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好说,不能说,不愿意说的,人家就微笑摇头不开口,嘴比河蚌都难撬开。 李薇也习惯了。 到了田侧福晋面前,说来这还是李薇第一次见到她。去年她册封时,田侧福晋刚好生孩子,就是现在三贝勒府的四阿哥,刚两岁。 田侧福晋眉锋凌厉,看着不像个温柔的人。要让李薇形容,会形容她像凤辣子。她和纳喇氏一进来,就见她笑着迎上来,一手拉一个道:“可算让我好等。” 李薇被纳喇氏影响的也学会她的招牌笑了,端着张微笑的脸先慢开口。 田侧福晋拉着李薇的手上下打量,啧啧称赞:“妹妹真是好人品!真让我自惭形秽,都不敢往妹妹身边站了。” 李薇继续微笑,艾玛这话要怎么接?多谢夸奖,你也美呆了? 好不容易在李家修练的社交技能在四爷后宫宅久了,又退化了! 幸好,幸好有纳喇氏。跟她学的这招微笑真是管用啊。 田侧福晋见李薇只是微笑,想她可能是天性腼腆,转头对纳喇氏:“妹妹来了却不进来,可是在等你李姐姐呢?我这里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妹妹先进来陪我坐坐也好嘛。” 纳喇氏微笑。李侧福晋都不说话,她当然也不说。 田侧福晋:“……”俩闷葫芦? 坐下后才发现在座的人有五贝勒府的刘佳氏,瓜尔佳氏没来。听大嬷嬷提过,以前在宫里时,刘佳氏和瓜尔佳氏平分秋色,两人一起把住五贝勒,没分给福晋一根毛。但出宫后,瓜尔佳氏就一枝独秀了。 现在瓜尔佳氏已经生了五阿哥的第二个儿子,刘佳氏只生了个长子。 大嬷嬷给她科普完,她瞬间脑补出一幕宅斗大戏。比如当年五福晋被欺负,真是她自己作的?还是刘佳氏在背后做手脚的?五阿哥气头上来虐了五福晋,回头想明白冷落刘佳氏? 刚坐下,李薇就道:“不知福晋可有闲暇?我们福晋嘱咐我一定要面前贵府福晋,请安磕头呢。” 田侧福晋仿佛刚刚才想起来,连忙站起来道:“看我这脑子,见了妹妹都欢喜的糊涂了。我这就领妹妹去。” 怪不得大嬷嬷提前嘱咐她呢。只是虽然知道田侧福晋可能有些小故意,但看她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又是叫人去禀报福晋,又是忙不迭的跟她请罪,轻轻自扇耳光说:“都怪我这猪脑子!妹妹千万别怪我!” 搞得李薇都开始相信,她说不定真不是故意的? 说去见三福晋,五贝勒的刘佳氏侧福晋安坐不动,纳喇氏倒是很快跟上她。田侧福晋还让人小心侍候着刘佳氏,道:“妹妹只管把这里当自己家,要吃的要玩的只管叫人,姐姐马上回来。” 三福晋是个一看就很小女人的女子,感觉上很像现代的女星徐若瑄,细眉细眼小脸蛋,总好似在发愁,给人弱不禁风之感。 她眉头轻皱的捧心笑道:“我这身子不好,让李妹妹见笑了。” 以她的身份,称一声李妹妹算是高看李薇了。所以李薇赶紧起身浅浅一福,把福晋的礼物一摆出来,表达了问候之意就称‘不敢打扰福晋,奴才告退’,退出来了。 纳喇氏从头到尾跟在她后面,有样学样。 从福晋这里出去,又到田侧福晋那里坐了会儿,等田侧福晋说要叫了戏子请他们去看戏,李薇起身告辞。 告辞比李薇想像的要简单,田侧福晋没有再三挽留,只是亲自送到二门,道:“今天是不巧了,改日我再请妹妹,只咱们姐妹两人说说话。” 纳喇氏自然也跟着告辞出来了。两人在三贝勒府门前分手,李薇也看出来,只怕是七贝勒提前交待了纳喇氏,她才事事跟她学。 马佳氏一直等在车内,她上车后,她立刻捧了一碗茶过来,道:“主子略抿一口,润润喉咙。”这是怕她在里面应酬得人太多,口干。 李薇笑着摆手,道:“今天真是偏劳你了,要你跟着我跑这一趟,还要等在外面。” 马佳氏正色道:“服侍主子是奴才的本分,主子肯使奴才,就是奴才祖上积德了。” 被人这么捧实在不太舒服。她没把人当奴才的爱好啊。李薇只好笑笑不说话了,靠在枕上微闭目,一副累极养神的样子。 反正不应酬这个马佳氏了。 她要真是玉瓶这样分到府里的奴才,她使唤起来也心安理得。 可听她话里的意思,她的大夫傅鼐是投到四爷门下的奴才,日后前程可期,她出去也是当家太太。 李薇被马佳氏这样逢迎,自己反倒不安了。 好不容易熬回府,马佳氏就要告辞,李薇想请她进府喝茶,当谢谢她,她死活不肯,磕头告退。李薇不想多拉扯,只好让玉瓶赶紧去包些绸子缎子送她当表礼。 “这次见面实在仓促,以后常来陪我说话。”李薇笑道。 马佳氏深福,道:“奴才日夜替主子磕头祈福。” 李薇:“……”有种会被人早晚三柱香侍候的感脚…… 回去后先去正院遛一圈,表示福晋她回来了,任务完成了,礼物送了,没有久留。 一进东小院,李薇进屋就往榻上倒。四爷听到消息过来看她,见她正嘶声让玉瓶拆发髻。 李薇揉着头顶那块的头发说:“肯定坠秃了。” 四爷过来拨开发顶瞧,顺了顺她的长发,道:“胡说。” 他坐下来,李薇对玉瓶道:“不必挽了,编个大辫子。”要不是不能不梳头,她都想散着头发让头皮好好松快松快。 他道:“不舒服暂时就先别梳,到要睡了再辫起来。” 李薇笑眯眯的赶紧让玉瓶下去了,靠到四爷身边,先把纳喇氏的事说了,问:“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我毛毛的。” 四爷笑道:“老七只是胆子小,想借我的威风使使,这才叫他的侧福晋紧跟着你。不怕。” 慢慢说起三贝勒府的事,他搂着她,一下下顺着她背上的长发,道:“既然喜欢那田侧福晋,不如就多找她说说话。就算她有些小心思也不怕,男人的事跟你们女人的交往无关。” 李薇道:“我只是喜欢她这人的风格,深交就免了吧。总怕不小心就被她卖了。” 四爷握住她的手:“平常交往她也卖不着你什么,你一向谨慎,这个爷是放心的。出来喝个茶,听个戏,只当有个散心的手帕交。你要实在担心,请她到府里来,在自家地盘上就没问题了。” 让他一说,李薇真盘算起要把田侧福晋请来看戏了。跟纳喇氏聊天没什么意思,田侧福晋虽然只见了她才不到半天,也觉得跟她一起玩想必不会无聊。 她正想着找哪天,请哪个班子的角来唱,四爷突然在她的胸口按了按。 她赶紧捂住胸口,看周围有没有人。 四爷捻捻手指,有些复杂的说:“……是不是该喂三阿哥喝奶了?” 李薇突然想起出去已经大半天了,还没喂过奶!低头一看,胸口果然湿了一声。 四爷捂住嘴,目光戏谑的看她。 羞耻、羞耻play…… 李薇捂住胸口出去喊玉瓶了。换衣服喂孩子啊…… 72、父老少壮 72、父老少壮 摆在李薇卧室里的素馨花被挪到院子里了,因为它实在长得太大了。 其实每年花匠都要搬去换土修剪,但它是野花出身啊,一到春天就长得很快啊,长大足有半人高啊。李薇曾经欺负弘昐,说他夏天以前要是能长得比屋里这盆花高,她就带他去骑马,想怎么骑怎么骑。 注:弘昐两岁时。 当时那盆素馨刚搬过来,冒着嫩绿的芽,花匠修剪的像个大大的圆球(给花匠童鞋点赞)。弘昐看那花还比他低一点点呢,以为李薇在帮他作弊,高兴坏了,对她各种撒娇卖萌额娘我好喜欢你云云。 把李薇的心都快哄软了,但看他小豆丁的样子,还是不能允许他出去骑马撒欢。 一个月后,弘昐站在比他高一截的素馨花前,泪眼汪汪的谴责李薇。 李薇撑着当额娘的权威说:“咱们约好了哟,不可以赖皮哟。” 被真·赖皮的弘昐小朋友泪奔找阿玛主持公平去了。后来四爷抱着他坐马车去跑马的地里溜了一圈。 从此,弘昐学了一个成语,这是李薇这个当额娘的想在儿子面前找补回来,特意教他的,叫人不可貌相。意思指不可以凭外表印象去评价一个人,引申为,也不可评价一株花。 弘昐眨着灵动的眼睛,“像额娘对不对?” 李薇努力纠正自己的形象,严肃道:“像那株花,你不熟悉它,就不可以轻易的下判断哦。” 弘昐为难了:“我跟额娘很熟啊……”一脸‘很熟你也赖我啊’的失望。 二格格在旁边帮腔:“这叫杀熟啦。” 被两个小的完虐的李薇转头找在旁边看书围观的四爷治愈,四爷点头微笑夸奖二格格,对弘昐道:“你姐姐说的对,就算是很熟悉的人,认识了很多年,也要明白他会有自己的心思,有时会为了他自己而欺瞒你。” 李薇:“……”这么早就进行厚黑教育真的大丈夫?还有,干嘛拿她当例子啊。 素馨花挪到院子里后,花匠照李薇所说的想要个花爬出来的墙,他用竹杆搭成一个高两丈宽五尺的花墙供素馨花攀爬,弃了花盆,而砌了两条花坛。素馨根植在花坛里,直接接了地气后,这花长得更凶残了。 其实原本李薇是想这花长得这么大,府里又没有安置的地方,干脆只剩下几株小的,剩下的扔了吧。 四爷知道后说她不懂事。 “花木有灵。你与它同名,又是特意移回来养了好几年的,怎么能说扔就扔?也不怕惹上晦气。”四爷教育完她,指示花匠除了分株移栽在院子里的,剩下的也要好好的移到野外种活。 移完一月后,素馨就爬满竹架,绿意浓浓。到了素馨开花时,一大片的五瓣花,粉的,白的,淡紫的。原来的绿墙真的成了花墙。 东小院里的丫头们都习惯拿这花簪头,有的连手帕衣角都绣上五瓣花。 李薇渐渐发现素馨花成了流行,她今年新做的几件衣服上,绣娘们都在边角处绣上了缠枝素馨。 还是四爷发现的。晚上,两人在帐子里,他解开她的衣服时,突然仔细看着衣领处,道:“素素现在满身都是花了。” 是在夸她很香吗? 李薇荡漾了,早上对四爷解释最近用的玫瑰香露。 四爷:“你喜欢就好,下次再有,让苏培盛直接给你拿来。” 李薇送走他后,再品这话好像不太对,难道他昨天只是随便夸一夸她,说完就忘吗?不等失望,看到玉瓶收走的待洗衣服就明白了。 表错情了…… 从三贝勒府上回来后,李薇跟田侧福晋真成了朋友了。田氏不管心眼如何,面上待上绝对是过得去的。上回她说回头单请李薇,隔了十天就给她下贴子了。 李薇接了贴子,反过来说那天没空,但拒绝了田氏不好意思,由她来做东,请田氏过府看戏。 田氏极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当天,田氏一早就来,还带了她的四阿哥,抱来往三阿哥的床上一放,道:“让他们哥俩玩去吧,咱们听戏去。” 田氏的四阿哥都两岁了,她的三阿哥才半岁。这两个怎么玩?李薇只好让人去书房问四爷,会儿张德胜来把田氏的四阿哥接走了。 当天,田氏听完戏又用膳,玩到天半晚了才离开。当送田氏出去的玉瓶回来告诉她,三贝勒就等在书房时,她才知道田氏为什么在她这里赖这么长时间。 晚上四爷过来,她小心翼翼的问他,三爷是不是故意借这个机会来找他?她是不是给他惹麻烦了? 四爷进屋时面色沉吟,看着是有心事。听她不安的说完,笑道:“想什么呢?那是我亲哥哥,一起在宫里打小长起来的。虽然现在大了,住得远了,但也没生疏。他来接侧福晋,到书房坐坐有什么?” 李薇还在想他是不是安慰她,他道:“其实他来是跟我商量圣寿的事。” 三月十八是皇上五十圣寿,他们这些做儿子的早几年就开始准备寿礼。今年到日子送进去,纷纷去磕头贺寿,直郡王还表演了一段剑舞,皇上当时也是击节而赞,挺高兴的。 可隔了一个月后,他们才依稀从宫里听到消息,皇上貌似对他们的寿礼并不满意。倒是几个小阿哥送的寿字图,亲手制的扇子等博了皇上一笑。像直郡王在皇上圣寿前三年就开始每天给皇上祈福的传闻,被皇上私底下斥为做戏。 做戏是肯定有一点的。只是以前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比这还夸张的皇上以前也很高兴啊,怎么就这次生气了? 宫里的风向又要变? 三爷有些焦头烂额,对四爷道:“老四,我是真糊涂了。你脑袋清楚,你说皇阿玛这是又怎么了?” 四爷也心惊胆战,来东小院后抱着李薇长吁短叹,不知不觉的,他问她:“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李薇觉得这是送到她面前给她苏的机会啊。传播爱拯救世界的时间到了。 再说让她讲一讲皇上是不是又打算在直郡王和太子之间玩一把平衡,她也分析不出来啊。 于是李薇沉默半天,希望四爷只是在自言自语,可一抬头他正等着她说话。 “……大概,皇上就是那个意思。”她结巴道。 四爷沉思:“那个意思……?” “就是……不想看做戏的意思……吧?”说不定皇上就真的是这一会儿不乐意看大家做戏呢?皇上也有中二的时候啊,你们对我都不是真心的神马的。 他都五十了,也可以糊涂下了。都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皇上要是真想使脾气,任性一把,谁能说不许吗? 这天晚上,四爷站在书桌前写了足有两大摞大字,一直写到九点。上床休息后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李薇睡着时他还在烙饼,早上起来时他已经走了。 “唉……”李薇叹气,有些同情四爷。站得越高,压力越大。上面一个小动作,就能吓得他几夜睡不好。 回到书房的四爷叫来了戴铎,经过几年的历练,戴铎基本已经能给四爷出几个主意了。当年他追到皇上南巡的地方,回来后就对四爷道:“皇上南巡,包括之前的三年亲征,是为了夸耀国祚安如泰山,大清兵强马壮,皇上爱民如子。” 四爷不太明白,这不是明摆着吗? 戴铎是汉人,以前也是想靠读书谋一个出身的,可惜他眼界虽高,读书的本事却不够。屡试不第,非但没有消磨意志,反而激起了他的心气。好不容易钻到四爷门下,不说粉身以报,但也是有提着脑袋干活的觉悟的。 男儿当世,谋一个封候拜相,也算志存高远了。 基本上他追随四爷,打的就不是吃一碗太平饭的主意。 心气、眼界都有,胆量也足,戴铎见四爷不解,跪下先磕了几个响头,小声道:“比如那人,一朝身居高位,周围人虎视眈眈,他自然不肯露出丝毫弱势……” “放肆。”四爷放下茶碗,淡淡扫了他一眼。 戴铎立刻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立刻把额头贴着地,整个人都快趴在地上了。 他就差直说皇上心虚,怕汉人造反,才又是亲征夸耀武力,又是南巡笼络文人。一边彰显国力,一边频频施恩。 这个四爷只是一时没转过弯了,他习惯了满人高高在上的天然地位,没反应过来连皇上都在日夜警惕汉人造反。不过细细思量,反而一切顺理成章。 打这以后,虽然四爷不喜戴铎说话大胆,揣测帝心,但还是把他留了下来。 这次,四爷还是叫来戴铎,把皇上在背地里说直郡王的话学给他听,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戴铎以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少壮’二字。 四爷眯起眼睛。 书房里一片沉默。 戴铎一直不停的用眼角偷瞧四爷的神色。 四爷挥手让戴铎下去,站起来在屋里转起了圈。 真是……皇上畏惧阿哥们‘少壮’吗?他想起皇上拒绝庆祝圣寿,从几年前起就宠爱小阿哥。 太宗活了五十一年,世祖年二十五就逝了,皇上真的在担忧圣寿……? 四爷站在窗前看向院中,深深吸了几口气。他的胸口涌出火一样灼热的东西,有一瞬间,他不是为皇阿玛难过,而是激动。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 一座一直仰望的高山显出疲态了。 他想的是……这是打倒他的好机会。 推翻他,就可以坐到那个位子上去。 可转眼前,他就冷静了下来。但这一瞬间涌上的念头仍是像刀痕一样狠狠刻在他的心里,就算现在冷静下来,他也忍不住一遍遍回想。 相比起来,之前他还在为如何在皇上的压力下,选择直郡王或太子而发愁,那简直就像他看弘昐的游戏一样幼稚可笑。 但几天后,三爷再次来访时,原来这几天一直被那瞬间涌上的念头激动不已的四爷却突然冷静下来了。他看着仿佛跟以前一样,为皇上的一举一动担心不已的三哥,居然觉得三哥的反应特别的虚假。 三哥在骗他吗? 四爷警觉起来。大家都是皇上的阿哥,三哥比他还年长。他都能为皇上变‘老糊涂’了而生出野心,三哥呢? 三爷端着茶也不喝,仍在嗟叹:“老四,你说这到底要怎么办?” 四爷心里怎么想的,面上不露,跟着他一起叹:“三哥,弟弟也糊涂着呢。唉……” 送走三爷后,四爷慢慢踱回书房,站在刚才两人对座饮茶的小几旁边。茶碗已经被小太监收下去了,他盯着三爷坐的位置,心道:三哥,你真是在骗弟弟吗? 除了你,其他的兄弟也都有自己的心思了吗? 五弟呢?七弟呢? 之前,七弟的侧福晋在你的府上事事跟着素素学,七弟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从那天后,你的侧福晋来找素素,你来找我。是真的认为七弟腿不好,不值得打拢、警惕,你四弟我值得吗? ……五弟呢? 他是个什么意思? 宫里有宜妃,宫外有老九。母族是郭络罗,八弟的福晋跟宜妃一族。 四爷在书房一直站到天黑,门外的苏培盛不敢自己进来提醒,踢了个小太监进来点灯。小太监瑟瑟发抖的进来,抖着手把灯点亮,还没出去,被陡然亮起的灯光刺着眼睛的四爷皱眉看他。 扑通一声,小太监就跪下了,整个人抖如筛糠,却不开出声求饶大哭。在书房侍候的太监们都知道四爷的习惯,他最不喜欢受罚的太监一跪下就大哭大声求饶,轮到这样的非拖出去打板子不可。 所以大太监带他们,教的第一件事就是受罚不许求饶不许哭,就算磕头也要度着四爷的心思,要是四爷正嫌烦,最好连头都不要磕得太难看。 怎么叫不能磕得难看?就是不能磕得血沫四溅,涕泪横流,让主子看了恶心。 所以小太监跪下归跪下,头也不敢磕,只能拼命从眼角扫四爷的神色。 四爷没注意到他,一见四爷眼神移开,苏培盛在门边拼命使眼色让这小子快滚出来。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出来,一出来就满脸泪,怕自己嚎出来还不忘用手捂住嘴。 苏培盛看他这熊样,怕他一会儿再吓尿在这里,小声道:“快滚!回去洗洗你的狗脸!” 站到七点,天都黑透了。四爷才在里面叫:“苏培盛。” 苏培盛赶紧深吸一口气,肃手垂头进去。 四爷道:“让他们传膳。” 苏培盛退出来,飞奔去膳房。 刘太监正在屋里坐着喝小酒吃小菜,就见苏培盛被狗撵一样冲进来,拉着他就往灶间去,一路上飞快的问他:“快!今天李主子用的什么?还有没有?快整出一桌来!” 刘太监一眼就看出这会儿四爷的情绪肯定不对,但今天李主子用的是咸奶酥,小米粥,醋拌松花蛋,蒸香椿芽,清炒春笋,葱油鸡,干炸小鲫鱼。他怎么看都不会合四爷的口味。那个小米粥和蒸香椿倒是可能,剩下几样就不对了。 苏培盛跟催命似的跳脚催他。 刘太监只好匆匆把这几样装了盒,却不肯叫膳房的太监提盒,直接塞到苏培盛手里。 苏培盛顾不上骂他,扔下句:“你个老货!等你爷爷闲了再来治你!”提上食盒跑了。 刘太监站在门口看他跑远,呸道:“你爷爷在这里等着呢,孙子。” 73、初夏 73、初夏 四爷起了疑心后,就让门房把送到各处的贴子先送到书房来。 东小院一下子清闲起来,以前赵全保每天都要拿回十几封贴子,各种请安问好磕头,请看戏请赏花请吃席。 李薇以前还跟四爷戏言,这叫一举成名天下知。 被四爷指着鼻子笑骂她有辱斯文,拿读书人玩笑实在该打。 现在一封贴子都没有了,玉瓶从赵全保那里得知是被四爷收走了,思量再三对毫无察觉的李薇汇报道:“主子,是不是……四爷恼着咱们了?” 不然怎么不让您收贴子呢? 这个贴子简直就是身份的象征,不见以前她只是个小格格时都无人理会,升了侧福晋后才被外头的人当回事吗? 就连李薇也感觉以前那个提成侧福晋的份例,绝对是四爷在自己府里哄她玩的,外面的人不认,她就是提成福晋的份例也不过是每顿多几盘菜,她还能全装进肚子里去? 李薇只觉得最近轻闲不少,以前每天下午午睡后都要起来回贴子,刚开始时新鲜的很,拿练出来的一笔好字挺得意,可写了十几天后,每天十几份,份份都要她亲笔回,回的话还大同小异,是个人都该嫌烦了吧? 所以玉瓶一提,她先想想昨天晚上四爷来时是个什么情形,然后摇头道:“怎么就见得是四爷恼咱们了?我看不是。再说这样不挺好的?有贴子没贴子,我都是侧福晋。撑着我的是四爷,可不是那些没来缘的贴子。” 她说了玉瓶,再把赵全保叫来安慰一番。如今赵全保等同于她在前院的耳目,安个对外联络总管是实质名归的,为免这一员大将也在心里嘀咕,她决定自己亲自解释。以免动摇军心。 赵全保笑眯眯的道:“主子只管放心,奴才蠢笨的很,只知认主子的话做事,自己是一点事也不想的。您就是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奴才都骂那做月饼的使错模子了。” 这马屁拍得诙谐,把李薇逗笑了,也算放心了。赵全保都说他跟着她指鹿为马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比起东小院的贴子是全数收走不见,正院的贴子是经四爷翻捡后才送到福晋面前。 经过几天后,福晋对着寥寥数封贴子不由深思。她问庄嬷嬷:“东小院那边是怎么样的?” 这后院里有资格收贴子的,只有她和东小院。要找个人比较,猜一猜四爷的意思,那是非东小院不可。有时福晋都心情复杂的感叹,多了一个东小院,有时还真挺方便的。比她一个人瞎猜强。 庄嬷嬷为难道:“东小院那边的篱笆一向扎的严实,他们也不用外头的人,连扫地的都是赵全保那群太监。何况那院子后头还有个小门,有什么事他们也不爱走大门。奴婢实在是打听不出来。” 东小院改建时,关于小门这个算后院的安全漏洞,福晋也特意请示过四爷。后院共有八个门,主子们走的正门有一扇,角门两扇,给粗使下人用的门四扇,分在四个角落处,这也是为了避免粗使下人满院子乱窜,打扫哪一块,就从哪扇门进,跑错地方的被巡院的太监逮住就是一顿板子。 另有专运污秽之物,像柴炭,夜香等单一扇。 东小院后那个就是第九扇了。四爷道那扇有专门的太监日夜守门,锁挂在前院这边的门鼻上。后院里人想从这里过,不比翻墙轻松。 福晋就只好罢了。 现在听庄嬷嬷说起,想着当时还是应该坚持把那扇门堵住的。 等四爷来的时候,福晋还是打算试探的问一问。不管是府里的事,还是四爷外头有事,她就算不必知道得太清楚,也应该做到心里有数。 四爷先指点了一番弘晖的课业,问最近先生讲的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他现在越来越忙,虽然先生讲的课都是他事先选好的文章章节,弘晖和弘昐的作业他也会抽空看,但距离上次亲口指点弘晖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等他从弘晖的书房出来,福晋已经坐等了一刻钟了。 四爷坐下后,福晋奉上茶,四爷道:“我打算在府里养一班小戏子,可以让你们闲的时候也有个消遣。你看放在府里什么地方合适?尽快安排吧。” 福晋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顺着他的话道:“正是,府里自已养的使着是放心。爷,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大事要预备着?府里要不要先收拾起来?” 自家养戏子是很少见的,谁家天天听戏?专养一班小戏子,要么是备着送人,准备请客,有贵人下降等等。 福晋脑筋转得快,却仍是猜不出四爷怎么会突然想养戏子? 四爷道:“不是,就是备着自已家听着玩的。你只管先收拾好院子,我这边让人去江南采买,也有三四个月的功夫。” 福晋只好先答应下来,见四爷心情仿佛不太好,就把贴子的事给吞回去了。 倒是四爷主动提起解释道:“最近府里要严守门户,外头的进来的贴子先收到书房去,让人查问过后再拿进来。府里小孩子多,也是小心万一的意思。” 虽然一听就是托辞,但实在周全的无从责问,福晋道:“爷考虑的周到,三阿哥还不满周岁呢,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四爷点点头,又饮了一碗茶才离开。 他走后,福晋细思是不是为了三阿哥的周岁准备的戏子?可又觉得不太像。一个小阿哥的周岁,四爷是不会大办的。 东小院里,四爷也特意给李薇提了买戏子的事。 他道:“我让戴先生去办的,他在江南人头熟,办这个便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让他给你带回来,南边的好东西还是不少的。” 李薇兴奋道:“爷,师傅请的是哪边的?” 自家养戏班子,那不跟府里多了个电影院差不多吗?真是丰富广大人民群众的业余生活啊。 四爷失笑,道:“你喜欢哪边的师傅?” 现在还没京剧,戏这东西百里不同音,李薇也算听过不少戏了,立刻说:“昆曲!咱家这班子请昆曲的师傅来教吧。” 听了这么多,在没京剧的时候,还是昆曲顺耳啊。 四爷想了想,道:“昆曲吗?词藻华丽,曲音婉转,也行吧。再请两个说书的女先生。” 李薇乐了,以前在李家时,她最喜欢说书先生,总缠着她的两个舅舅带她去听。觉尔察家的这两个舅舅虽然不上进,但吃喝玩乐绝对是个行家。 而且跟他们去茶馆听说书,不必掏钱,有赠送的瓜子花生点心不说,座位还是最好的。就连说书先生带的小徒弟都会巴结舅舅给他们塞钱。 被觉尔察氏知道了,就会把两个舅舅拍一顿。因为李薇把舅舅收保护费的事当笑话说给她听了。看额娘拿家里的弓把舅舅们拍得哭爹喊娘,她躲到阿玛那边装傻。 不过舅舅们一点没放在心上,下回还带她去。 心眼真宽啊…… 想起来她就笑,四爷问起,她就学了,道:“当时还觉得很好玩呢。只是额娘气得不轻,说舅舅们不上进。” 她也是大了才知道满人不上进就真没活路,他们不能经商,不能跑到外地,家里要是没地就只能指着每月的禄米过活。可也算听过计划经济时代的事的李薇能理解,每月的那点禄米是不顶用的。 小时候只是想额娘对舅舅们是恨铁不成钢,其实这种文不成,武不就,每日混混度日的人在现代很常见嘛。她阿玛要不是家里有田,估计也跟舅舅差不多。所以一直很亲近舅舅。直到选秀前请嬷嬷来才明白额娘有多痛心。 可舅舅们自己不上进,额娘再着急有什么用?皇上不急太监急,急也没那个硬件啊。就像觉尔察氏,她最多只能接济娘家,可不能替两个舅舅去读书习武,更别提光宗耀祖。就算现在李薇等于是一飞冲天了,但人家也只会说这是李家的祖坟冒青烟,跟觉尔察家的祖坟可没半点关系。 她道:“我也不是不明白额娘的苦心,只是舅舅们这样外人看着糟心,他们说不定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所以有时她觉得额娘替两个舅舅操那么多心,有点累了。 四爷慢慢听着,心里却想起自家那一堆哥哥弟弟来。照素素的说法,他看着可怜的,那个可怜人却未必是真可怜。 七弟打小腿脚不好,看着皇上是厌弃了成嫔,不乐意提起他。可是阿哥们的格格,只有他是两个满族老姓的格格,这是连太子都比不了的。 八弟的生母身份低微,在上书房时一向不起眼,可皇上之前挑人怎么就挑了他? 弱者未必真弱,强者也未必真强。 四爷走了神,李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让屋里人都退出动后,拿起丝绳编起花结来。等四爷回神,惊讶屋里都没人了,她笑道:“你刚才睁着眼睛都盹过去了。” 他一笑,道:“爷是走神了。”拿起她编好摆在一旁的几个花结,指着其中一个绿色的如意结道:“拿它给爷穿个扇坠儿吧。马上就到夏天了。” 夏天很快来了,仿佛一下子天就热起来。 李薇怕三阿哥起痱子,拿金银花水给他洗澡。还把二格格和弘昐都叫来,一人准备了一桶热水。 二格格大了,羞道:“额娘真是的!我不小了!” 弘昐也迟疑的看着正在木盆里拍水撒欢的三阿哥,不肯跟小弟弟一个待遇。 “额娘也洗啊,”李薇道,“你们阿玛也要洗,我都准备好了。快回屋洗去。一会儿水凉了。” 于是,下午四爷来时,二格格和弘昐都在院子里晒太阳晾头发。院中葡萄架下铺着一张大竹席,三阿哥只穿红肚兜趴在上面跟姐姐哥哥们玩得正欢乐。 二格格和弘昐略坏,一人坐一边,拿东西逗三阿哥。一个喊:“弟弟过来,过来就给你。”三阿哥咯咯笑着吭吃吭吃爬过去,那个把金铃藏身后,拿手伸给他看:“没有了,没有了。”然后指对面,“你看,在那边呢。” 另一个就摇手里的金铃,哄三阿哥:“过来,过来,在这儿呢。” 四爷站着看了半天,笑道:“就知道欺负你们弟弟。” 弘昐道:“额娘说让弟弟多爬爬好。” 二格格指着屋里:“阿玛快去,额娘说也给你准备了呢。” 准备了什么? 四爷好奇的进去,见她在屋里也是晒着头发,笑着说:“怎么今天一院子的人都洗澡了?你怎么不去外面晒着?” 李薇道:“小孩子晒晒好,骨头硬。”她总不能说晒太阳补钙吧? “你给我留了什么好东西?”四爷问。 李薇笑着推他进了角房,门口挡了架屏风,屏风后就是一个大浴桶,里面备好了有半桶琥珀色的汤,微烫。不必凑近就能闻到一股药味。 她说:“你也泡泡吧,现在往里兑热水,马上就能洗。” 金银花汤啊。 小时候在宫里就洗过这个,不过大了后就很少泡了。倒是素素有孩子后,每年夏天都要泡一回,防疫除瘟,对小孩子尤其好。她给孩子泡还不算,连她带他都会准备一大堆金银花汤,催着一起泡。 其实四爷爱出汗,一到夏天坐在椅上时间久了,屁|股上就爱起痱子和湿疹,一起一大片。涂了药也又痒又刺很不舒服。 尝到好处后,四爷也喜欢泡这个。有时自己在书房还要泡一泡。 他这时就说:“让他们兑水吧,这会儿时间还早,我也泡一个。” 泡完出来,已经快五点了。四爷也不回书房了,叫来弘昐查他的功课,父子两个你一问我一答,二格格坐在旁边,跟弘昐比着看谁答得快。 李薇喂过三阿哥后,让奶娘抱走。跟着叫玉瓶过来吩咐晚膳。 玉瓶出去找了赵全保,说了晚膳单子后,赵全保复述一遍就要去,玉瓶喊住他,冷笑着刺了一句:“这回可真该刘太监侍候了,你也省了不少心吧。” 赵全保站住脚,看时候还来得及,拉住玉瓶躲到一旁,笑道:“小姑奶奶,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玉瓶沉着脸,道:“别打量没人知道。主子信你,你不说一心报效主子,反拿主子去做人情。”她狠狠按了几下赵全保的胸口,“捂着良心问一问,你对得起主子吗?” 赵全保让她推得一个踉跄,赶紧站稳,道:“你这话好没来由,我待主子是什么心,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玉瓶喊住他,道:“你收刘太监的银子我不管,他想侍候主子,抱主子的大腿,那是他的事,我也管不到前院去。只是主子也不是干站着让人蒙的,你这种小手段,使一两回还行,能使多久,你自己想。” 说完,玉瓶挤开他先离开了。 赵全保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变的去前院叫膳。因为后院李家厨子的手艺侍候李薇还行,四爷总看不上。所以四爷来,李薇一般去前院叫膳。 但平常她还是习惯叫后院膳房的膳。 赵全保到了前院膳房,刘太监新收的小徒弟一见到他就麻利的跑过来,连声喊哥哥,又给他端茶搬座儿,然后跑去喊他师傅。 刘太监很快从灶间出来,赵全保笑道:“给刘爷爷请安,咱们主子今天想您的手艺了,这不,就遣小的来请您出山了。” 刘太监正色道:“主子能瞧得上奴才的手艺,那是奴才烧高香了。”然后就笑眯眯的拉着赵全保去他的屋里喝茶,左右无人,塞给赵全保一包银子。 赵全保收下银子,叹道:“以前总是受您的照顾,只是日后怕是不能常来了……” 刘太监回身掩上门,小声问:“可是我侍候的不好,让主子用的不舒服了?” 赵全保摇摇头,比了一下手势。 刘太监明白了,这是有小人作祟,他皱眉道:“不然,就请你搭个梯子,我再去拜拜这尊佛?” 赵全保摇头:“不好使。”玉瓶在主子跟前是最受信重的一个,她虽然是侍候人的包衣,日后出府嫁人也能再回来侍候,几两银子买不通她。 刘太监为难了。他在屋里左右转圈,赵全保站起身道:“日后,小的自然会在主子面前多提提爷爷的名儿,只要主子记着您,忘不了您,自然会常常叫您侍候。” 刘太监送他出去,再三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侍候主子几年?不过是想趁着还能动,多替主子尽几次心罢了。” 赵全保道:“我都记着呢。爷爷就放心吧。” 看着赵全保出去,刘太监无奈转身回到灶间。徒弟们已经洗洗切切忙得热火朝天了,他指挥着人架锅倒油爆香葱姜,一边忙着,一边想,难道真到了要告老的时候了? 回乡买地,做个地主过逍遥日子? 刘太监叹了口气,小徒弟关心的问:“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他摇摇头,拍着小徒弟的肩道:“快,下肉!” 不成,他还不到说老的时候呢。等真动不了了,再想告老的事吧。能安安稳稳的从宫里退出来,到了四爷府上,不混出个样儿来怎么行?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拿这句话问自己,刘太监拍着像怀胎五月的大肚子笑了。 李主子吃惯了家里的口味,不爱叫他的菜,他就拿银子买通赵全保,在叫膳时做手脚,只要李主子没明说,赵全保就叫他的膳。虽然现在是被人发现,赵全保要缩,他不能强留,但也不意味着就此认输。 比起四爷和福晋,还是李主子的大腿要好抱一些。 刘太监不禁细思,要怎么再走通李主子跟前的门路呢?赵全保不成,跟着去哪座庙哪个佛前烧香才灵验呢? 74、(剧情)上书房 74、(剧情)上书房 刚入夏,皇上偶然有次走到上书房,见只有寥寥几个小阿哥在读书,大半的地方都空着,叫来十五、十六等几个小阿哥近前来查问课业,考背字习字,小阿哥们都答得爽快。 皇上赏了他们之后,回到宫中却思念起太子来。 殿外烈阳炽热,晒得大殿前的空地上一片白炙。来往宫人都沿着殿檐下的阴影走。正值大中午头,偏偏毫无人声,只有殿外树间的蝉鸣叫得厉害。 康熙坐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他习惯了不管坐在哪里,都要手不释卷。太子还小时,也是由他教了这个习惯。当时太子只及他膝盖高,穿着杏黄的常服,坐在高大的椅子上还略有不稳,可他教他要坐直挺背,太子就不管坐得再不稳当,也没有向后靠,不敢去扶一扶近在咫尺的扶手。 当时的太子,他亲自起名叫保清。保这大清江山千秋万代。这是他年仅二十五就逝去的皇阿玛的心愿。 外人都说皇阿玛德行有亏,强夺臣妻。为君不贤,秉性软弱,恣意狂放。 可他眼中的皇阿玛,是一个真正的皇帝。说他软弱,可谁见到他一力抗衡权臣与宗亲?在坐稳江山后,更是连压在头顶的太后都被他死死的按住,不能妄动。 天不与他,才叫他只活了二十五年。 成年后回想起先皇,他只有满满的敬佩。 扶起多尔衮时,先皇尚年幼,宗亲强盛。当时满人刚刚入关,汉人的那套君臣父子还没刻在满人的骨头里。就算是当时把先皇拉下,换别人去坐这皇庭大位,也无人置喙半句。 等多尔衮势大,先皇也是先蛰伏,再寻机将他斩于马下。 待太后势大,先皇要坐稳这汉人江山,就不如背这不孝之名。治汉人,自然要尊汉人的礼法。像前金那样,大清的江山也坐不稳几代。 先皇待孝献皇后有几分,他不知道,也猜不出来。只是祸水名由孝献担了,太后也疲了,满宫的蒙古皇后蒙古妃子也都完了,而满人血统的阿哥也留下来了。 要不是天花恶疾,先皇没有英年早逝,不知他还会有什么样的英举。 仰望先皇,康熙总怕自己做得不及先皇好。他习自先皇,保清一落地就立了太子,皇后嫡出,这样的太子才是万众归心。 当时他的儿子不多,自然是盼着哪一个都要成才,虽然也曾忧心过保成与太子的年龄相差不大,也做不出故意冷落这个阿哥。他只盼着他们都快快长大,能成为他的臂膀。 当时还有前明小朝廷,还有数之不尽的反贼。宗亲们习惯在了草原上的权柄,不虽然被这中原繁华迷住了眼,却还念念不忘当年的八王议政,四大贝勒的风光。他既要笼络他们,又不愿意当个傀儡皇帝。 平衡。在没有坐在这个位子上时,南怀仁就用一艘摆在铜盆中的纸船教了他什么叫平衡。 他说着一口奇怪的满语,在他问起平衡时,叫太监接来一盆水,折了只纸船放在水中,将一柄薄竹板架在船上,然后在竹板两端放上等重的棋子。 他道:“尊贵的皇上,这就是平衡。” 然后他加重一侧的棋子,两只象棋叠在一起,竹板向一侧倾斜,棋子都落到水里不说,纸船也翻了,来不及捞已经化成了纸泥。 他回寝殿后自己玩了好半天,书中有不患寡,患不均的说法,细思起来与平衡一般无二。可见世上万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当了皇帝后,他才更深刻的理解到平衡的含义。小到身边的一事一物,连太监宫女们都会争先恐后,大到朝堂、后宫,还有这个天下。 回首来路,他只担忧自己没办法做得更好,考虑得更周全,却并无后悔。 只是想起太子,想起他小时懵懂干净的眼神…… 康熙长叹一声。 侍候的梁九功见此,头垂得更低。听说年老的太监都会腰痛,有的从宫里出去了也直不起腰,大概就跟他们这天天弯腰有关吧? 梁九功走了下神,却也不妨他竖起一只耳朵听皇上的吩咐。在皇上身边侍候得久了,连睡觉都记着听皇上的话呢。 他这名字还是皇上小时候替他改的,说他有九个功劳。当时的皇上待下人就以厚恩、厚赏、重罚为主。能留下来的,都是忠心不二之人。 梁九功近前几步,皇上刚才朝他看了一眼,这是有事叫他去做。 皇上转头看着窗外,慢道:“去请太子过来。” 梁九功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低声应了声‘是’,疾步退出,叫了最近在皇上跟前较为得用的魏珠过来。 魏珠长得眉目清秀,年约十j□j,一脸的忠厚诚恳。他见梁九功招手,立刻快步过来,打了个利落的千问:“梁爷爷,叫小的有什么吩咐?” 梁九功清了清喉咙,呶一呶嘴,小声道:“去毓庆宫一趟,皇上传太子呢。” 魏珠心里把梁九功骂了个臭死,面上笑着应道:“小的这就去。”转身也不敢耽搁,叫了两个小太监陪着,一路往毓庆宫去。 宫里不许奔跑,所以太监传话时要是主子说的急,他们不敢耽搁,个个都练了个走快路的本事。魏珠带着两个小太监,一路疾驰,脚下快的像踩风火轮。 皇上待太子近年是有些冷淡了,太子气不顺时,也难免拿底下人出气。太监都是贱种,主子拿他们出气也是抬举,挨了板子也要爬回去谢恩的,哪敢说一个不是出来? 久而久之,难免有人视去毓庆宫为上刀山,下油锅。 再者,谁知皇上叫太子是好事还是坏事?太子去领了顿骂,挨了顿罚,出来找人出气,你这个去传话的是不是就是正好的出气筒? 魏珠连梁九功的祖宗二十八代都问候遍了,这趟差也不得不出。还不能误了主子的事,万一皇上叫太子一时不见,梁九功肯定撒着欢儿的就把他卖了。 到了毓庆宫宫门口,魏珠放慢脚步。守宫门的小太监早远远的看到一个主管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过来,早就跑回去报信了。魏珠也是故意给里头的人准备的时候,省得他一路跑进去,太子正抱着小老婆快活,他是能催太子快些皇上等着,可也要给太子穿衣服洗漱的时间吧? 他这边慢一步,一会儿这差事办起来才更顺当。 果然层层通报进去,他见到太子时,太子已经收拾好了。他跪下磕头说:“秉殿下,皇上那边传呢。” 太子温煦一笑,道:“不好让皇阿玛久等,咱们快些。” “喳。”魏珠应道,侍候着太子去了。 踏出殿门时,魏珠大着胆子蹩了眼太子的容色。被殿外炙热的太阳光一照,显得太子面色白得像个病人,额角渗出几颗汗珠。 宫里都说太子沉迷女色,还说太子宠爱漂亮的小太监。 魏珠心里摇摇头,这主子们的事,他还是不要多管了。一路将太子送到皇上这里,看着这位主子踏进殿门,梁九功在里面通报,他这趟差事才算是走完了。 魏珠抹了把额角的汗,见跟他走了一遭的两个小太监也是晒得脸膛发红,笑道:“别说你爷爷不疼你们,去找个凉快地儿,叫宫女姐姐赏你们两碗酸梅汤喝吧。”说着,从怀里摸出两颗银角子扔过去。 小太监接了他的钱,跑得飞快提来一碗还挂着水珠的酸梅汤,道:“魏爷爷尝尝,也解解暑气。” 魏珠接过来,笑道:“你这个小鬼,拿我的银子来奉承我。”一口喝尽把碗递给他,脑门险被冰凉的酸梅汤给冰炸,浑身的暑气就散了大半,爽得心眼儿颤。 小太监揣着碗不忙走,盯着寂静的殿门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儿呢。” 像他这样的小太监还轮不到进殿侍候。魏珠听他在这里替主子担忧,上去就是一脚:“快滚吧,你操的是哪门子的心?” 话虽这么说,魏珠心知他跑这一趟把太子请来,不知道宫里多少主子的耳目都要动起来了。其实他也在想,这殿里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个个都在为太子担心,谁知殿里侍候的梁九功早看傻眼了。 皇上不待见太子也有好几年了,今天叫来居然温言煦语不说,说着说着,太子掉泪,皇上眼圈也红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 这天又要变? 梁九功是亲眼见着太子进来时还有些紧张,皇上两句话下来,太子就哭了,跪下抱着皇上的腿一边喊阿玛一边哭,撒娇撒得皇上也心软,扶起来父子两个哭成一团。 梁九功的汗簌簌而下,使眼色把殿里的人都撵出去,自己撑着当木桩子。没办法,主子们哭完也要人侍候的,他躲不成啊。 只好当自己没长耳朵眼睛。 康熙去了上书房的事太子已经听说了,进来时见他面色松动,立刻找机会跪下,一个劲的认错,勾起了皇上的慈父心肠。见皇上也跟着落泪,太子真是松了口气。 父子二人相谈甚欢。各自抹了泪后,康熙失笑,道:“你连儿子都有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呢?” 太子垂头:“儿子在阿玛面前,永远都如垂髻小儿一般。” 康熙轻叹,叫梁九功:“去太子那里拿衣衫来给太子换上。” 又跪又哭的,太子身上的衣服早不能看了。梁九功出去这回就没叫魏珠了,显见皇上和太子谈得正好,这种露脸的好事怎么能叫这孙子? 他喊来自己的徒弟,叫他往毓庆宫跑一趟,暗中叮嘱道:“若有人问起,只管说不是坏事。” 魏珠见梁九功没再喊他,反叫了他的徒弟,眼一眯暗道:这老不死的……看来殿里的情形不赖啊…… 他眼珠子一转,走到暗处叫来一不起眼的洒扫太监,像自言自语道:“太子起来了。” 说完自己就走出来了。一刻后,跑毓庆宫取衣服的人回来,这洒扫太监才离开。看到消息透出去了,魏珠才满意的笑起来。 外面盯着这件事的人多着呢。皇上叫太子是刚过午,午膳没用完,直郡王就在府里听说了。人家都说直郡王是莽夫,不知在他的府里,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他的书房。 他站起来,隔着窗子望着宫里。 皇上……思念太子了吗…… 康熙留了太子用膳,梁九功极精明的上的全是太子以前在这里用膳时爱吃的,康熙一时情动,回过神来也打算再续一续父子之情。既要施恩,自然对梁九功这番安排极满意。 太子更是感动的又红了眼圈。 康熙亲自给他布菜,安抚道:“这是你往日爱吃的,尝尝看还是不是这个味。” 太子哽咽着吃进嘴里,味如嚼蜡,眼却一眨,两滴泪滚珠般滑下脸颊,道:“儿子梦里都想着这个味儿呢。”说着就笑了,连道好吃,好吃。 康熙心中暗叹,见太子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可见这几年下来太子也是受了磋磨的。虽然无人敢当面给他难堪,私底下却也受了不少冷眼吧? 想着又给他挟了几筷子,道:“喜欢就多吃几口,叫他们给你做。你是太子,何必委屈自己?” 太子心中苦笑,这刚好一会儿就又来刺他。连忙放下筷子道:“皇阿玛赏给儿臣的,是儿臣的福气,哪敢总叫皇阿玛这边的大师傅做给儿子吃?” 康熙也是心中复杂,跟着放下筷子说:“你我父子,何必这样生份了?” 这顿饭再往下吃,就没什么滋味了。 隔了这几年,远得不止是人心,还有情份。勉强再接起,各自都不习惯起来。 康熙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既想与太子好好叙一叙这父子情份,却不想见他这副好像被他这个皇阿玛迫害的样子。 难道太子在怨恨吗? 这样一想,太子刚才的话怎么想都像意有所指。 菜吃了不过几筷子,康熙就没了胃口,勉强用了小半碗饭,就道:“收了吧。”转头再对太子解释,“朕年纪大了,用得渐少。你若是不够,再让他们给你上些。” 太子连忙关心道:“儿子不孝,皇阿玛哪里老了?是不是脾胃不和?或是苦夏?” 反正肯定不是皇上老了才吃不下饭,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康熙露出一丝笑,他也觉得是天气的缘故:“或许是太热了吧。最近总没胃口。” 梁九功赶紧过来请罪:“都是奴才侍候得不周。” 要是以前,太子总要骂梁九功两句,责问他,要他更精心的侍候皇上。可现在,他也只是端起茶来喝两口。 骂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亲近时这叫关心,疏远时这叫僭越。 康熙见他没有责骂梁九功,想起以前的太子,心中还是叹气。太子……还是怨恨了吧…… 两人无话可说,康熙起了个话头。他说起今天去上书房,考问小阿哥时就想起了太子。 太子配合的做出回忆的样子来,一脸怀念的道:“当年儿子连一笔字都是皇阿玛把着写的。” 康熙也道:“是啊,你这孩子,只教你握笔就教了半个月,纠正过来,隔两天又忘了。” 太子露出羞惭的笑来。 康熙道:“我记得弘晰和弘晋都大了吧?” 弘晰是太子长子死后,排行第一的阿哥,弘晋排第二,是太子膝下仅有的两个长成的阿哥了。说起儿子,太子脸上的笑真心了些,道:“是,弘晰十一了,弘晋才七岁。” 康熙点头,问:“嗯,可都起蒙了?” 太子自然不会疏忽了自己儿子的学业,夭折的大阿哥三岁就由他抱着握笔了,这两个也是一样。他道:“只是由儿子领着先念《论语》。” 康熙跟着就扔下个晴天霹雳打太子头上了:“正好年龄也差不多,就让他们两个去上书房,跟着十五他们一起读书吧。” 好大一个馅饼砸下来,让太子谢了恩回到毓庆宫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也吩咐给弘晰和弘晋收拾起来,把他们两个叫到身边再三叮嘱。 能去上书房进学,这跟他当年出阁读书还不是一回事,但这等同于把弘晰和弘晋推到大家面前了。 这是个加大他这个太子砝码的机会。 这是汉人的江山,他们最重嫡出。 但好梦从来容易醒。第二天,太子就听说皇上下旨,叫诸阿哥府中年满六岁的都可送进上书房读书。 太子:“……呵呵。” 就算如此,他也是太子。 75、慈母教子 皇上这道旨真是让诸位阿哥们喜不自禁! 京里实实在在的热闹了一场。但冷静下来后,各府郡王贝勒们却不约而同的只送进宫了一个阿哥,多数都是府里的长子或嫡子。 四爷跟几个兄弟想的一样,皇上叫送皇孙们进上书房,这虽然是恩旨,他们也不能占太多便宜。皇上自有小儿子可以宠爱,待皇孙们的情分实在是有限。与其想着多送几个进去看能不能博得皇上的宠爱,还不如把宝都压在一个儿子身上。 这个儿子,大约就是各府以后的世子了。 就连直郡王,在打听到这事是由太子那边的弘晰和弘晋而起后,叫来弘昱叮嘱他到了上书房,要以弘晰和弘晋马首是瞻。 “有什么事,只管听他们的,你不要出头。若是犯规矩的事,你度量着,若能以调皮、淘气解释的,就跟大家一起淘气。若是会闹大的,就说是你阿玛不许你淘气,要你进上书房好好读书,不然就要打你板子。” 弘昱乖乖点头。 直郡王摸着儿子的小脑袋,抱着他写了一张大字,考了两段书才放他出去。 他到现在膝下也只有这一个长成的阿哥,万事都想为他打点周到。 关于皇上逼他反太子,他也只是顺水推舟。因为太子,毕竟是祭天启圣二十多年的太子,他代表着皇权正统。皇上的意思他明白,不过是顾忌两个成年的儿子权势太大,逼迫皇权。所以盼着他们打起来,这样皇权才安稳。 要说皇上想废太子,直郡王自己都不信。不见连皇上对太子也是又拉又打,又压又扶的吗?太子真倒下去,第一个麻烦的不是直郡王,而是皇上。太子就等于是大清朝的脸面,谁想自己剥自己的脸皮呢? 直郡王虽然看得清楚,可也知道跟太子的仇是已经结下了。他再说无意,这几年追着太子打压的人是他,是他背后的明相。就算他现在跑去跟太子说一切与他无关,太子就真会信他? 所以,他才交待弘昱到了上书房,要自觉排在弘晰后头。 退一步说,他日后被登基的太子清算时,还能保下弘昱这根苗。进一步说,他真有那一天,此时低头的弘昱也不算吃亏。 前程交给他这个当阿玛的去挣,是好是歹都是他一肩担了。好了,全家跟着他鸡犬升天,歹了,他一个人去掉脑袋。 四爷这里,也是决定让弘晖去。不说弘昐还差一岁,就是明年他满六岁了,四爷也是打算留他在家里亲自教导的。 能去上书房念书,这是个身份的象征。是从此将弘晖和府里其他阿哥拉开距离必须走的一步。日后就算弘晖文武之上比不上兄弟,有进上书房这段经历跟着,他这世子位就稳如泰山。 因为诸府阿哥们都小,不可能再住在宫外日日天不亮就往宫里奔,到晚上再回来。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诸位进宫的小阿哥都在宫里住着。阿哥所那里没地方,所以干脆都塞进了几位妃子的宫里。 惠、宜、荣、德四妃年龄都大了,绿头牌早就撤下来了。皇上不去,那里就没什么可避讳的地方。再说这次得皇上恩旨能进宫读书的几府小阿哥,几乎全都是四妃的亲孙子。 皇上也高兴,说就当这些孩子是替他们的阿玛给妃子们进孝了。 李薇听四爷说起时有点囧,这不会就是乾隆曾抚育宫中的真正原因吧……其实只是来上学而已。 福晋一边给弘晖准备进宫的东西,一边细细交待他,到了永和宫要对德妃娘娘恭敬,要孝顺。 “在上书房里,对待比你年长的堂兄,你要知道恭敬二字。特别是弘晰、弘晋和弘昱,他们两个是太子家的,一个是直郡王家的。虽然大家年龄都差不多,但论起爵位来,咱们府里是略逊一筹的,你要记得礼让。” 弘晖点头应下。 福晋接着说:“还有太子,那是半君,你待弘晰和弘晋要更小心些。” “是,额娘。”弘晖道。 “上书房里还有比你年幼的小皇叔,虽然年纪小些,可他们的辈份高,你也要记得尊重长辈。” 弘晖再次点头。福晋深深暗叹了口气,虽然能去上书房读书是件好事,可她总是放心不下,就再叮嘱得再多也一样。 除了弘晖随身侍候的太监、奶嬷嬷等要跟着进去外,四爷还要给他挑几个哈哈珠子。这个就理所当然的从福晋娘家挑了,四爷亲自把乌拉那拉家这一辈的小男孩全都叫进府来,考了文的考武的,最后挑了四个。 这四个孩子直接就住进府里了,就在前院,跟弘晖的院子相临。 弘昐年纪虽小,但小孩子并不笨。本来他还觉得突然多了这么多的小朋友可以一起读书很高兴,但很快他发现,就像造化是弘晖的狗一样,这四个新来的小朋友也是弘晖的人。 从他懂事起,不管是四爷的潜移默化,还是李薇的暗中叮嘱,他很明白他和弘晖既是兄弟,又不是兄弟。是兄弟,是因为阿玛喜欢看他们兄弟情深。不是兄弟,是因为他和弘晖不是一个额娘所出。 弘晖的额娘是福晋,圣旨赐婚。他的额娘是侧福晋,有宠无身。 两个小男孩平日相处起来,偶尔会有那么一点小别扭的时候。弘晖退避,他也退避。在外人看来兄友弟恭,可他们两人都明白对方此时此刻的相让,并不是为了兄弟情谊,而是兄弟情‘面’。 弘晖为了福晋的脸面,不肯担欺凌幼弟的罪名。 他为了额娘,不肯做依宠仗势的弟弟。 所以这次发现这四人都是弘晖的人后,他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下就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 倒是四爷特意把他叫到面前解释,等明年他满六岁了,也给他选哈哈珠子。 弘昐问:“也是额娘家的人吗?” 四爷摇头笑着说:“你额娘家里没有跟你同龄的小孩子,阿玛另给你选人,肯定都是好的。”实在是李家现在还提不起来,弘昐是他的次子,凭良心说,他跟福晋就算日后再生育嫡出子嗣,要等那孩子长起来,辨出贤愚也要费些时日。 弘昐已经长成,种过痘,观他机灵懂事,可爱聪明,读书拉弓都拿得出手。 四爷对弘晖寄于厚望,也难免担忧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年。一旦弘晖有个万一,弘昐就是第二顺位的世子人选。 所以待弘昐,四爷更加精心。一边防着他与弘晖因诸事不公而生出嫉妒之心,一边又要培养他能够独当一面。日后弘晖继任王府,他若死在素素前面,弘昐带着生母离府,也要能撑起一片天来。 弘昐心中原本有三分的失落,在四爷的安慰下不但被抹平,反而觉得自己之前的嫉妒太坏了,受到良心谴责的他回到东小院,抱住正在看弟弟的额娘说:“额娘……” 李薇见他这是有心事,喊奶娘来把三阿哥抱走,把他给抱到怀里,抱着这个大娃娃颠了颠,问:“额娘的弘昐怎么了?”她凑过去亲亲他,说:“小声告诉额娘,额娘谁都不说。” 弘昐慢慢的从前几天前院里搬来新的小朋友,他很高兴,然后又发现他们是弘晖的哈哈珠子,他就很失望,然后今天阿玛跟他说以后会亲自给他选哈哈珠子。 “额娘,我觉得自己很坏……”弘昐说着眼圈都红了。 “一点都不坏!”李薇斩钉截铁的说。 弘昐仰脸看她,额娘你又哄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李薇想了想,决定把他当个大人来看,不说哄孩子的话。 她道:“弘昐,你是个大人了,额娘跟你说的,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这话要传出去被四爷听到,她的形象就崩了。 弘昐严肃的保证:“额娘,我绝不告诉别人。”想了想添了个例子,“连姐姐也不说。” “阿玛也不许说。”这个很重要。李薇道。 弘昐跟着说:“阿玛也不说。” 好吧。李薇深吸口气,说:“弘昐,人呢,都会嫉妒。每个人都会,有时会是很小很小的事,比如这个人的裙子比我的好看,或者她长得比我漂亮,比我有钱,一点点的小事,都会引起我们的嫉妒。” 弘昐不太理解但也跟着点头,没办法,这些例子他都不能感同身受。 上面这些是李薇的例子,她接下来慢慢的说:“还有比如有兄弟啊,姐妹啊,阿玛额娘会喜欢这个,对他特别好,那剩下的兄弟姐妹可能就会嫉妒他。”这个她就没有亲身经历了,前世独生,穿越后在李家是唯一的女儿还长得好,全家都把翻身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连舅家都把她当宝贝。实在说得不够深刻。 弘昐却坐直了,他对这个有感受。 看他这么期待的瞪大眼睛,李薇只好继续胡诌,屋外,四爷正站在背阴处竖着耳朵好奇的听,弘昐的不快他当然察觉了,对他不愿意跟他这个当阿玛的说,跑回来找额娘,多少有些小嫉妒,不过他也好奇素素怎么宽慰孩子。 廊下,玉瓶一脸急色,苏培盛在一边盯着她,不让她给屋里的人报信。 屋里,李薇拼命想有什么现成的父母兄弟的正面例子可以说吗?貌似没有。胡扯吧。 她真诚的看着弘昐的双眼,充满感情的说:“你看,额娘就是家中老大,下面好几个弟弟,隔房的还有堂兄弟堂姐妹,家里的人最多了。额娘和阿玛都告诉过我要让着下面的弟弟妹妹。”才怪,觉尔察氏是自己让着,却从来不让她让。而且,李家住在这附近的宗族中,李文璧这一支是过得最好的,谁肯给她脸色看? 弘昐听了好奇的问:“那你有没有受委屈?” “有啊,”李薇飞快的转动脑筋,“我是女孩子嘛,老人家都比较喜欢男孩子。”只好拿现代听来的故事充数了。 “像我奶奶,小时候都把肉留给弟弟吃,不叫我吃,还骗我那是药。”李家的老太太倒不是重男轻女,只是看不上觉尔察氏,小时候哄李薇去打去骂觉尔察氏,幸亏李薇是成年人没听她的。 当时她还以为要宅斗了,后来才发现老太太只是给爱给觉尔察氏找小麻烦,貌似是不忿李文璧跟觉尔察氏太好,觉尔察氏生的孩子又多,女儿漂亮儿子健康,老太太生了七个,只活了李文璧一个,所以嫉妒觉尔察氏命好,才这么时不时的挑拨一下下,在外人面前却非常维护觉尔察氏。 吃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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