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冠军宝座竞争激烈,围绕顾瑶与周如一之间,不过前者泼辣后者冷漠,猴子们思来想去,决意把桂冠颁给学习委员,她长相文弱纤细,性格温柔端庄,是传统男性眼底贤妻良母的模板雏形,不给她给谁。 结论既出,自然奔走相告,消息传到顾瑶面前,她翻着白眼竖起中指;传到周如一面前,对方则毫无反应,依然埋头看书。至于新晋班花学习委员――她果然生有一幅菩萨心肠,得知「获奖」,略挑一挑眉头,好心提醒说:“就快上课了,都回座位去吧。”随后继续安静温习功课。 谁都没拿这个评选当回事。 又臭,又吵,又原始,还成天显摆一身并不明显的肌肉,谁会想和这种生物有牵连啊。 毫无美好可言的校园回忆仓促结束,顾瑶秉持坚定信念,气哼哼走到商场高层角落位置,在一株绿化盆栽背后找到了目标,紧挨着对方坐下。 周如一早已等候多时,手里捧了一沓厚重书本,正低头翻阅,读得津津有味。她的头发浓黑而直,随着动作从肩上自然垂顺落下,衬得肤色愈见白皙,仿佛是扎根在遥远净土上的素雅水仙,自有一种清冷风情。 与商场里所有学生相同,她在楼下钢琴培训班上课,两个好朋友便每天相约在此吃饭,顺便漫聊天地,忙中取乐,挥霍一点不多的闲情。 顾瑶稍微抬头,发现她看得不是诗书亦或课程,而是一本漫画,不过外皮套着书壳,形成完美伪装。当下便凑拢过去,忙问:“这是讲什么的?” “一个女生穿越进了古代赫梯帝国,历经各种沙场政斗,成为战争女神的故事。” “这么厉害啊。”顾瑶瞬间来了兴趣,战争、史诗、血与爱,她喜欢那些波澜壮阔的宏大场面,只恨它们大部分都被少年热血风格占据了,没有独属于女主角的高光时刻,“是个好故事吗?” 周如一点点头,“除了开头观感有些微妙,整体都很不错,就是……” 说至此处,她顿了顿,小声补充起来:“就是有点那个。” 在少女的世界里,「那个」一词,囊括多重含义,隐秘的、暧昧的、朦胧的、羞于启齿的一切事物,皆可用它指代。 尽管时下经济蓬勃发展,社会风气相对开放,然而千百年来的礼教压抑根深蒂固,象牙塔里的孩子们不该经受洪水猛兽污染,就连学校普及生理教育,也是选择两间教室分隔男女,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女生不敢直视讲桌上的人体模型,红着脸,垂着头,安静聆听老师简短讲述两性差异。 顾瑶听她用词含糊,了然话中深意,同样压低声音反问:“有多那个?” 周如一思忖片刻,因她喜好阅读,家中又极支持,难免杂学旁收了许多知识,那是一种凌驾于这个单纯年岁之上的丰富纸上阅历,经过脑海详细对比,终于得到结论:“一般那个,但是最好别被家长发现。” 这话正中顾瑶心思,她的妈妈周末才会回家,于是连忙摊开双手,向好友借了前五卷,预备带回家中慢慢欣赏。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开启聚餐时刻,顾瑶手脚麻利地打开饭盒,尚且温热的食物散发浓重油香,火候把控巧妙,软糯糯、红润润的,洒上青翠葱花,色彩搭配鲜明。 “你的跟屁虫厨艺不错啊。”周如一仔细咀嚼其中滋味,发出认可。她与旁人不同,从不打趣两人关系,只将陆昀视作跟班――漂亮女生背后总需绿叶点缀,此乃世间常理。 黑而长的眉宇微微蹙起,顾瑶似乎不喜这个形容,“别这样说。” 周如一闻言,伸手戳向她那柔软脸颊,投去玩味眼神,“说男朋友,你要生气,说跟屁虫,又嫌难听,小姑奶奶,你的脾气也太难捉摸了吧。” “不一样嘛,毕竟认识很久了,从幼儿园算起,到现在都十三年了。” 大约有多年交情打底,她愿意给陆昀几分薄面。他们双方母亲是高中同学,关系亲密,交情甚好,毕业之后一人继续报考大学读书,一人选择前往外地打工赚钱,分别数年。熟料兜兜转转,又在故地偶然相逢,恰巧双方组成家庭,皆有定居打算,就此成为邻居,倒可称得上一句总角之交。 “好吧,好吧,那就是青梅竹马――你的竹马厨艺很好哦。” 谁想顾瑶立刻露出古怪神情,拖长语调噫了一声,“怪肉麻的,你还是叫他跟屁虫好了。” 关于两小无猜的旧日话题很快揭过,女孩子们谈论重点转移迅速,“吃完了陪我去买件文胸吧,我想换个轻薄点的。” 顾瑶不着痕迹地调整内衣,尝试纾解束缚,由于布料严密包裹肌肤,即便保持静坐,依旧闷出一身绵密湿汗,等到每次排练完毕,淋漓水珠积在乳沟,缓慢往下渗去,整个半身都被困在潮热汪洋之中。 而她笼罩在钢丝环绕的压力下,简直像条搁浅鲸鱼。 恰巧旁边路过一对情侣,相互依偎,姿态亲昵,不过男方似乎嫌弃暑气过重,顺手掀开上衣,拉至胸口,露出明晃晃的肥白肚皮来,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开了。 “我真讨厌这种人――” 顾瑶啧啧起来,以一种嗔责方式,隐秘掩盖嫉妒。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敞露身体,不必遭受任何攻讦与凝视,但她却要受困于那方柔软布料,直到青春不再,无人注视,才可以彻底摆脱掉。真讨厌。 暂且忍耐吧,她安慰着自己,忍耐到晚上回家,就能解脱了。 电影散场以后,周如一依约送她回家,自行车叮铃铃驶向右侧长街,闯入一片灯火通明的霓虹夜市中。 顾瑶负责指路,原本想说直行到底,谁知抬头看去,竟然瞧见陆昀独自守在烟火喧嚣的尽头处,正朝路口左右观望,唇角紧紧绷着,神情带有一点惶惶的焦虑之感,反复扫视往来男女,生怕不慎错漏了。 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那股焦虑顷刻消退,他的神情松弛下去,身体转向她所在的位置。 尽管这里地段闹热,且有夜市灯火通明,然而游商旅客众多,基于其庞大的流动性,说好听点,鱼龙混杂;说难听点,存在治安隐患――所以陆昀有着每日接送习惯,雷打不动。 有时顾瑶觉得烦了,嫌他时常跟在身边碍事,想要下达驱逐命令,熟料对方振振有词,说是受到顾瑶妈妈特意嘱托,一定要照顾好她。理由正当,无可反驳,他成为了一根挥之不去如影随形的尾巴。 “停在这里就行,陆昀来了。”顾瑶知晓他的来意,示意周如一停车。 两个女孩相互说了几句道别话语,约好明天见面地点时间,这才挥挥手,各自分头离开。 路灯投下一截浅淡暖光,分割明暗,而她从阴翳处缓缓行来,轮廓渐次清晰。自陆昀角度看去,那是标准的美人坯子长相,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五官本是传统端秀的风格,不过因那天然微粗的黑眉,反倒凸显几分浓丽与倔强来。 尤其眼睛――世人常以星子形容眼眸明亮,她就具备那样一对星子,晶莹莹、寒浸浸的,几乎照耀周遭的幽微夜色。 随后那双星光流溢的眼睛转到他的身上,忽地弯了一弯,仿佛是在微笑。 “过来过来。”她大声招呼起来,如同归家时招呼迎接自己的小狗。 依照惯例,陆昀总会快步上前,然而今次情势略有不同,他慢慢趿着步子,身体朝前佝偻,好似并不殷切。 等走得近了,顾瑶才发现他眼尾积着一点反常的淡红色,像浸了水,皮肉微微鼓胀。 “你怎么了?”她问道,隐约猜出了事件的雏形,“你爸爸又来找你了?” 陆昀没有回话,立在灯柱下方,长久的不开口,直到顾瑶拿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脚尖,方才点头承认:“和他吃了个晚饭。” 他有一点点不合时宜的倔强的自尊心,没有提及当时尴尬局面。 “吃饭就吃饭嘛,你别管他说什么,当是放屁就行了。” 顾瑶的话语相当粗鲁直白,偏偏陆昀需要她的粗鲁直白,能够变相纾解着他的愁郁,局外人自有局外人的好处,少了血缘束缚,可以无所顾忌的抨击指摘种种不是之处。 “反正每次都是拿话来忽悠你,骗完老婆又骗儿子。”她的言语之间饱含讥讽意味。 作为小辈,其实不该这样评价长辈,何况他们曾经门对门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陆明山是个相貌英俊、善于谈吐的人物,在女人堆里颇有些人气,常常惹得陆昀母亲生气抱怨,有时吵急了眼,就借着近邻关系跑到顾瑶家里,抹泪抱怨婚姻琐碎与悲剧,直到陆明山抱着鲜花登门道歉,一番软语温言又哄又逗,这才破涕为笑,回家继续关门过日子去了。 十岁那年陆家婚变,陆昀判给了陆明山,然而这位父亲费心张罗经营新的家庭,新任妻子有位高官尊爵的爷爷,依仗显赫家世拿捏住了这个花心大萝卜,在寸土寸金的新城区出资买了套独栋别墅,严格限制外人出入。 事已至此,美美吃上软饭的陆明山只得一边哄着儿子说是新家装修,等待装修结束后就带他一起住,一边将他独自丢在旧屋里生活,一晃六七年过去,眼见无法愚弄,又说希望陆昀好好学习,将来送他出国留学云云。 “来,”顾瑶打了个响指,“跟我念:他在放屁。” 陆昀终于被她的幼稚发言逗笑,摇了摇头,见她坚持,跟着低声重复起来:“他在放屁。” 连说了几句,心情总算有所好转,顾瑶这才把肩上背包丢给陆昀,“行了行了,没事了啊,走吧,回家。” 陆昀自然而然伸手接过,也不知道包里装了什么,提拎起来颇有分量,不由好奇起来:“你买了书?” “是周如一借给我了几本漫画。你好好拿着,不许弄丢了,不然我找你算账。” 说到算账时,她的五指在空中攥紧,捏成拳状,张牙舞爪地挥了挥,陆昀只觉得模样可爱,轻轻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两人穿梭在夜市人潮中,踏过脏乱油垢,拂开呛鼻烟气,直奔家门所在。 顾瑶走在前方,她的步伐其实不大,步调也缓,一路走走停停的,不过陆昀始终控制距离,不远不近跟在后面,不越半步。 期间他注视着她的后脑,看见长发被束拢成一个马尾,上面系着彩色绳结,缀了几朵花苞装饰,其中一颗有些松脱了,正伴随动作轻颤摇晃。他有点想替她重新绑紧,可是手掌伸在半空,最终落回原处,只把目光移到地面上,勾了勾她影子的指尖,忍不住开始想念幼时。 遥远而欢乐的幼时里――他们经常牵手回家,双方家长忙于工作,没空每天准点接送,又怕孩子走丢,便让他们相互牵好彼此,路上千万不能松开。 那时顾瑶的掌心贴握着他的掌心,稚嫩的,柔软的,温暖的,夏天会因为发汗而湿润,冬天则罩在棉手套里,微微干燥。 他们一牵就从幼儿园牵到了小学,可惜伴随年岁渐长,路上难免遇见相熟之人,少不了被揶揄一番:“瑶瑶,又带小男朋友出来轧马路啊?”顾瑶不喜欢他们这样说,气到连连跺脚,奈何年轻女孩的嗔怒姿态娇且可爱,引得众人起哄声音更甚先前。 于是她彻底放开了他,要陆昀老实跟着身后就行。 从同行者沦为跟班,虽有落差,但他依旧满足。 即便顾瑶没有将自己当成异性来正视过,可他仍是独一无二的跟班――陆昀如此想到,毕竟这么多年顾瑶对待其他男生从来不假辞色,也不追星,更没交往或者暗恋对象,唯有他能安稳呆在她的身边,大约在她眼底,他的功能远高于性别。 这样很好,陆昀丝毫没有沮丧气馁,相反,他自有一套行事逻辑:对人有用,意味被人需要,而那正对他价值的肯定。 做个有用的人远比做个男友要好,归根究底,男友、情人、丈夫这类身份,统统能够进行替换,这世上没有亘古不变的爱,但可以有恒古不变的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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