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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谢萦怀进宫,你也知道,你还知道他要干什么,你也什么都不管,等着他造反,然后看他们两个斗。就是他们斗的两败俱伤,你能得到什么?” 南凤辞偏头思索了一会,“什么也得不到。”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 因为他喜欢,所以什么也无所谓。死一个也是死,死千百个也是死,因为他喜欢,所以后果什么的,他从来不考虑。 周琅无言很久之后,才终于说出一句话,“……我觉得你该送去电一电。” 对于这种完全没有办法正常交流的人,电一电或许是最好的途径。 起风了,河畔杨柳又轻轻招摇起来,只是再无春日里新绿脆嫩,千丝万缕的柔情,因为柳叶凋零,风从河畔吹拂过来,只带来一阵凛然的寒意。 “听说临安会下雪。”南凤辞目光渺茫,不知落向何处,但他脸上笑意,却从未褪去,好像生来就挂在脸上似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雪。” “历年这个时候,已经下雪了。”不知道今年的冬季,为什么来的这样的迟。 “那今年就留在临安看雪吧。”南凤辞说。 “你确定不回宫里?你若现在回去,应该……” 南凤辞还是那两个字,“不回。” 周琅噤声。 “哎呀好无聊。”南凤辞拨开面前杨柳,往前面的桥上走去,“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周琅还站在原地,南凤辞走上桥之后,又偏头望回来,“你是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熟悉他套路的周琅就已经自己开口补全,“我点了你的穴道扛着走,还是自己过来。” “知道还不快过来。”南凤辞唇边笑痕浅浅,如今已经入了冬,他这笑意却好似草长莺飞时节,吹拂而起的柳絮一般温柔。 周琅走到他身后,“跟你相处的越久,我就越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反正不是好人。”南凤辞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第114章 周郎顾(114) 南凤宇的尸身敛葬在漆黑的棺墩里,棺墩四周,数百根白烛静静燃烧着。迟暮的老者推开棺墩,在这满殿的缟素中,低下头看棺中躺着的人,许久之后,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 迟暮的人掩唇咳嗽了一声,“宇儿还是输了。” 说话的是当今天子最器重的宦官,他跟在天子身边,知道他心中所想,也知道他期望着谁能问鼎帝位,替他统率四野。 从南凤宇的棺墩旁走开,他走向旁边的另一口棺材旁,那里面的人已经腐烂的只剩下森森白骨,看穿着却能依稀猜出,他生前也应该是皇上的子嗣,“朕膝下一十八个子嗣,到老了,竟没有一个能陪在朕的身侧。” 这棺墩里放的是曾经的太子——南凤麒。只是这柔弱的太子,守不住这储君之位,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皇上,您忘了,还有三皇子。”宦官出言提醒,“三皇子文武兼资,也是储君的不二之选。” 因为久病而黯淡无光的眼中透出一丝淡薄的笑意,“老三么——他若是真有这个心,朕早就安心的躺进皇陵里去了。” 宦官虽然近身伺候天子,却还是猜不透这天子的心意。 “也怨我,当初将他与他那个疯掉的母妃关在一处。”提到往事,声音里透出了悲哀来。 “您也不知贤贵妃会,会那样对待三皇子……”宦官道,“三皇子如今已经长大了,应该不会再怪您。” 老者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过去十数年,当初从结满蛛网的宫殿里,抬头望过来的稚子模样仿佛就在眼前——那时半个身子埋在阴影里的稚子在光明中抬起头,伸出满是鲜血的手。 父皇…… 他是老了,心肠才终于软了一些,年轻时心如铁石,即便自己的稚子爬到自己脚边来求救,他也只是抬脚将他踹开。他现在回想起来,也满是惶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狠下那样的心肠,又为什么会对一个己出的孩子不闻不问长达数十年之久? 如今向他求救的稚子已经长大,到如今,他也无法揣测他心底到底渴求着什么。 又或许,他什么也不渴求。 “皇上。”闯进灵堂来的侍卫在他面前跪了下去,“三皇子不愿回来。” “下去吧。”他早已知道会是如此。 偌大的灵堂里,只有两个人站立着。 “若我当初,握住他的手,他也不会如此……” …… “放开。” “不放。” 南凤辞也是忍耐到了极点,“你要救他,就自己报官去。” “你去不是更快一些?”周琅跟南凤辞相处几日,也发现南凤辞乖僻外表下好说话的内里来。一来二去,他在南凤辞面前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你看了两天了,也知道小孩绿眼睛是天生的,不是什么精怪附身——你难道要看着他被人活活淹死?”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后你死了,地狱里阎王看你救了那么多人,说不定让你功过相抵。”周琅说白了,也只是自己胆子小不敢上前,只敢在背后支使起南凤辞来。 明明轻轻一推就能将周琅推开,南凤辞却始终没有把自己的袖子从周琅手里扯回来,“我只听你风流之名,却不想你内里还是个大侠。” “你是大侠。”周琅轻易的就把这个赞誉还给了南凤辞。 南凤辞转过脸来看周琅,他这几天和周琅在一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了,一双笑唇也总是抿着。 无赖的变成了周琅,“你说你天生就能撞上世上奸险歹毒之徒,就是上天派你来惩奸除恶,以后度你成佛……” “我现在让你成佛了信不信?”南凤辞做势要去掐周琅的脖子。 周琅这几天也是见惯了南凤辞的雷声大雨点小,躲也不躲。 南凤辞的手刚一挨到周琅脖颈,就负气的收了回去,“我怎么感觉你这几天胆子越来越大了?” 周琅心里腹诽,还不是忽然发现你是这样好说话的人。 南凤辞说救人,那人就十成十的死不了,挨个儿点了几个男子的穴道,扯着箩筐的绳子,就将关进箩筐丢进水里的小孩给扯了出来。因为刚丢进去水里,小孩还没有溺水,只是上岸来咳嗽的厉害。 南凤辞将那绑着箩筐的绳索扯断,看那小孩掉出来,就再也不管了,转头离开。 死里逃生的小孩在后面喊着,“谢谢大侠——” 南凤辞从前是杀人的,带上周琅以后,救的人比杀的人还多。 南凤辞走回来之后,看周琅望着他笑,皱眉,“你笑什么?” “你自己每回都想去救,还非要别人推你一把。”周琅道。 南凤辞哼笑一声,“我不救人。” “你这半个月救了……”周琅话说到一半,感觉自己又发不出声音来了。又是南凤辞将他的穴道点上了。 南凤辞扯着周琅的后衣领,将他拽到岸边,然后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可怜周琅两辈子加起来都不会游泳的,更何况现在又被点了穴位,整个人连一声呼喊都没有发出来,就跟个石头一样沉进河底了。 觉得心中隐秘之处被轻轻刺了一针的南凤辞站在河岸边儿看,眼见着往上冒的气泡越来越少,南凤辞在水中能闭气半盏茶的功夫,就以为旁人都是他这样。他本想教训教训周琅,叫他将大起来的胆子缩回去,没想到那咕咚咕咚冒出来的水泡却忽然像是被谁掐住了一样,再没有往上冒。 南凤辞等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跳进去将沉到底的周琅捞了出来。 周琅溺了水,已经是昏过去了。 南凤辞拍拍他的面颊,见周琅无甚反应,就两指一并,按住他喉结上方的位置。 周琅猛然咳出一口浑浊的水来,眼睛也慢慢睁开。 南凤辞神情冷凝,他一身湿透,头发都黏在脸上,看周琅睁开眼,那紧绷的神色才微微放松了一些,“还敢乱说话吗?” 周琅哪里受过这种折腾,这些日子看南凤辞变的十分好说话,他都快忘了南凤辞杀人时候的狠辣。 南凤辞以为周琅的哑穴没解,又替他解了一回,见周琅还是不说话,神情更冷凝几分,“哑巴了?” 周琅刚刚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被点了穴道,丢进冰冷的河水里,连气都喘不上来…… 南凤辞捏住他的下颌,“说话。” 河畔的风吹来,风冷的刺骨。即便南凤辞是挡在周琅身上,那温度也叫全身湿透的周琅打了个寒颤。 眼睫上的水珠颤颤滚了下来。 那水珠从脸上滚下去的时候,有了知觉的周琅心里才涌起了极大的惊悸之感。 南凤辞伸出另一只手,去擦周琅挂在下巴上的那滴水珠。 周琅往后缩了一些,“你别杀我……” 他是真怕死。 南凤辞的手顿在半空,那滴冰凉的水珠就顺着他捏着周琅下颌的手,流到他的掌心。 “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去救人了……” 翕动的嘴唇都冻的发白。 胆怯的要命。 他一眼就能洞悉这个人的本质,却还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是有温度的。 南凤辞撑着胳膊,自下而上仰望着周琅,他还是笑的模样,眼中那深沉的雾气却似乎散了一些,让他这个笑容显得有几分真实,“怎么办,我真的要喜欢上你了。” 他仰起头亲了周琅的嘴唇一下。 如果当初,能在宫里遇到你,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萦怀:我腹黑 令狐胤:我忠犬 南凤辞:我…… 第115章 周郎顾(115) 巍峨皇城,累骨成墙。自目之远望,连绵青砖红瓦,画栋雕栏。 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谢萦怀穿上最衬他的白衣,只是因为衣上用金线绣了云纹,显出了些人世间的华贵姿态来。 “侯爷,皇上在琼华宫等你。”前来接引的文臣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从软轿中下来的人。好像自十年前一别,他就鲜少在宫中见到这位小侯爷了。 谢萦怀听到这一声,才收回目光来。 “安侍郎,许久不见。” 他在人记忆里的模样总是很爱笑,当初在宫里的时候,连太傅都喜欢他,又聪明又傲气。他现在也在笑,却内敛沉静的很。 文臣闻言有些诧异,“没想到侯爷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这宫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文臣又觑了他一眼,“侯爷请跟我来。” 谢萦怀没有再做声,安静的跟在他后面。 正是黄昏时候,各个宫殿的宫女已经提着宫灯,匆匆的面前走过。年轻秀美的宫女,满天绯色烟霞,这一幕好像十年前就已经经历过了一回。 唯一不同的是,琼华宫外当初遍地的雪白色琼花,如今已经在冬日的寒风里凋零枯萎。 琼华宫外站着禁军,谢萦怀在进去之前,将佩戴的金刀解了下来。 “谢侯爷觐见——” 满殿的臣子听闻这一声,齐齐的后退了一步,回过头看着那道走进来的身影。 谢萦怀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当初慈爱的将他抱在手上的人已经老了,坐在高位上,见到他走到近前,才勉强睁开无甚神采的眼睛,“你来了。” “微臣谢萦怀,参见皇上。”谢萦怀答完这一声,掀开衣摆跪了下去。 高位上的人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萦怀站了起来。 他左边的人站了出来,“皇上,谢萦怀私放钦犯,罪无可恕!” “皇上,二皇子横死,也与谢萦怀脱不了干系!” 谢萦怀垂下眼睫,站在众人之中。 “够了。”抬手拦住众人,目光落在谢萦怀的身上,“你有什么要说的?” 就好像从前,一边给他万般恩宠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一边又摆出一副慈爱长者的模样却对他身处的任何困境不闻不问。 谢萦怀抬起眼,“无话可说。” 似乎也没想到他会丝毫不辩驳,高位上的人还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私放钦犯,已是重罪,护驾不利,罪加一等——你既无话可说,那就押入天牢,等候发落吧。” 好似早已预料到了是这么一个结果,谢萦怀一副甘心受缚的模样,任凭进来的禁军将他押解下去。 “皇上——”等宫中众人退去,身旁近侍才开口叫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朕心里——总是有些不好的感觉。”他找了众臣做口舌,就是要提防谢萦怀拿先皇的免死金令做功夫,没想到谢萦怀连一声辩驳的话也没有,心甘情愿的认了罪。偏偏这些年谢萦怀在临安的所作所为,又让他怀疑不起来。 “皇上多虑了。” 头疼的难以忍受,扶着额头,他隐约已经感觉到自己是大限将至,“再去给三皇子传道御令,让他回来。” “是。” …… 是夜。 紧闭的铁牢中。 “侯爷。”一个狱卒打扮的人伏在牢门前,小声的叫了一声。 谢萦怀睁开眼。 狱卒见他睁开眼,才继续道,“张将军李将军他们已经混进城里来了。” 谢萦怀眼中暗色更甚,“时机未到,让他们暂且按兵不动。” “是。” “令狐胤也该有动作了。”依令狐胤的能力,这些日子,也该整编好旧部了。 “侯爷的意思是……” 谢萦怀勾唇一笑,“只要他一动作,我们就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涌进皇城来诛杀逆党,到时,连弑君这样的骂名,也有令狐胤替我背着。” 门口狱卒一瞬了然。 谢萦怀闭上眼,“退下吧。” 他如今只需要静待一个时机便可,到时,他要将从前所受的侮辱欺压,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 临安。 周琅溺了回水,南凤辞将他背回来,生了炭火,又给他裹了层棉被,到晚上的时候,周琅还是发烧了。 南凤辞让人熬了姜汤,亲自端到房里的时候,看周琅已经睡着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周琅一张脸红的发烫,南凤辞将他推醒,“喝些姜汤再睡。” 周琅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眼前是南凤辞,哼都不敢哼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捧着碗就把姜汤喝完了。 南凤辞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今天太晚了,明天去给你找个大夫。” “嗯。”周琅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含糊的应了一声,就又躺了回去。 南凤辞吹了蜡烛,睡到半夜时,一直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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