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就不能言而无信,怀雁最是多愁善感,你若是敢辜负了她……” “怎么会。” 夜惊堂转身把小衣拿过来: “洗的差不多了吧?咱们回去吧。” 回去…… 璇玑真人刚才被折腾的哭哭啼啼,确实是洗好了,但夜惊堂明显是半途憋了回去,按照医理的说法,难受还伤身。 璇玑真人嘴上再硬,某处还是很软的,稍作犹豫,偏头打量了一眼: “你确定现在回去?” 夜惊堂见水儿不想走,那肯定是不多说了,把小衣放回去,滑入水中,抱起了水儿。 “诶你……” 璇玑真人只是问一句,没料到这小子如此举一反三,她腿都是酸的,忙道: “你老实点,坐着,我帮你洗,洗完早点回去。” 夜惊堂倒也听从安排,在水池边坐下,低头看着半浮在水中的水水。 璇玑真人身子确实吃不消,但博览群书加上凝儿三娘教,会的招式还挺多,当下靠在水潭边,自己捧着西瓜推,脸上还做出挺嫌弃的样子: “为师是为你身体着想,才帮你一次,以后你要是再不听话,别怪我……” “呵呵……” “你还敢笑?” 璇玑真人眼神一冷,做出折剑的架势。 夜惊堂笑容一收,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 “咳……明白,下不为例……” “哼……” 哗啦哗啦…… 水潭中波纹阵阵,轻声细语也不知持续到了几时…… …… 另一侧。 黑石关百里开外,燎原。 呼呼—— 寒风如刀,裹挟无边飞雪,扫过了白雪皑皑的古战场。 六匹骏马在雪地中艰难前行,为首是一盏随风摇晃的灯笼,整个马队在夜幕下看去,就好似是在无边深海中迎着风暴前行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狂风巨浪吞没。 贾胜子提着灯笼走在最前,坐在马背上摸索着道路,饶是武艺过人,也显出了几分疲惫,而后方五人同样如此。 西城港一战后,北梁派遣而来的几十名江湖高手,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曹阿宁等人靠着边缘左右横跳的稳健打法,成功逃出了生天。 虽然几人能逃走,是夜惊堂暗中放了水,但为防北梁起疑心导致暗桩暴露,追捕的事儿自然不能太敷衍。 曹阿宁等人在逃离西城港后,近百名黑衙和六扇门的精锐,就从云安追了出来,夜大阎王甚至还下了江湖歼杀令,让各地门派代为阻截。 这些人可不知道曹阿宁暗桩的身份,是真追杀,为此六人只能一路向西,先逃到了梁州西南的荒原,而后遁入洪山,翻山越岭绕到沙州大漠,再从黄明山翻过来,才成功回到了西海诸部。 翻山越岭躲躲藏藏近一个月,才回到左贤王的辖境,六人基本上已经耗尽了精气神,但能活着回来已经算万幸,六人也没叫苦,只是有点担心回去该怎么交差。 六人所处的地方是燎原,也就是当年亱迟部最后一战灭族的地方,再往前走两百多里地,就到了平夷城附近,往后就是天琅湖。 眼见即将回到驻地,贾胜子脸上的愁色愈来愈浓,在走到某处雪丘后,翻身下马回头道: “回去后,该如何向王爷复命?” 曹阿宁翻身下马,抹了把脸上的风霜: “花翎都死了,我们能活着回来保存实力,已经是尽了全力,王爷应当不会太怪罪。” 贾胜子喘着粗气,沉默片刻后,在雪地上坐了下来,看向完好无损的五个手下: “受命孤军深入,潜进大魏京城,在西侧港刺杀夜惊堂,连花翎等枭雄都死了,我们六个却安然折返,连皮都没破。 “如果此行不是老夫带的头,老夫都怀疑我们几个是大魏的暗桩,故意被大魏放了回来。 “帝王之道,讲究个宁杀错不放过,王爷麾下的白枭营高手如云,根本不在意我们六条贱命,这一回去,若是王爷起疑……” 五人中的一个白枭营高手,也怕历尽万险逃回来,结果被左贤王斩首示众,想了想道: “要不我们去投了南朝?” “?” 曹阿宁费这么大劲儿才跑回来,一听要回去投诚,顿时恼火: “胡说八道。先不论我和天应是大魏必杀之人,我等在西城港堂而皇之刺杀夜惊堂,如果不把我们悬首黑衙,夜惊堂颜面何在?南朝连花翎都没留,会稀罕我们几条贱命? “至于西海诸部更是如此,为防引火烧身,西海各部见到我们,必定会把我们扭送南北两朝,除开王爷,这天下间就没有能收容我们的势力……” “……” 众人见此,自然都沉默了下来。 南北两朝连带西海诸部都不敢去,那这世间就没有能容身的地方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就此散伙,然后各安天命。 贾胜子摩挲着手指,正在思考要不要就此归隐山林,站在不远处的许天应,却忽然皱眉,望向了东北侧的雪地。 此时晨光已经逐渐亮起,大地万里飞雪,虽然能见度很低,但以贾胜子的眼力,还是能勉强看清些东西。 只见半里开外的雪丘背风处,露出了黑色岩石,而石头夹缝中有些许枯草,中间还夹着一抹绿意。 虽然绿意很不起眼,但放在寒冬腊月的西北大地上极为突兀,贾胜子只是余光瞧见,就锁定了那抹绿色,皱眉道: “这个季节,雪原上怎么会有花草……” 余下五人也都满心疑惑,毕竟他们从黄明山跑到这里,路上不说绿色,连草地都被雪埋住了,看到一抹绿色,甚至觉得出现了幻觉。 几人琢磨了下,便起身牵着马,朝着雪丘行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但刚刚走到半途,风雪之间,就传来一声轻响: 嚓~~ 兵刃拔出雪地的声音。 六人闻声当即警觉,按住刀柄望向四面八方。 许天应在六人中武艺最高,此时双手下垂,看向了左侧的雪坡之上。 呼呼~~ 寒风猎猎,一道头戴斗笠的人影,在风雪中逐渐出现,背后披风在身后乱舞。 人影身材高瘦,肩头扛着一杆长棍,棍长八尺,通体漆黑两头可见铁箍,斗笠微低只能看到下巴,不紧不慢朝着六人了过来。 曹阿宁武艺平平,但眼力可不差,不然活不到现在,发现情况不对,悄然将五人护至身前。 贾胜子则是眉头紧锁,因为在左贤王辖境内,摸不清对方敌友,便先行开口道: “我乃白枭营……” 轰隆—— 这不报家门还好,一自报家门,好似是点燃了引线。 本来并没有流露出杀气的斗笠客,听到左贤王麾下走狗‘白枭营’的名号,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在雪原上拉出一条白龙,几乎眨眼即至。 “当心!” 许天应脸色骤变,看出了此人实力不俗,没有辱没恩师陆截云的教导,身形当即冲天而起,几乎跃到了半空之上;曹阿宁则毫不迟疑往后飞遁。 而余下四人,显然没意识到当前的天琅湖水有多深,见对方贸然动手,本来还拔出兵刃想接战,结果除开贾胜子,其余三人几乎没撑过一个照面,就被宛若雷公天罚般的伶俐重棍当场抽了个四分五裂。 嘭嘭嘭—— 风雪之间瞬间炸开三团血雾! 贾胜子算是出谋划策的白纸扇,没冲在前头,算是躲过了一劫,见状骇的肝胆俱裂,转身便跟着曹阿宁亡命逃窜。 斗笠客实力相当霸道,解决完三个手下后,依旧后发先至,快若奔雷追到了两人背后。 好在满天乱飞的许天应,一个人没法回左贤王府,这时候并没有袖手旁观,直接跃向了带着一抹绿意的雪丘。 而事实也不出许天应所料,他刚靠近雪丘,追杀的斗笠客,就当空折返杀来。 许天应战斗力不算强,单挑肯定不是这斗笠客的对手,但作为陆截云嫡传,一身本事可谓学到家了,见状再度飞身而起。 斗笠客也看出到许天应轻功很妖,没有强行追,转身想解决曹阿宁两人,结果许天应又落下来,往雪丘靠近。 “你狗日的……” 一直沉默无言的斗笠客,见状发出了一声喝骂,听起起来是个岁数不小的老头。 但学燕山截云纵,第一要诀就是脸皮厚,能被对方激将那就出不了师。 许天应恍若未闻,再度拉开距离,敌进我退、敌退我扰,在雪丘附近上下乱窜。 如此来回两次,贾胜子和曹阿宁便脱离了险境,隐入了风雪深处。 嚓嚓嚓—— 贾胜子亡命狂奔,眼见那来势汹汹的斗笠客,追向许天应没有再回头,才敢松一起口气,询问道: “现在怎么办?” 曹阿宁魂都被吓掉一半,埋头狂奔没有丝毫停步: “放心,许天应是陆截云的嫡传,一下追不上,就永远别想摸到他衣角,要是恼羞成怒硬追,指不定他还能逮到机会反杀……那是什么人?你看出来没有?” 贾胜子是左贤王的幕僚之一,对北梁江湖很了解,略微思索了下: “棍法好像是夜叉棍,天牝道海帮的棍法,十几年前,海帮被朝廷剿灭,只有帮主田无量逃出生天不知所踪,看身手很像……” 海帮无论在南北两朝,基本上都是劫船的海匪,被剿灭不稀奇,曹阿宁蹙眉道: “北梁的海帮头子这么厉害?” “天牝道若是没有钧天府压着,田无量能称霸,事到如今还活着,却连许天应都追不上,我估摸他是当年受了暗伤……不好!” 贾胜子说道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驻足道: “雪湖花开了,他在守雪湖花,必须将其灭口,以免消息传出去。” 贾胜子脑子确实灵活,也称得上忠心耿耿,但这时候的决策,显然有点大病。 曹阿宁头都没回大步狂奔: “现在回去,谁灭谁的口?赶快回去报消息,让王爷派人来处理……” 贾胜子一想也是,当下再不多言,跟着曹阿宁朝平夷城狂奔而去…… 第三十三章 请缨 东方亮起鱼肚白,道观外的竹林间,陆续响起空幽鸟鸣。 后院里房间里,红玉尚在熟睡,而凌晨被折腾的睡意全无的太后娘娘,依旧抱着胸脯侧躺在枕头上,聆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怎么还没回来…… 书上不是说两刻钟就完事,夜惊堂这么久的吗…… 还是水儿没脸见本宫,不好意思回屋…… 如此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终于传来动静: 踏踏踏…… 吱呀~ 咔哒。 进屋关门的声音。 太后娘娘目光微动,撑往外看了看,而后便轻手轻脚爬起来,套上绣鞋出了门,来到了后院的主屋外,侧耳聆听了下。 屋里无声无息,没任何里动静。 太后娘娘稍显疑惑,想想做出一国之母的端庄模样,把门推开,朝里面扫了眼。 主屋是璇玑真人自幼生活的闺房,墙上挂着不少字画,还有收藏的酒葫芦、兵器等摆件儿,里侧是一张架子床。 太后娘娘朝床铺看去,却见水儿倒头趴在了床榻上,腿儿搭在床铺边缘,脸颊埋在被褥里,一动不动。 太后娘娘见状,还以为水儿不想搭理她,当下略显不悦来到跟前,在床铺边缘坐下,用手拍了下曲线挺翘的月亮: “你做什么?还不想搭理本宫?” “呼……” 璇玑真人舒了口气,有气无力偏过头来,露出困倦脸颊: “我睡一会,有事醒了再说。” 太后娘娘仔细打量,见水儿和在外面干了一晚上苦力似得,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不由疑惑道: “你做什么去了?” “做……” 璇玑真人红唇微动,又把脸埋进被褥里,闷声道: “你不是知道吗,还问个什么……你也别笑话,迟早的事,你也跑不脱……” “……” 太后娘娘知道自己跑不脱,但她看艳后秘史上所写,女人家被滋润后,应该满面春光、食髓知味才对…… 水儿怎么和受完刑似的? 太后娘娘暗暗琢磨了下,俯身凑到跟前,小声道: “你自己在动不成?” “?” 璇玑真人后面确实是自食其力,听见这么直接的询问,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埋着头闷不吭声。 太后娘娘心里非常好奇,见水儿遭了大罪,也没太为难,帮忙把鞋子脱了,而后把被褥拉起来,两个人一起钻在里面,悄悄询问: “那种事情,嗯……是什么感觉?” “你想知道的话,晚上我叫夜惊堂过来,让你亲自体验一下。” “啐~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对了,夜惊堂呢?” “练功去了?” “他觉都不睡就跑去练功?” 璇玑真人还是懵的,随口瞎扯道: “熬夜伤身,习武强身,熬夜习武,自然就平衡了……” “嗯?这算什么歪理……水儿?” 太后娘娘还想俩两句,却发现水儿说着说着就没了声,直接睡着了,心头不由暗暗啧舌,当下也没再吵醒,只是仔细观摩起水儿的战损情况…… …… 与此同时,玉虚观。 清晨天蒙蒙亮,夜惊堂飞身越过崇山峻岭,来到了主峰之上,虽然操劳水儿一夜,但后面都是水儿自己在折腾,倒是不累,甚至有点神清气爽之感。 时间尚早,夜惊堂本以为位于高山之上的玉虚观,应该人影稀疏万籁俱寂,但走到玉虚观附近,便发现道观大门外,围满了起早过来烧香的香客,目测不下两三百人,也不知是几更天爬上来的。 夜惊堂本来还想去玉虚观上一炷头香,瞧见此景,自然是不好往进挤了,直接绕过道观,来到了后山的竹林处。 山上远离尘世,在此修行的道士都是日落而息,自然起的也早,竹林附近能瞧见些许慢条斯理打太极的道人。 夜惊堂顺着老路来到水潭旁,遥遥便瞧见昨天遇见的小道童,在水潭边上扎马步,虽然年纪不大,但动作十分标准。 昨天洗澡的时候,水儿已经说了些情况,夜惊堂知道这梅花桩是专门给他准备,也知道这个小道童道号华阳,来到跟前招呼道: “华阳小道长。” 华阳才八九岁,出生于崖州乡野,六岁被吕太清带上山后,就没下过山,虽然听过夜惊堂的名字,但阅历太少,目前并不理解只比他师父弱一些的武人,江湖地位得有多夸张。 因此华阳知道夜惊堂是谁,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回头道: “夜大侠来这么早。” “一日之计在于晨嘛,你不来到更早。” “唉,我倒是想多睡会儿,师父拿着戒尺站在门口,不起来不行……” 夜惊堂途经华阳身侧,听见这话略微顿足,偏头看了眼,心头倒是想起了十年之前。 十年前他也八九岁,个头和华阳差不多,因为习武打底子确实太苦,每天基本都是被义父拿着棍子撵着练功。 当时他还不太理解,而如今才发现,在最适合打底子的年纪遇到个负责的师父,是多大的幸事。 “小时候不吃点苦,长大了哪里逍遥的起来,你还算好,我小时候,要是扎马步的时候敢晃一下,能被我爹拿棍子撵着追几条街。” 华阳四平八稳扎着马步:“我也一样,师父神出鬼没的,练得好不见人,要是练不好,马上从背后冒出来拍肩膀了……话说我要练到夜大侠这地步,要几年?” 夜惊堂感觉得出这小道士天赋非凡,只要半途不出事儿,成为未来的道门掌教问题不大,想了想道: “练到我现在的地步,最少十来年吧。习武不能急功近利,二十岁前身体尚在发育,正常都不该入江湖,我属于形势所迫,如果不是爹走到早,现在估计还在边关混日子……” “哦……我昨天听说,璇玑师姑和夜大侠定亲了,那以后我岂不是得叫你姑爹?” “呃……” 夜惊堂算了下还真是,感觉挺怪的,摇头道: “出家人不讲究这些,以后再说吧。” 华阳点了点头,本想继续认真扎马步,结果马上就发现,夜惊堂飞身跃上梅花桩,不怎么稳,又疑惑道: “夜大侠,你腿怎么软了?昨天不这样呀……” “?” 夜惊堂被魅魔蹂躏一晚上,腿不软就怪了,当下又收手扎开马步,运转浴火图调整肌肉: “刚起床,还没热身。好好练功,别走神。” “哦……” 华阳也没再多问,一大一小迎着清晨的微光,开始认真呼吸吐纳起来…… …… 云安城。 临近年关,银装素裹的京城内越来越越热闹,千街百坊间挂起了红灯笼,皇城内亦是如此,不过因为女帝太后都不在,宫城深处还是稍显冷清。 太华殿内,商议完年前琐事的文武百官,陆续走出大殿出了皇城。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带着宫女从殿内出来,乘坐车辇转道靖王府,沿途打开车窗看向东南方,眉宇间显出了淡淡思念。 姐姐离开前,说玩几天就骑着胭脂虎,千里加急赶回来和她换班,结果可好,她不催姐姐就不动,看模样是准备拖到过完年再回来。 东方离人知道姐姐能休假一段时间不容易,始终没开口催,但心底的思念,却随着时间的增长愈来愈浓了。 咕噜咕噜—— 驷马并驱的车辇,在禁军护卫下驶过王府街,来到了大门外。 东方离人有些出神,被侍女提醒才回过神来,起身下了马车,抬眼却见伤渐离站在门口等待。 伤渐离和佘龙,差点被断声寂随手打死,伤势养到现在才基本恢复,此时伤渐离身着常服站在门前,见靖王下来,便上前拱手道: “殿下,曹公公有事想要求见。” “嗯?”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顿时扫清了心中杂念。 曹公公虽然被囚禁在地牢三层,但女帝保留着其官职封赏,目前算起来依旧是大魏的大内总管。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曹公公是三朝元老,对东方氏的忠心有目共睹,即便不认女帝的皇统,真有北梁贼子杀到皇城,把曹公公放出来,曹公公依旧会给东方氏守最后一道宫门。 虽然曹公公不一定降得住当世武魁,但四张鸣龙图练了一甲子,不动如山据皇城而守,也没人能短时间从曹公公尸体上踏过去。 如果能让曹公公回心转意,回到宫里当大内总管,那效果自然更好。 曹公公时刻保持全盛,只要往皇城一蹲,吕太清造反刺驾,都得掂量下能不能三巴掌拍碎这块大魏最硬的石头,女帝可以说高枕无忧。 但可惜十年过去,曹公公始终没回心转意的意思,只是想死在宫城,完成这一辈子的使命,兑现当年给太祖的承诺。 东方离人这么多年,从未见曹公公主动说过话,听见曹公公求见她,心底自然郑重起来,转身走向黑衙,沿途询问道: “可知曹公公求见本王所为何事?” 伤渐离摇了摇头:“卑职不清楚。” 东方离人见此也没多问,很快带着大队随从,进入了黑衙地牢。 因为知道靖王要莅临此地,地牢还提前清扫了下,原本阴曹地府般的过道里,点上了烛灯,看起来明黄通亮,再无压抑之感。 东方离人快步进过数个牢房,正思索着曹公公找她做什么,忽然听到一间牢房里传来几句: “哥,是不是夜大人回来了?” “这么多脚步声,估计是,快喊冤……” 哐哐哐—— 可惜,冤还没喊出来,吓的不轻的黑衙总捕,就用刀柄在铁栅栏上敲了两下,地牢里当即禁声。 东方离人略微回忆了下,才想起地字一号房关的谁,因为是堂堂大人亲自扣押的人,她也不敢自作主张放了,便没搭理,很快来到了地牢三层。 地牢三层的铁门已经打开,露出了环境雅致的书房,孟姣和佘龙站在旁边,表情还挺恭敬,毕竟曹公公当大内总管的时候,对他们这些衙门当差的,多多少少都有指点之恩。 曹公公恢复全盛根本没法挡,为此获得的补给,只能堪堪续命,此时根本没什么战力,防卫自然也不是很严密。 东方离人走过地道,来到地下的书房之内,抬眼便看到曹公公身着红袍,衣帽收拾的一丝不苟,苍白脸颊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躬身静立,开口道: “老奴曹千秋,拜见二公主殿下。” 东方离人听见曹公公还叫她公主而不尊称靖王,就明白曹公公依旧在钻牛角尖,心底凉了半截。 东方离人在侍女搬来的椅子上就坐,想了想微微抬手: “免礼,曹总管有何事求见本王?可是在此地住的不舒服?” 曹公公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声音平和: “老奴近日翻阅前朝旧史,想起了一件要事。今年是癸卯年,甲子之前的癸卯年,正值三国乱战尾声,燕恭帝遁入南霄山、太祖收服凃州、北梁偷袭西北王庭,致使西北王庭一蹶不振…… “西北王庭在被偷袭后,天琅王曾向大魏求助,意欲连魏灭梁。但北梁随后就归还了燕州四郡之地,还送了太祖六斤雪湖花,用以救治在战乱中损伤的义士,加之大魏百废待兴,需要休养生息,太祖最终和北梁和谈,并未出兵……” 东方离人作为皇族子弟,对于开国时的历史自然了解,点头道: “确实如此,曹总管的意思是?” 曹公公继续道:“北梁的雪湖花,是从亱迟部手中抢夺,因为前一年才采摘,存量极大,所以收获颇丰。 “按照前朝争夺雪湖花经验来看,雪湖花甲子一开,有时候早一两年,有时候晚一两年,但从未出过例外。上次雪湖花开,已经过去六十一年……” 雪湖花甲子一开花,朝廷近几年自然密切注意着,但雪湖林在左贤王后花园,看守皆是心腹中的心腹,想看雪湖林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只能在天琅湖畔搜索野生花株,来判断情况。 东方离人听到这些,想了想道: “圣上在入冬之前,已经派遣探子,搜索天琅湖沿岸,但天琅湖太大,巡视又严密,目前尚未有消息传回来……” 曹公公微微颔首,不紧不慢继续道: “老奴为东方氏家仆,虽然不听长公主调令,但雪湖花惠及东方氏子孙六十年,无论谁做皇位,此物都不可缺失,老奴不能坐视此事出差错。 “今日求见二公主,是想请命,去关外操办此事,如果今年没开,明年老奴也会将雪湖花带回云安。” 东方离人听见曹公公请命要给朝廷办事,心头并没有什么意外,毕竟雪湖花拿回来,也不是她们姐妹俩的,而是入大魏国库,属于东方氏接下来的几代帝王,曹公公作为大管家,可以不给女帝办事,但事关东方家子子孙孙的事儿,还是得操个心。 曹公公当了一辈子大内总管,从未出过纰漏,办事东方离人自然放心,但她知道曹公公根本不想活,只想舍身取义,真去抢雪湖花,肯定是烧尽最后一滴血,拼死给东方氏子孙多弄一点回来,让这一辈子有始有终。 东方离人终究不是帝王,没那么果断的帝王心肠,自幼被曹公公指点武艺,明知对方抱着死志,哪里能无波无澜就点头,稍加斟酌后,开口道: “此事本王会和圣上秉明,过几天再给曹总管答复。” 曹公公躬身道:“时不可待。长公主的性子,老奴知晓,心有踌躇,但身为帝王,为大局着想,还是会答应。 “殿下既然是摄政王,便该替长公主分忧,这些事情殿下做主,或者让李相做主,事后秉明,长公主或许会责备你们,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心里会好受许多。 “而殿下让长公主来决策,长公主又能如何?” 东方离人倒是被这一句话问住了,心头明白曹公公的意思——恶人要臣子自觉去当,不能让君主亲自下令干这种把忠臣良将当耗材用的事儿。 东方离人明白道理,但依旧没有立刻答复,起身道: “本王和李相先行商量,曹总管不必心急。如今大魏英杰辈出,不像往日那般,只有曹总管和国师两人守着京城,必要时必须做取舍。即便北梁已经收了雪湖花,夜惊堂也能让他们吐出来。” 曹公公上次见夜惊堂,仇天合才刚出狱,在地底没了解外面的情况,还真不清楚夜惊堂如今成长到了何种境地。 眼见东方离人这么说,曹公公也不再坚持,只是俯身恭送。 东方离人转身走出地牢,待来到鸣玉楼下后,才转头道: “孟姣,你修书一封,给夜惊堂送去,说明刚才的事情,让他不要心急,先陪太后和圣上过完年,容本王打探清楚情况,再来办此事。伤渐离,去请李相过来。” “遵命。” 孟姣和伤渐离,领命后分头离去…… 第三十四章 来信 山上与世无争,悠闲安宁的生活节奏,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的流逝。 夜惊堂在外面南征北战近一年,忽然闲下来,回到睡觉、练功两点一线的日子,在住了几天后,就慢慢喜欢上了这种单调而纯粹的日子。 每天早上天一亮,便起床来到玉虚观后山的竹林,和华阳小侄子一起练功,他梅花桩跳累了,就下来练练拳脚,偶尔还和华阳用木棍切磋一下。 看着华阳嗷嗷跳脚的模样,倒是体会到了义父当年虐菜时的快感。 太后娘娘在山上住着,也忘却了外面的烦恼事,每天就是和水儿到处闲逛,到了饭点,还会亲自下厨,走十几里山路跑过来,给他送饭;不过为了不让人起疑,打的由头还是过来上香,顺便来看看。 而到了晚上,则要单调一些,水儿战斗力太低,被折腾一次好几天都不敢烧,也怕干扰他白天习武进修,为此每天他回来,都已经钻太后娘娘屋里了,好在暖手宝会心疼人,每天都把水儿往他屋里撵,算下来每隔两三天,还是能放松一次。 其他时间,夜惊堂都是彻夜打坐,琢磨一天下来的武学感悟,虽然九梅花桩的考题很难,但静下心来日复一日苦练,加上悟性超凡,进步也是肉眼可见,几乎每天都能体会到长进。 夜惊堂也不好描述那种状态,当气脉、肌肉、本能等等,调整到一定境界后,便领略到了一股驾轻就熟的感觉,往日神经刀的龙气剑,也不再神经,只要想便能捕捉到契机,在最合理的条件下施展出来。 能因地制宜,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寻找到最合适的法门,不再遵循固定的运气脉络,已经是返璞归真的大乘气象。 但距离入圣,夜惊堂感觉还差一截,无论是和左贤王比,还是和冰坨坨比,他气劲爆发的威势,都要弱上几分。 夜惊堂明白这和‘功力’有关,内为劲、外为力,他龙象之力,外力自然不用再练,而内劲这东西,只能靠日积月累的沉淀,或者天琅珠、精气神三图等护经扩脉的神物来提升。 他毕竟太年轻,内家三图练的不久还缺一张,仅靠两颗天琅珠攀升的功力,能打到现在,天赋已经算前无古人,想去和那些动辄五六十岁的山上老怪扳手腕,确实有点难度。 毕竟能走到武圣的人,都是一代天骄,谁没点大机缘傍身? 南北两朝的武圣,不是道佛掌教一朝国师,就是墨家传人北荒霸主,连垫底的左贤王,都手握西海各部最好的资源,把雪湖林当自家后花园。 冰坨坨那么离谱的天赋,就因为只是个天南小教主,手上没太多资源,便被压了好多年上不去。 他手上可用的资源比冰坨坨多,说大魏集一国之力在养他也不为过,但时间太短,想碾压这些老妖怪,还是得继续练。 在意识到这点后,夜惊堂没有再奢求快速通过梅花桩,开始匀出时间打坐练功,让内劲也跟上,以免最后严重偏科,出现武学造诣够了,但底蕴撑不住,打起来眼高手低的情况。 一天半数时间练功,半数时间研究梅花桩,过关的速度肯定会慢上许多。 夜惊堂本来估计过去要十天半月,中途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不分心多动动脑子,六七天基本上就能过去,但最后还是练了半个月,才初见成效。 时间一晃便到了腊月下旬,天空阴沉沉的,看样子山上是要下雪了。 玉虚观后山竹林间,华阳端着碗大米饭,蹲在已经垒出半人高的大鸟窝旁,目不转睛看着水潭。 而毛茸茸的鸟鸟,则从鸟窝的圆洞里探头,望着竹架上悬挂的竹叶,看起来是已经做好了嘲笑堂堂的准备。 水潭边缘,夜惊堂身着黑色劲装,望着悬挂在前方的一百零八片竹叶,目光静如死水,在酝酿片刻后,略微提气,脚尖轻点,身形便无风而起。 虽然跃上木桩动作看起来很大,但启停之间,身形宛若流云,似乎连衣袍发丝的飘动,都跟随着动作的韵律。 华阳端着饭碗,见状眼前微微一亮,仔细看着夜惊堂在梅花桩上来回跳跃。 虽然说是跳跃,但浑身肌肉乃至气息都在掌控之内,控制的恰到好处,落在旁人眼中,就好似匀速滑行。 夜惊堂连续跃过梅花桩,无论是在空中还是脚点木桩,速度都没有任何起伏,也没带出任何声响,说好听点是行云流水,说不好听就是跟个鬼一样,从密集竹叶中飘了过去。 华阳尚不了解背后用了多少功夫,但仅看外在,就能感觉到那种举重若轻的飘然意境,知道这次必然能过去了。 毕竟夜惊堂现在的气态,看起来就和第一次见师父时,师父把茶壶里的水倒进杯子里一样——四平八稳水柱如同静止,没带起任何声响,当时他还觉得平平无奇,没什么难度。 但当他尝试学着倒水时,才发现这平平无奇中,藏了多少东西,不说寻常人,哪怕是山上最德高望重的师叔伯,可能苦练一辈子,也摸不到这种大巧不工的境界。 所谓‘返璞归真’便是如此,虽然普普通通没有任何锋芒,看似只是比寻常武人‘恰到好处’一点,但这一点之差,背后隔的却是一整座江湖! 呼~ 夜惊堂身形飘然落地,站在了水潭的另一头,回眸看向静止的竹叶和水面,眼底显出了几分小得意,转头望向目不转睛的华阳师侄,开口道: “看,我就说跳过去很简单吧。” “噗——” 华阳本来还在惊艳,闻声一口米饭直接喷了出来,难以置信望着夜惊堂: “夜大侠,你没日没夜跳了半个月才过去,说简单?” 夜惊堂也觉得半个月有点久,不过对寻常人来说应该已经很快了,他回到水潭另一头,笑道: “半个月不慢了,等你以后跳过去,就明白我说简单是什么意思了。这练的可不是跳梅花桩,而是一种境界。” 华阳知道是在练某种常人终身难以触及的东西,但不明白确切是什么,当下好奇询问: “什么境界?” 夜惊堂拔出螭龙刀挂在腰间,稍微斟酌了下,并未言语,而是左手握住刀柄。 呛啷—— 阴沉沉的竹林间寒光一闪。 华阳没感觉的任何气劲扑面,那把很漂亮的环首刀,就回到刀鞘之中,感觉只是随意拔出来亮了下。 ? 他正想疑惑询问,却忽然听到“咔咔咔~”枝叶崩断的声音。 转眼看去,才发现夜惊堂三丈外的一颗青竹,齐肩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斜着的切口,竹子往侧面倒去,压弯了无数竹冠,倒在了荒林之间。 嘭~ ?! 华阳长大嘴巴,眼底满是惊艳: “嚯……” 夜惊堂慢条斯理收刀归鞘,解释道: “练的是‘熟能生巧’的境界,把气劲聚于一点不难,难在活学活用、信手拈来,当你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对策,且能身随心动完美展现,自然就不用再讲究招式章法;你无固定招式,对手便没法破招,而世间万般绝学,你总能找到应对,自然就山下无敌了……” 华阳还在打底子,哪里听得懂这些,想了想道: “要是两个熟能生巧的人碰一起怎么办?” “正常来讲是一力降十会,比谁功力深。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哪怕都是百家皆通,总有一个悟性更高、阅历更深、反应更快,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所以武无第二。” 夜惊堂苦练半个月,确实有了很多感悟,当下便在鸟窝旁坐下,和华阳讲些他暂时用不上,但以后必然会受用终身的武道理念,算是投桃报李,答谢吕太清给他的点拨之恩。 而华阳可能是觉得夜惊堂长得比师父俊,武艺高,雀雀也大,把夜惊堂当成了榜样,听到十分认真。 一大一小就这么讲了片刻后,竹林外忽然响起了动静。 鸟鸟早就饿的不行了,作为猛禽又不能跟着出家人吃斋饭,闻声便从窝里跑出来: “叽叽叽……” 竹林外侧,太后娘娘带着红玉姗姗而来,红玉手里还提着个饭盒,至于水儿,因为无颜面见玉虚山父老,这些日子都没敢往这边跑。 夜惊堂见此站起身来,来到竹林外: “待会我就准备回去了,怎么下午也送饭过来,路多难走。” “也没多远,反正没事。” 太后娘娘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夜惊堂: “刚才京城那边来了信,你看看。” 因为是衙门的机密文件,太后娘娘也没凑在旁边打量,递给夜惊堂后就回身逗起了鸟鸟。 夜惊堂稍显疑惑,拿着黄色信封打量,可见上面有火漆和黑衙的印章,把信封打开,里面装着信纸和一封小一点的信,上面写着‘夜惊堂亲启’。 夜惊堂瞧见笨笨的笔迹,嘴角自然勾了起来,和收到媳妇家书似得,先左右看了看,而后靠在一颗竹子上,查看起信纸的内容。 黑衙的文书上,写的都是正事,主要是曹公公的猜测,以及关外探子汇报的消息,除开西海都护府例行军演、左贤王不见人之外,尚无确切消息。 夜惊堂目前用天琅珠,提升不算大,但显然也有,而且儿子闺女徒弟以后肯定要用,所以对雪湖花这种甲子才有一批的神物,肯定是在意的。 看完文书后,夜惊堂蹙眉思索了下,把此事记在了心上,又把大笨笨的信封打开,心底还琢磨着开头会不会是‘惊堂,见字如面’之类很温馨的话。 结果展开信纸,流利笔锋映入眼帘,第一句就是: 色胚,你说好来接本王,人呢? “呃……” 夜惊堂想了想,觉得这才叫见字如面,连笨笨昂首挺胸瞪他的模样都跃然纸上了。 离开京城时,他确实说过要去接笨笨,但前提是钰虎的回去,钰虎不走,他也不可能硬往回撵不是。 夜惊堂眼底有些惭愧,继续往下看去: 本王就知道会如此,等回来再收拾你,马上年关,收到信也不用急着折返,先陪太后在娘家过完年…… 本王知道你挂念,这段日子在京城,本王没人管挺悠闲,都快把你忘了,要不是曹公公求见,都想不起来你…… 本王前些天去过天水桥一次,你的老属下六子成婚了,娶得粮铺掌柜的闺女,怕麻烦没好意思通知你,本王帮你随了个礼…… 北梁那个华青芷走了,临行前还送了本王一幅画,把你也画了进去,看起来有想法,可惜此去便是永别,本王送了她一把匕首青鹤,让她留个念想…… 姐姐近况如何?是不是整天逛诗会,出丑没有?师尊整天醉生梦死,管不住姐姐,你在身边当护卫,定要上心才是…… 雪贵妃是不是又吃胖了好几斤?开年还得办事,它胖的飞不动可不行…… 还有梵姑娘,现在应该进门了吧?本王看她整天黏着你,就知道你这色胚克制不住…… …… 满篇蝇头小字,说的皆是家长里短,虽然没有什么表述心扉的甜言蜜语,但字里行间处处透着相思。 夜惊堂看着纸张,数次嘴唇微动想要回话,但彼此相隔万里,最终还是止住了,待看完信纸后,认真叠好揣进了怀里,转眼看向云州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太后娘娘一直在后面等待,见夜惊堂看完了信却没有回来,便走到背后,询问道: “信上说什么?有急事让你回去不成?” 夜惊堂确实想现在就回京,但一大家子都在江州,现在走只能路上过年了,他一个人走更不对,当下还是回过身来,笑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说了些公务,开年可能的回去忙一阵儿。年关也没几天了,咱们准备往回赶吧,别把年关给错过了。”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年前不走,暗暗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好呀,在山上没什么玩头,水儿还不听话,也不肯每天伺候你,还不如早点回去……你武功练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剩下的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急不来。” 夜惊堂说两句后,来到水潭旁,看向埋头扒饭的华阳: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打扰半个月,也该回去了,还请华阳小道长帮忙给尊师道个谢,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必然时常过来拜访。” 华阳知道聚散终有时,也没意外,摆手道: “夜大侠慢走,璇玑师姑大婚的时候可得通知我,到时候我和师父去吃席。” “呵呵……” 夜惊堂估计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拱手道: “行,咱们江湖再见。” 华阳看起来确实有个好师父,不光教武艺,还教文科,见状把碗放下,像模像样行了个江湖礼: “生来九载初逢君,犹见天宫梦里人,如今……嗯……嗯……” ?? 夜惊堂瞧见仇大侠差不多的架势,压力当场就上来了,见华阳小侄子憋不出来,才暗暗松了口气,接话道: “如今又到青山外,来日再会话旧情。江湖再见。” 华阳没有再硬憋,点头笑道: “嘿嘿,江湖再见。” 鸟鸟见此,也挥了挥翅膀道别。 华阳挺喜欢大鸟鸟的,摆了摆手又担忧道: “夜大侠,这鸟能活几年?别我长大了它死了……” “叽?!” 鸟鸟觉得这小屁孩完全不会说话,回头“叽叽”了几声,应该是在说——只要养好了,它能送堂堂走。 夜惊堂能明白意思,觉得鸟鸟是得减肥了,嘴上则是笑道: “鹰能活六七十年,它不是正经鹰,估摸寿数更长,不用担心。” “那就好……” …… …… 下午时分,一场小雪洒在了云遮雾绕的群峰之巅。 青萍峰的小道观里,夜惊堂和红玉一道,把被褥床单等待物件打包好,日常用具也放进了碗柜里。 太后娘娘不知道下次再来会是何年何月,带着鸟鸟,在门前的一颗青竹上,用匕首凤胆,在竹子上刻下了字迹,算是到此一游的留念,以便日后回忆。 璇玑真人被师兄发现当天,就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了,头都不敢露,也不敢去拜见师兄师姐,如今终于熬到了返程,她总算是松了口气,此时白玉如雪立在山崖边,手里提着合欢剑眺望玉虚观,看起来也是在道别。 夜惊堂把东西收拾好后,又迁来了马车,扶着暖手宝上去,回头道: “陆仙子,走啦。” 璇玑真人向来随遇而安,也没什么念念不舍的情绪,闻言回过头来,跃上了马车,进入车厢和太后娘娘靠在了一起,想了想道: “过年也没几天了,路上还得走快些,我记得你生辰是在年三十对吧?” 太后娘娘听见这话,目光微动: “对哦,在红河镇的时候,本宫听人说过。那夜惊堂不是马上就得过寿了?” 夜惊堂坐在车厢外,驾车驶向山间小道,对此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生,义父冬天把我捡回来,便把年三十当做了我的生日,过一年便大一岁,鸟鸟也是一样,其实也不用讲究这些。” 因为天气冷,红玉在折腾着黄铜小暖炉,闻言插话道: “夜公子现在是大魏的国公,过寿是大事,岂能不讲究,这回去还得和秦国公说一声,到时候……” “不用,一家人过个年,开开心心多好,大张旗鼓弄这些就没意思了。” 璇玑真人也不想大办,毕竟那么来的话,夜惊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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