今天没来事。虽然孩子们上前请安时,娘娘只是扫了一眼一句话没说。 二格格前段时间告病,大格格却拖了两天,昨天才病了。所以四爷就没特意为她递话,而是叫她今天来时候跟娘娘提一句就行了。 看来,娘娘是不满了。 福晋想找机会把事情圆回来,可娘娘与成嫔、十四福晋等人说得热闹,没有把话题往孩子身上拐。福晋甚至想要是能说个‘近天气越来越冷’,就能顺口把大格格也着凉生病事给也了。 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她正着急,永和宫人传了什么话进来,一个嬷嬷对娘娘说了几句,娘娘就看向她。 福晋下意识挺直背,微微往前倾身。 德妃笑道:“正好我这里有东西要给惠妃,那边叫你过去,你就去一趟吧。” 惠妃? 福晋稀里糊涂叫人领走了。 德妃见她那副呆呆样子,对成嫔微微叹了口气。成嫔笑道:“小辈们都年轻,等大了就好了。” 德妃叹道:“你这是拿话哄我呢。这人要是不开窍,那是能照着一辈子去。要是能开窍早开了。” 不到六点,膳房就把今天晚膳送来了。七点刚过十分就放起了焰火,李薇听到外面响炮声,扭头看到灿烂焰火漆黑天幕上炸响,还怀疑看了看怀表,以为是它坏掉了 小孩子们才不管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看到焰火就放下筷子跑到永和宫庭院中看焰火去。 前面十炮都是大焰火,每放一个都能引来小孩子们惊呼。宫女太监和小妃嫔们也都站院子里,人人都仰着脸朝天上看。 德妃却对成嫔说:“该叫孩子们回去了。” 两个久居深宫女人对这个宫廷有深刻认识,她们都知道数日前那次搜宫仅仅是个开始。皇上已经连表面粉饰都顾不上了,赶颁金节前把宫里清理了一遍。 今天热闹只是暂时而已。 成嫔面色沉重,叫来七福晋嘱咐时,忍不住道:“回去跟老七说,近天气冷,叫他注意身体,别病了。” 七福晋只当是娘娘关心,福身道:“儿臣一定嘱咐我们爷。” 德妃发了话,李薇等人就被人以速度撮出了宫。弘昐紧紧拉着三阿哥手跟她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李薇怕孩子们紧张,还做出握拳摆臂跑跑动作,果然逗笑了弘昐和三阿哥。 四阿哥被四爷以年纪太小为由留府里,此时李薇才庆幸。 看来宫里果然是有事。 另外,福晋也叫她忍不住意。从刚才就见她神色不对。 到了宫门口,四爷已经等了,一句废话没有就叫他们赶紧上车。坐到车上,她抱着三阿哥,他还不高兴,拉着她说:“额娘,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早?焰火还没看完呢。” 以前都能看两、三刻钟,今天就看了一刻钟。 他没有表不知道时间,但他知道看得焰火没几炮! 李薇也有这种感觉,今天这节过有点虎头蛇尾。开头好大排场热闹,后面就匆匆结束。特别是今天连四爷都出来得早了,以前他们都要等他一会儿,因为前面会喝酒灌酒。 今天他出来这么早,是前面没喝酒?还是……前面席也匆匆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么多,大家先看着,后面我再写 137悲苦 就跟现代所有的晚会都是主持人致辞,歌舞,大合唱,独唱,相声,小品组合起来的一样,在大清所有的节日庆祝也都大同小异。 先是皇上写的(或者大学士写的)赞美天地神祖宗皇上的折子,由大学士读给大家听(大家跪着听),然后祭一祭天地祖宗(继续跪着,磕头)。 基本上大半个白天就浪费掉了。 从下午四点起,皇上带着男人们在乾清宫或武英殿或其他什么地方开宴席,后宫没皇后,拜过太后就可以各回各宫了。 李薇等小辈带孙辈此时就在永和宫等着德妃娘娘回来,一起等的还有没资格去太后的慈宁宫磕头的小妃嫔们。 德妃回来,先温言软语的说个对不住。底下人说娘娘辛苦,娘娘尽孝心去了,咱们不着急。 然后德妃进去换衣服洗漱方便,余下人继续等。过了两刻钟(大概娘娘还会叫人捏捏肩歇一歇),娘娘出来,她们再依身份地位排个次序,进殿去给娘娘磕头请安。 这一通都完了,大家终于可以分别坐下了。 娘娘喜欢的、亲近的会叫到身边,成嫔和各位福晋都在此列。弘昐等孙辈,娘娘会叫到身边来挑一两个问一问,就叫人带到偏殿去吃喝玩乐了。 余下小妃嫔往年此时都要回自己宫里了——永和宫不招待她们吃喝玩乐,今年却都留下来了。 这叫李薇挺惊讶的。跟着惊讶的还在后头,永和宫大嬷嬷过来对她屈屈膝,她赶紧还礼,大嬷嬷笑道:“娘娘请您前边说话去。” 嗯?! 受宠没有,惊倒是好大一个! 本来跟在她后头的纳喇氏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么些年下来她还是一到外头就事事跟她学。 大嬷嬷也给纳喇氏找了个去处:“我叫人领您去陪着小主子们吧,今天宫里人多,小主子们没人看着也叫人担心。” 纳喇氏的孩子就带进来了长女和长子,长子叫七爷带到前头去了。他们府里孩子虽多,但逢进宫就只叫老大进来。成嫔从来没说什么。 反正从成嫔到七爷全都是小心谨慎不爱出风头的人。 纳喇氏也不是很有主意的人,于是永和宫大嬷嬷说叫她去看孩子,她对李薇屈屈膝就去了。 唯一的盟友是个靠不住的家伙,而且已经投敌远去,李薇只好勇敢的去见德妃了。说起来她嫁给四爷这么长时间,跟德妃面对面说话的次数却连一只手都数不满。 印象中德妃不是个和煦的人,虽然每次说话待她也算和气,但就是没有那种‘我喜欢全世界,我爱人类’的感觉。 更像是‘我不喜欢有人惹事’这种感觉。 貌似从外人看四爷的印象,这对母子真是惊人的相似啊。 反正都不够平易近人。身上就没点‘亲切’这个技能点。 进了永和宫正殿,永和宫大嬷嬷领着她溜着边走,叫李薇体会了一把从宫女的角度看主子是什么感受。 在阿哥所时住的也是小院,没什么感觉,就是一眼望去除了盆栽瞧不见一点花花草草。要看花草只能去御花园。都说现代是钢铁水泥的城市,紫禁城就是砖木的城市。 她从角落里看,就觉得永和宫宫殿里其实大半都是昏暗的,只有德妃与成嫔和福晋们坐着的地方点了好多灯,照得那一块亮堂堂的。虽然外面还是白天,太阳还很大,但宫殿深阔,大冬日殿门挂着棉帘子,为了挡风还摆了架屏风。 于是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 而殿里就像已经是晚上了,会失去时间感。就像从电影院里突然走到外面一样。 等走到四福晋身后时,她陡然松了口气,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刚才沿路走过的地方其实都站着侍候的宫女,以前李薇从来没注意过她们,就觉得她们应该在那里。 只是这一刻的感受就叫她不寒而栗。 在殿角时真有种宫女(包括她)都不算人,烛光中央的主子们才是鲜活的人。 而站在这里,又觉得后面的宫女们正阴冷的盯着她。 李薇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德妃叫她来干什么?悄悄把她截回来,还不说原因。她看向德妃,正好见领她进来的嬷嬷正伏在德妃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德妃向她望来,微微一笑,真有破冰春绽的感觉。 果然平常不笑也不温柔的人一温柔起来才叫人震惊。李薇想起四爷对她撒娇说软话时的样子,深深的感觉这对母子果然很像。 德妃冲她招招手,她从福晋身后过去,跪在右侧的位置,磕头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听头顶上德妃笑道:“起吧。” 一个宫女上前轻柔的扶她起来,引她上前。 与德妃坐得最近的是成嫔,她打量了李薇几眼,笑着对德妃道:“娘娘身边的人都带着灵气,这孩子好像就是娘娘指给四贝勒的吧?” 李薇站在宫女要她站的地方垂头做恭顺状,宫女把她扶到这里就退下了。 德妃对成嫔道:“当年我没亲见过,是听储秀宫的戴姑姑说这个孩子好,想着老四身边少个侍候的就指过去了。”言罢才对站了一会儿桩的李薇再次招招手。 李薇再上前一步,微欠身,德妃真·亲切和蔼的看着她,说:“这些年你侍候老四也算有功了,去年又得了个四阿哥。”说完对后面一招手,过来一个宫女,手中捧着个托盘。 德妃指着那托盘道:“这是我早年戴的,现在不合适了,你拿去玩吧。” 宫女上前,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下面是一个绝对以沉死人为目的的金梳,成人手掌宽长,一看就是实金打造,是金雀衔花的造型,不是凤或鸾,因为没有拖长的尾羽和额冠。花枝垂下,有叶有花,花芯上镶了两颗还算透亮的红宝石,都有手指肚大小,颜色乌。 的确是好东西,但太沉,单戴在髻是不可能的,谁的髻也不可能坠得住这么沉的梳。戴它就必须戴旗头了——旗头也很沉。 所以一见,李薇就觉得头皮隐隐疼。因为是娘娘赏的,她最好尽快戴出来给娘娘瞧瞧。屈指一算,最近的进宫日子是过年。 还好,还有两个月。 李薇跪下谢恩,捧着托盘退下。 她进来就说了两句话‘给娘娘请安’和‘叩谢娘娘赏赐,奴才感激不尽,一定好好侍候主子爷’。 出来后李薇忍不住吐槽,这叫娘娘想跟她说说话? 看着手中的托盘,是为了赏东西还是为了特意把她叫到面前赏东西? 虽然她的脑子不太中用,但还是领会到了一点点德妃的意思。 把她叫到面前是重点,赏东西只是个结尾。就是不明白叫她过去,是冲她,还是冲四爷?还是冲其他什么人? 永和宫正殿里,福晋从刚才李氏进来就提起了心,等娘娘突然赏了她东西,她突然就觉得脸上**辣的。 侧福晋得赏,她却没有。 娘娘这是在训斥她? 福晋把最近的事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想到了大格格今天没来的事。虽然孩子们上前请安时,娘娘只是扫了一眼一句话没说。 二格格前段时间告病,大格格却拖了两天,昨天才病了。所以四爷就没特意为她递话,而是叫她今天来的时候跟娘娘提一句就行了。 看来,娘娘是不满了。 福晋想找机会把事情圆回来,可娘娘与成嫔、十四福晋等人说得热闹,没有把话题往孩子身上拐。福晋甚至想要是能说个‘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就能顺口把大格格也着凉生病的事给也了。 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她正着急,永和宫的人传了什么话进来,一个嬷嬷对娘娘说了几句,娘娘就看向她。 福晋下意识的挺直背,微微往前倾身。 德妃笑道:“正好我这里有东西要给惠妃,那边叫你过去,你就去一趟吧。” 惠妃? 福晋稀里糊涂的叫人领走了。 德妃见她那副呆呆的样子,对成嫔微微叹了口气。成嫔笑道:“小辈们都年轻,等大了就好了。” 德妃叹道:“你这是拿话哄我呢。这人要是不开窍,那是能照着一辈子去的。要是能开窍早开了。” 不到六点,膳房就把今天的晚膳送来了。七点刚过十分就放起了焰火,李薇听到外面的响炮声,扭头看到灿烂的焰火在漆黑的天幕上炸响,还怀疑的看了看怀表,以为是它坏掉了 小孩子们才不管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看到焰火就放下筷子跑到永和宫庭院中看焰火去。 前面十炮都是大焰火,每放一个都能引来小孩子们的惊呼。宫女太监和小妃嫔们也都站在院子里,人人都仰着脸朝天上看。 德妃却对成嫔说:“该叫孩子们回去了。” 两个久居深宫的女人对这个宫廷有更深刻的认识,她们都知道数日前那次搜宫仅仅是个开始。皇上已经连表面的粉饰都顾不上了,赶在颁金节前把宫里清理了一遍。 今天的热闹只是暂时的而已。 成嫔面色沉重,在叫来七福晋嘱咐时,忍不住道:“回去跟老七说,最近天气冷,叫他注意身体,别病了。” 七福晋只当是娘娘的关心,福身道:“儿臣一定嘱咐我们爷。” 德妃了话,李薇等人就被人以最快的度撮出了宫。弘昐紧紧拉着三阿哥的手跟在她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李薇怕孩子们紧张,还做出握拳摆臂快跑快跑的动作,果然逗笑了弘昐和三阿哥。 四阿哥被四爷以年纪太小为由留在府里,此时李薇才庆幸。 看来宫里果然是有事。 另外,福晋也叫她忍不住在意。从刚才就见她神色不对。 到了宫门口,四爷已经在等了,一句废话没有就叫他们赶紧上车。坐到车上,她抱着三阿哥,他还不高兴,拉着她说:“额娘,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早?焰火还没看完呢。” 以前都能看两、三刻钟的,今天就看了一刻钟。 他没有表不知道时间,但他知道看得焰火没几炮! 李薇也有这种感觉,今天这节过的有点虎头蛇尾。开头好大排场热闹,后面就匆匆结束。特别是今天连四爷都出来得早了,以前他们都要等他一会儿,因为前面会喝酒灌酒。 今天他出来的这么早,是前面没喝酒?还是……前面的席也匆匆结束了? 李薇脑补了一堆九龙夺嫡的大戏,穿越了嫁四爷了还看不到现场版只能脑补,人生真是充满黑色幽默。 等回了府,弘昐和三阿哥自然是回前院书房歇息。她在车里嘱咐他们要是饿了就早点吃东西,睡觉前再吃对身体不好。 “别吃太咸的,省得夜里口渴。”她给这兄弟俩都理理衣服,拍拍他们的小脑袋说。 弘昐点头,保证道:“额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先照顾好你自己。”李薇扭头对三阿哥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不舒服就告诉照顾你奶娘。” 三阿哥扬起小下巴说:“额娘你放心。”说完还拍着弘昐,“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弘昐推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还照顾我?上次是谁……” 三阿哥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到了府,骡车直接从后宫进去停到了二道门处。李薇与弘昐和三阿哥在这里分手,看他们跟着苏培盛去了前院。 赵全保早提着灯笼等着了,照着二道门的门槛说:“主子留神脚下。” 深夜的后院显得没什么人气,除了提灯巡逻的太监外,连个亮处都看不到。远处灯火通明处是正院,隐约能听到传来的人声,好像很热闹。 东小院快到了,李薇却站住望着正院,她想起刚才苏培盛候在二道门等着弘昐和三阿哥。 他怎么没侍候在四爷身边? 赵全保提着灯笼:“主子?” 李薇定定的看了会儿正院的方向,才迈步往东小院去。 回了院子,换衣服洗漱过后。玉瓶过来问:“主子可要用点什么?” 李薇道:“不急,我去瞧瞧额尔赫。” 见她出去了,玉瓶赶紧跟上。等她们出去了,屋里收拾换下来的衣服饰等物的玉盏和玉烟才松了口气,刚才主子进来就没有一点笑模样,也不说话,叫她们连大气也不敢喘。 西厢房里,二格格已经好多了,人也不咳嗽了。但天气冷还是不敢叫她出去,四爷的意思是叫孩子先养几天,看好全了没有。白大夫也没二话,李薇只剩下从善如流了。 她进来时,二格格在屋里闷得都烦了,见她就抱怨了一连串,嬷嬷只叫她喝粥,别的不许碰,就中午那会儿出去转了两圈,别的时候都不许她出门。 “额娘,叫我出去走走吧,我都闷坏了。”二格格赖在她身上不起来。 李薇拍拍她道:“这会儿天都黑了,明天白天有太阳时再出去。有胃口就好,想吃什么叫人给你做。病怕三碗饭,能吃就行。” 因为她病了特意叫回来的两个嬷嬷守在屋里,半句话也不敢说。 李主子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说要撵人走就撵,没人管得住她。四爷和福晋都不说她,叫她们也拿她没了办法。 二格格想吃鸡汤馄饨,还想吃小笼包子,李薇都应了她,叫人送来陪她一起用了一碗。 吃饱喝足后,二格格满足多了,李薇又陪她玩了会儿花牌骰子,看着时间差不多快到八点半了,才起身道:“你该睡觉了,明天额娘陪你去花园玩好不好?” 二格格拉着她的手:“额娘说话算话。” 这一病倒爱撒娇了。李薇却喜欢这样的孩子,叫丫头们侍候二格格洗漱去,她把两个嬷嬷叫到隔壁的侧间,沉下脸道:“你们只要照顾好格格的起居就好。不要叫我知道你们再拿那些规矩来吓唬格格,不然……” 她心里带火,说话自然也带出来了。 两个嬷嬷直接被她吓跪下了。 “不然,我就叫你们自己试试规矩的滋味。” 嬷嬷们的心一提,听上头的李主子轻声道:“格格饿一顿,你们饿一天。格格只能用粥,你们一家子都只能喝粥。” 等李主子出去了,嬷嬷们才互相掺扶着起来。 一个圆脸圆鼻子头的嬷嬷扶着自己的膝盖坐下,叹道:“我可有日子没跪过了……想不到没跪贝勒爷,没跪小主子,跪了侧福晋。” 像她们这等管教小主子的嬷嬷,就是见福晋也只是福一福就罢了。除了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再没跪过旁人。 另一个方脸的嬷嬷道:“快住嘴吧。咱们跪的都是主子,自己个是奴才,这膝盖能有多金贵?” 圆脸的嬷嬷抬头看她,方脸嬷嬷平静的说:“再说,你当李主子是说笑话呢?她说得出就做得到。当年她一句话,几个奶娘的孩子全抱来了。如今只有谢恩的,有哪个敢说一句不是?” 圆脸嬷嬷摇摇头又点点头,叹道:“也是我糊涂了,托生成了奴才就是一辈子的奴才,要主子的强……真是嫌命长了……” 方脸嬷嬷面色也有点不好,可她认命。上次侧福晋笑呵呵的就把她们几个全撵回家去了。只要出去一次,她就再也不想出去第二次了。她从会走路起就学怎么侍候主子,不侍候主子,她活着还有什么劲? 退一步说,日后格格大了,她们这群奶娘嬷嬷才是享福的时候。不能侍候了十几年,连点好处都没有就走了吧? 两人在侧间歇了歇就又回去侍候格格了。二格格已经在丫头的服侍下睡了,丫头拦在门口一脸笑的道:“格格说嬷嬷们辛苦,晚上叫我们看着就行了。您二位还是快去歇着吧,别累着了,格格也难过呢。” 两个嬷嬷被个小丫头挡了驾,在以前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二格格的屋子里,她们才是话的那个。现在调了个个。 嬷嬷们回到倒座房,吹灯歇下后,两人都没有睡意。 圆脸嬷嬷小声道:“你说……李主子是不是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方脸嬷嬷早看出来了,闻言也不答话,翻了个身装睡着了。侧福晋是想叫格格自己做主,要把她们这群二主子全都磨得改了脾气——改不了的,估计她也不会再让侍候二格格。 她不由得开始琢磨起李主子来。 听说也是小门户出身,家里祖上无官无爵的,怎么会这么门清儿? 正院里,福晋刚刚跟四爷说完惠妃把她叫到钟粹宫的事。 她到钟粹宫后,惠妃只是替直郡王府道了个歉,说是二格格特意去看大格格,结果病了的事。她稀里糊涂的去了,喝了茶说了话又叫人送了回来。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惠妃特意叫她过去,到底真是为了道歉?还是另有他意? 四爷听了后,只是端着茶徐徐沉吟。 福晋见他在沉思,就叫人准备宵夜,她嘱咐道:“多备一些,送到书房去。” 四爷闻言看过来一眼,她自自然然的说:“弘晖今天在前面也没吃多少东西吧?永和宫里也是刚送了膳就放了焰火,我想弘昐兄弟两个估计也没吃多少。” 他点点头,放下茶道:“这事我知道了,福晋歇着吧。” 福晋起身送他,在门槛处看他的背影渐渐淹没在夜色中。庄嬷嬷此时过来问:“主子,那夜宵……” 福晋不语,庄嬷嬷也只好闭了嘴。 ——她做得再多,他也只会在有事的时候留下,没事之后就离开。 138兄友弟恭 从正院回书房的这一路上,四爷走的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费尽思量。 永和宫里娘娘的话好像近在眼前,钟粹宫里惠妃的话又是那么隐晦难辨。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身周尽是迷雾重重。 娘娘想要他当忠臣,身家性命为了皇上全都能舍去。可他早就做不到了,所以才近年来越来越少入宫,惹得十四数次当着外人的面拿这个刺他,无非是什么不认亲娘只认养娘这样的话,抱大腿攀高枝。 四爷叹笑。 娘娘慧眼,虽然从小不是在她身边长大,他依然觉得娘娘能看穿他的心。 夺嫡争位,这话在兄弟跟前都能心照不宣,当着娘娘却没那么理直气壮。娘娘从侍候人的宫人做到一宫主位,一身荣华全都托赖于圣上的恩宠。她对皇上,那是忠心不2。 至于惠妃,不过是替直郡王张目而已。 圣旨刚刚指婚,直郡王大格格就在颁金节前病了,往轻了说是没福气,往重了说那就是对皇上心怀怨愤?偏偏他的二格格去过直郡王府后也病了,这叫原本想把这事给掩过去的直郡王府措手不及。 惠妃心中自然有些不大痛快,又不能直接火,只好轻描淡写的把福晋叫过去代为致意。 他走得慢,跟着的张德胜也只好慢慢磨蹭,一步分做三步走,提着灯笼弓着腰还要小心翼翼替主子爷照着脚下的亮。 好不容易回到前院,跟师傅苏培盛一交接,他的差事就算结了。张德胜心里叫苦,今天他看家,偏偏师傅被主子爷遣回来送几个小阿哥,叫他赶紧去正院等着侍候。他苦哈哈的赶过去,站在外面都能闻到屋里主子爷和福晋之间的冷清味。 他在东小院侍候主子爷时,来往的丫头们脸上都带着笑,屋里气氛也好。 哪像在正院,外面侍候的丫头脸上都跟死了爹似的,屋里就更别提了,只能听到主子们细细的说话声,听不到一丝笑音。 福晋这日子过得什么劲?你见了主子爷不笑,还等什么时候笑啊? 书房门外,苏培盛正等着,四爷抬脚进屋,张德胜就在台阶下对他师傅点了个头就退下了。 苏培盛勾头朝屋里扫了眼,见四爷坐在书桌前想事情,他接过小太监捧来的茶进去,放在主子爷手边,等主子爷看过来了,他才躬身道:“小主子们都在屋里歇着呢。大阿哥在背书,二阿哥带着三阿哥在泡脚,刚叫人煮了元宵吃。” 四爷回神,问他:“刚才福晋叫人送来的是什么?” 苏培盛记得清楚,道:“八样点心,米糕、年糕、炸糕、小酥糕、千层糕、红豆糕、鸳鸯酥、荷花酥。并两样甜羹,银耳红枣桂圆羹和红豆糯米羹。” “阿哥们都用什么了?” 苏培盛答这个的时候就小心多了:“大阿哥捡了米糕和鸳鸯酥留下,没用甜羹。二阿哥和三阿哥……正用着元宵,也没要。” 刘宝泉这人精早早的就把元宵、蒸饺、炖盅、卤肉等花工夫的菜都准备好了,小主子们这边说要,他那边就送上了,比正院那边送来的堪堪快了一步。 说完,苏培盛去看四爷的脸色,不见有什么不快的才放了心。 话都说到这里,他壮着胆子添了句,问道:“主子爷……可要用一点?” 哪知,四爷仿佛想起了什么,起身走了! 苏培盛赶紧跟上,瞧这方向是去东小院?他可真服气了。都这个时辰了,主子爷都回来了,还要再绕回去那边歇? 四爷每天都要看看四阿哥,今天尤其想念他。刚才从正院出来没留神直接回了前边,这会儿想起来了。 他到了东小院,玉瓶迎他进去,见他还没换衣服,问了句:“主子爷可要更衣?” 四爷低头一瞧,回府半天了连衣服都没换。他点点头,玉瓶去捧来衣服,跟玉盏两人侍候他换完。他问她们:“你们主子呢?” 进来半天没瞧见人。不等她们答,他自己想起来了,又问:“在额尔赫那里?” 玉瓶一边跪下给他脱靴子,一边说:“主子回来后就去看了二格格,还陪二格格用了饭,玩了会儿牌,这会儿正在跟侍候二格格的嬷嬷说话。” 话音落地,李薇刚好进来。 玉瓶两人就都退下了,回身将门帘放下时,玉盏看到主子爷伸出一手,主子搭上去,主子爷边往后靠,边把主子拉到身边坐下。 刚才在她们面前还坐得板板正正的主子爷,在主子跟前人都放松了不少。 没了人,四爷刚想问问二格格身体怎么样了,就见她脸色沉,他拍拍她的手问:“在宫里受委屈了?爷听福晋说娘娘不是赏了你饰?” 说到这里他就感觉她的手想往外抽,他握紧后定睛朝她脸上一看,见她竟扭头不看他。 叫他失笑,闭目想了想,哦,刚才提福晋了。 他拍了她两把,躺在靠枕上闭目养起了神。 李薇一时冲动赌气了,这会儿见他不理她早就后悔了。说起来他去福晋那里天经地义,她吃醋是可以,但……惹恼他就得不偿失了。 她一边反省,一边慢慢凑上去,轻轻靠着他躺下来。 四爷早知道她气不久,搂上去慢慢道:“你现在是越来越独了,爷去福晋那里都要醋一醋。” 李薇想道歉,可‘对不起我错了’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一头埋在他怀里。 他慢慢摸着她的头,想再说两句叫她收敛下醋意,毕竟福晋才是正统。可话到嘴边却都咽回去了。 说实话,看到素素这样,他心疼。 他只好一遍遍的抚着她的背,轻轻拍哄。慢慢的,哽在她喉头的硬块消失了,她小声道:“是我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后面几个字被他的手指挡住,两人目光交结。 他看着她说:“不说了,爷懂你的心意。日后……爷不负你。” 这时,李薇才体会到一段感情里有三个人为什么说太多。想起她当年刚进阿哥所时,不管是宋氏、福晋还是之后的武氏等人,她都能淡然处之,就算偶尔不舒服一把,也只是‘同寝室的姑娘爱乱拿别人的东西吃好讨厌’这种程度。 当她以为四爷真爱她时,她没有醋意。当她以为她真爱四爷时,也只是小醋。 只有现在,她认为与他相爱时,嫉妒像燎原的野火,烧起来就无法无天。 要是以前,她哪里敢对他去福晋那里表示不满? 李薇眼眶微热,无数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能说恨不相逢未嫁时?明明是她先进的门。怨家世不足不能与他匹配?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她能死后重生,能托生在李家,受尽宠爱的长大,要是还有不满就是白眼狼了。 只能说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她什么都有了,缺一个家世不足,不能与他并肩也不算什么。要是要她拿现在的一切去换福晋的身份地位,她也不愿意。 李家的父母兄弟她舍不得。 他,她也舍不得。 这辈子就昧一回良心。 李薇搂住他,喃喃道:“是我对不起福晋,爷……我不让给她。” 四爷被她用力搂得疼,听到这话说:“这还有让的?又胡扯了。”说着在她身上打了两下,“拿你家爷当什么?你就是让了,爷也不是她的。” 两人躺了一会儿,李薇心情好转,想起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弘昐他们回来都说饿,你们在前边没吃多少东西吧?要不要现在叫点儿?”她坐起来问。 四爷一点都不饿,但想着为了身体好,应该用一点就嗯了声。 李薇看他没什么胃口,叫刘宝泉上了兑汤面,放了醋、酱油、葱花、蒜茸等,还切了盘松花蛋、卤牛肉来配它。四爷热腾腾的吃了一碗,转眼就出了汗,换了衣服再躺下浑身都舒坦了。 一夜无话,早上四爷睡到天亮,醒了也不起来,就躺在床上养神。她都起来了,他才慢腾腾起床穿衣。 她过来试了试他的额头问:“你不会是叫额尔赫给过了病吧?” 四爷摇摇头,他是累得不想起床。 用过早膳,他去书房看过三个孩子读书,就准备要进宫了。昨天永和宫的事,他今天怎么着也该一大早就去向娘娘请罪。 娘娘不会直言他欺君,但他也不能装傻充愣。大概是要听一通教训的。 他走前交待弘晖:“你在上书房也辛苦了,回来这几天不要急着读书,温一温先生讲过的就行。要是有朋友叫你,跟他们一起出去转转也无妨。” 昨天在前边宴会上,他们这群小辈的还算热闹,他听到他们说要去打猎还是跑马的。弘晖心重,叫他多出去跑跑也好。 弘晖躬身道:“是。阿玛,昨天弘昱说要跑马,跑去景山再回来,大家比比看谁跑得快。” 四爷拍着他的肩,笑道:“想去就去,带上你的人,再带上家什,到那边想打个兔子现烤现吃也行。记得时辰回来就行。” 弘晖应了声,与弘昐等人一起恭送四爷离开。 三兄弟又习了一段书,先生早得了吩咐,弘晖回来后不讲新书,只布置习字背书的功课。温过书后,先生说下课,三兄弟亲手收拾笔墨纸砚。 哈哈珠子们都回了家,前院只有他们三兄弟,显得冷清了不少。 弘晖走在前头,弘昐二人跟在后面。出了书房,弘晖对弘昐笑一笑,弘昐赶紧上前笑着喊了声大哥。 弘晖道:“一会儿我出去跑马,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都是自家人,弘晰、弘晋他们你也认识,都说要见见你。你再叫上傅弛几个,咱们一道去景山,跑跑马散散心,再打两只兔子,这会儿的兔子正肥呢。” 弘昐笑着婉拒道:“大哥说这个不是来馋弟弟吗?只是昨天进宫弟弟贪酒吃了几杯,今早起来头还疼呢,我那奶娘念了我一早上,叫我今天早些回去躺着,要是跟她说还要出去跑马,她肯定能念到弟弟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还是下回再叨扰大哥吧。” 弘晖也没强求,弯腰对三阿哥道:“等三弟再大些,大哥再带你去哦。” 三阿哥笑得乖巧,规规矩矩的站在弘昐身边扯着他的一只手。 叫弘晖看了眼热,要是他也能多几个兄弟就好了。 拍拍三阿哥的小脑袋,弘晖回了他的院子。弘昐两人恭敬的站着目送他进去,才转身回弘昐的院子。 一旁候差侍候的小太监心道,这阿哥们就是规矩大,搁乡下哥哥要出去玩,还不带弟弟,那是要先跟弟弟们打一架,甩掉这群跟屁虫才能出门的。弟弟还听话,还懂事的说不去,还等着哥哥走了才敢走…… 小太监摇摇头,怪不得人家是主子呢,这平常过日子也跟先生说的似的讲个兄友弟恭。不一般就是不一般啊。 永和宫里,四爷来得不巧,正好十四也在。这叫他把准备好的话全咽回去了。 兄弟两个在德妃跟前还是很客气的。 十四起身道:“四哥来了!额娘刚还念叨你呢。” 他把座让给四爷,叫德妃难得赞了一句:“看你们两个这么好,我在宫里也能放心了。” 四爷从善如流的坐下,十四站在他旁边对德妃笑道:“额娘说得哪里话?你不知道四哥管我管得多厉害!上回我跟老九他们去喝酒,叫他路上撞见,硬是把我给撵回了府。” 边说还边冲四爷扬了扬下巴。 他是刚乖一点,就忍不住想尥蹶子。 四爷叹了声,对德妃道:“娘娘放心,我会看着十四的。” 德妃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也只是微笑点头,说:“你们两个怎么闹都是亲兄弟,只要能明白这个,我就不担心。” 这话听得四爷有些多心,抬眼就看到十四饱含深意的冷笑,叫他更不舒服了。 什么是‘亲兄弟’? 难不成他不认十四这个亲兄弟了? 本意是来替大格格的事解释一二,再说说钟粹宫和直郡王,但四爷最后也只是在永和宫用了一碗茶就告退了。等他走了,十四几乎要跳起来,对德妃道:“额娘你看看他!对着咱们就跟对着那朝中大臣似的,坐够了就走,有一句暖和话没有?” 德妃从不在这对兄弟中间断官司,听了也跟没听到一样。十四又不能一个劲追问,自己说两句就没意思了。 可他心里憋着火,从永和宫出来后,打马在街上疯跑,惊得路边行人匆匆躲避,连步军统含衙门的人都惊动了。可来人一看马上这位爷腰悬黄带,周围随从有太监,有带刀侍卫,前后如狼似虎,哪敢上前找踹? 他缩脖子闪了,后面觉尔察家的两位舅爷,塔福和费扬古缩的比他还利索,等十四爷带着随从跑过去,这群人才冒出头来。 街上摊贩几乎没一个能躲得及的。塔福啧啧两声,没说话。这世上有权有势不横行霸道就跟白活了一样,规矩都是管底下人的,为的就是让上面的人管起来方便顺心。哪个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肯定不是脑子缺弦就是实心眼的傻子。 小民们也都习惯了,在京里讨生活,王公贵族们的事还看得少吗?顺民顺民,顺了才是民,刁的都是戏里的大侠,路边是难得一见的。 一群人继续装模做样的巡街,突然费扬古啊了一声,拉住塔福指着前面一间酒楼说:“那人……是不是刚才那黄带子带的人?” 几人站住仔细一看,酒楼下大堂门口坐着的几桌都穿的一样的衣服,腰悬刀,身背箭,果然就是刚才黄带子身边的侍卫随从。 几人再往楼上瞧,二楼临街雅间坐着的人可不就是那黄带子?同席的还有三五个人,其中两个也是黄带子。 塔福果断道:“咱换条街巡吧。” 几人都没意见,麻利的闪过这条街。拐到临街后,人声鼎沸的市集充满了烟火气,路边小摊贩卖着各式小吃。 几人松了口气,纷纷从摊贩那里接过孝敬的羊肉馍牛肉饼一类,大口嚼大口吃,吃完一抹嘴,一个道:“那酒楼二楼一桌席不知要费多少银子?” 另一个道:“我听人说过,定席就是二两。” 一群人啧啧,二两银子换成羊肉馍牛肉饼,那能换一大车。 139生辰 去过永和宫后,四爷就闭府读书了。直郡王府倒是递过两次话,说直郡王想叫他喝酒,也被他找借口给推了。 颁金节宴会当晚,皇上在上头一杯酒都没有用。下面的人也是一个个争着上台,跪着表达对皇恩浩荡的感激,追念太祖、太宗的伟业。也有跳上台来打拳、布库展示勇武,汉家文人就写了一篇篇的诗赋诵读。 可皇上除了偶尔点头、赐酒外,仿佛没什么兴致,后来也是提前退席了,昨走前嘱咐直郡王好好招待叔伯兄弟。 把太子冷落到一旁。 太子自斟自饮,除了一开始各兄弟敬酒,也就四爷上前去陪饮了几杯。 他一半是为了自己的心思,一半……也是不忍看太子孤坐。 他上前时,太子擎着一杯酒,近看脸了已经带了酒意。他微微一笑,叹了句:“老四啊……” 四爷行了个半礼,亲自执壶为太子满杯,自斟一杯,两人共举互敬,一起仰脖喝干净。四爷再斟,来回三次方坐下,小太监赶紧送上干净的餐具。 兄弟二人都无话可说,但此时无声胜有声(想到这个,四爷笑了下),各自斟酒吃菜,谁举杯都对另一个示意一下。算是自便的意思吧。 这种随意的气氛倒叫太子脸上的笑带了一丝真意,见四爷笑了还有心调侃:“这是想起谁了?” 四爷脸上稍稍红了下,太子放下酒杯呵呵笑起来,亲自给四爷倒了杯酒,举杯跟他碰了下,道:“算是哥哥贺你的红颜了。” 四爷饮尽,道:“叫殿下取笑了。” 喝完这杯,他就告退了。太子没有多留,能在此时还记得来跟他喝几杯酒的兄弟,总是有三分真心的。 这世上真心难求,能有一分都值得好好喝一顿。 太子待四爷走后,倒是喝得多了些。他身边侍候的太监不敢劝,只是再倒酒就只敢倒七分满了。 皇上走后一刻钟,太子也退席了。 他一走,直郡王也不肯再留下吃这糟心的饭,提壶举杯挨个席面都敬过一轮后,就说今晚就到这里吧?咱散了吧,有机会再喝。 四爷从太子的席上下来,左右兄弟的眼神都不对了。老三是笑,十四就是冷笑,那眼风一刀刀往他这边刮,脸上写满‘狗腿子’。叫四爷都不想理他。 他狠吃了一通菜,也不知都吃的什么。直郡王前脚说散席,他后面抬腿就走,三爷还想拉住他说两句,被他避开了。余下的老五、老七都不是强硬的人,十四叫他心烦,倒是十三,他拍拍他的肩留了句:“有空来找四哥喝酒。” 兄弟几个中,目前看老五和老七都是束手旁观的。老八拉上了老九、老十。十四是到处蹦哒,哪都要掺一脚,可他脑子也不笨,所以也看不清他的真意。 算来算去,也就十三还值得一拉。余下的小阿哥还没建府,都要再等等看。 四爷在书房思来想去,无非是这群兄弟和宫里的皇上。 直郡王明年嫁女儿,看样子他是想亲自送嫁。同年要嫁的还是十三的妹妹,到时要不要把十三送过去? 十三去向皇上请旨,只怕还欠点,他推一把就差不多了。 他倒不怕十三被直郡王拉拢,十三胆子小,又自以为得罪了太子,正胆颤呢,叫他跟直郡王冲锋陷阵去只怕要吓坏他了。 三哥……是看到贼吃肉自己也想吃,叫他学做贼又怕挨打,反复不休。看见兄弟们奔着肉去了,他跟着跑再说两句酸话。叫他自己往上冲就学世外高人,不慕富贵,一脸‘我一点都不想吃肉’的架势。 他这样是好笑,可每回遇了也是真烦人。 四爷有时都想刺他两句,每回话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都是兄弟,何必非要他下不来台?何况这话一说就容易变味,搞不好没刺着他倒把自己给陷坑里去了。 闭门读书也并非纯是推辞,弘晖难得回来一趟,四爷就把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了。有时也觉得难免忽略了弘昐兄弟两个,就算强要三兄弟一起读书,弘晖比他们大几岁,在宫里教得又深,他与弘晖已经可以坐而论文,待弘昐两个就差了几分。 他就叫弘晖去教弘昐和三阿哥,叫他带着两个弟弟背书温书写字,他坐在上看着,心中不免叹气。弘晖与弘昐两人都别扭,或许他们两个不觉得,可在他眼里,那份刻意表现出来的兄弟情就假得很了。 他又不能挑明了。两个孩子肯装,哪怕只是粉饰太平也是好心。 倒是三阿哥,人小鬼大,又还带着一分懵懂,在两个哥哥中间时不时的玩一把他的小聪明。一头要弘昐教他写字,弘昐写一个他写一个,就这么把抄写的功课给混完了。 一边又说这不懂那不懂,要弘晖给他讲。听了弘晖讲的,偷偷跑去给弘昐说哥,你刚才都听到了吧?先生给你布置的那篇功课…… 他在上头听到才知道他耍的是什么把戏,真是哭笑不得。 等弘晖该回宫了,他亲自送他过去,半路就遇上了直郡王送弘昱。四爷暗叹一声,只好勒马停下。 直郡王笑道:“叫他们哥俩自己走吧,咱们哥俩说说话。” 四爷对弘晖点点头,道:“去跟你兄弟玩吧。” 等弘晖和弘昱跑到前面去,直郡王和四爷勒马站在路边,直郡王叹道:“老四啊,你可是把你大哥坑得不轻。” 四爷笑道:“大哥这么说,肯定是弟弟有做得不到的地方,弟弟在这里给大哥赔个不是了。”说摆抬手拱了拱。 直郡王也只是提了一句,说破就得罪人了。 两人接下去再也无话,送孩子们进了宫才在宫门口分道扬镳。 目送直郡王离开,四爷松了口气。近看直郡王好像突然瘦了不少,人像老了十岁。他回到府里,去了正院,对福晋道:“听说直郡王福晋身上不好,颁金节都没进宫。你带上东西去看看吧。” 福晋应下,但不清楚他要她去做什么,是为了大格格的事?还是为了惠妃的事? 她想了想还是直接问:“爷的意思是……?” 四爷沉吟半晌,道:“只当是自家亲戚走动,不必在意。” 叫福晋去看直郡王福晋,是对直郡王的怜悯?四爷也搞不清他自己的心意。 十月三十是四爷的生日,今年他仍然不想大办。永和宫那边也没有表示,毕竟不是整生日。收了各位兄弟的礼,说了不办席。连门下奴才要来都给拒了。 当天,弘晖还在宫里。四爷还当往常一样,在前院给弘昐和三阿哥讲书,盯着他们写字。 到了中午,三阿哥戳戳弘昐,给他使眼色叫他去找四爷。今天早上额娘都说了是阿玛的生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兄弟两人找额娘拿主意,额娘就说弘昐字好,画一幅画,三阿哥字不够好,就写一篇字。 两人都糊涂了。 额娘说叫他们自己想。弘昐想自己想不通,倒是把额娘教弟弟写字的事想明白了,他对三阿哥道:“你每回写字,阿玛都能圈好几个。照额娘说的横向比,大概是说你的字已经不错了,所以写给阿玛看。” 三阿哥道:“那这样就是你的字被阿玛圈得少,所以额娘才叫你画画?” 两人就照办了。 四爷早看到他们在下面的小动作,一直等他们上来看是什么事? 弘昐上前道:“阿玛,儿子为您贺寿,准备了一幅画。” 四爷好奇了:“画?拿给阿玛看看。” 三阿哥见二哥说了,挤上来道:“我写了幅字送阿玛!” 四爷笑了,问他:“你临的谁的贴子?”想来是问过先生了? 谁知三阿哥道:“额娘帮我挑的一笔书。” 素素? 四爷道:“狂草?叫我瞧瞧。” 他先看了弘昐的画,取景就是素素书房里的碗莲与游鱼,用墨笔意还有些欠缺,但是倒有一个妙笔,他指着碗莲旁的一笔涟漪道:“这个好,你能想到用涟漪来表达游鱼,实在是妙。” 弘昐不敢居功,连忙道:“这是额娘指点的。” 四爷这回是真惊讶了,这一笔妙在立意,能想到就说明素素胸中还是有一分巧思的。 再看三阿哥的狂草,斗大的字就写了一个,四爷猜是‘寿’字。 只是上高下扁,又有些向左偏。但他还是赞了声好。 三阿哥顿时笑开了花,扯着弘昐一个劲的使眼色,得意极了。 四爷赏了画和字,见也该午膳了,领着他们就回了东小院。 小院里午膳已经备好,四爷却匆匆用过后带着弘昐去书房就着碗莲教他做画,一下午这爷仨就耗在西侧间里了。 等到了五点,李薇见他们三个还不出来,只好她先换衣服。 玉瓶把那匹珍珠红的料子做的衣服捧出来,做了里外两件。里面是紧袖长筒旗袍,外面是七分大敞袖的短襟上衣,银缎镶边。 李薇穿上后,外面再披上一件单层的斗篷就差不离了。 玉瓶和玉盏上下左右的瞧,从头丝到脚下的花盆底都没问题了才放过她。李薇站着叫她们看了有半刻钟才算完,道:“这回没事了吧?” 玉瓶点头道:“主子这么出去就成了。叫玉盏和玉烟跟着?” 李薇点头,看看西侧间里那父子三人还没完,对玉瓶道:“你提醒着点,别太晚了。” 六点时正院摆宴,为四爷庆生。她肯定是要早去一步的,弘昐和三阿哥跟着四爷一起去……虽说有些惹眼,但也无所谓了。 二格格也早准备好了,母女两人相携而去。在院子里看到百福和造化,李薇嘱咐小喜子道:“今天也是它们主子的好日子,喂点好的吧?给它们每只来一份炖牛肉。” 小喜子堆着笑道:“那这两个宝贝可要乐歪了。” 百福正围着二格格的脚下转圈,汪汪叫得可欢了,叫屋里的四爷都抬头从窗户往前看了一眼,就见素素披着藏蓝滚兔毛的斗篷正笑看二格格跟狗玩。 弘昐正好画完一笔,抬头叫他:“阿玛,你看我画得这一笔好不好?” 四爷赶紧低头,一时认不出哪一笔是他画的,道:“不错。” 弘昐松了口气,说:“我也觉得这鱼眼点对地方了。” 四爷这才把目光往下移,看那鱼眼……点的确实不错。他赞赏点头,摸了摸弘昐的头,说:“行了,先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画,你们先去换衣服,等会儿叫苏培盛领你们去正院。” 弘昐和三阿哥告退后,玉瓶领他们先去换衣服。四爷叫人拿一套便服来换了就算了。他故意比孩子们再慢一步,等苏培盛陪着弘昐二人走了之后,才慢慢往正院去。 张德胜又被叫来侍候着,他心里叫苦。六点时天已经黑了,因为今天四爷过生日,府里各处都点了灯,倒也显得有几分欢喜劲。 四爷走到花园前略一停,抬脚往花园去了。张德胜赶紧示意后面的人跑快点把花园里的人闲杂人等都清一清,要是这时有什么人拿着扫帚正在扫院子,或者提着水桶拿着抹布,那不是扫兴吗? 见人跑过去,他才放心的侍候着四爷进去。 花园里点了几个大灯笼举在空中,近处就是花木间和j□j两边点灯。算是远处近处的景致都照顾到了,远近有个人也都能瞧见,省得黑漆漆的突然冒出一个来吓着人。 张德胜心道,可也知道早清过园子了,不可能会有人…… 刚这么想眼前就冒出来一位,张德胜刚想上前喝斥,却眼这位衣服有些眼熟,那大敞袖……他马上缩回去了。 他什么都没看见。 四爷绕花园也是为了耗时间,不过月夜下的花园景致也是别有不同。他正赏着,前面远处看到一个人影,他看了两眼,不确定的问张德胜:“前面是你李主子?” 张德胜呵呵,做势抬头看一眼,道:“奴才这眼神……呵呵,瞧着仿佛是有些像……”是不是不保证。 那人大概瞧见四爷了,站住后屈膝蹲福。 再往前走两步,四爷也认出不是来了。素素出门前后跟着的人多了,不会叫她逛花园就提一个灯笼。 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叫张德胜去问:“看那边是谁。” 张德胜上前客客气气的问:“这位……” 这人抬起头来,张德胜一时还真没认出来,但看穿戴再看年龄,猜着可能是后院的哪位,微微一躬道:“奴才眼拙,敢问您是……” 这位后面提灯笼那个早跪下了,闻言抬头道:“我们格格姓钮钴禄。” 张德胜点点头,转身回去了,留下钮钴禄仍旧福在原地,直起身看了张德胜的背影两眼,却也不敢多问,再看那边站在远处的四爷,到底没那胆子再做什么,低头继续等着。 张德胜回去躬身道:“回主子爷,那人是钮钴禄格格。”说完偷偷抬头想瞧瞧四爷的面色如何?这种半道截人撞上的也不是什么新鲜招数,只看主子爷吃不吃这套了。 换句话说,要是这位钮钴禄格格能叫主子爷看在眼里,也不枉她这时等在这里。可依他看,估计悬。 主子爷都没把她叫到面前再问的意思。 张德胜没等多久,就听四爷扔下一句:“叫她回去换了这身衣服再过去。”然后抬脚走了。 砸锅了嘿。 张德胜看人倒霉心里就舒坦。他乐颠颠的叫个小太监去传话,自己个提脚赶紧侍候主子爷去。 走出几步后他回头看,见那小太监传了话,福身福了大半天的钮钴禄格格终于蹲不住了,往边上一歪,她身后的丫头连忙膝行上前扶住她。 嘿嘿。张德胜在肚子里笑坏了。 后面,钮钴禄被桥香半扶半抱的回到了武格格的小院。武格格已经去正院了,只留下了两个看门的丫头,见她们这么狼狈的回来,那两个丫头还躲在门后偷笑。 钮钴禄脸色青白,回到屋里几乎是像身上的衣服会咬人似的连撕带拽的脱下来。看家的参花不明白,可惜的连忙过去捡,道:“格格这是做什么?多好的衣服……”话音未落,她想到了什么,看向桥香,可桥香正忙着赶紧再翻一套衣服出来。 两人一起翻还快些,参花悄悄问:“可是碰上了侧福晋?”这是被侧福晋喝斥了? 桥香的脸也是没有人色,她惊惶的摇了摇头,半天才抖着声音说:“……碰着了主子爷。” 参花先是一脸喜色,这不正好吗?跟着脸也白了。 桥香不敢再说,翻到一件还算可以的去侍候格格换上,两人再赶紧出去。留下参花在屋里收拾这一团乱的衣箱子。都收拾好了,她看到被格格踢到床下的那件破了的上衣,襟口被扯坏了,补一补倒是还能穿。 主子爷到底说了什么?竟把格格吓成这样? 正院里,四爷坐在上,福晋与李薇一左一右分坐两侧。三个女孩坐在西侧,弘昐兄弟两人坐在东侧,剩下的格格们在下面开了两桌。 钮钴禄悄悄进来,偷偷捡了个角落坐下。同桌的耿氏见她面色不好,叫人给她倒了碗热茶捧着。 武氏在隔壁桌瞧见了,阴冷的笑了声。 宋氏今天只顾低头看着眼前这一块,丝毫不敢回头看大格格和三格格。 上面,三格格对宋氏有些好奇,总是忍不住想往那边看。大格格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把她引回来。她拿了块蝴蝶酥给她,道:“尝尝。” 三格格接了点心,不敢再看宋氏那边了。 台下钮钴禄的丫头桥香看到上面坐着的侧福晋穿着一件说不出有多漂亮的衣服,里面细窄的箭袖包住手腕,外面的大敞袖似乎要短几分,拢在小臂处显得格外别致。 她突然明白主子爷要格格换衣服的原因了。瞧着侧福晋这身衣服,格格穿着仿佛的坐在下面,简直是像在侧福晋面上抹黑一样。 格格到现在都没敢抬头,叫她也特别替格格难过。 上面,李薇面前的小几上都是刘太监掌勺孝敬的,她吃得欢乐,叫四爷看了好几眼,终于他忍不住道:“什么好东西?拿几个给爷尝尝。” 苏培盛立刻取一个小碟,送到李主子的小几上,由李主子亲自拿银筷子一样捡了几块放在碟子上。他瞧着,李主子捡的各种口味都有,就连甜咸味的都有。 主子爷从来不吃甜咸味的点心。 苏培盛以前是挺自信这个的,现在却不敢保证了。因为但凡是李主子吃着好的,一般都合主子爷的口味。 他把小碟子送到四爷面前,果然主子爷每个都尝了,他盯着那甜咸的五仁酥看了半天,见主子爷下了两次筷子! 这绝对是吃着喜欢的意思! 苏培盛都要沮丧了!他侍候主子爷都有二十年了,到今天才现他连主子爷的口味都没拿准。还不如李主子…… 四爷吃着点心,目光又扫到素素身上。她穿这身真是好看,那大敞袖也就她才配穿,换个人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想着那个仿着素素打扮的小格格,看她年纪小就不罚了,只是这么轻浮,难道连上下之别都不知道? 底下,张德胜正跟苏培盛耳语,完了乐道:“我瞧那格格要倒霉了。” 苏培盛伸头看了眼席尾的钮钴禄格格,道:“只怕是要交给大嬷嬷去学规矩了。偷偷学主子打扮不是错,专挑在这时候穿出来,这也太没眼力劲了。” 140席上风波 庆生从六点吃到快八点,四爷也是心情好,特别允许弘昐两兄弟可以多留两刻钟,四阿哥却早早就被抱下去了,临走还伸手要额额。 李薇没办法,只好先送他回去。四阿哥又吵着要吃奶,扯着她的衣服不撒手,费了一番力气才脱身出来。 瞧着时间也七点半了,李薇站在那里,由玉瓶和玉盏把被四阿哥拽皱的衣摆重新弄平整。 “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也这么晚了,我就不回去了。”李薇道。 玉瓶忙说:“没事,咱们先应付过去。再说您不回去怎么行呢?主子爷还在那边等着您呢。” 见差不多了,李薇匆匆赶回席上,临走前交待玉瓶去后院膳房叫夜宵。 “今天席上的菜都是前面膳房准备的,他们那边只怕是忙得很。”她道。 玉瓶应下:“主子您就放心都交给我吧。”她一路送到院子门口,嘱咐提灯笼的四个太监:“留神看着主子脚下。” 那四个中出来个领头的躬腰道:“赵哥哥都交待过咱们了,姐姐您就放心吧。有咱们在,保准不会叫主子有事。” 目送他们走远了,玉瓶回来叫玉水去后院膳房,道:“叫个人陪你一起去,别忘了多要几壶热水备着主子们回来洗漱用。” 玉水叫上了玉夕,两人提着灯笼出了院子,绕过小门,穿过一条狭长的过道就是后院膳房了。这条路上没有点灯笼,因为主子们不从这边走。 两边都是高耸的墙,只有头顶上一条细长的夜空。漆黑的过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如萤虫般的灯笼。 玉夕一直只顾垂头走路,玉水提起了话头:“玉夕,平时你也该多朝主子跟前转转。玉朝的事怎么着也不能记在你头了,你别想得太多了。” 玉夕摇摇头,笑道:“不是我不想,叫主子一见着我的名就想起玉朝……我就是在主子跟前转又有什么用?” 玉水有心想叫她想法子改个名,可又觉得交浅言深不大合适。她其实也只是运气好,早在宫里就分到主子跟前。虽然主子一直不大喜欢用她,可凭着这份从宫里到府里的情义,她倒是比玉夕、玉朝几个后面来的要过得好。 后院膳房里,各处都忙着,就是侧福晋专用的那个灶间闲着。当初就是图他是李家使惯了的厨子,做的是侧福晋爱的家常味才把他要到府里来。 厨子一家原本只是李家的雇工,并没签卖身契,签的是雇工的年契。但府里要人,不会要个雇工,就把他一家子都给买下来了。 厨子姓杜,大名杜九。进了府里人都称他一声九叔,平时侧福晋使唤他的时候不多,可谁知道主子什么时候用得着他呢?等主子这边叫了膳,他再去寻管事的要鸡要鸭?这也不合适。 管事也是看人下菜碟的。每顿都把侧福晋的份例拨给他,要是侧福晋没用得上,盐糖米面一类收回,菜和鲜肉就便宜杜九了。所以进府没几年,杜九一家子都吃得膀大腰圆,远看像座肉山,近看还是座肉山。 他是外面的手艺,四爷福晋都看不上,今天给四爷庆生就没要他侍候。他正在屋里闲着,叫他的儿子女儿看着灶上的火别熄了。 他儿子杜斤道:“爹,这火就这么干烧着?多费柴啊?要不我扔几个红薯进去吧?” 女儿杜两站水缸边上不敢说话,她也想吃红薯,可要是她开口,爹肯定生气。 杜九把杜斤抓过来劈头盖脸一顿嘴巴,骂道:“少找事!想吃红薯回家找你妈去!这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胡说八道?” 杜斤叫他爹的大厚巴掌扇的眼冒金星,溜到杜两身边小声骂道:“姐,你看爹这熊样吧。” 杜两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叫杜斤敷敷被打红的脸,别的也不敢说。 玉水、玉夕一过来,杜九马上从凳子上跳起来,堆了满脸的笑道:“两位姑娘好!姑娘,可是咱们主子有什么吩咐?” 玉水笑道:“九叔,咱们主子叫你准备点夜宵,多备些,席上的东西到底不容易吃饱。” 杜九连连哈腰道:“好,好,老杜这就做,马上做。一准叫主子下了席就能用上热呼呼的饭菜!” 他从旁边的箩筐里抓了一把桂圆塞到玉水手里,道:“姑娘当个零嘴吃吧。” 他的大手一把抓的,足有玉水双手合捧那么多,她接下桂圆分给玉水,说:“别忘了多烧几壶水,主子们要洗漱用的。” 杜九马上喊杜两去担水:“忘不了,忘不了,这就烧,这就烧。” 灶间里的三人顿时就忙起来了。杜斤帮杜九烧火,杜两捅开两个小灶烧水。隔壁灶间的人听见动静,都勾着头往这边看。 “老杜那是干嘛呢?” “还用说?肯定是侧福晋有吩咐了呗。” 一人吃着花生道:“还是老杜这么着舒坦,主子叫了动一动,主子不叫,他就干领薪别的什么都不用干,一个月也不少他的银子。” 另一个也是羡慕的直嘬牙豁子,摇头说:“银子算什么啊?侧福晋一个月多少份例都进他们一家的肚子里去了,管事的也是看人下菜,咱们天天累到臭死,什么好处都没有不说,侍候的都是一群不入流的格格。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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