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嗓音响彻楼道。 “江湖救急啊兄弟――” 门缝之后探出一张同样年轻的青涩面孔,大约一路狂奔赶来,整个人几乎浴在热汽当中,天然的小麦色皮肤汗涔涔湿漉漉,外衣因此洇开大片水痕,活像条脱缰狂奔的野狗。 “这几天和我爸吵架了,先在你家躲一会啊。” 今晚的不速之客实在太多了。陆昀翻了个巨大白眼。 “你当我这宾馆呢?” 陆昀果断予以拒绝,连忙抬腿支在门前,以防对方趁机钻进屋内,可惜终究慢了半拍,那一只手臂已经探了进来。 “兄弟,你就行行好,我上哪找像你家这么好的宾馆――” 对方嘴里满是恳求讨好,半身更是滑如泥鳅,不消片刻便又挤进整个肩头,卡在门缝处,又是两声哀嚎:“哥,我亲哥,开开门吧!” 两个男生就此在玄关较起劲来,相互外推,耳畔声音越来越响,陆昀的辈分随之水涨船高,从亲哥升级成亲爹,直奔亲祖宗而去,到底害怕这吵嚷声惊动了隔壁的顾瑶,再三衡量以后,手上力道一松,还是选择把人放了进来。 陆昀迅速合上房门,转头冲着这名不速之客没好气道:“沉元嘉,你没事过来干嘛?” “都说了我跟我爸吵架了,哎哎,别挎着脸嘛,明天请你吃饭。”名唤沉元嘉的男生一改先前讨好嘴脸,大摇大摆闯入客厅,两腿一伸就往沙发栽去,姿态放肆随意,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有水吗?渴死我了。” “一次性纸杯放橱柜里了,自己去倒。” 闻言,沉元嘉悠悠起身,还没迈出两步,低头发现脚边喵呜叫唤的小柑橘,于是一边惊叹家里居然养了猫崽,一边抓过它架在自己头顶,开始了嘻嘻哈哈打闹逗弄。 这是第几次不请自来了?听着那阵起伏跌宕的嚯嚯笑音,陆昀才刚康复的脑袋隐隐作痛。 他的性格内敛安静,上课闷头读书,放学照顾顾瑶,平时在校说得上话的同学虽说挺多,但论朋友实在没有两个――沉元嘉算是少数之一,不过属于狐朋狗友那类,他是天生的刺头,老师嘴里的不着调差生,陆昀眼中的混乱制造者。 顾瑶更是将其视作野生猩猩,不愿陆昀与他过多往来,免得沾上粗鲁习性――男生的臭气是会传染扩散的。 不过沉元嘉全无所谓,依旧死皮赖脸投奔过来,蹭吃蹭喝再蹭个沙发,然后冲顾瑶比个夸张鬼脸:“略略略,凶婆娘。”话音落下,即刻换来两脚飞踢,上演一出全武行。 简直应了那句水火不兼容的老话。 “就只能呆一晚啊。” 尽管厌烦旁人随意侵占私密空间,好歹看在是自己朋友份上,陆昀翻出一个备用枕头,随手丢了过去,勉强默认了他的借宿。 可能其中还掺杂了些同病相怜的因素,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如说家家有对难搞的父母,沉元嘉每次跑来借宿,十成十是和他爸吵架然后负气出走,这世上重组家庭太多,被遗弃在旧世界的小孩更多,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于是陆昀家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流浪小狗的临时避难所。 简单交代两句后,陆昀走进厨房,接满一盆清水,又放了把白芸豆进去泡发――顾瑶明天想喝蹄花汤,他得提前备好所有食材,顺便清洗今天的餐具。 正收拾间,身后传来脚步轻响,沉元嘉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神情颇为兴奋:“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明天的汤。”陆昀头也不回,“没你的份,别想了。” 可惜架不住对方馋虫大动,沉元嘉硬是挤进厨房里,公然来回检视余粮,刚从冰箱翻出一杯酸奶,还没来得及拆封,就被陆昀强硬塞回原位:“那是留给瑶瑶的。” “那是留给瑶瑶的~”沉元嘉耸了耸肩,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重复一遍,眼瞧陆昀护食,实在没有什么搜刮机会,只得从菜篮里取出一根黄瓜,嘎嘣嘎嘣生啃起来,“你还在每天给她煮饭啊?” 陆昀点点头:“嗯,她妈妈出差去了,家里没什么人照顾,我帮个忙而已,反正每天都是要做饭的。” 厨房本就狭窄,一下塞了俩大高个,更显得拥堵拘束,陆昀嫌他碍手碍脚,刚要出声驱赶,忽然瞥见沉元嘉直勾勾盯着自己,随后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 “你这样是不行的,那母老虎吃定你了。” 说罢,甚至长长叹了口气,大有「可怜我那好兄弟竟被女人所害」的惋惜。 陆昀感到好笑,掺着一点无可奈何,懒得辩驳回去,低头挨个抹掉碗碟上的油渍,手指沾满泡沫,洗洁精的香味中和了饭菜的油腻气息。 他是见惯了旁人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毕竟都是出于「好意」嘛。依照当今社会眼光审视,陆昀不是个合格的男子汉,一个男生怎么可以整天跟着女生屁股后面,何况还对她唯唯诺诺马首是瞻,那样只会大大损害了阳刚气概。 周遭街坊邻居在揶揄他与顾瑶关系的同时,总免不了在背后说一句这孩子耳根太软,兴许将来没什么志气――全因他太听她的话了。 不听话的男人使人不安,听话的男人又使人轻蔑,这矛盾的世界。 沥过两遍清水,陆昀把碗筷挨个放回橱柜,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腰上面一抹,留下一道不分明的水痕。 这个动作莫名让沉元嘉想起了他的妈妈,洗碗之后随手一擦,贤惠到如出一辙。 他妈妈的确能够担当贤惠二字,白天独自看顾公婆儿子,晚上煮好热腾腾的饭菜等待晚归丈夫,每天纠结着那川流不息的三餐饮食,仔细记录所有日常开销,以便节省用度。而每次写满一本,脸上的细纹便多一道,然后她就从那无尽的琐碎愁郁中挤出一张笑颜,对沉元嘉说,爸爸在外面工作得很努力,所以我们要在后方努力撑起这个小家,不能让爸爸分心。 仰赖于这份贤惠,沉元嘉的爸爸在生意上逐渐混得风生水起,开起豪车,戴上名表,甚至换了一套别墅,在他推开崭新的花园大门时,房子的女主人也进行了更易。 千娇百媚的年轻佳丽自然远胜糟糠之妻,成功男士身上需要鲜亮惹眼的装点。 可见贤惠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品格,当一个温柔体贴、勤俭持家的老实人往往换不来应有的珍视与尊重。 尽管沉元嘉心酸母亲遭遇,然而有如触底反弹般,他由此见不得别人摆出一副痴情付出的下位者姿态,何况陆昀还是他的兄弟,他更得为他着想,好好劝上一劝。 “你老是顺着她,她会越来越不把你放在眼底的。”沉元嘉把黄瓜啃得七七八八,拿着剩下的小半截在空中不断比划,指点江山,“平时顺嘴哄两句就行,千万别惯,一惯就会出事,别老是这幅软绵绵的样子,听兄弟一句劝,拿出你的强硬态度来,得让她狠狠碰一碰壁,她就晓得分寸了。” “我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强硬不起来的。” 陆昀自顾自解下围裙,依旧带着那温和的、无奈的苦笑,似乎毫不在意旁人言论看法。 不过这话落进沉元嘉耳里,虚假得恍如一页薄纸,一戳即破,他大声啧啧两下,眼睛眯起:“装吧你,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2w9 6.co m 陆昀和沉元嘉的初见,那得追溯到初一开学时期,班级新生轮流上台自我介绍,实在没有什么特殊记忆点。 不过沉元嘉所指的明显不是这事,他所认为的初见发生于一次勒索事件中,那是个黄昏将尽的时刻,尚未经过涤荡整顿的暗巷里蛰伏着各类流氓混混,老鼠般�O�O�@�@窥探过路的落单学生,随时伺机一拥而上。 这场事件中心人物就是陆昀,这个衣着干净孤身行走的倒霉小孩与肥肉无异,很快便被他们盯上,堵进了巷道深处。 当沉元嘉经过巷口之际,陆昀正把手表脱下,乖乖交到身前两个凶神恶煞的街溜子手里,然后垂过头,保持一语不发的温驯姿态。 在他脚边,满地散落着试卷、书籍和文具,污水漫上洁净纸张,书包早被翻了个透底。 可惜这幅逆来顺受的绵羊表现反倒激发了恶意,人总是乐于对着弱势者狠狠踩踏,两人手掌不断挑衅似的在陆昀脸上拍打,又扯过头发把脑袋揉来搓去,力道不大,侮辱意味十足,讥笑声音缭绕于这处隐蔽角落。 就在烟头即将烫上校服的刹那,沉元嘉冲入暗巷,抬起一脚猛踹过去。 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放到古代,或许能够成为打抱不平的游侠,现今却只沦落为了一个不务正业的小刺头,成天呼朋引伴好勇斗狠,校内人人避之不及,作为三好学生的陆昀自然与他从无交集,他们只是共处一个教室,那并不能算是认识,至多曾经一起坐着、呼吸着。���渴左�站:2w8 9. com 即便如此,沉元嘉仍然在这个危难时刻里挺身而出了。 就是有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街头斗殴与未成年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不同,十二三岁的男孩气力再大,也要遵循双拳难敌四手的定律。 在腹部遭受一记重击后,他被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只得艰难掰开扼在脑袋上手掌,奋力挣动之际,余光忽地瞥见巷尾,惊觉陆昀仍旧立在原地,侧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堆废弃建材上,不知想些什么。 “跑啊!还愣着干嘛!” 沉元嘉见状气得半死,他辛辛苦苦挨了一顿胖揍,全是为了支开注意,好让那书呆子趁乱逃走,哪知对方读书读昏了头,居然就那么怔怔站着,这不讨打吗? 果不其然,眼瞧武力镇住了场面,其中一个黄毛混混撂下句毛没长齐就来逞能的嘲讽,然后转身朝着陆昀方向伸出手去,预备狠狠教训这俩不识好歹的小子。 谁料一抓之下扑了个空,这个书呆子仿佛终于醒悟似的扭头便跑,可惜步伐太小,很快就被追上,双方在建材堆边缘扭打起来,或者说单方面的扭打,沉元嘉看见陆昀面上挨了一拳,连带整个单薄身躯随之踉跄起来,然后沉元嘉就迅速闭上眼睛――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怎么就脑子一热上来帮忙了呢?简直白白遭罪。 可来不及心生懊悔,事态发展陡然峰回路转。 黑暗中,耳畔先是蓦地响起一阵碰撞动静,随后传来一声沉重闷哼,虚弱地飘出喉咙,却又戛然而止,如一缕青烟掐灭半空,只剩嗬嗬吸气之音。 与此同时,沉元嘉只觉限制在头上的力道逐渐减轻,异样的松泛感使他重新抬眸,视野尽头仰躺着那个黄毛,脖颈之上横抵着一根钢筋,原本身陷劣势的清瘦少年借此压迫住对方呼吸,身手矫健地完成了这场反击。 且顾虑彼此气力差距,为防挣脱,陆昀是用膝盖压住钢筋两端,施加全身重量,竭力挤走对方肺中的最后一丝氧气。 “放开他。”陆昀轻轻开口。 夕阳余晖渡不进这片暗沉长巷,他的面目笼在高墙投下浓重阴翳下,唯独黑白分明的眼瞳一瞬不瞬,死死凝视在场另外一名暴徒。 经过先前一番缠斗,他脸上挂了彩,鼻血蜿蜒渗出,滴答砸向身下之人,给对方那张逐渐紫沉的面庞增添几分猩红颜色。 “……你不放开他,你的朋友会出事的。” 大概那幅窒息模样成功起了恫吓效果,剩下的那名痞子依言松开双手,并非为了义气,而是担心闹出大事,甚至没有搭理即将晕厥的同伙,径自跑出巷口,扎进人海不见踪影了。 确认情况安全以后,陆昀这才缓缓起身,浑不顾及那个又咳又喘半死不活的黄毛,平静收拾起零散地面的书本作业,一步一步走出阴影。 经过沉元嘉身侧之时,鼻血漫至唇缝,铁锈腥气令他微微皱了皱眉,随意抹去之后,再把手掌贴向墙面,在灰白墙体上擦出一道长长血痕,形同一个胜利标志。 这一
相关推荐:
试婚
永乐町69号(H)
医武兵王混乡村
生化之我是丧尸
有只按摩师
孩子的父亲是个女的
可以钓我吗
剑来
皇嫂
罪大恶极_御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