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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西厢房里。 钮钴禄氏无助坐小屋里。参花和桥香坐外屋榻上,两人互相看看,都偷偷盯着里屋动静。 桥香小声问参花:“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参花闷头低声说:“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么回事呗。” 那天福晋那边石榴姐姐过来传话,说花园里景致好,叫格格没事别屋里坐着,也可以出去转转。 她们和格格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格格就赶紧换上做衣服过去了。一开始也挺好,进了花园就瞧见亭子里四爷,苏培盛守亭子下面也没难为她们。参花留下头,格格就上去给四爷请安了。 后来她就看到格格给四爷倒了杯茶,气氛正好,谁知侧福晋就这么冒出来了。 参花急得直跺脚,也不好当没看到就过去磕头。 侧福晋压根没往小亭去,远远望了眼就走了。她还松了口气,想这侧福晋也不像人说那么不讲理。她想格格这下能顺顺当当了,结果就见四爷站亭子里冲侧福晋背影望了望,然后就撩下格格下了亭子。 听说直接就去了东小院。 格格当时从亭子里下来脸都白了,她也不敢多问,赶紧扶着格格回来。 从那天后也有三五天了,四爷像是把格格给忘了,天天歇东小院里,午膳都要特意过去用,晚上就别提了。 事到如今,她们才算是真切体会到侧福晋盛宠。 参花悄悄跟桥香道:“真跟牵了主子爷魂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下了咒。” 桥香叹道:“这话就不必提了,横竖都是命。” 里屋,钮钴禄氏听到外面丫头们窃窃私语,想也知道她们说什么,是难堪没法说。家里也曾想过进府后要用心侍候四贝勒,好好替家里争光。进府后虽然被冷落,可心里也有数。福晋看重也叫她起了心思,想着争一争,说不定真有那个命呢? 可她壮着胆子上了小亭,顶着主子爷打量眼神福礼问安。她能一路选到底,自认也算有几分姿色。 结果主子爷看着她时候,跟看个奴才下人一般无二。不说惊艳心动,连一丝怜惜也没有。 但侧福晋不过一个背影,主子爷眼睛就亮了,面色也柔和了,后是匆匆追了过去。把她独个扔亭子上,那一刻真是恨不能一头撞死。 钮钴禄氏红了眼圈,紧紧抓着袖子恨恨道:“狐狸精!” 外屋,参花和桥香看着时辰差不多该用午膳了,桥香起身道:“你屋里侍候着,我去提膳。” 她掀帘子出了屋,正撞上武格格丫头玉露和玉指,两人一人提一个膳盒刚回来。 桥香站到一旁客气道:“姐姐们好。” 玉露仰脸直接过去,扫都不扫她一眼。玉指倒是落后半步,故意扬高声道:“哪儿来野猫瞎j□j?也不嫌丢人!”说完一口唾沫呸她脚边。 桥香气得红了脸,却也不敢争气犟嘴,垂下头不言不语。 玉露前头对玉指道:“你跟这种破落户有什么可说?” 两人一搭一唱,把桥香臊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她还是个黄花姑娘呢,这种话扔她身上,叫她怎么还嘴?顶回去又怕惹来难听话。 等玉露和玉指进了屋,她才匆匆缩肩走了。 屋里,钮钴禄氏听到玉指和玉露故意高声话,恨得牙根痒痒,她咬唇站窗户前,既盼着桥香能说两句,又怕吵起来丢脸多。 桥香叫这两人顶得一句不敢吭,她也生气。 外屋参花看看里屋,靠门里听玉露两人进屋,桥香走了才松了口气。她屋里站了站,还是没有进屋去侍候格格。这会儿格格心情肯定不好,她才不去找骂呢。 桥香到了内院膳房,跟守门小太监客气道:“劳烦,我来拿我们格格午膳。” 小太监没精打采站着,翻了个白眼,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才来?大师傅这会儿可没空呢,等着吧。” 桥香只好站外面等。 内院膳房侍候主子多,打头就是福晋,然后是大格格与三格格,余下是宋氏、武氏等一群格格们。 李侧福晋内院膳房单有她一个灶间,里面师傅别人不管侍候,只侍候李侧福晋饭食。就这,侧福晋还不是天天叫他。 桥香早进后院第一天就被庄嬷嬷提点过了,她看着西边灶间连师傅带小工都闲着,青翠蔬菜和鲜鸡鸭鱼肉都摆案板上。灶上倒是烧着火,就这么空废柴热着水,等着侧福晋偶尔想起来叫上一、两道菜。 可她们格格午膳却不知道要等上多久。提来也不一定就是热菜热饭。 等了约有两刻钟,小太监都去换班吃饭了,桥香还没拿到膳盒。她膳房前来回转圈,却不敢进去。庄嬷嬷说过,膳房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桥香明白,万一主子们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叫外人进进出出确实不好。 可这都什么时辰了?就算是故意晾着她们格格,也不能不给吃啊。 远处,石榴带着人来还膳盒,一眼看到桥香,招手叫她过来:“你这里转什么?闲了去花园逛逛,膳房门口也是能乱转?” 桥香急得跺脚,道:“好姐姐,我们格格午膳这会儿还没拿出来呢,你说这叫我怎么办啊?” 石榴惊讶道:“还没来?”然后就明白过来了。钮钴禄氏跑花园找四爷事早传遍了,可巧是被侧福晋撞上。结果四爷被侧福晋拽走,一连东小院歇了五天。 人眼多尖啊,怕是都以为侧福晋这下就是给钮钴禄氏下马威。两人从钮钴禄没进府就开始掐,侧福晋压着不叫她进府,钮钴禄只怕心里早恨上侧福晋了。 结果钮钴禄勾引四爷,侧福晋还不跳起来啊?肯定不能轻饶了她。一边迷着四爷不叫他找别人,一边晾着钮钴禄氏。 这世上不缺就是趁火打劫了。眼见钮钴禄氏惹着了侧福晋,人人都想上去踩一脚。 膳房也是看人下菜碟。福晋刚从宫里过来时,还使唤不动他们呢。硬是拿着流水册不给福晋,搞得当时还是格格侧福晋前院叫了两个月膳,福晋硬是不知道。后来就算知道了,当时拨下去份例也找不回来了,早不知道进了哪个孙子肚子了。 石榴见桥香急得团团转,安慰道:“你也别急,我去问问。” 守门小太监不认桥香,但对石榴还是很亲热,连声喊:“石榴姐姐怎么亲自过来?是主子想用什么鲜东西了?” 石榴客客气气笑道:“主子用着你们师傅手艺好,满意着呢。”然后指着桥香道,“这也是我一个姐妹,侍候着咱们院子里钮钴禄格格,她也是侍候人苦命人,咱们不帮她谁帮她?好弟弟,辛苦你一趟进去瞧瞧钮钴禄格格膳好了没?” 桥香赶紧千拜托万拜托。 小太监这会儿就好说话了,骂道:“肯定是小乔子那兔崽子偷懒!”他又对桥香做揖,“姐姐千万别跟他计较,回头我一定告诉师傅好好教训他!” 桥香连连摆手说不用。 这回就多了,小太监进去转眼就把膳盒提出来交到桥香手里。 石榴再谢一回小太监,桥香提着沉甸甸膳盒谢了这个谢那个。石榴道:“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格格等急了。” 桥香也不再多说,再谢一回就提着膳盒步走了。 回到武格格院子,她溜着墙根蹿回屋里,生怕再引来玉露等人白生是非。 参花等都想去找她了,一见赶紧接过她手里膳盒道:“怎么这么晚?我瞧着武格格那边早就回来了。” 桥香先倒了杯茶喝,道:“别提了,收拾好给格格送进去吧。” 可打开膳盒,菜一丁点热气都没了。参花挨个端出来上手一摸,连盘子底都是凉透。四菜一汤,道道都漂着结成块白猪油花。 参花傻眼了:“这、这叫人怎么吃啊?” 桥香看了一眼,无力坐下,她是没力气再去膳房折腾换菜事了。何况这一看就知道,菜只怕是早就做好放进膳盒,就是故意拖着不给她而已。 “用茶炉热热?”她出主意道。 也只有这样了,幸好她们还有茶炉。 桥香和参花把菜倒进干净铜壶中,放炉子上热得差不多就装回盘子里,热好两道菜,桥香就道:“先把这个给格格送进去。” 菜也顾不上摆花样了,参花只好先端着两道菜一碗米进里屋,摆炕桌上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格格说。 钮钴禄是早知道她们外面做什么了,拿起筷子吃着半温菜,说:“剩下菜你们热热吃吧,我吃这两个就可以了。” 参花也实说不出安慰话,见格格神色不,赶紧躲出来,小声对还热菜桥香说:“格格说剩下菜赏咱们了。” 桥香长出一口气,直起腰道:“那可省心了,干脆菜、汤和米饭倒一块热热得了。” 两个丫头没那么多讲究,全倒一起成了一壶杂烩,边热边吃也吃得挺香。将剩下菜、汤和米饭一扫而空后。桥香收拾碗盘,参花进屋收拾格格碗盘,进去就见格格偏身坐床上,炕桌上菜就动了两口,饭也只下去浅浅一层。 她把这些端出来,对桥香发愁道:“格格就吃这么点怎么行?” 桥香看着没动多少菜,问参花:“要不明天我带着银子去?” 参花愁了:“那要送到什么时候?” 两人面面相觑。送到格格受宠时候?一天两顿饭两顿点心,就算不要点心吧,长年累月那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再说,谁知道格格什么时候能受宠? 这个两人都不敢说。 东小院里,用过午膳后,四爷与李薇并头躺一起歇午觉。 睡着睡着,四爷就感觉身上有些沉,睁眼一瞧素素都巴到他身上来了。她看着比前一段日子小了两圈,那跳绳什么还真有用。 看她睡着了也使劲往他怀里挤,就叫他忍不住有些心疼。 怀四阿哥之前,听说了娘娘要指个格格过来,她就开始不安,出了各种鲜招数要来‘争宠’,等四阿哥落地了,钮钴禄进了府,她就是频频出错。 怀前几个孩子时候,也不见她生了以后吵着要减什么肥,都是一颗心全扑孩子身上,天天折腾着给他们做小衣服,打扮孩子逗孩子,见着他嘴里也全是孩子经,不管他是写字读书还是喝茶休息,她能一个人说得热闹开心还会把自己逗笑。 他那时就奇怪她怎么就能这么活。 可现见她这样,他宁愿她还是这么简单活,而不是为了一个不算什么格格患得患失,寝食不安。 四爷翻了个身,把她整个搂到怀里抱住。 李薇睡到一半开始觉得喘不上气,被子太沉了……下回再也不盖两层厚被子了…… 她这么想着,挣扎着醒来,可怎么都推不开被子,迷糊着睁开眼,四爷也迷糊着低头看她,刚睡醒嗓音还沙哑着,问她:“怎么了?” 两人互相对视,刚睡醒都有点反应迟钝。 四爷清醒了点,放开她问:“想方便了?” 没有! 李薇内牛。就算是夫妻也该有点**才能保持神秘感和魅力啊?方便这种话题直接谈真没关系?! 她这才发现四爷睡觉时是把她整个抱住,半个人都压她身上了,那大长腿跟杠子似往她身上一横,压得喘不上气只是小儿科。 四爷起身看窗户,见外面天都暗了,这一觉睡得真香,连时辰都忘了。他伸了个懒腰,好久都没睡这么沉了。 外面玉瓶听到他们醒了,隔着帘子小声问:“主子?主子爷醒了?” 四爷清清喉咙,“进来吧。” 等玉瓶进来,他推推李薇道:“去吧。” 李薇只好从善如流去‘方便’了。虽然人家刚才真不是想方便…… 睡了个好觉,四爷起来神清气爽,见已经五点了,索性用过晚膳再回前面去。太子和十三都回来后,直郡王等人奉旨前往塞外伴驾。 皇上大概是想叫直郡王亲眼见一见女婿,再考校一二,好放心嫁女。 太子回宫后就没什么动静,倒是十三回府后就闭门不出,前两天是传出告病话。这本来也没什么,但十三却往四贝勒府送了几样礼物。 虽然说是南巡时带当地东西,不值钱。可听说各府都没送,单送了四爷。 四爷接了礼物心里免不了嘀咕一二。送礼人他亲自见了,问清其他府上都没送,那人话是这么说:“直郡王与诸位贝勒都不京里,所以我们爷就先送了贵府。” 这也说不通。各府主子不,可福晋都。 四爷明白了十三意思,也就端起架子吩咐那送礼人,道:“自家兄弟何况意那些小节?回去跟你们十三爷说,赶紧把礼物都给各府送去。都是自己人不会挑理,可他是小辈,该做要先做到才是。” 那人喜不自禁,当即磕头道:“我们十三爷常说四爷打小就照顾他,您这话奴才记下了,回去一定禀给我们十三爷知道。” 收了十三礼,又点出收下他投诚。四爷也算明白两次伴驾已经把十三胆子唬破了。像老八那样能连命都不要,闷头只顾顺着皇上还是少数。 十三惜命,这是打算往后缩了。 晚膳时,玉瓶特意端过来一个小炖盅摆李薇面前,掀盖一看,炖是燕窝。 她可没叫这个啊,难不成是膳房孝敬? 不等她问玉瓶,四爷道:“以后每天给你炖一碗,用吧。” 李薇虽然早就**了,可燕窝真不常吃。主要是她小时候家里屋檐下有两只燕子做窝,每年都飞回来,直到他们家搬到楼房为止。因为这个,李薇一直对燕窝感觉不太对,吃燕窝有种坏良心感觉。 但这是四爷给,她只好配着良心一起吃下去了。 四爷,为了你,我连燕窝都吃了…… 李薇感动中,一小盅燕窝没什么感觉就喝完了。 等四爷走后,玉瓶兴奋跟她说:“主子不知道,这盅珍珠炖燕窝是主子爷亲自吩咐,特意从前院库房里取珍珠和整个燕盏。赵全保说苏培盛脸都青了!” 玉瓶得意死了,就该让这混蛋心疼死!又不是他东西,管着钥匙就全当成自己家了?抠门鬼! 李薇不懂玉瓶干嘛要提苏培盛,她想到一个问题:“难道要天天喝?” 玉瓶道:“主子爷是吩咐了天天给您炖一盅。” “那喝到什么时候啊?”这东西能天天喝吗?难不成还要喝个十年八年? 这个玉瓶答不出来了,仔细想想赵全保也没提四爷叫主子喝多久,她迟疑道:“大概是……喝到您不想喝为止?” 李薇听得傻了,时隔多年,她终于又感受到四爷盛宠了,就跟当年阿哥所时,他一口气赏了她十几匹纱来堆纱花。 当年是忐忑,如今是甜蜜。 玉瓶见主子坐了一会儿,慢慢露出一个格外动人微笑,像整个人都发光。 前院,书房里。 苏培盛进来道:“主子爷,福晋说今天后院膳房炖了一锅上好春笋八宝鸡,特意送到前面来给主子爷和各位小主子当宵夜。” 四爷看了眼钟表,见八点了,道:“去问问弘昐他们吃不吃。” 苏培盛去了又回,禀道:“回主子爷,二阿哥和三阿哥都说不饿。” 四爷放下手里书,道:“春笋八宝鸡是弘晖爱用……叫他们送上来吧。”大概是福晋想儿子了,叫膳房做了却没人吃,只好送到前头来。 八宝鸡就是取一肥鸡,去骨后把春笋等山珍塞入鸡腹中,隔水清炖。出锅后喝汤吃肉,口味清淡鲜美。 素素也爱吃,她爱喝这个汤。 四爷想着就顺口吩咐苏培盛:“叫刘宝泉明日给东小院做一道八宝鸡,多放春笋和香菇。” 苏培盛应了声是。四爷叫他盛了碗汤,用了后就叫撤下去了。 一个时辰前刚东小院用过晚膳,这会儿是一点都不饿。为了不扫福晋面子才用了碗汤。 八宝鸡撤下去自然就便宜底下小太监了。 四爷起身去院子里消食,天上一轮明月高悬。院子里还有未散去八宝鸡浓香。这叫他想起福晋,再由福晋想到钮钴禄氏。 福晋叫人做八宝鸡有五分是想起弘晖,可送到前院来就有八分是项庄舞剑了。 福晋……她权欲是越来越大了。 府里阿哥们都越来越大,她心也越来越大。以前安然不过是没到时候,如今她也不肯再安享富贵尊荣,打算插手他安排了。 她所作所为再不起眼,终靶子依旧是素素。 至于钮钴禄氏,如果产女倒无妨,不过是多一个格格。可要是有了阿哥,那这个阿哥就是替福晋生。 以前他还认为只要把孩子挪到前院,就能削弱福晋影响,现看来是他想得简单了。 他绝不能接受叫自己阿哥被福晋当成棋子摆布! 就算她是为了巩固弘晖地位也不行。 他是看重弘晖,可其他孩子也是他骨血。 四爷心道,这下可是要辜负娘娘心意了。钮钴禄氏也是命不好,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晾着她。再高明太医也不能隔腹断子,横竖他现也不缺孩子。少一个人生也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素素给他生四个孩子,个个都是好孩子,四阿哥虽然连话都还不会说,可那双黑亮眼睛一看就是随了素素,现正是好奇时候,拿金铃逗他,他能一点不烦看上半个时辰,后逗人都累了,他还不依。 四爷不由失笑。三步远外侍候着苏培盛见爷自己个笑了,心道:主子心实难猜……看着月亮就能笑起来,这还真不是他这等人能明白。 126痛心 五月天气是渐渐热起来了。 李薇坐骡车里,身上只单穿了一件粉红色绣大朵荷花旗袍,就这都热得她身上起了层薄汗。 玉瓶拿着把小团扇轻轻给她扇风,道:“主子,咱们很就到了。” 李薇掀起车窗帘往外望,宽敞街道上空无一人,连个小摊贩都看不到。就跟四贝勒府前面那条街一样,不管是汉人还是一般旗人,都会绕开这些王公府邸不从这边经过。小摊贩是只要来就会被府卫驱赶。 放到现,大概就是天·安·门前不许停车摆小摊吧? 现代社会比较民主地方大概就是允许大家找卫兵合照留影?李薇大学时跟同学去北京玩,拍照时故意把卫兵给照进去,卫兵往她们这边看了好几眼,怕被盘问迅闪人了。 李薇现再想起现代事,现让她有不可思议之感变成了现代。好像此时此刻古代大街,骡车,侍候她丫头才是真实可信。 而那个有电脑电话电视现代却遥远像月亮上广寒宫,变成了美好动人传说。 你知道它就那里,却像是想像出来梦话传说。 李薇正深入思考诸如‘我存’这种深奥哲学问题时,骡车缓缓停下。后面跟车玉盏、玉水等人跳下车,跑过来侍候李薇下车。 两天前,四爷对她道:“过两日,你去瞧瞧十三。他回京后就病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养得如何了。你带点药过去,看他府上有没有什么烦难事,回来告诉我。” 他一句话,李薇就领命出征了。这算是第二次替四爷出面。隔了两天,给福晋报备过,带上四爷和福晋准备礼物,她就坐上骡车往十三爷府来。 说起来她只永和宫见过十三福晋——还没说过话。这会儿去要亲亲热热扮自家人,上门探望。 除了四爷准备药材、药丸和书,福晋就是给十三福晋和十三爷长女礼物,送女人东西就那么些,衣料饰一类。 李薇自己是空手来,不过考虑到要是十三福晋把小格格抱出来,她也准备了见面礼。 十三爷府洞门大开,李薇自己府上也习惯了,没被两排跪下磕头吓着。进了正门上轿,抬着走了大概小一刻钟才停下。玉瓶掀开轿帘,站轿旁迎接是个嬷嬷,离嬷嬷约五步远地方站着一位年约十六、七小妇人。 她穿着一身柳叶青旗袍,小脸、柳眉,杏眼。 这不是十三福晋。 李薇搭着嬷嬷手出来,小妇人向前迎了两步后,盈盈跪下道:“奴才瓜尔佳氏叩见侧福晋。” 李薇给玉瓶使了个眼色,她伸手虚扶,玉瓶上前扶起小妇人。 李薇道:“不必这么客套,是我来得莽撞了。”说罢将手递给瓜尔佳氏,如果十三爷府上没有第二个瓜尔佳氏,那她就是十三爷大格格生母。 十三福晋不会这么打脸,叫个格格来招待她吧? 李薇有些惊讶。从四爷话里意思看,十三爷应该是已经算四爷人了,所以四爷才会叫她来。 瓜尔佳氏扶着李薇,羞涩道:“我一见侧福晋就心里喜欢,侧福晋要是不嫌弃我粗笨,就认我当个妹子吧。” 姑娘你好自来熟! 李薇呵呵道:“早说了都是一家人,你啊还跟我客气。”第一次被如此直白抱大腿好惊啊! 含糊过去后,瓜尔佳氏大概看出她不太乐意搭理她就闭嘴了,安安静静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十三福晋正院。 进屋后,十三福晋特意起身到门口迎接,李薇松了口气。要是十三福晋真给她下马威,她说不得还真要咽下去。不能误了四爷大事。 幸好,十三福晋没有自持身份。 于是李薇也很给脸一进门就是一个深深福礼。 十三福晋还了一礼,李薇侧身避过。两边都坐下后,李薇起身叫玉瓶把礼物捧出来,从四爷给药和书,到福晋给衣料等,她一样样亲手捧给十三福晋看。 就跟以前电视上领导去看望孤寡老人时,就一桶油一袋米一袋面也要给好几个特写镜头一样,她也要让十三福晋感受到四贝勒全府上下深深心意。 十三福晋也很捧场,她居然眼圈都红了。瓜尔佳氏体贴掏出手帕给十三福晋擦眼泪,哽咽道:“我们爷常说四爷待他好。” 李薇只好跟着感叹:“我们爷府里也常说,几个弟弟心疼十三爷了。” 十三福晋和瓜尔佳氏是感动不已。 有了感情铺垫,哪怕李薇头一次跟十三福晋说话,第一次见瓜尔佳氏,两边也迅刷够了好感度。抹了泪就能立刻喜笑颜开,拿十三爷府上大格格打开话题后,十三福晋推了把瓜尔佳氏,“嫂子这里又不是外人,你也坐下吧。” 然后对李薇告罪:“这丫头前两天刚诊出有了好消息,若不是嫂子来,我非要叫她好好屋里躺着不可。小东西太折磨人。”说完疼爱有加看了眼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羞红了脸,扭捏道:“这孩子乖着呢,都是我不中用。” 李薇呵呵捧茶:“恭喜,恭喜,日后孩子满月我来吃酒。”这算什么?妻贤妾美?如果倒回十年前福晋刚嫁四爷时,她也能跟她外人面前这么亲热。可惜过了十年她算是明白了,再亲热也是假。 只有一个男人时,一个人幸福了,另一个就是苦涩。 十三福晋虽然年轻,可李薇已经看不出她神色间是否有勉强。 李薇不想多看这副假得叫人心酸妻妾合乐图,放下茶就说起正事,因为是女眷,李薇不能亲自去探望十三爷,‘据说’他还卧床。 问了十三爷脉案药方,现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太医怎么说后,再次传达了四爷关怀之意就告辞了。 十三福晋还要再留,李薇道:“若是府上无事,那是一定要叨扰,如今我们爷也着急知道十三爷病情如何,我还要赶着回府呢。您留步,留步。” 辞了出来后,坐上骡车她就长出一口气。玉瓶关心道:“主子累了?叫他们些回府吧。” 李薇摆摆手,突然不想这么早回去了。 从旁观者角度看一对妻妾,事实加血淋淋呈现她眼前。这是她无论怎样自欺欺人也不能逃避现实。 府里有叫她心酸甜蜜四爷,有骨肉血脉孩子们,有感觉复杂越来越恐惧厌恶福晋,还有一群说不清道不明格格…… 玉瓶见主子半天不说话,无神眼睛看着车外,让她也不敢多嘴了。 “去前门大街逛逛。”李薇淡淡道。 玉瓶擦头出去吩咐车夫,侍卫护着骡车向前门大街而去。 渐渐听到骡车外鼎沸人声,行车轿马,路两边店铺摊贩。 仿佛重回人间,这股烟火气叫李薇心情好转起来。她对玉瓶道:“上回我舅舅给我带糖画是哪一家?今天既然出来了就带些回去。” 玉瓶见她开口也松了口气,刚才主子不知怎么心情不好,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了,马上凑趣道:“我知道哪儿。主子,咱们要不要多买点东西回去?难得出来一趟。” 前门大街,李薇以前没选秀前也常逛,自然知道哪里有好东西。她听了玉瓶话也有了兴趣,问她:“咱们带了多少银子?” 玉瓶从骡车一个小抽屉中取出一个匣子,打开铜锁道:“主子,肯定够。这匣子里就有二十两金子。” 够土豪! 李薇本来只是想买点以前常吃小吃,像松子糖、花生糖、芝麻糖一类小吃,二十两金子够她把这条街逛过来了。 心情不好时候花钱是爽了。她每月都有不少月银,可多数都用来打赏了,衣服饰都是由府里绣娘工匠送来,一个大子都不用她花——除了打赏。 所以穿来好久了,还是李家时有攒银子花钱|感,真正嫁给权二代后,居然没有机会出来狂刷卡**,人生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李薇敞开来买,熟悉店就叫护卫或玉瓶去买,高端点店就请店主封店进去挑选。从十三爷府出来逛到日已偏西还意犹未。 从一家店出来,李薇见骡车旁护卫多了一排。赵全保守店门前,上前扶着她小声道:“主子爷见您这个时候还不回来,特意叫奴才跟府卫一起过来接您。” 冲动消费完了李薇开始后悔了。 骡车两列侍卫护卫下一路赶回府,她悄悄溜回东小院,想起忘了去给福晋说声她回来了,刚想起身过去,玉朝拦住她道:“主子爷说了等您回来就这里等着,他过来瞧您。” 李薇心里都颤,正色道:“我还没给福晋请安……”话音未落,四爷进来了。 她院子当中福下去,怯道:“给爷请安。” 人真不能冲动!这后果实不好收拾!伤春悲秋这种事二八年华小姑娘可以偶尔散下,她孩子都生了四个了,早该踏踏实实过日子!天天想那些哲学问题有解吗?无解东西不成纯粹自找麻烦了? 李薇悔得肠子都青了。出了十三爷府逛街没事,买东西也没事,就是不该逛到天黑还不敢回府。 四爷进门就只能看到她头顶,虽然逛得有点晚,但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还没火呢,她就吓成这样? 他牵着她柔声道:“这是急什么?我还想看看你买东西。” 李薇挣了下,道:“我回来忘了给福晋说一声了。”这会儿都想起来了,不去一趟实不合适。 四爷看看天,对苏培盛道:“去替你李主子给福晋说一声。” 苏培盛领命而去,他拉着她回屋。玉瓶和玉朝等人正整理她买回来东西,吃食一类放到一旁,余下倒都是玩器玩物。 李薇也不知道自己买了多少,摆出来一看笔墨纸砚多,特别是砚台。 两人对坐一样样由玉瓶等人打开看,其中一个败家是以十二生肖为主题十二个砚台。李薇现看到都想晕倒了,当时她真是抽风才会买这么一套。 这么多砚台谁使得完? 四爷看她那后悔样子,好笑拿起一个奔马砚台端详,半天点头道:“是好东西,不算亏了。”说着把那个放下,又捡出猪、鼠、牛、龙、鸡、狗,然后把狗那个推给她,笑道:“你以后就用它吧。” 李薇拿着那个很像百福小狮子狗滚绣球砚台,看看他手边,问:“你想把这些给孩子们?可是差两个吧?弘昐和三格格都属龙,三阿哥跟你一样属马。” 四爷道:“龙给弘昐,我另选一个砚台给三格格。马这个给三阿哥,难不成爷还要跟儿子抢东西?” 他拿了雄鸡报晓砚台进了东侧间,放四阿哥枕旁。 收拾了礼物,李薇才给他讲起十三爷府事。四爷无可无不可听着,叫素素去一趟叫十三那边知道他意思就行了。福晋亲去就不是他当哥哥态度了,素素身份正好,亲近味道也有了。 十三病也差不多该好了。 果然李薇去过十三爷府后不到五日,十三爷就痊愈了。当天就来四贝勒府谢谢哥哥关心。 四爷特意叫膳房准备了家常小菜,还叫弘昐和三阿哥来做陪,通家之好模样十足。十三也待子侄十分亲热,用了午膳也不忙告辞,下午还陪着弘昐和三阿哥一起练布库、骑马、射箭。 之后兄弟两人又是一番深谈,十三几次做出有心事不敢说样子,四爷就是抻着他不问,等他自己吐实。 他也好奇,两次南巡十三到底现了什么?怎么就把他吓成这样? 没有留下用晚膳,十三就告辞了。四爷亲自送到大门外,目送他远去。心道,下回十三差不多就该告诉他了。 不等十三下次再来,皇上旨意,急叫太子和十三去塞外。两人匆匆而去,留给京中不知多少猜测。 九月初,皇驾回京。 过了两天,十三脸色苍白再到四贝勒府,进了书房等苏培盛退出去,他就捂住脸哽咽起来。 四爷见他满面仓惶,人看着瘦得都脱了形,扶住他道:“十三,十三!不许哭!” 他一声断喝,喝住了泪如雨下十三爷。 四爷塞了一条手帕给他,喝斥道:“瞧瞧你样子!哪还有一点像大清巴图鲁!” 十三爷胡乱擦了鼻涕泪,哆嗦着嘴唇道:“四哥……皇上给我妹妹指婚了……十三妹和十五妹都指了……” 四爷还没有听说这个消息,闻言也无话可说了。 十三公主年十八,是该指婚了。可十五公主才年十四,这时指实是有些早了。看十三样子,只怕是两个都指到蒙古了。 十三眼泪根本止不住,一会儿手帕就湿透了,他整个人都像散架般:“皇上叫我去……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跟我说妹妹要嫁人了……我猜到十三妹和十五妹有一个必要抚蒙古,但想着至少能留下一个……十五妹才十四啊!!她才十四啊!” 他恨得跺脚,四爷用力按住他肩,喝道:“十三!噤声!” 十三早就失去理智了,他自己,他妹妹们,他全都保不住。他抓住四爷手,语无论次道:“四哥……四哥,我怕!我真怕!弟弟真怕!额娘没了,我出了宫,妹妹叫别人养着,我护不住她们!我连进宫都难,没母妃,我进去连个请安人都没有……” 他猛然冲口而出:“皇上……皇上把太子关行宫……叫我看着他……”他目眦欲裂,四爷却叫他这句话惊得心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他捂住十三嘴,严厉道:“闭嘴!十三!你疯魔了!” 说完这句话,十三像被抽了骨头般瘫椅子上。四爷放开他,两兄弟站寂静书房里,竟然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十三惊醒过来。他刚才一时冲动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他本来只是想暗示一二,或者说得隐晦些,不该如此直白。四哥从刚才就一直背对他,可见也是被他话吓着了。 十三双手使劲搓了搓脸,起身道:“弟弟打扰得久了,这就告辞,日后再来找哥哥喝酒。” 四爷仿佛半天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嗯了声。 十三往外走,打开门,苏培盛早就叫人都闪远了,见门打开才小跑着赶过来侍候。 四爷此时回身,一脸平静说:“十三,有空多来哥哥这里坐坐。小时候我还教过你算术,如今……也就跟自家兄弟能好好喝两杯了。” 十三死寂双眼陡然冒出亮光了!他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 苏培盛送着十三出去,四爷一脸木然望着他们渐渐背影。 他僵硬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迈步往外走。张德胜悄悄跟着侍候,见四爷一路往东小院去。 到了东小院,里面人正热闹着。到用午膳时候了,因为十三爷刚才过来,四爷就叫弘昐和三阿哥回来用膳。 李薇正跟三阿哥商量:“你今天吃肉,明天就不能吃,只能隔一天吃一次。”这孩子别不像她,偏偏爱吃烤羊肉串这点特别像,就连体质也完全继承了她,只要吃油炸烧烤东西必定要上火。上次她要李家厨子做油炸臭豆腐,洒了厚厚孜然和辣椒面,还有香菜碎,叫他看见跟着吃了一碗,结果第二天嘴里就起泡了。 三阿哥不依道:“额娘你上回明明说吃肉没事,只要多吃菜。”他讨价还价,举起两根手指:“我吃两份青菜还不行吗?” 李薇:“你本来就爱吃青菜,别想糊弄你额娘。”这孩子就没不爱吃,一点都不挑嘴。 三阿哥抱着她胳膊扭来扭去,别提多可爱了! 她享受了好一会儿儿子撒娇乐趣,还是很残酷拒绝了他。 “额娘你不疼我了。”三阿哥使出杀手锏。 李薇一听这个就没辙了,“胡说,额娘疼你了。”抱住这小子大脑袋脑门上响亮亲一口,服软道:“这样吧,每顿只许吃半份,许你每天都吃。” 到底是一天吃一整份烤肉,隔天不吃好,还是每天吃五串好? 三阿哥陷入了艰难选择中。 周围一圈人都看着他笑,二格格和弘昐这对兄姐坏,一个说一口气吃十串才过瘾,一个说五串是少点,可每天都能吃到啊。 李薇还旁边催他做决定,三阿哥被他们三个都绕糊涂了,一眼看到门口四爷,欢呼着扑过去喊:“阿玛!阿玛来帮我!” 四爷拍拍他小脑袋,牵着他进来轻轻埋怨她道:“怎么就是喜欢逗儿子?” 李薇被三阿哥认真小模样逗乐了,见此终于起了一点点愧疚,道:“那就还按我说,隔一天吃一次。” “不行!”三阿哥抱着四爷胳膊说:“我要每天都吃……五串就好。”他委屈不甘样子叫屋里人都笑了。 四爷也露出一丝微笑来,弯腰道:“今天阿玛来,不算,阿玛许你吃十串。” 三阿哥欢呼得蹦起来:“太棒了!!!” 127人皆有私 正院东侧间,福晋正在读书。 朝中每年都会刊新书,四爷都会拿回来放到书房里。弘晖在上书房的先生也最爱讲解里面的文章。 福晋现在抄经抄得少了,漫长的白日无法消磨,李氏爱听戏,格格们爱互相斗嘴,她也只好拿弘晖带回来的书看看了。 除此外,一府的衣食住行这等小事都由嬷嬷们代劳,她只需要偶尔过问。 孩子们虽多,但弘晖进了宫,十天才回来一次。大格格与三格格从不多事,二格格与弘昐兄弟更有李氏操心,她略伸伸手就叫人侧目。 而且大格格经过当年奶娘与嬷嬷的事后,宋氏也挪到远处的院子去,与两个女孩也难得一见,大格格就把三格格身边的事都接了过去。 福晋有时也难免唏嘘感叹。当年因为她的疏忽,宋氏的大胆,倒成就了大格格如今的刚强性格。虽然四爷一直不打算把大格格指出去,为此更是一直要她装病。可大格格却在私底下与嬷嬷商量,她愿意远嫁蒙古,只求能将三格格留在京里。 有时候在困境面前,人是不得不立起来的。 大格格如此,福晋自己也是如此。 一本书字斟句酌的慢慢品读,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用过午膳,石榴叫人收了膳桌,过来悄悄道:“膳房那边最近日日跟钮钴禄氏过不去,不但饭菜都是冷的,最近更是份例都少了。” 在阿哥所时,福晋还年轻面嫩,对宋氏与李氏管束都不严。何况阿哥所各处院子都不设小厨房,叫膳统一到大厨房去。她进门晚,宋氏、李氏两人都习惯了自己叫膳,她来了之后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后来一是看在四爷面上,二是想到她们两人都是侍候四爷的老人,比她进门还早,多少留几分面子是应该的。 进府后,李氏不消去说,四爷捧着护着。宋氏乖顺,武氏虽有反骨,无奈宠爱有限。等耿氏和汪氏进府,府里的规矩已经有了。后院膳房也早定了规矩,除主子们外,格格们的饭食定好份例,鸡鸭鱼肉,米面蔬菜,一样样都分好,没有点膳挑食一说。 若是哪个格格手里宽裕,想吃点别的,自己掏银子求膳房的人做。 钮钴禄这等身份,半大不大算个主子,可上无宠爱,下无依靠,膳房的卡她的份例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福晋想起她刚进府时,后院几乎叫四爷安排的四位嬷嬷把持。后院膳房管着后院所有主子、下人的吃食用度,每日流水数目惊人。她不知道李氏在前院叫膳,稀里糊涂的就叫他们蒙混过去,等她收拢过来,才现之前的账也不好查问了。 当时李氏虽然只是个格格,却是后院三位主子中最有宠的一个,跟现在的钮钴禄等人不可等同。 想起当时膳房主管的嘴脸,福晋仍然心中憋闷。 如今虽然算是有规矩了,可对着格格们,她能用铁血手腕,对着上上下下一府的下人,她却只能怀柔,有时不得不睁一眼闭一眼,免得叫人传出坏名声来。 不管家,不知道管家的苦。 福晋后来也是不得不想通的。这是四爷的府,他定的人,他不叫她多管,亏也是亏了他的银子。反正又不少她与弘晖的,她何苦替他操心还落不着好? 谁不乐意当个菩萨叫人说好话? 何况人皆有私心,皇上还禁不住贪官污吏呢。 说服自己后,福晋也放开了些,此时听到石榴的话也只是微微点头。见这丫头一脸失望的出去,她心中冷笑。个个都拿她当傻子哄不成?她要是真顺了这丫头的意去责问膳房总管,受人埋怨的是她,钮钴禄感激的却是石榴。 就算她真是个傻子,过了这些年也该受够教训了。 石榴出去后不久,庄嬷嬷进来。这老货小心翼翼的跪在脚榻上,拿起美人捶给她捶腿。她闭目小睡一觉,起来后见庄嬷嬷还是跪得笔直,手上不轻不重一下下捶得好极了。 这份本事实在叫她惊讶。 如今想想,这群下人不说是过江龙,至少也是镇山的猴子。她托福在投了个好胎,论起心计本事,未必就能稳压他们一头。 见她醒来,庄嬷嬷赶紧起身扶她靠坐在迎枕上,再捧来一碗热茶给她漱口。 福晋吐掉漱口水,接过第二碗茶,对她道:“你去开我的箱子,上次我做衣服剩下的那半匹藕紫的松江缎拿去给钮钴禄氏吧。还有上年的钗,我记得有两个颜色旧了,说要送去炸一炸,也别折腾了,一起给她拿过去。” 庄嬷嬷接过她的茶碗,陪笑道:“主子这是……” 福晋懒得看她装傻,直接道:“主子爷如今忙着正事,冷落了这孩子,我看她人小小的,在家也是阿玛额娘手心里的宝,不能叫她进府了还委屈。你却了多替我宽慰她两句,就说等我闲了,叫她过来玩。” 庄嬷嬷领命而去,下午耿氏就来请安了,手里捧着她新绣的一叠帕子。 福晋与她一上一下对坐着,细细翻看帕子,笑道:“你的手实在是巧。上回你给我绣的那扇屏风,咱们主子爷瞧见了也说好呢。” 耿氏微微红了脸,既期待又胆怯的问:“若是主子爷瞧着好,奴才正绣着一幅奔马图,想着今年主子爷生辰时能做贺礼。” 福晋都感叹,这耿氏实在是聪明,话都给她说到明处,也不像宋氏似的在她面前从来不敢表现出想要亲近四爷。若不是身份上略差钮钴禄一筹,她还真打算捧她一把。 话虽如此,命数这东西也是不好说。谁又知道耿氏日后如何呢? 福晋就道:“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需要什么颜色的绣线就去针线房拿。到咱们主子爷今年的生辰也就一个多月了,你赶一赶,到时漂漂亮亮的捧出来,主子爷高兴,我也高兴。” 送走耿氏,福晋就放松了些,继续看书。直到庄嬷嬷回来,她放下手里的书听她说钮钴禄氏。 “钮钴禄格格感念您的大恩,当时就哭着跪下。”庄嬷嬷叹息道,“膳房那群人也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说这么好听,还不是掂记着膳房那边的差事? 福晋淡淡道:“今天你去这一趟,膳房怎么着也会收敛几天。好了,这等小事就不必一再的说了,去瞧瞧今晚膳房炖了什么好汤?大格格和三格格都有些体弱,晚上用碗汤,一夜手脚都暖暖的多好。” 庄嬷嬷只好讪讪的下去,福晋明摆着不打算管钮钴禄格格的事,她再多说福晋就该烦了。 武格格的院子西厢房里,桥香在外屋守着,里屋钮钴禄氏和参花正拿着福晋新送的半匹衣料参详,钮钴禄把藕紫的料子比在身上,参花替她掂着料子头,道:“这天说话就凉了,格格真打算用这块料子做个旗袍?叫我说不如做个坎肩,边上像侧福晋那样镶几层边。” 钮钴禄氏也想起那天去东小院磕头时,见着侧福晋端坐在上,宽大的袖子垂在身侧,层层镶边别提多别致了。 参花用手掌量着布料,再在钮钴禄身上比一比,道:“做成旗袍是不是行,就是欠点,做成坎肩倒是能余下点料子,可剩下的也做不成别的了,这么好的料子有些可惜了。” 钮钴禄氏赶紧说:“要是就做个上衣呢?袖子做得大些。”她把参花拉起来,给她说侧福晋当时穿的那件衣服。 参花进府后还没有那个荣幸近身见过侧福晋,湖心小亭那次她只顾着急了,没仔细打量侧福晋身上的穿着。再说,就是真有机会细看,她也没那个胆子啊。 听钮钴禄说过后,倒是有点印象,却摇头道:“好是好,可是奴婢没那个手艺……听格格说的,侧福晋这衣服大约也是自己想的,不是外面的样式,这前后怎么裁……奴婢拿不准,回头再糟蹋了块料子可怎么好?”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 参花有心再想个别的主意,却见钮钴禄坚决道:“你拿银子去求求针线房的人,看能不能请给侧福晋做衣服的人帮咱们一把?不要她动手,只要给咱们说怎么裁就行。” 参花愣了:“格格?” 钮钴禄看着手里在烛光下隐隐流光的衣料,这么美丽的衣料她只有半匹,还是福晋赏的。而侧福晋那里吃穿摆设,一草一花,哪有一样不精致?自从听说侧福晋连用膳的盘子碗都是四爷特意给她烧的后,钮钴禄就想要是我也有那一天就好了! 她不死心!不拼一把,她怎么都不甘心! 大家都是娘娘给的,大选进来的,凭什么只有侧福晋能得宠,能高高在上?除了福晋是圣旨册封,其他人都一样。 她比侧福晋年轻,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她早晚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到那时谁又能说她不能得宠? 参花没办法,格格催得急,她只好这就揣着银子去针线房打通门路。她前脚出去,后面武格格屋里的玉指早隔着窗户瞧见了,转头对武格格道:“格格,那面屋的丫头又出去了,瞧那鬼鬼崇崇的样子,肯定不干好事。” 玉露正在给武氏捶腿,闻言暗暗瞪了玉指一眼,怎么这么不省事?格格如今脾气坏了,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 武氏冷笑:“别看钮钴禄年轻,花花肠子多着呢。咱们只管看,看她能闹出什么妖来。” 玉露想劝两句,悄悄道:“格格何苦跟她置气?怎么说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总该留两分香火情。” 武氏利眼一瞪,一脚轻轻踢开玉露的手,坐起道:“少拿话哄我,什么香火情?也不瞧瞧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蹦得人烦!” 玉露侍候她久了,并不害怕,上前还要再劝,武氏背过身恨道:“都滚出去!就会在这里气我!” 玉指上前轻轻拉着玉露,两人蹑手蹑脚回到角屋,她才骂玉露:“你多那个嘴干什么?格格不喜欢那钮钴禄,在咱们自己屋里说两句又怎么了?” 玉露坐下倒了杯茶,捧着说:“你不懂。格格这样做……她心里是不好受的……”说着她眼圈就红了。 当年格格刚进阿哥所,先受宠又稀里糊涂的失宠,一直到现在四爷都没再理格格。 格格跟她说过心里话,她知道格格心里的苦。 格格看汪氏和钮钴禄氏不顺眼,并不是她想这样,她只是顺着四爷的意思。她盼着四爷能回头看看她。 不管是捧着侧福晋也好,跟福晋做对也好,找汪氏的麻烦,盯钮钴禄氏的梢,格格都是在猜四爷的意思。她捧着一颗心对四爷,四爷要踩谁,她就跟着踩,要捧谁,她就跟着捧。 她做这么多,就是希望能叫四爷满意。 玉指不算武氏的心腹,闻言只是跟着叹道:“那能怎么办呢?格格心里不痛快,拿别人撒撒气而已,咱们顺着也算忠心。谁叫主子爷的心思全叫侧福晋占去了……”话音未落就被玉露死死捂住嘴。 玉指也知失言,忙做出求饶的样子来。 玉露放开手,严肃叮嘱她道:“这话可不能再说!侧福晋是你我能说的人吗?” 玉指也知道武氏最不能听有人说侧福晋一点不好,只当是武氏从阿哥所就侍候四爷,知道的比后来进府的小格格们多,所以才对侧福晋如此恭敬,甚至越过福晋。 她道:“也是这群小格格不懂事,一个汪氏一个钮钴禄,个个都心比天大。”也不怕跌死自己。 圣驾回京后,头一件大事就是十月十三日的颁金节。各府开始恢复走动,十三爷府跟四爷府的亲近混在一群人当中就没那么显眼了。 这天,八福晋和十三福晋刚好撞到一起,福晋同时接待两位弟妹,难免会冷落一个。十三福晋年纪小,插不上话只好干坐着,她自己虽不在意,福晋却有些着急。 毕竟十三爷最近跟府里的关系越来越好,冷落十三福晋是小事,叫十三爷误会就成大事了。 于是福晋想了想,悄悄给庄嬷嬷说,要她去东小院请李氏过来招待十三福晋。 李薇听到这个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可福晋有请,又是府里的正事,轮不到她推脱,只好先叫庄嬷嬷回去,她一边收拾一边问柳嬷嬷:“您说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有些草木皆兵,但也比傻大胆的直接往里冲强。太祖他老人家都教导过我们,要从战术上重视敌人。当面不能输阵要把对方骂成可以一指头捏死的小蚂蚁,以显示咱自家是多么的强大。但心里不能真这么想,蚂蚁中还有食人蚁呢。 柳嬷嬷不好去猜测福晋,只能具体道:“听人说八贝勒的福晋是个爆脾气,她要是说点什么不中听的,您别往心里去就是。” 李薇叹道:“这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她还不至于二到这个地步。 换了身普普通通的孔雀绿的旗袍,为了表示隆重,特意戴了四爷送来的绿松石的顶心,不起眼也够贵重。 左右瞧瞧没问题了,才以冲锋陷阵的勇气来到正院。先在侧间等一等,叫人禀报福晋她来了。 福晋听了庄嬷嬷的耳语,道:“请侧福晋过来吧。”一面对两个妯娌道,“她知道你们来了,说怎么着也该过来请个安,我想着也是这个道理就叫她过来了。” 八福晋放下茶碗,笑意淡了两分。 福晋一开始就不是冲她,扭头对十三福晋道:“弟妹一个人闲坐也无趣,李氏是个风趣的人,一会儿叫她陪你坐着,也免得我和你八嫂说起话来冷落了你。” 八福晋听到这个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十三福晋就感动多了,道:“叫四嫂费心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听四嫂和八嫂说话,倒是学不了少呢。” 八福晋笑道:“你瞧这小嘴甜的。” 李薇此时刚好进来,她低眉顺目的刚迈过门槛,就感觉这屋里陡然一静。 八福晋是头一回见这位四贝勒府上的侧福晋,目光跟刀子似的上下一扫,盯着李薇还带着圆润的脸颊对福晋道:“我听说你家这侧福晋刚生了孩子,瞧这脸上的肉还没下去呢。” 福晋笑笑不说话,十三福晋早把头垂下去了。 李薇跟没听见似的,离三步远对着福晋一福,道:“主子万安。” 福晋指着八福晋和十三福晋说:“见过八福晋与十三福晋。” 李薇转身对八福晋一福,道:“八福晋万安。”完了刚想转身再对十三福晋行礼,被八福晋招手叫道:“别忙,过来我瞧瞧。” 李薇站直身,脸上还带着笑,心里已经冒起了火。可能是八贝勒府上没有侧福晋,叫这八福晋把她看轻了。 不能落了四爷的面子。 李薇笑道:“八嫂喜欢妹子,等会儿妹子陪您痛痛快快的聊。还是先叫妹子见过十三福晋的好。” 八福晋叫她顶得一愣,旋即想起这不是八贝勒府上的格格们,而是四贝勒府上的侧福晋。她刚才的语气是太过不客气了。扭头看四嫂,果然面色也不太好看。 八福晋哈哈两声糊弄过去,道:“我瞧四嫂这个妹子是个爽快人,果然不错。” 不错你个头啊。 李薇与十三福晋见礼,大概是曾经见过一面,十三福晋不等她福下去就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嫂子别这么客气。” 福晋也不快刚才八福晋踩了李氏的面子,等她见完礼,也不提刚才说陪八福晋聊天的事,道:“你就坐在你十三福晋身边,陪她说说话。” 李薇恭敬应下,斜签着身子坐在十三福晋下。 八福晋连着被下了面子,也不觉得难堪,反而直白道:“好妹子,你不是说要陪我说话吗?怎么这就坐到十三弟妹的身边去了?” 李薇掩口呵呵笑了两声,人家娇羞着呢,不爱跟外人说话,一扭头继续跟十三福晋聊。 八福晋被晾在一旁,还要再刺两句,刚才被满屋的人下面子,四嫂和十三弟妹不好办,这个侧福晋就是那个软柿子了。 可福晋截了她的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良妃娘娘身上不好?” 今年皇上南巡前,已经留旨升了良嫔的位份。如今该称良妃了。 八福晋只好转回正事,道:“是啊,我们爷没办法,太医只会开些太平方,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 福晋安慰她道:“你平日多劝着些你们爷,要他多宽宽心。我看良妃娘娘是个有福的,这次必定是平平安安的。” 提起良妃,八福晋总有些心虚。那次后她就不怎么爱去卫氏的宫里,进宫也只去惠妃那里。幸好八爷一心都是外面的事,越来越没空去宫里看娘娘她们。这次良妃有病还是惠妃告诉她,她再转告八爷的。 听福晋这么说,她心里也是一松,道:“是啊,娘娘是有福之人,肯定会逢凶化吉的。” 128失宠 回到东小院,李薇见着柳嬷嬷就气哼哼道:“那人果然是个嘴贱的!拿我当他们府里的格格了!” 话音刚落,玉盏打起帘子,四爷刚好进来,他听到个尾巴,诧异道:“这是说谁?” 背面说别人闲话,还是别的府里的福晋,怎么说都不太好吧? 李薇尴尬的屈屈膝福身,装没听见似的侍候他洗漱更衣。等两人都捧着茶坐下后,四爷心里已经转过一轮了,道:“老八家的?”他放下茶拉起她的手,仔细问:“她给你委屈受了?” 她赶紧弥补:“不委屈,那哪算什么委屈?何况她是主子……” 四爷打断她的话:“她算你哪门子的主子?你放心说,爷给你撑腰。” 真不用您撑腰! 李薇内牛,只好轻描淡写的草草说了一遍,最后还重点突出她的反击:“我都没理她,就晾着她。” 她呵呵的看着四爷脸色照样黑得吓人,只好叫玉瓶等人都下去,绕过炕桌坐到他怀里软绵绵的说:“真没什么,我早听柳嬷嬷提过说八福晋脾气爆,早就有准备了。何况她应该也只是一时没注意,后来都好好的了。” 四爷一手揽着她的腰,半天没说话。 李薇靠在他颈侧,哼道:“真没事,爷您别生气,您一黑脸我就怕啊……” 四爷轻轻笑了,捏了捏她的手道:“小东西,爷心疼你,你还这么说,没良心。” 两人甜蜜了会儿,他又提起八福晋,一脸厌恶道:“老八家的这个最喜欢四处蹦哒,跟老八是一个样!”四处钻营! 原来他以前就看不惯八福晋了? 李薇松了口气,这就不算她告黑状了。 说起八福晋,她就把良妃告病的事说了。四爷淡淡道:“良妃运气好有个好儿子,不过她的命也就那个样了。皇上忘的人都活不久。” 这话说的李薇身上寒,怯怯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四爷见她如此,温声道:“宫里就是如此。哪怕是妃主子,底下的人想欺负就能欺负。只看你受不受宠。” 李薇想起他以后也会是皇帝,而他登基的时候,她都是什么年纪了? 害怕之下,她道:“那爷会一直宠着我吗?” 四爷见她又想歪了,好笑道:“爷还不够宠你?” 她靠在他怀里,喃喃道:“爷要一直宠着我……我不想叫人欺负……” 四爷心中一动,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又胡思乱想了。” 说着皇上冷落妃子,她能想到他们自己身上……这叫本来就有了争位之心的四爷不免有一分隐约的心喜。 是心有灵犀?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四爷被深埋在心底深处不可告人的野心激得起了邪火,放倒压住她,解开扣子,柔声道:“尽操些闲心,除了你,爷还宠过谁?” 稀里糊涂又说到床上去,李薇都怀疑四爷的high点是不是都点在特别奇怪的地方? 大白天大概真的比较刺激,这一场high得她直接睡到了晚上八点,都是平常该睡觉的时间了,她还没吃晚饭! 一睁眼,就见四爷正一手搂住她,一手举着一本书在看。她把锦被拉到胸口,躺到他身上勾着头看。 四爷合上书,拢着她的头道:“醒了?叫他们进来侍候吧。” 她护住胸口推他道:“你先出去。” 四爷放下书,无奈起身:“好,好,好,爷出去。”转头见她乌云散乱,露出白玉般肥嫩的肩臂拥住绵被,伸手在她还犹带余韵的脸上摸了一把,道:“真是脾气越来越大,现在都敢撵爷出去了。” 他面带笑意的披衣起身去了寝室,刚才两人胡闹时是在西侧间。屋里的丫头都避出去了。 她赶紧去屏风后穿上衣服才叫人玉瓶等人进来,换了衣服再洗漱收拾,折腾一场都快八点半了。掀起帘子后,四爷又回到西侧间来,她道:“爷晚上想用点什么?都这个时辰了。” 他坐下道:“随意吧。” 因为四爷在东小院,所以刘太监早就准备好晚膳了,虽然主子们这会儿才叫膳,七八个大灶一起捅开也是快得很。那边膳盒刚准备好,这边菜都出锅了。 见苏培盛小心翼翼的领着人把膳盒都提走,刘太监抹了把汗道:“行了,今天晚上没事了。留两个灶,备着主子加菜,其他人都可以歇了。” 膳房里的人这会儿才算下工了。各案大厨跟刘太监打过招呼后就都回去休息了,只留下各自的徒弟收拾案板灶台。 刘太监却没走,小路子好奇的问:“师傅,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了,你回去躺躺呗?” 刘太监搬了个墩坐在门槛处,乍一看跟乡下蹲路边的老大爷差不离,小路子就马上想起家乡那个跑了老婆儿子又不肯养的老根头,就是这么天天坐在他们家破烂的大门前,呆呆望着来往的村人。 小路子不讨厌老根头,因为这老头还曾经给过他一把干大枣。不过后来他就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村里出来的了。是跑太远找不着回家的路?还是被路过村子的拐子骗出来的?还是爹妈打他,他才逃出来的? 反正他能记得的就是没饭吃,肚子饿,听人说切了子孙根就有饭吃,他就……就这么着成了太监。 想起以前的事总叫小路子觉得像做梦。他盛了碗汤给刘太监端过去,道:“师傅喝碗汤吧,您要真不想回去,也别跟这坐着,这门口的风多硬啊。” 刘太监接过汤喝了一口,温和笑道:“小子,知道你孝顺师傅。” 小路子度他话里意思,好像后面还有话就没走。 停了一会儿,刘太监慢慢道:“等等看,正院那边说不定会来人。” 小路子笑道:“师傅您这就是开玩笑了,正院的人经年累月也不见得到前面来一回,再说就是他们来也不会到膳房来了。”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脸生的太监身后跟着人,抬着一个砂锅过来了。 小路子的下巴都快掉了,看着刘太监心道:师傅您会算命啊? 刘太监早就把碗往地上一放迎上去了,连连躬腰后跟着那人一起过来,对小路子道:“赶紧腾个灶,这是福晋赏给两个阿哥的夜宵。” 来人是福晋正院的大太监,他往常来都是干传话给苏培盛这样的事,上次送八宝鸡也是他。小路子腾了个灶,看着两人把砂锅放上去,可能也是刚从那边的灶上端下来,刚放上去就翻花滚沸,浓浓的牛肉浓香飘出来。 可惜小路子天天在膳房,什么好东西不说都吃过,但绝对都闻过了。他闻到汤味先在心里想的是:熬了有四个时辰了,中午之后才开始熬,底料是牛大骨,之后用鸡茸吸走渣子浮沫,再用清汤炖的这个牛肉。火候是还欠点,但闻着味倒是还行。 刘太监笑呵呵的正应付那人,道:“咱家这就给阿哥们送去,您就放心吧。” 前脚送走那人,回头他就对小路子说:“什么好东西叫你跟这走不动了?”一边说,一边盛出小半勺尝了,完了道:“倒了吧,这东西不能进主子的嘴。” 小路子麻利的把一锅滚香的牛肉汤提出来倒进了灶间外头的泔水桶,回来道:“师傅,这汤哪儿不对啊?” 刘太监赏了他一个脑瓜崩,道:“师傅今天就教你两句:不是咱亲眼看着熬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的,都不能经过咱的手送到主子跟前去。哪怕它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东西,不是咱自己动手做的,它就是仙丹也要倒了。” 小路子还在品师傅话里的意思。 刘太监对小路子道:“这回是真没事了,收拾了回去歇吧。”说完他就走了。 留下小路子在灶间收拾剩下的灶台,看看那泔水桶,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骂道:“就你这点道行,还是乖乖在师傅手底下熬吧。” 书房那边的角房里,张德胜一直在守着,见膳房只留了两盏灯,其余的都熄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过了会儿,赵全保小跑着过来跟他说:“张哥哥,苏爷爷叫我来给你说一声,今晚主子爷歇在东小院了。” 张德胜笑眯眯道:“得了,辛苦你跑这一趟,快回去吧。告诉苏爷爷,我这就锁门,你走后这前院就封了。” 两人一起出去,张德胜送赵全保从小门出去,回来就叫人敲了响板。各处锁门,熄灯。府卫巡夜,遇见随意乱走的不问缘由,统统拿下。 此时,永和宫里,德妃却毫无睡意。 她端坐在寝殿暖阁里,身边站着永和宫的嬷嬷、姑姑和两个答应。不算大的屋子也站满了人。 屋里落针可闻。 半晌,德妃才平静道:“既然是万岁爷的意思,那咱们就照办。”她对嬷嬷道,“嬷嬷去查问,永和宫里所有认干亲的,结菜户的统统录了名字,如实报我。” 那嬷嬷犹豫的看看屋里剩下的人,见无人出来说话,只好福身道:“奴婢这就去。” 德妃端起茶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嬷嬷。” 嬷嬷一僵,德妃徐徐道:“嬷嬷可要快着些,别误了事。” 嬷嬷只好咬牙领着人去了。等屋里人都走了,只留下一位姑姑上前劝德妃,道:“娘娘何苦这么急?也容她们收拾一二。” 干亲与菜户在宫里斩不尽,杀不绝。也不全是假凤虚凰的玩意,宫中寂寞,不少都是有真感情的。宫中的主子们也都睁一眼闭一眼,大家都是人,谁还能连个情都不讲? 所以这个查,也要看怎么查。有关系的抬手放过,抓一两个交差就行了。查出来的多了,永和宫的脸上也不好看。 德妃听了姑姑的话,半天才道:“万岁爷说不许,永和宫里就不许有一个。我就算不把他们报上去,可我心里要有个数。” 这位姑姑这才现德妃的面色是说真的,这会儿她的脸也要白了。她在这宫里也是有干亲的。膝盖一软,她就跪在德妃脚下。 德妃仿佛没看见一样。她哆嗦着连磕几个响头,求饶道:“娘娘……求娘娘饶了我这回……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生……求娘娘……”求到最后,她壮着胆子抱住德妃的腿,哀求道:“娘娘生……娘娘慈悲……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了!!” 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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