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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与假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推开门,房中一片幽暗静谧,她连唤了数声,不见陆昀回应,唯独角落处不断发出�O�O�@�@的细微响动,在这沉寂空间里格外清晰。 顾瑶打开吊灯,循声细瞧,发现猫碗附近散落了几个小型布偶玩具,而小柑橘正衔着其中一只来回撕扯玩耍,将布料下的棉絮团悉数掏出,遍地零碎狼藉,至于它的主人,始终未曾出面清理。 奇怪,人去哪里了? 经过简单搜寻以后,顾瑶终于确认对方不在家中,好在书桌处另有所获,她发现墨水瓶下压了张便签,拾起细看,只见一行流丽工整的字体徐徐呈现:「今天有事出门一趟,晚上回来。」 虽没交代清楚具体缘由以及去向,但她猜测或许与他的母亲有关,毕竟昨晚对话中曾经提及了此事,不过陆昀居然同意见面,这点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他现在想开了? 顾瑶感到困惑不解,可是纵使心底翻涌再多的疑问,作为外人,亦不好过多深究。 待到折返回家,她将这件事情告知妈妈,到底没能忍住埋怨:“不用准备叁副碗筷啦,陆昀出门了,晚上才回来……真是的,也不说清楚去哪里了。” 对此,顾知岚的反应格外平淡,眉头微微挑起,声音在蒸汽熏陶下无波无澜:“他妈妈最近有事找他,估计商量去了。” “什么事呀?” 双方母亲本是高中同学,关系自然亲厚,因此能够知晓许多辛秘,顾瑶不由好奇地支起小耳朵,追寻与他相关的线索。 顾知岚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吩咐:“拿个碗来,我来盛汤……还不是因为她前段时间结婚了,新任丈夫是个华侨,估计要跟着出国移居,就想把陆昀也带上。” 话音落下,顾瑶递碗的动作一顿,神情一黯,话音似有不满:“他妈妈不是早就不要他了吗,干嘛还要带上。” “瑶瑶。”顾知岚正了正色,“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你不是当事人,别太苛责了。” 小说合集📌微: +V:ji070*1*i 说罢,她回过身来,认真端详女儿的惆怅面容,随后轻拍对方肩膀,以示鼓励与宽解:“大方点!天下无不散筵席,瑶瑶,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懂得这个道理。” 这话说的在理,顾瑶无可辩驳,可是胸口愈发憋闷,几欲窒息。直至此刻,她才恍然意识到成人世界的一角真相:那股洪流正无差别地推动所有人向前行进,并不仅限于她。 然而……然而她仍不可避免地深陷忧郁,体内不知何时生长了一颗微潮的芽,经由他的泪珠浇灌后,扎根于湿热血肉里,一点一点发酵着思念。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以至于稍微联想到那双清润眼眸,心头便似揪起,泛起隐约而不明显的酸与痒。 说到底,她舍不得,同样不大甘心,不愿让那冲动的、朦胧的、暧昧的情愫未及得到彼此确认,就冲淡在夏季的暴雨中了。 前所未有的失落覆盖周身,顾瑶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烈预感到了,自己即将失去些什么重要之物,于是她缓缓搁下盛满热烫的圆碗,任由胸腔迅速积郁出一团浓重浊气,须臾后,悉数化为了一声坚定话音: “我去找他。” 雨水自云团深处坠落,跌入下方的喧嚷城市,在玻璃窗上滑出一道长痕,给室内对坐的两人之间增添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防失联速加📌微: +V:ji0701i 那是一间灯火通明的茶楼包厢,陆昀坐在长桌右侧,垂下头颅,一语不发,安静注视身前茶盏,默数着浮动其中的零碎叶梗。 数至第七片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问询:“小昀,衣服鞋子收到了吗?” 他这才稍微抬起眼帘,喉间发出一声短促音节,勉强算是肯定回复,目光旋即落向下方,竭力避免发生任何对视。 尽管他的态度显得敷衍冷淡,然而对面之人不以为忤,仍旧保持轻柔音调,又问:“你穿了吗?还合身吗?妈妈之前还不知道你长多高了,特意问了顾阿姨,她说你现在个头蹿得很快,我就试着买了几套――” “都不合适,我也不喜欢。”陆昀轻声开口,打断了对方的温和絮语,“以后不用寄了,太麻烦。” 他的语气听来相当平淡,然而话锋隐含锐利,冷不防戳来一句,将那份饱含关切的情意狠狠扎回来者胸口。 随后,像是出于一种确认伤害程度的挑衅心态,他重新抬眸,往正前方向看去。 视野中心端坐着一位中年女性,衣着光鲜,秀发如云,眉目间的容光明艳,一改从前的婉约风情。只是受到先前的言语刺激,她敛起眉头,唇角连同长睫一并颤动不已,眼底随之蓄起薄雾,水色闪动间,即将垂落晶莹泪珠。 从某些方面而言,陆昀完美继承了这个易哭特性。 ――时隔六年,他再次和母亲重聚了。 似乎觉察到了儿子正在注视自己,王曼霖迅速调整情绪,艰难扯出一张笑颜,继续强行维系话题:“那……那妈妈就不寄了,来,尝点荔枝吧,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果盘推向陆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璀璨,折射而出的辉光几乎灼疼了陆昀眼睛。 “我已经长大了。”他再次发出拒绝,然后如愿以偿看见对方露出委屈神色。 此时此刻,陆昀仿佛是只应激的小刺猬,一改从前的温吞脾气,竭尽全力绷紧全身,费劲心思想要刺痛那个试图触碰自己的手掌。 他抗拒任何来自于母亲的亲近,即使她是婚变中受害者,但作为人母,她亦伤害了他。有句老话曾说,爱之深,恨之切,原谅他人绝非一件容易事,上下嘴皮的一开一合,不能代表内心真正走向释然解脱。 曾几何时,陆昀认定她是这世上最为呵护自己的人,而王曼霖也的确做到了,她是那类将照顾家庭成员一事摆在人生首要位置的传统女性,不惜放弃大学学业,坚定选择陪伴伴侣打拼,因此身负贤惠美名。 当然,贤惠女人的命运永远系在丈夫的良心上,值得惋惜的是,她并不幸运,在人生的豪赌中一败涂地。 于是风波停息以后,她并未争夺抚养权,反而选择迅速离开,孤身前往外地生活。 对此,陆昀稍感失落,却没有丝毫怨言,以为母亲太过忧郁,想要尽快逃离伤心地罢了。 毕竟分别之前,母亲嘱咐他要暂且忍耐,总有一天,她会把他接走一起生活――陆昀每天都在安静等待那个团圆时机的到来。 奈何孩子对于母亲有着天然思念,无法轻易断舍剥离,到了次年寒假,在强烈的情感驱动下,陆昀决意循着她的踪迹,偷偷前往隔壁城市。 临走之前,他还特意携带上了近期荣获的证书奖状,打算骄傲展示给母亲看,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别担心,然后重新投入那个温暖软和的臂弯里小小的撒个娇。 岂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前脚才背上小书包,后脚就撞见了过来串门的顾瑶,她将之视作一场新奇冒险,吵吵嚷嚷想要加入,于是俩小孩凑在一起合计半天,最终变更为双人同行。 说来当时实在胆大包天,他们竟然不作提前报备,只仓促留下一张字条,便手拉手溜出家门,连续换乘四趟交通工具以后,终于踩着夕阳余晖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可惜预想中母慈子孝的感动场景没有出现,那是一个充满尴尬与狼狈的会面――当他们按响门铃以后,开门迎接的却不是妈妈,而是一名陌生的年轻男性。 由于双方都是生面孔,沉默须臾以后,男子困惑地挠了挠头,好奇发问:“小朋友,你们是来找谁的啊?” 顾瑶性格外向,因此抢先回复道:“我们找王阿姨。” 男子扭身朝着室内唤了两声,陆昀听见一阵脚步踏踏,王曼霖这才从门后闪出,依旧是那熟悉温柔的形貌。 “这么着急喊我做什么呀,还在炒菜呢。”她面上挂着盈盈浅笑,想来心情甚佳,然而余光触及到门口的两名孩童身上,笑靥立时显出几分僵硬,旋即恢复如常,不漏半分端倪。 “他们说是来找你的,认识吗?”男子挽住她的手臂,姿态颇为亲密。 闻言,王曼霖略略颔首,走至两人面前,以半副身躯巧妙挡住陆昀,转而抚摸顾瑶脑袋,只说:“啊……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可爱吧?” 这番回答相当模棱两可,不算谎言,却未完整吐露实情,不过陆昀向来心思敏锐,刹那间听懂了弦外之音,惊愕之余,嘴巴轻颤着微微张大。眼见那句「妈妈」即将脱口而出,王曼霖抬手按在儿子肩头,不轻不重地按捏下去――这是独属于母子俩的默契,每当陆昀出现失言情况时,她便会用这个方式以示阻止。 陆昀攥紧衣角,所有话语就此咽回腹中,缄默成为这场会谈的基调,主导权限由此落到母亲手上,叁言两语中,他成为了前来串门的朋友孩子。 由于时间间隔太久,后续发展逐渐在回忆中模糊褪色,他恍惚记得事件最终以顾瑶强势拉着自己匆忙告辞为收场,她其实根本搞不清楚成年人弯弯绕绕的复杂心思,只知道再不抓紧离开,他就要崩溃大哭了。 自此以后,「妈妈」这个字眼,沦为深藏血肉之下的地雷,正如她隐瞒他的存在一般,陆昀亦绝口不提任何与母亲相关的人事。 “我知道你还怄着气……” 一道怅然叹息幽幽传来,将他拉回现实当中,王曼霖局促地抚过额角一缕碎发,眉目间的哀婉之意愈发浓重,凝在眸中,无法化消。 “这些年你从不肯和我见面,上次好不容易打通电话,还没说两句你就挂断了――难道真的要铁了心和妈妈当一辈子的陌生人吗?” 她伸出双手,用力握住儿子手背,几乎因委屈而泫然啜泣:“小昀,那几年妈妈过得也辛苦……你要理解妈妈啊。” 陆昀当然理解,伴随年岁长成,以及阅历方面的增加,他知晓母亲面临的诸多不易,一个没有文凭、没有专业技能且与社会脱节多年的孤弱女人,注定行走艰难,她宛如一株菟丝,需要外力作为依托,同样不能负担任何累赘。 然而理解与原谅属于两码事,至少,他需要一句道歉。 可是王曼霖似乎没有这个意识,她低低诉说着数年以来的经历,详述自己的诸多为难与不得已,见陆昀没有撤回手掌,以为孩子多少心软了些,身体不由前倾些许,继续介绍自己的婚姻近况:“妈妈这次的对象,要出国工作几年,可以携带家属。放心,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他知道你的存在。他……他没法生育,所以很乐意有个孩子在身边,组成一个完整家庭。” 说至末尾,她唇边聚出一点希冀笑意,试探性挑明此次来意。 “小昀,你想不想跟妈妈一起走呀?” 随着这声询问落下,王曼霖抿紧唇叶,不由自主收拢指尖,忐忑等待着儿子的回复。 她其实知晓那次事件对陆昀造成的不良影响,然而自身亦有不可言说的苦衷,总想寻个时机好好解释清楚。 私心里,她是不愿回到那间旧屋的,因此只能去学校找他,可是对方总以课业繁忙为由拒绝见面,有时隔着栏杆,偶然看见了课间出操的陆昀,她便尝试呼唤数次,声音甚至惊动了附近往来的学生,但她的孩子从未回过头。 这份冷淡态度同样刺伤了王曼霖,她实在没想到儿子性格竟然执拗至此,能够连续几年避而不见,以至于哪怕想要拨通电话,都会面临被他随时挂断的尴尬处境。 也太记仇了些。 不过,王曼霖自认为身为母亲,应该率先包容、原谅和体贴孩子的任性行为――毕竟血缘情分无法轻易隔断,这么多年来,她也只有这一个亲生孩子。是以重新成婚后,她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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