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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周府的库房里。库房里金银成堆,千两的银票放在柜子里,厚厚的几沓堆在一起,还有那半人高的血珊瑚,上面挂满了宝珠玛瑙,周琅一串一串的抚摸过去。 周雍这些财富,都是为他独子周琅留下的,只要他回来,这些就都是他的,“幺儿,你在外面受苦了,现在你回来了,这些都是你的。” 周琅当初为生计,带着沈煦流落街头,境遇岂是惨字可以概括的,也不怨他回来看重起这些死物来。 “爹,你不知道我过的有多苦,每顿只吃一碗菜——还要和别人分着吃。”那个别人,自然就是沈煦。 每顿桌子上三十道菜,周雍都觉得日子清苦了,一碗菜他都不敢想,他抱着周琅,才止住的眼泪这下又滚滚而下,“我可怜的幺儿,你怎么不回来啊。” “衣服也买不起,房租也交不起,我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去养别人。” 周雍哭的鼻涕都出来了,“爹心疼啊——爹心疼死了。” 周琅也就是和亲近的人诉诉苦,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历经大富大贵的皇家,却又跌到难以为生的孤儿。 “管家,把银票都拿过来!”周雍拍着周琅的脊背,吩咐道,“还有房契地契——把家里的房契地契都拿过来!” “老爷!”老管家可认不出变了相貌的周琅来,他只当这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把老爷迷的团团转。 周琅却已经抓住了那血珊瑚上挂着的玉玦,周雍也忘了拿房契地契的事了,他把仓库里的几个大箱子打开,顿时满室流光溢彩,他都挑了最珍稀最昂贵的宝物,一件一件的塞到周琅手里,“幺儿,你看看这玉马你喜不喜欢?还有这金珠——你要是喜欢,爹给你做张玉床,然后再用金线给你绣几件衣裳。哎呀还有这香——这珍珠——” “别的爹不敢说,但是整个临安城,都是你的。” 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脚下财宝成堆的周琅,一张老脸都皱巴起来。 在库房里看够了金银珠宝,周琅才终于相信自己是回来了,他脖颈上挂着周雍挂上去的十几串珍珠串,胸口里塞满了大额的银票,被用袖子擦眼泪的周雍送回了自己从前的房里,回了自己房里换了身从前的衣裳,不过百里安比之周琅的体型要纤细许多,周琅的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不过长得俊俏,就是衣物不合身,也是一种魏晋风流的味道。 他很久没有穿过这样繁琐的衣物了,穿的时候,还习惯的摸了摸扣子在哪里。最后反应过来,将宝石腰带系好了。 周雍现在是一刻也不愿意和他分开,这边周琅只换个衣服,他就在那边催促了老管家三回,老管家都还不知道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还纳闷着,老爷是吃了神药,平常都瘫在床上怏怏的长吁短叹,怎么这一下子精神变得这样好?他哪里知道,周雍是心病,现在治他心病的药回来了,他可不是药到病除了吗。 周琅走过门口的长廊,看着那烟霞一样的花朵,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周雍今儿忽然有了胃口,吩咐厨房里去做饭,周琅来点菜,他也是心疼周雍,没有像从前那样,这也不准他吃,那也不准他碰,他叫丫鬟们把金盘银碟全拿了出来,然后他把自己所有还记得的菜色都点了一遍,光说都说了一炷香的功夫,旁边的老管家听的目瞪口呆,丫鬟不认识这个美公子,也不敢应。周雍发了脾气,“幺儿说的,你们还不去办?以后,在周府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 这江湖术士,莫不是会妖法? 从屋子里摆到屋子外的长桌上,珍馐美食一道一道的摆上来,周琅去现代受了苦,天天嚼那些干巴巴的泡面,周雍巴巴的给他夹菜,自己的碗里空空荡荡,周琅看了他一眼,叹了气,“别老是给我夹,你也吃些。” 周雍傻笑,“吃,吃。” 周琅给他夹了菜,他看都不看就吃光了。周琅也是当过皇帝的人,讲究的不行,剔最嫩的肉给他,而周雍是他喂什么吃什么。周府里的奴才在一旁都看傻了,谁不知道,公子走了之后,老爷的脾气就大的上天,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生生的饿瘦成这样,怎么一转眼,这么听话了? “老爷——”门口看门的奴才有事进来禀报。 周雍正端着碗吃饭呢,“怎么了?” “京城那边,又给您送东西来了。”奴才说道。 周雍还没反应,周琅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想到了一些事,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周雍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还是安抚似的给他使了个眼色。周琅一想,自己现在顶的是百里安的脸,即便是那些人亲访,只要他不承认,谁能认得出呢。 “让他进来吧。” 门口进来个太监模样的人,手上捧着一卷圣旨,他看到端着碗吃饭的周雍,愣了一下。 周雍拉着周琅,跪了下来。 太监也有些狐疑,他过来送东西,宫里的贵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周老爷久病在床,看着是要不行了,说什么也不要让他下来行礼。但这太监进来,看着周老爷都吃上了,怎么看也不像久病在床的样子吧,但他还是谨遵吩咐,没让周雍真的跪下来。 “周大人啊,宫里贵人给你送了二十支千年人参和灵芝……” 圣旨都拿着,这贵人是谁,都不用猜了。 “草民叩谢——”周雍又要跪下去,不过刚才的东西才咽到嗓子眼,这么一弯腰,就有点想吐出来了。还好太监又卷着圣旨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您好生调养,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这太监也是才办这个差事的人,宫里每个月都会往临安周府来送东西,不过缘由没多少人知道,他也只听上一个办这个差事的人说,当初皇上在临安受过周府的恩惠,别的就不清楚了。 “诶,多谢贵人关心。”周雍一起来,嗓子眼里的东西就又咽了回去,没忍住,他打了个嗝。 “周大人的寿辰,是在下个月吧?”太监忽然想起了什么。 周雍压着嗝,眼睛瞪的浑圆。 “宫里贵人会过来探望您——” “嗝!” 周琅忍不住伸出手,给周雍拍了拍后背。 太监脸色也有些难看,“那,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恭送——嗝!” …… “相爷。” 长身玉立的公子转过身来,他在那拿做工精细的金莲逗那画眉鸟。 “咕咕——” “相爷——”那人又叫了一声。 “说吧。”金莲抵着画眉鸟嫩黄色的喙。 “令狐胤回临安了。” 金莲忽然顿住不动了,他转过身来,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已经死在深山里了。” “那……” “他不愿死,我就亲手送他一程。”随手抛出的金莲钉入了门框中,语气陡然凉薄起来,“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动身去临安。” 那一日的仇,这一次就让他全部偿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萦怀:狗比南凤辞,害死我老婆! 南凤辞:狗比令狐胤,射死我老婆! 令狐胤:…… 周琅:(打哈欠)你们慢慢玩,我先去趟花楼 第453章 山海间(二) 若说临安城里最出名的人物,莫过于周琅与谢萦怀,当初搅动着整个临安城女子神魂不属,只是此去经年,谢萦怀摇身一变成了皇帝,周琅横死战乱中,这两人风采,便也被久久的封存在了花楼女子午夜的梦回里。 燕城此次随将军入城,就是为逝去的故人扫墓,将军归隐已一年,那人也故去整整一年了。 他腰间配着一柄长剑,一身布衣,斗笠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起来只像是个寻常的江湖客。 临安城的夜,一如那人描绘的那样繁华,指尖涂着豆蔻的二八女子斜倚琐窗旁,捏着手帕向楼下过往行人递出妩媚眼波,沿岸的河都仿佛沾染了胭脂的香气。燕城走的更快了一些,他嘴唇紧抿,比一年前多了几分阴冷的肃杀之气。 一支金钗忽然从楼上掉了下来,碰巧正落在燕城的脚边,燕城的脚步顿了顿,而后楼上响起一阵娇柔的女声,“这位公子,能不能烦劳你帮我捡一下金钗?” 燕城想起此行的目的,眉头都不动一下,抬脚就要跨过那支金钗。 “什么,周公子来了?” 不只是从哪个窗户口透出来的莺莺软语,叫燕城抬起的脚顿在了半空。他想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在那人故去之后,即使他不刻意打听,也从将军那里知道了很多和那人有关的事。楼上让他捡金钗的女子诧异的看着他,玉白的手臂垂了下来,“公子,能否帮帮忙?” 燕城看到脚边那支金钗,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而后他抬头去望那个女子,女子看见他的相貌之后,娇美的面颊忍不住一红。 燕城拾起金钗,进了花楼里。 花楼的大厅里,正有几个斗富的公子哥儿,他们一个说,“我带了一千两黄金,只为求今夜能一亲流光姑娘芳泽。” 另一个嗤笑,“流光姑娘才名远播,怎么会看得上金银这种俗物。我带了号称‘天下第一音’的无涯子老先生遗留下来的佩琴,正配得起流光姑娘这等脱俗的佳人。” 一群看客看着这两人斗富,燕城握着那支金钗,径自的从众人中走过。 “两位公子对不住了,我家流光,今日已经有了入幕之宾。” 两位斗富的公子一齐惊呼,“什么?” “这临安城里,哪个敢跟我抢人?” “叫那人出来——” 花娘深知两位公子家底,面上正觉得为难的时候,楼上的门开了,众人齐齐望去,见下来的是个鹅黄衣裳的少女,姿容寻常,就又叹息着垂下头来。那少女全然不知楼下发生了什么,她走到燕城旁边,细声细气的说道,“多谢公子将金钗送进来。” 燕城一言不发的将金钗递过去,就转身欲走,但等他走到门口时,楼上又传来吱呀一声,这一下满厅的女人都站起来了,“周公子——” 燕城的脚步猛地一顿。 “是谁说要见我?扰的我都不能好好与流光姑娘共饮了。”清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不是他。 燕城知道这个声音不是那个人,但是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从楼上厢房里出来的男子,手臂分别揽着两个貌美的女人,他一只手抚着女人莹白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女人的脖颈穿过,手指勾着个银制的酒壶,因为他一走一晃,那酒壶里清亮的酒液淌了出来,沾湿了女人胸前的衣裳。 在往上看,那公子长着一张清俊绝伦的面庞,即使醉的脸颊绯红,也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贵气。 “你就是今夜流光姑娘的入幕之宾?”楼下斗富的公子逼问。 鬓发湿了一缕,黑的发光,衔在他的唇里,被身旁的女人用葱白的手指拂开。那俊美的公子,就顺势在那手指上亲了一口。 即使这是花楼,一众人看见这一幕,仍旧觉得脸热。 “是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和我抢人?!” 俊美的公子胸前衣襟敞开,胸膛里都是绯红的吻痕,他束发的发带都垂到了胸前来,在那红樱上晃动着,惹的人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他衣服里看去,他自己却一偏头,问身旁的女人,“绿芜,他是谁?” “回周公子,他是李府尹的儿子,李宏李公子。” 斗富的公子哥刚才也被他胸口的风光吸引过去了,目光现在有几分闪躲。 “哦。”没有下文。 “怕了吧?识相的……”话还没说完,楼上那公子就又搂着两个女人准备回房去,气的楼下两人 ,“你!你大胆!” “可不是我和你们抢人,是流光,今夜硬要让我留宿在她的房里。”从女人的香肩上侧过头来的公子,嘴唇上蒙的光好似瓷器上那一层亮釉。 “你胡说!”流光姑娘才气斐然,让多少有识之士趋之若鹜。 这时房里传来一阵极尽柔媚的女声—— “周公子,快进来,人家都要等不及了。” 衣带都散开的公子轻笑一声,推开房门就要进去,“别急,我马上就来。” 楼下的人却不相信,平日里心高气傲的流光姑娘,会这样招一个男人进自己的房里,但不等他开口,那些在大厅里陪客的女人,忽然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周公子——” 那些个客官,被这花楼里的女人吓了一跳。 “美人儿,今夜还长得很。” 这一声又引来一众尖叫。疯了,真是疯了,这些个女人,当初惹得她们这样发疯的男人才死去没多久,怎么一转眼又来了一个,还也姓周,实在是让其他男人倍感尊严受损。 等楼上那扇门关上之后,下面一群倍感尊严受损的男人们才终于发起牢骚来。 “疯了,真是疯了——这周琅才走,怎么又来一个姓周的!” “听说这也是周府出来的,说是周雍流落在外的儿子,前几天才回来——这不一回来,跟那当初周琅一样,不,比他还过之不及,几天都搅得这些女人成了这幅样子,之后还了得?” 一阵嘘声。 燕城抬头看了一下紧闭的房门,映在门板上的影子影影绰绰,暧昧非常。他心中已经生出一种迷惑来,但是不等他上前解惑,大厅外的漆黑天幕上,一束烟花在半空炸裂,燕城抬手按下斗笠,低头离开了。 …… 城外。 篝火旁。 以厚厚虎皮铺地而坐的男子戴一条漆黑的发带,侧着身子坐着,他身材高大,面容英武,只是看起来像是久病,咳嗽个不停。他灰色的眼中映着面前晃动的篝火,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将军——”燕城疾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当初临安一役,将军遣散旧部,归隐山林,后又染了重病,形容消瘦,此次回到临安,也只是想要去祭奠那人。 “周公子的衣冠冢,已经找到了,是小姐收敛,立在将军府里。”燕城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的神色。 令狐胤捡了一根柴火,丢到了篝火堆里,但看他现在这副病弱的模样,任是谁也无法把他和当年那个战功煊赫的大将军令狐胤联系起来。 寂静。 令狐胤忽然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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