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送目、层阁天涯远,甚无人、音书来到。又只恐、别有深情,盟言忘了。” 最后,他写下词牌名,《西江月慢》。 太过用力,屈起的指节泛白,笔尖微抖。字迹在纸面陷下。 视线落在被纸面磨平的铅笔尖上,陆时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削笔刀,削铅笔。 木屑和铅灰零碎地落在纯白的纸上,盖住了词牌最后三个字,脏了纸面。 刀片锋利。 陆时削笔的动作忽然停下。 削笔刀下移,刀刃最后停在左手的手腕处。 冷白的皮肤上,有数道深深浅浅的细细疤痕,醒目又刺眼。 想起刀尖刺破皮肤,鲜血溢出的情景,以及令人清醒的痛感,陆时眼神变得专注。 刀尖下压,皮肤凹陷,泛起刺痛。 可这一次,陆时却再没有用力将刀尖扎进更深。 扔开削笔刀,关上抽屉。 灯下,陆时注视着自己手腕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他的血不能浪费。 要是没血喝,那个小哭包会哭。 第27章 第二十七下 楚喻进教室时,连李华都还没来, 大半座位都空着。 章月山正背文言文, 不经意地看见楚喻从教室门口进来,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我日,难道是昨晚刷题刷太多,大早上的出现癔症了?” 昨晚睡得晚, 但楚喻精神很好,他五指张开, 手在章月山眼前挥了挥,“三、二、一——班长回魂!” 章月山配合地做出往后倒了一下的姿势, 又转身,看楚喻把沉甸甸的书包放到课桌上, “奇了怪了, 校花你今天这么早?” “因为, 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要好好学习的人了!” 说着, 楚喻先拿出湿巾, 擦了一遍课桌,擦完,拿卫生纸再擦一遍。接着,又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崭新崭新的笔,五颜六色, 从长到短依次排列。 他书包跟百宝箱一样,楚喻依次从里面拿出三角尺,橡皮,铅笔,卷笔刀,荧光笔,印花草稿纸,笔记本,便利贴,甚至还有一个望远镜! 章月山指指那一堆文具,“这一堆是?” “为好好学习做的准备工作!齐全吧?就这草稿纸,我都选了二十几分钟!作文常用优美句子里,有一句不是说,机会只垂青有准备的人吗?我准备得这么好,机会肯定会垂青垂青我!” 觉得有道理,章月山指尖一转,指向望远镜,“那……这个?” “我不是坐最后吗,说不定看不清老师ppt上的小字。我,绝对不能错过任何获得知识的时刻与细节,所以准备了这个望远镜!” 章月山把这番话在脑子里品味一番,觉得也很有道理! 但谁他妈上课用望远镜啊,你是坐在操场上课吗? 或者,你其实是想看清老叶眼角下的那颗痣? 校花你很有想法了! 这到底什么高端操作! 陆时今天来得晚,楚喻左等右等,才把人等来。 拿出印着哆啦a梦的蓝色保温杯,楚喻递给陆时,“今日份的鸡汤!” 陆时校服白衬衫顶上三颗扣子都没系,隐隐露出锁骨的线条。他面色很冷,眉宇间压着点儿躁意,也不说话。 把递来的保温杯接在手里,又将单肩挂着的黑色书包放下后,就趴课桌上,闭眼睡觉。 见陆时眉头微微蹙着,楚喻担忧,“陆时,你……没睡好吗?” 章月山倒抽一口气,在前面看这一幕看得心惊胆战。 以前分部的人,几乎都知道陆时有挺重的起床气,当天的脾气跟睡没睡好呈正相关。 高一上学期,课间,陆时正趴桌子上补觉。 有个在学校混成“哥”的高壮男生,听说陆时是公认的校草,不服气,就带了好几个小弟来挑衅。 那人往过道一站,拍陆时的课桌,拍的一阵“砰砰”响,一边叫嚣,让陆时抬起头来给大家看看,到底能不能担起校草这名头。 陆时当时头也没抬,却准确地一把抓住那男生的手腕,还没人看清到底怎么个动作,就听见一声痛叫,一米八几,满身腱子肉的男生,直接被陆时摔进了教室最后面的卫生角,吊着脱臼的手腕,躺在扫帚和拖把上,一脸惊诧与恐惧,半天没起得来。 据现场不少人说,陆时当时的表情吓人得厉害。 甚至接下来那几天里,只要是看见陆时在睡觉,不少人宁愿绕道,也不想在陆时课桌旁边经过,就怕自己也去卫生角躺一躺。 就在章月山满心担忧时,他听见楚喻又忧心忡忡地又追问了一句,“还是哪里不舒服?陆时你没贫血吧?头晕吗?” 章月山已经做好了,一旦情势不对,就赶紧拉着校花撤退的准备。 然后他看见,原本趴着的陆时撑起背,半垂着眼皮,看向楚喻,“嗯,昨晚睡不着,困。没有贫血。” 嗓音听起来明显比平时沙哑,含着倦意。 楚喻舒了口气,“那就好,那你多趴会儿,等老师来了我叫你。” “嗯。” 风平浪静。 章月山觉得自己仿佛有一双假眼。 一直到第三节课课间,陆时才终于坐起来,没再补觉。 喝完半杯乌鸡汤,陆时从手边堆着的题集下面,抽出一个淡蓝色封皮的笔记本,递给楚喻,“看看。” 楚喻一头雾水,接下,翻开,越往后看,眼睛睁得越大。 等快速将十几页翻看完,他倏地转向陆时,“这是——” “不是说想试试吗?” “你昨晚——” 陆时神色淡淡,“睡不着,太无聊了,总归要找事做。” 楚喻一时说不出话来。 笔记本上,是一连二十几页的复习资料,每个字都是手写的。 知识点分门别类,条理清晰,每一个点下面还有题型,以及具体解法,注意事项,连旁边的函数图都画得极为标准。 纸上的字迹规整,撇捺间有种凌厉的美感。 他不知道,陆时将这些知识点和题型整理出来需要多长时间,需要耗费多少心力。 脑子里又浮现起昨晚,凌晨的公路上,陆时停下车,回身看他,说,“我会帮你,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准哭。” 陆时转了转手里的铅笔,“你先看着,哪儿不懂,就问我。” 听了这句,仿佛有热血窜出,楚喻顿时信心满满,“好!” 不过现实总会给人以迎头痛击。 楚喻在花了大半个上午后,终于把那二十几页的知识点看完。 他转过身,告诉他后桌,“我看完了。” 陆时合上习题集,问他,“哪里不懂?” 楚喻指指第一页,“这里。” 翻过两页,“这里和这里。” 又翻过六页,“这里,” 最后翻到倒数第二页,“还有这里。” “这些不懂?” “不是,”楚喻很诚实,“除了这些,其它都不懂。” 连楚喻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个菜鸡,陆时却半点没惊讶。 他只是用铅笔敲敲桌面,告诉楚喻,“晚上来我寝室,给你补课。” 晚上。 马马虎虎冲了个澡,楚喻套上睡衣,挑出几支最好看的笔,几页印花草稿纸和一个笔记本,就窜到了陆时寝室。 两张椅子并排在书桌前,楚喻自觉到右边,端正坐好,规规矩矩,一双浅色的眼睛看着陆时,台灯映照下,里面琥珀色的光像是要晃荡着溢出来。 陆时问他,“补课这么开心?” “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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