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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阳照在南济大学的牌匾上反射出夺目的金色光芒。 校门下报名的新生络绎不绝。 周憬琛领了宿舍号朝楼栋走去。 刚已一推开门,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予浩走上前来揽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好巧啊,又见面了。” 行动间周憬琛的背包被碰倒,一个被烧得漆黑的日记本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摊开在地。 谢予浩立刻捡起来:“抱歉把你东西弄掉了。咦,你带着这么个破烂过来干什么?” 周憬琛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愣,没想到自己竟把这个日记本也带了过来。 “被烧成这样了,这上面居然还有字?”谢予浩又咦了一声。 周憬琛心头一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迅速伸手抢过本子。 被翻开的那一页上满是泪痕。 最上面那道笔迹不算新却十分醒目。 ‘祝你和曲念念在此世永结同心,祈祷二十年后我们再相遇时我不再嫁你。’ 这是谢听晚的笔迹。 周憬琛的手不自觉地抚上那道熟悉的字迹,碰上已经干涸的泪痕,他的心被狠狠揪成一团。 单看这大片的泪痕就能感受到她写下这句话时浓烈的悲伤。 只敢偷偷喜欢他,只敢在日记本里憧憬嫁给他的谢听晚,竟在日记本里祝他和曲念念永结同心,说不要再嫁他了。 “这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朋友留下的吗?”谢予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周憬琛一惊,下意识把日记合了起来。 谢予浩‘切’了一声:“小气鬼,一个破本子都不让看。” 顿了顿他又道:“听说我们金融系来了个女神级别的美女,我们一起去看看?” 周憬琛头也没抬:“你不怕曲晚知道吗?” 谢予浩身体一顿,连嗓音都有些发虚:“她算什么,根本管不着我,再说了我们只是去看看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越说他的声音越小。 最后也不知道是催促周憬琛还是给自己壮胆,他嚷嚷道:“管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走,不然等会人多就不方便看了。” 说着,也不管周憬琛在整理床铺,拖着他就往外走。 刚一下楼,就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慢慢朝宿舍走来。 等到近一些,周憬琛才发现中间被围着的是老熟人曲念念。 曲念念看见他似乎也有些惊讶:“恭喜你,考上了梦想中的学府。” 周憬琛淡淡地点了点头,就没了下文。 曲念念见他不像从前一样接过自己手里的东西,眼中划过一抹疑惑,难得主动提问。 “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没有。”周憬琛仍然冷冷淡淡的。 大概是从没受过这种冷落,也或许是周憬琛现在的表现和高中时相差太大,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真的没有吗?” 周憬琛盯着这个自己曾经花过大精力去追的女孩,神色复杂。 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曲念念微愣,而后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朝前面的宿舍楼走去。 从小到大,她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虽然现在周憬琛成绩好,但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底部。 今天主动拉下脸面问他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屈尊降贵的事。 等到曲念念走远谢予浩才伸出手肘碰了碰周憬琛:“听她这意思你们很熟?” 周憬琛点头又摇头:“只是高中同学而已。” “我怎么感觉你们怎么好像有过一段似的。”谢予浩朝周憬琛挤了挤眼,“你不会还念着你那个下落不明的朋友吧?” “她不是都祝你和曲念念百年好合了吗,还惦记她呢。” 周憬琛身体一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地瞥了眼谢予浩:“我觉得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转身离开。 谢予浩终于察觉到室友生气了,连忙追上去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我只是觉得你都找了她那么久,就算她躲着你也该有点消息。” “除非她根本不在国内……” 周憬琛眉头一跳,顿住了脚步。 他怎么没想到,曾经谢听晚不仅说过自己会考上南济大学,也说过他会海归回来成为公司高管。 或许,这就是他从未设想的方面。 “谢谢。”周憬琛真心实意地感谢谢予浩。 顿了顿又道:“有时候多看看身边人,说不定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喜欢对方。” 他不想他和谢听晚的遗憾再在他们身上发生了。 周憬琛说完,转身回了寝室,只留谢予浩呆愣在原地,若有所思。 春去秋来,大学四年时光转眼而逝。 在大洋彼岸,作为交换生的周憬琛收到了来自谢予浩和曲晚请柬。 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谢予浩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我和曲晚结婚你都没回来,这次我女儿的百日宴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这四年,谢予浩终于看清自己的感情在一年前和曲晚结婚,到现在还有了孩子。 可他却依然没有找到他的听晚。 寻找的时间太长,久到甚至让他以为谢听晚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苦涩在心里打了个转,最后凝滞在嘴角。 周憬琛打开请柬,死死盯着上面的名字,瞳孔骤然紧缩。 那上面赫然写着‘我女谢听晚’五个字。 周憬琛似是意识到什么,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泛白,对着电话那端的人回复道。 “我一定到场。”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回来。”谢予浩笑嘻嘻道。 电话挂断前,他似乎还听谢予浩得意地说道:“媳妇你看,我就说他一定会回来,没人会不喜欢我们的女儿。”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周憬琛的心跳也随着那一声‘嘟—’跳了跳。 他从书架上翻出那本残破的日记本。 即便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却依然清晰。 “祈祷二十年后我们再相遇时我不再嫁你。” 这句曾经让他怎么看怎么心痛的话语如今却被他品出了另一番滋味。 如果这句话不仅仅只是一句诀别,而是一种预测,预测在他不知道的未来听晚组建新的家庭。 而二十年,是听晚给的期限。 曾经的他以为是他要找寻二十年,谢听晚才肯原谅他,到那时他才能找到她,和她修成正果。 可现在…… 周憬琛盯着手中请柬上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处谢予浩和曲晚的脸。 仔细想来,他的听晚似乎都有他们的影子。 如果谢听晚并不是躲他二十年,而是在他寻找的这些年里根本就没有出生,不存在于世,所以他才找不到。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周憬琛立马把它压下去,只觉得自己太荒谬。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他真的像谢予浩说的那样,找人找魔怔了。 从小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他现在竟然已经开始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周憬琛又仔细看了看请柬,默默合上请柬叹了口气。 算了。 毕竟是朋友孩子的百日宴意义非凡,自己这么多年拒绝过谢予浩那么多次邀请,这次就回去看看吧。 他买了最近的机票,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国。 虽然他觉得之前的猜测太荒谬,可想法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停留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要亲眼看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肯放过。 第二天。 夏天中午的太阳格外毒辣。 周憬琛不适地眯了眯眼,等到视线恢复一些后才朝外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谢予浩在出站口附近举着一块醒目的牌子在晃。 “周憬琛!这里!” 霎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谢予浩看去。 周憬琛的脚顿时仿佛像被粘了胶水似的迈不动步子。 见他不动,谢予浩还以为他没看见他,喊得更卖力了。 周憬琛不敢多做停留,连忙拽过谢予浩匆匆离开,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把那块亮眼的荧绿色牌子丢了进去。 “你都是当爸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谢予浩一步三回头:“怎么不稳重了,你不喜欢这样的接机方式吗?” “可我明明看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啊……” 周憬琛白了他一眼:“少看点玛丽苏电视,伤脑子。” “怎么说话呢,现在我可是东道主,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你的面子不是早已经在曲晚面前丢完了吗,你还有这东西?” “啧,你这嘴巴还真是多年如一日,我不和你吵。” 多亏谢予浩一张絮絮叨叨的嘴,即使四年没见,他们的感情也没有消退半点。 你一言我一嘴间,已经到了谢予和的家门口。 “媳妇儿,我回来了!”谢予浩推开门高喊。 下一瞬,嘹亮的哭声从楼上传来,紧接着曲晚怒气冲冲地从楼上跑下来,谩骂声中气十足。 “谢予浩你是不是想死?老娘刚把听晚哄睡,你又吵醒了,是不是存心的?” 谢予浩连忙小跑上去抱住曲晚:“老婆消消气,这些事情交给月嫂,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周憬琛站在玄关处,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忍不住咳了一声。 “予浩原来还有两副面孔呢。” 他这一声吓得谢予浩立马松开了抱着曲晚的手。 曲晚也被周憬琛那副欣慰的神情看得心里发毛,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恶狠狠剜了谢予浩一眼。 低声道:“你怎么不说人已经到了?” 谢予浩小声地回:“我一看到老婆你就忘了……” “油嘴滑舌。” 说完,曲晚就催着谢予浩去帮周憬琛拿行李,自己则去吩咐人做饭菜。 说来也怪,自己明明比谢予浩和周憬琛都大上一岁,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看着周憬琛莫名有些犯怵。 曲晚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最后把这些归根为自己没休息好。 等到周憬琛收拾出来,楼上的哭声正好停止。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这个和他的听晚有着一样名字的小孩,奈何谢予浩夫妇一直压着他吃饭。 “飞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先吃饭吧,孩子刚睡下,等明天百日宴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曲晚解释。 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就算再着急他也不能冲进去看个究竟。 无奈之下他只好坐下,由着谢予浩夫妇安排。 吃完饭,谢予浩又拉着他天南海北地聊,一直到直到深夜。 谢予浩看了看时间:“到点了,我该去陪老婆了,剩下的以后再聊,有事可以下楼右转喊保姆。”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起身关上门离开。 “我送你……”周憬琛的话还没说完,谢予浩就已经消失不见。 热闹似乎也跟着谢予浩一起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从背包里拿出被烧毁的日记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把它紧紧贴在胸口处企图从中汲取一丝它主人的温度。 “听晚,我好想你。”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要靠这个被自己亲手烧得面目全非的东西入睡。 月亮逐渐暗淡,太阳从地平线的一端慢慢攀爬而上。 周憬琛堪堪入睡,就被一阵窸窣声吵醒,他起身开门站在楼上往下看,是保姆正在准备饭菜。 他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自己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 一转身,刚好看见对面穿戴整齐的谢予浩夫妇,曲晚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谢予浩看见他,眼睛一亮。 “我还以为你倒时差肯定起的晚,刚想去喊你没想到你已经起了。” 周憬琛却根本没看谢予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曲晚怀里的孩子。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却又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谢予浩奇怪地看向他。 “你干什么呢?我知道完全继承了我和老婆曲晚优点的婷婷很可爱,但你这反应也太夸张了。” “她是奶娃娃又不是洪水猛兽,看你那出息样。” “婷婷?”周憬琛听着谢予浩的挖苦,难得没有还嘴。 谢予浩指了指曲晚怀里的孩子:“婷婷,她的小名。” 周憬琛点了点头,没再靠近转身回了房间。 过了好一段时间才从里面出来。 谢予浩坐在餐桌前,看着周憬琛穿着一身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走出来的时候,差点打翻面前的牛奶。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干什么?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吗?” 周憬琛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这个做作的戏精。 这一身是曾经谢听晚亲口夸过好看的。 今天是谢听晚第一次见他,即使她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但他莫名的想把自己最好的面呈现给她。 他慢慢朝她走过去。 谢予浩却如临大敌,拦在曲晚身前:“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勾引我老婆!” 这番言论就像一道惊雷劈在周憬琛身上,他止住了脚步,眼里闪过迷茫。 “什么?” 即使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适应谢予浩跳脱的思维。 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来这个结论。 “勾引什么勾引,人家是来看婷婷的,别挡道。”曲晚一掌把谢予浩推开,脸上满是嫌弃。 “人家还特意换了没有装饰的衣服,比你这个当爹的细心多了。” 说着,曲晚站起身抱着孩子走到周憬琛身边,微微把襁褓理了理,露出谢听晚的脸。 “是不是很可爱?” 周憬琛低头看着。 小小的谢听晚闭着眼睛,时不时咂两下嘴,小脸红扑扑的,皮肤比煮熟的鸡蛋还要白嫩光滑。 “很可爱。” 周憬琛心头划过一丝怜爱,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 似乎是有些痒,她偏头蹭了蹭,眼睛要睁不睁看得周憬琛心里莫名的紧张。 谢予浩被推在一旁,满脸委屈地看着自家老婆:“我现在不也没穿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怎么不见你夸夸我。” 声音有些大,谢听晚在曲晚怀里抖了抖,嘴巴慢慢向下瘪起来。 “哇—” 曲晚狠狠瞪了眼谢予浩,接着把手里的谢听晚递给周憬琛:“我有点家务事需要处理一下,麻烦你帮我抱一抱。” 说完,扭头揪着谢予浩的耳朵就往楼上走去。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婷婷还小经不得吓,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两人渐渐消失在周憬琛视线里。 周憬琛抱着只有他半截手臂高的谢听晚一动不敢动。 听着她越来越嘹亮的哭声,他心里越来越慌,正犹豫着要不要抱她上去找曲晚时,刚冲好奶粉的月嫂出来了。 “哎呦!孩子不是这么抱的。” 月嫂赵萍听见哭声匆匆忙忙赶来,见周憬琛直挺挺地平抱着孩子,心都快吓得跳出来。 她连忙接过孩子轻声细语地哄着。 好一会儿谢听晚才渐渐止住哭声,因为用力变得涨红的脸也慢慢变成正常颜色。 等到她彻底不哭了,赵萍才把孩子递回去。 “周先生,像小姐这么大的孩子,脊柱还没长好是不能随便乱抱的,你要这样……” “先把胳膊曲起来,让小姐的头枕在上面,手掌要护住小姐的腰,另一只手从小姐腿上伸过去,托住小姐屁股。” “别舍不得用力,小孩子没那么脆弱,用点力抱稳喽。” 周憬琛僵硬的由着赵萍摆弄,她说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简单粗暴的手法总让他疑心小谢听晚会不会折在他手上,可当他看见渐渐平静下来的小谢听晚时才勉强放下心来。 赵萍赞赏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周先生,你是我见过学东西最快的人。” 周憬琛看着怀里眨巴着眼睛朝他笑的小人儿,心头暖洋洋的。 “因为她是谢听晚,所以我才学的快。” 因为她是谢听晚,他找了四年的人,所以他格外用心。 恰好这时曲晚带着谢予浩从楼上下来,看着周憬琛怀里咧着嘴笑的谢听晚,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小没良心的,妈妈带你这么久也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 回应曲晚的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她或许知道今天她自己是主角,所以看见谁都笑的开怀吧。”周憬琛看向小谢听晚的眼神里满是柔软。 曲晚点点头,从他手里把孩子抱走。 “说的有道理,看在百日宴的份上,妈妈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谢听晚被抱走,周憬琛只觉得双手一轻,心里也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陆陆续续有宾客来访,嘴里说着吉祥话。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中午。 吃过饭就是万众瞩目的抓阄时间。 小谢听晚也脱下了襁褓,穿着漂亮的衣服被曲晚抱坐在红布铺成的桌子上。 上面摆满了各种金银首饰,画册书籍还有各式各样的玩具。 周憬琛看见她兴奋地拍手,伸着手往前够。 见她抓住一幅画,有人说道:“女承父业,谢小姐将来做个画家也不错。” 谢予浩高高地仰起头:“那是……” 话还没说完,小谢听晚就把画册扔到一边继续向前够。 谢予浩的笑僵在脸上,他趴在小谢听晚身边问道:“婷婷啊,为什么不选画本啊,你跟爸爸学画画多好啊。” 谢听晚奇怪地看他一眼,抓起旁边的小算盘晃得开心。 又有人道:“经商也不错,毕竟谢曲两家家大业大早些培养继承人也是个好事。” 谢予浩更加崩溃,又凑近了些:“婷婷你听爸爸说,放下这个,别学你妈妈整天在外面打拼冷落家里人。” 曲晚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却又碍于诸多宾客在场生生压了下去 周憬琛嘴角抽了抽。 他实在搞不懂这样跳脱不靠谱的爸是怎么养出那样温柔知意的谢听晚的。 他看着谢予浩一个劲地往谢听晚面前凑,企图说服她放下算盘。 谢听晚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似乎是嫌谢予浩吵,咿咿呀呀地把算盘丢到他的脸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还好还好,不选它就好。” 周憬琛忍得面皮都在抖,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直到衣角被人拽住,他才回过神。 小谢听晚不知道从哪里抓了枚金戒指正举着手往他眼前递。 “给我的?”周憬琛看着她小小一只却努力够他的样子,心都快化了。 小谢听晚举着手,嘴里发出囫囵的声音表示同意。 周憬琛看着眼前只有三个多月,连爬都不会小谢听晚却倔强地给自己递戒指的模样,莫名想起四年多前。 他当着她的面烧掉日记本时,她似乎也是这样一脸倔强。 眼中的泪要掉不掉,他的心钝钝的痛,只是当时他没有认清自己的心。 误把对她的心疼理解成厌恶,说出那句令他后悔终身的话。 如果是从前的谢听晚送他戒指,他一定高兴的接下。 可现在他面前的是刚满百天的小谢听晚,他对她只有长辈一样的怜爱和对从前辜负她的愧疚。 他只想呆在她身边好好补偿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所以他弯下腰,把她手里的戒指往回推了推。 “小听晚,这个东西不能随便给人,等你长大了再考虑好不好?” 小谢听晚眨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戒指,似懂非懂地把戒指收了回去。 只是抓着他衣摆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旁边的谢予浩酸溜溜道:“有些人表面上拒绝,心里怕是乐开花了吧。” 周憬琛不甘示弱。 “有些当爸的人还没我得女儿喜欢,也太失败了。” 曲晚懒得看他俩打嘴炮,等到宾客散去,她见小谢听晚拿着那枚金戒指不松手。 盯着谢予浩开口。 “你懂什么,婷婷选了金子就是命里带金,以后就是享福的命,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还玩争宠这一套。” 接着又对他说:“婷婷喜欢你,你又和予浩关系好,不如你认她做个干女儿怎么样?” 周憬琛呼吸一窒,下意识就想拒绝。 虽然他现在只想守着小谢听晚长大,可毕竟在不久的曾经他和长大的听晚有过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 他爱着曾经的谢听晚,现在要他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爱人名义上的父亲。 冲击太大,他接受不了。 他正想着理由拒绝,没想到谢予浩的反应比他还大。 “不可以!我不同意!” “老婆你不爱我了吗,我就说你喜欢周憬琛那个小白脸,婷婷的亲爸还在这呢,你就要给她找后爸。” “干爸。”曲晚纠正。 “干爸也不行!婷婷有我一个亲爸就够了,不需要别的乱七八糟的爸。” 谢予浩死皮赖脸抱着曲晚闹,曲晚虽然不耐烦手却在他背后给他顺毛。 最终曲晚妥协下来:“好好好,婷婷只有你一个亲爹,不会有别的爹了,行了吧。” 说着,她满脸歉意地朝他看来。 “抱歉,予浩占有欲太强,认干女儿这件事就算了吧。” 闻言,周憬琛悄悄松了口气。 “没关系,我能理解,以后我能常来看听……婷婷吗?”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眼看着谢予浩又有闹人的趋势,曲晚连忙拽走他。 周憬琛看着他们两人越走越远,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这句话在谢予浩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知道曲晚深爱着谢予浩,就连谢予浩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可以肆意妄为的闹,因为他知道曲晚永远不会离开他。 即便谢予浩说曲晚移情别恋,别人也只会当个笑话听听,没人会当真。 曾几何时,他也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所以他肆无忌惮地伤害着深深爱着他的人。 让她帮自己递情书,朝她发火,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坏脾气都发泄在了谢听晚身上。 可谢听晚却永远都像水一样温和平静,永远包容他。 他看向抓阄桌旁掉在地上的小算盘,想起刚才因为不耐烦就给自己亲爹一算盘的小谢听晚,心里泛起苦涩。 也许谢听晚从来都不是温和隐忍的性格。 只是她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偏爱’而已。 时间流逝飞快。 寒来暑往,别院果园里的葡萄红了六次。 憵咟蝅闦傳厰鸬哓僎橡橚擙銀衚攧笊 小小的谢听晚也长到六岁,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 “我不要起床,我不要上学。”谢听晚把自己卷进被子,不肯让赵萍碰。 赵萍苦口婆心:“我的小姐,你再不起床上学真的要迟到了,到时候挨罚你可别哭。” “我不要,赵姨你和周叔叔说一下,他不会让我挨罚的。” 谢听晚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显得闷闷的。 赵萍看着耍赖的谢听晚,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她从前带的都是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奶娃娃,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初曲总见她手脚麻利,又一心为孩子着想才把她留下。 可按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她怕是要辜负曲总和谢先生的期望了。 正为难的时候,门口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赵萍连忙去开门,就见周憬琛站在门口。 他皱着眉:“时间不早了,听晚怎么还没起床?” “周先生,你可算来了……”赵萍愁眉苦脸。 只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谢听晚就掀开被子光着脚跑到周憬琛身边。 “周叔叔,我不想上学,学校里没有好玩的小朋友,只有长得丑丑的什么瓜什么枣围着我吵。” 谢听晚明亮的眼睛眨啊眨的,提起那些人的时候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周憬琛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坐在凳子上用手给她暖脚。 “可是你不去上学的话就拿不到优,拿不到优就不能和叔叔、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玩了,你愿意吗?” 谢听晚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问道:“周叔叔不可以直接带我去吗?” 周憬琛一愣,没想到从前百试百灵的招数竟然不奏效了,更没想到谢听晚会反问他这个问题。 他摇了摇头:“不可以,游乐园只对拿优的孩子开放哦。” “可是班里的罗兔说,他想什么时候去就去,还说我是没见识的土包子,说周叔叔你在骗我。” 周憬琛脸色一僵。 “别听你同学胡说八道,上次带你去玩的时候不是还特意问了管理员叔叔吗?” “他亲口对你说的,只有拿优的孩子才可以进去。” 谢听晚盯着他,眼睛眨了眨,突然踢开他的手又跑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周叔叔骗人,罗兔他带我去的游乐园明明不要优。” 闻言,原本打算继续哄着谢听晚上学的周憬琛脸色猛地一沉,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怒火柔声问道。 “她什么时候带你去的?有没有大人陪着?” 谢听晚扭扭捏捏不肯回答。 周憬琛从被子里握住她的脚,又从床头的鲜花上摘了片花瓣挠她脚心。 谢听晚实在受不了,笑得直抽抽。 “哈哈……就在前天下午,哈、就我们两个人,周叔叔别挠了哈哈哈,好痒……” 前天下午,学校组织活动难得放了个假,谢听晚难得主动打电话和他说她要去朋友罗兔家玩,不用去接她。 他对于她口中的罗兔他有所耳闻。 自从上了小学以后,谢听晚对所有人都用丑八怪来形容,只有罗兔被她挂在嘴边,说人家漂亮。 他本来觉得孩子在学校能交到难得合眼缘的朋友是个好事。 无聊的时候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他也放心些。 当时他还单纯的为她交到新朋友开心,可没想到这个罗兔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偷偷带着他的听晚独自出门玩。 一想到她们两个小孩子孤单的走在人流量巨大的街上。 周憬琛就一阵后怕。 他不敢想如果那天下午他们被人流冲散,不记得回家的路,或者被有心之人拐走他会是怎样一种崩溃。 所以他冷下了脸,严肃道。 “以后没有大人陪着的时候不要出门,外面有很多怪叔叔最喜欢抓你们这些小孩然后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 谢听晚害怕地裹紧被子:“那……也会看不见周叔叔吗?” 周憬琛点了点头:“看不见,不仅找不到我,就连爸爸妈妈也找不到。” 谢听晚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扑进他怀里,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不要找不到爸爸妈妈,我要周叔叔,我再也不一个人出门了。” 周憬琛没料到她会哭的这么伤心,也顾不上给她说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抱着她轻声安慰。 “听晚不哭,不管你去哪里,周叔叔都一定会找到你好不好?” 谢听晚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真的吗?” 周憬琛被她哭的心都碎了,刚准备答应下来,就看赵萍抬了抬手上的书包,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改口道。 “只要你认真上学,我一定找到你好不好?” 谢听晚哽咽着点头。 乖乖下床从衣柜里拽出一条裙子费力地套上,接着又坐在矮凳上伸出脚。 “周叔叔,穿鞋。” 总算把人哄好,周憬琛松了口气,蹲下身体仔细地给她穿好鞋子。 牵着她的手朝门外走去,路过赵萍的时候顺手勾走她手上的书包:“这短时间我亲自接她上下学。” 他倒要看看,那个胆大包天的罗兔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看见谢听晚身边出现其他人。 就当他以为自己看不到罗兔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机会悄悄地被送到了他面前。 这天他因为被公司难缠的客户绊住了脚,接人时晚了十分钟。 周憬琛刚到校门口就看见自家孩子正在和一个男孩聊天,那个和男孩还伸手去牵谢听晚的手。 谢听晚虽然没有躲开,但眉宇间满是拒绝。 他心里猛地一跳。 他的听晚不会被人霸凌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周憬琛脚下的步子迈得的更快了。 刚凑近一点就听见他们的谈话声传来。 谢听晚:“外面有抓人的怪叔叔,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走。” 那个男孩正面对着他,脸上虽然还有婴儿肥,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五官精致度,反而为他加了几分软糯的可爱。 中和了他那明显的混血基因,但此刻那张精致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落。 “那好吧,那你让我亲一口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谢听晚垂着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没过多久她点点头:“那你要说话算话。” 男孩脸上一喜,噘着嘴就朝她脸上亲去。 周憬琛眉头狠狠一跳,连忙伸手挡在他们中间,柔软干爽的脸和濡湿唇瓣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憬琛的脑袋倏地嗡鸣一声,炸开了。 他一把拉过谢听晚藏在身后,掏出随身携带的湿巾手帕用力擦着被男孩亲过的手背。 紧接着,他又重新掏出一张湿巾手帕,握着谢听晚刚才被男孩牵过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擦着。 郁气堵在胸口,涨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掉。 周憬琛活了三十八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气到这种程度。 “臭小子!怎么可以随便亲人?!” 男孩被周憬琛吓到,却忍着害怕探过头来看谢听晚。 “谢听晚,他是你什么人,好凶喔。” 谢听晚也从周憬琛身后探出头,炫耀似的开口:“罗兔,这是我周叔叔,是不是可好看了?”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叫罗兔,我叫罗逸,飘逸的逸。” 听到是叔叔,罗逸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他撇撇嘴,上下打量周憬琛好一会儿得出结论。 “你叔叔没我好看。” “胡说!明明我叔叔更好看。”谢听晚叉着腰,下巴抬得高高的,“我叔叔还是大公司领导,能给我买好多礼物。” 罗逸也也不甘示弱。 “我爸爸是开公司的比你叔叔厉害,你跟我回家做我妹妹,我可以给你买更多的礼物。” 一来一往间,周憬琛的怒火其实已经消耗的差不多。 他一个浸营商场多年的成年人,实在没必要和一个六岁的小孩置气。 可这六岁小孩的话实在气人,他一开始是以为这个男孩出于对谢听晚的喜欢才亲她,就像看到了喜欢的玩具忍不住亲亲一样。 可现在他居然说要把他如珠似宝养大的小姑娘带回家做妹妹。 这简直不能忍! 周憬琛警惕地把谢听晚重新揽回自己身后,实在没忍住轻轻推了罗逸一把。 也不管对方听不听的懂,嘴里的话像倒豆子一样往外蹦。 “这是我家孩子,拐卖人口是犯法的,想要妹妹让你父母给你生去。” 说完,他抱着谢听晚就往身后停着的车走去。 谢听晚仿佛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笑嘻嘻地朝罗逸挥手。 “拜拜,明天见。” 回到家里。 他认为自己很有必要教导她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这一教就是十二年。 又是一年盛夏,窗外的蝉鸣格外吵闹,吱呀吱呀地叫得人心烦。 谢听晚也迎来了她迟来的叛逆期。 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几瓶杀虫剂,带着防毒面罩对着别院里的花花草草一顿猛喷。 周憬琛从外面回来,被浓郁刺鼻的味道呛得连连咳嗽。 “祖宗,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呦,稀客啊,周总裁日理万机怎么抽得出时间来我家视察啊?”谢听晚从人字梯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周憬琛怀里。 “我又怎么惹你了?”周憬琛无奈道地掂了掂她,“我也没亏待你,比之前还重了不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仅不叫他周叔叔,还学会了阴阳怪气。 迄今为止他已经听过但不限于总裁、先生、少爷、周憬琛等等不下十余种称呼。 不仅如此他每次出差回来她总要闹出点什么动静,阴阳他一番,也不说缘由,就撇着嘴闭着眼冷哼一声。 就像现在这样。 她冷哼一声拍了拍他的肩。 他无奈地弯下腰降低高度方便她从自己身上跳下去。 谢听晚双脚落地之后,把手里的杀虫剂扔进他怀里,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外面的虫吵死了,限你今天把它们全部杀掉,我今晚就要睡个好觉。” 周憬琛摇了摇手里的杀虫剂,宠溺道。 “是,我一定在晚上把它们弄完。” 管家带着一堆人匆匆赶来,赵萍看着谢听晚离开的背影,忧心忡忡道。 “周先生你刚出差回来,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吧。” 周憬琛摇了摇头。 “不用,我自己来,这么多年了还看不出来她是故意折腾我吗?” “要是你们做了,她到时候又不开心了。” 夜晚。 别院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周憬琛洗完澡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谢听晚一愣。 “不是说今晚要睡个好觉?外面的蝉我可都抓完了,不能当做晚睡的借口。” 谢听晚见他出来,立刻从沙发上蹦下来围着他转圈,一边走一边用鼻子嗅着什么。 “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只有沐浴露的香气,很好。” 周憬琛终于明白今天她的坏心情从哪里来。 他好气又好笑地把谢听晚打横抱起:“你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直说就好,做什么大中午的折腾自己。” “还有,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赤脚在地上走,受了凉到时候生理期又要遭罪。” 他像小时候一样,把谢听晚冰凉的脚放在掌心揉搓。 谢听晚踢开他的手,把脚伸进他的衣服落他在肚子上,无所谓道。 “这不是有你吗,你肯定不会让我着凉的。” 她一边说着,双脚还不安分地乱动。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脚趾似乎在沿着他的肌肉线条轻蹭。 冰凉的触感和摩擦间带来的微痒融合,交织成难以言喻的其妙感觉。 周憬琛身体一僵,呼吸乱了半拍。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谢听晚乱动的脚,有意再教导她有关男女大防的问题。 “听晚,男女有别,你又是个大姑娘,记得注意和男人保持距离,尤其像用肚子暖脚这种事更不能做……” “就算是你周憬琛也不可以吗?” 谢听晚打断他,收回脚跪坐在沙发上微仰着头看他,眉头微皱,眼里满是委屈。 周憬琛呼吸一窒。 谢听晚已经十八岁,不仅长成了他记忆中的模样,有时就连神情姿态都一模一样。 平静已久的心湖久违地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别过头,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他怕自己藏匿多年的思念克制不住。 会吓到她。 可看着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谢听晚,到嘴边拒绝在舌尖转了半天又咽了回去。 “除我以外。” 顿了顿补充道:“我是……长辈,不算在里面。” 他有私心,想在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想无时无刻都陪在她身边。 谢听晚眼里的光亮了又灭,所有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冷哼,跳下沙发离开。 “我又不缺长辈。” 声音传进周憬琛的耳朵,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 她…… 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也喜欢自己吗? 仔细想想,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二年,距离日记本上书写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年。 如果那句话真的昭示着未来,她会和他结婚。 那她喜欢他似乎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不敢问,他怕到最后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他怕问出口以后,就连看着她长大的资格都没有。 对,只要能陪着她,做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长辈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事情他不敢多想…… 这样想着,他把谢听晚打横抱起,任由她在怀里挣扎也依旧抱得稳稳当当。 “我不要你管。”谢听晚把头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周憬琛把她放到床上。 “那可不行,你爸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 “三天一小差,五天一大差,身上还有不同的香水味,算哪门子负责。”谢听晚小声嘀咕。 闻言,周憬琛总算知道她这段时间的怨气从哪来。 见她这副受气包的模样,他莫名的想逗逗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 谢听晚气鼓鼓地朝他大喊一声,拽过被子把自己盖住。 周憬琛扯了扯被子,没扯动。 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隔着一层被子轻声细语地哄。 “这段时间公司处在上升期事情多了点,冷落听晚是我不对,等忙完最后几天你高考完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被子里的人微微动了动。 他再接再厉。 “身上的香水也是合作伙伴的,我着急回家就没来得及洗澡,你要是介意我以后都洗完澡再回来怎么样?” 谢听晚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真的什么都陪我?” 周憬琛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说定了。”谢听晚这才满意,冲他挥挥手,“晚安,记得帮我关灯呦~”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晚安。”他替她关上灯,轻手轻脚地离开。 一夜寂静。 第二天。 闹钟还没响时,周憬琛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谢听晚,你在家吗?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周憬琛起身站在楼上向下看。 谢听晚拿上赵萍手里的书包匆匆忙忙去开门:“来了来了,别喊了,等会把其他人都吵醒了。” 门外清亮的男声里满是惊奇:“谢大小姐居然也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谢听晚锤了他一拳:“就你会说话?” 不过一分钟,两人就已经笑闹着走远。 周憬琛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他依然从那个男孩脸上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精致的羊毛卷和深邃的混血面孔,他绝对不会忘记,那个十二年前和他抢谢听晚的臭小子——罗逸! 他竟然又来了! 看着谢听晚和罗逸亲密无间的样子,周憬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曾经。 他也是这样喊谢听晚出门,也是这样笑闹着一起上下学。 而现在,她依然十八青春靓丽,可他已经步入中年年近四十。 她身边陪着一起上下学、一起嬉闹的人也不再是他,而是另一个帅气活泼的少年。 心底的醋意几欲要把他吞噬。 他嫉妒的快要发疯,却因为他是‘长辈’不得不强压下去,维持表面的平静。 “赵姨,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赵萍走到楼上,被周憬琛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但说起谢听晚的事情,她脸上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已经快小半个月了,多亏罗同学,小姐已经很久没赖床了。” “是吗?这倒是好事。”周憬琛气得咬牙切齿,转身回房,“正好今天有空,我去接听晚。” 赵萍点点头,盯着周憬琛的背影有些莫名。 周先生不会是忙糊涂了,不仅脸色奇怪的很,就连说话也很奇怪。 周憬琛心浮气躁地回到房间,一连灌了好几杯水都没能缓和下来。 他走到书架前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日记。 伸手拂过那行已经褪色的字迹。 听晚,你一定会想起我的,对吗? 因为这本日记和谢听晚和别人一直保持距离的态度,周憬琛在感情方面对她一直很放心。 可这个罗逸,从小到大都惦记着谢听晚还得了她唯一好脸色的罗逸,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傍晚。 晚霞染红半边天。 周憬琛早早的在校门口等着谢听晚。 可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始终没有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周憬琛不免有些烦躁,他不可控制地去想是不是罗逸拉着她在做什么。 就像从前他拜托她递情书,小树林约见曲念念那样。 想起高中时代的自己做的蠢事,和罗逸有可能对谢听晚做的事,他的心里更加烦躁,忍不住想亲自到班里去找她。 没成想刚走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憬琛看了一眼,是谢予浩的来电,他停下脚步按下接听键。 即便已经步入中年,谢予浩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周大总裁,近来可好,婷婷有没有想我?” 周憬琛揉了揉耳朵,把手机拿远了些。 “这些客套话就免了,说正事,忙着呢。” 谢予浩和曲晚夫妇自打谢听晚上小学懂事开始就常年在外,只有每个月一个电话保持联系。 不过那也都是打在谢听晚手机上。 像今天这样打给他不是没有,只是每次都是有求于他。 “啧,周总真是冷淡。”谢予浩嘀咕一句,很快回归正题,“我老婆说有个很大的项目要和你合作,具体事宜发到你邮箱了。” 正事说完,谢予浩又换上一副贱嗖嗖的语气:“你知道我在这里看见谁了吗?” 周憬琛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没好事,满脸冷漠:“我不想知道。” 谢予浩却不听,自顾自道。 “曲念念,你的老相好!她会跟着项目一起回去,估摸着明天上午就会到。” “说起来她还是单身,你也单身,说不定你俩……。” 周憬琛眉头一皱:“我和她没关系。” “我懂我懂,你喜欢的另有其人嘛,但你找了二十二年都没消息,说不定那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谢予浩继续劝道。 “你这么年轻,帅气不减当年,去看看说不准就看对眼了呢?何况你俩曾经也有过一段……” “你话太多了。” 周憬琛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先不说他早就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是和曲念念的那一段往事也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当初年少不知事,错把跟风当喜欢追了曲念念一年。 不仅耽误了曲念念,还失去了爱他的谢听晚。 他握着手机出神,直到罗逸喊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一回头就看见谢听晚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里嗨哟他看不懂的情绪。 罗逸从远处跑来,在她面前站定:“谢听晚,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听赵姨说今天周叔叔来接我,我过来找找。” 听到久违的称呼,周憬琛一愣。 不等他反应,就见罗逸瞥了眼他,嘴里发出‘啧’的一声。 “原来是你叔叔回来了,难怪不肯跟我走,不过你叔叔的控制欲也太强了,不像我,最尊重你的决定了。” 说着,他凑上来用肩膀碰了碰谢听晚。 “不如你跟我回家,我给你绝对的自由,而且还能每天叫你起床怎么样?” 谢听晚这才从周憬琛身上收回视线,看向面前一直想把自己带回家的漂亮少年。 “好,我和你一起回去。” 一句话震住两个人。 罗逸没想到谢听晚居然会答应他。 周憬琛没想到谢听晚竟然会答应这个一看就没安好心的男人。 心底不仅有心上人即将被人抢走的愤怒,莫名还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诡异情绪。 但到底年长经历的事情更多些,周憬琛率先反应过来。 拉过谢听晚就往车上走。 “听晚,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外面男人的家不能随便乱进,万一回不来再见不到我们怎么办?” 他絮絮叨叨,手上力道陡然一沉。 回头看去,罗逸竟然攥住了谢听晚的另一只手腕。 罗逸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周叔叔,谢听晚她说要和我一起回去。” 周憬琛的语气同样不好。 “时间不早了,好男孩不会在晚上邀请女孩去他家过夜。” 两人僵持间,谢听晚甩了甩手挣脱他们的束缚,看着周憬琛道。 “周叔叔,我自己有分寸。” 闻言,罗逸顿时像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地叉腰看他:“看见没,哥的魅力可比你这个做叔叔的大多了。” 周憬琛看着谢听晚一步步走向罗逸身后,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心里就一阵钝痛。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谢听晚唤他‘叔叔’。 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介意这个称呼。 他们那一声声‘叔叔’犹如一柄带倒刺的钩子扎进他心里,时刻提醒着他和谢听晚的辈分差距。 在没找到谢听晚之前。 他一直盼望着找到她以后可以和她好好认错,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还能和她相伴到老。 可万万没想到,再相见那天她只是一个刚满百天的小娃娃。 千言万语都只能憋在心里,无法言说。 他藏好心头的爱意,仔仔细细把谢听晚娇养到十八岁,却没想到那个六岁就来和他抢谢听晚,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臭小子又出现了。 甚至这一次,连谢听晚都答应他,要跟他回家…… 周憬琛再也忍不住,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不顾谢听晚的意愿强硬的把她带回家。 别院。 周憬琛盯着面前一脸不服气的谢听晚,俊脸紧绷。 “为什么要答应他跟他回家?” 谢听晚蜷在沙发里:“我乐意。” 周憬琛见她这幅态度,心里一噎,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艰难开口。 “你喜欢他?” 她别开脸,不理他。 周憬琛心头猛地一跳,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掐进掌心,脸上却是关切,苦口婆心道劝道。 “你们是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恋爱至少也得等毕业才能谈……” 不知道哪个字刺激了谢听晚,她拽着抱枕就往他身上砸。 “我看是你想谈恋爱了,所以看谁都冒粉红泡泡,你春心荡漾,是不是打算明天就给我领个叔母回来啊?” 周憬琛正组织语言劝谢听晚打消早恋的念头,就被抱枕打散了思维。 他愣愣地盯着怒气冲冲的谢听晚,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罗逸?” 谢听晚不答,背对着他,显然还在气头上。 周憬琛把她刚才的话又在脑海里回转一遍,后知后觉地恍然。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谢听晚面前揉了揉她的头:“你听见我和你爸的对话了?” 见她还是不说话,他继续解释道:“我的精力都给你和公司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谈恋爱。” “你不会有叔母。” “真的?”谢听晚问。 周憬琛点点头:“你爸的性子还不知道吗?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说的话不能当真。” “所以现在你的气消掉一些了吗?” 谢听晚拼命压下上扬的嘴角:“一般般。” “那等你高考完我带你去北极看极光怎么样?”他并不拆穿她,只一味地给予她补偿。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哦。” 周憬琛点头:“是我求你去的,但是现在你该睡觉了。” 谢听晚依依不舍地回房。 到达门口时,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那……等我毕业是不是就可以谈恋爱了?” 周憬琛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时,谢听晚已经进了房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像是怕他不答应一样她说完就关上了房门,徒留他一个人呆愣在外面。 周憬琛看着紧闭的房门,酸水如溪流般从心口处蔓延至全身。 他忍不住揉了揉酸胀处,却带起另一阵刺痛。 她有喜欢的人了吗? 是罗逸吗? 他不敢再想下去,单是想到她将来会和另一个人亲密无间,他就痛到无法呼吸。 这种心惊胆战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 他接住从考场冲出来的谢听晚,下意识掂了掂她。 “考试这么辛苦都给我们家听晚饿瘦了,走,我带你吃顿好的,庆祝你结束高中生涯。” 谢听晚却扭扭捏捏,满脸的欲言又止。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久前刻意被他忽略的恋爱问题瞬间跃入脑海。 见她这幅样子,莫不是要告诉他她的恋爱进度? 周憬琛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提到嗓子眼。 就在他忍不住询问时,谢听晚才终于开口:“我不想吃外面的,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菜。” 周憬琛猛地松了一口气,脸上也轻松了不少。 “这有什么为难的,你想吃什么,我买食材回去给你做。” 谢听晚在他身后踩着影子:“不知道,你会做什么?” 他低头沉吟一刻,莫名想起当初她吃自己尝试的青椒肉丝时眼眶红红的模样。 所以他答道:“青椒肉丝。” 谢听晚应道:“就它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你不去?”他有些奇怪,平时谢听晚可是恨不得无时无刻黏在他身边,今天的行为倒是有些古怪。 她摇了摇头:“考试太累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高考的确极度消耗精力,周憬琛不疑有他放她离开。 等他买完食材回家时,天色还早。 一推开门,家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甚至连窗帘都拉上,没有半丝光亮透进来。 他打开灯,试探性喊道:“听晚?”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客厅回音。 不对劲。 他眉头紧皱,虽然曾经谢听晚也爱玩这中恶作剧。 但通常会在他开门的瞬间吓唬他,或是在他喊她的时候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吓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 周憬琛心头顿时闪过无数念头,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间一间房子搜寻起来。 终于在谢听晚房间里看见一个耸动的鼓包时松了口气。 他伸手掀开被子:“听晚,以后这样的恶作剧别再玩了,真的很让人担心……” 剩下的话被卡在嗓子里。 他看着床上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谢听晚下意识又把被子盖了回去。 “你怎么这个时候换衣服?” 周憬琛满脑子都是刚才看见的谢听晚优越的背部曲线,语气里满是慌张和不知所措。 不等谢听晚回答,他道:“你换着,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谢听晚艰难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周憬琛。 “周憬琛,我的衣服穿不上了,你来帮我一下。” 他站在门口根本不敢回头,只一味的强调:“听晚,我是男人。” “那又怎么了,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谢听晚满不在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憬琛心里的慌张转为气愤。 气她衣衫不整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男人面前。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是你面前的人起一点歪心思,你今天就不能完整地走出这个房间……” “所以周憬琛你对我图谋不轨吗?”谢听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面前。 周憬琛紧张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看,嘴唇紧紧抿起:“……没有。” 谢听晚更近一步,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可是我有。” 周憬琛被这句话惊得愣在原地,眼中满是迷茫,心脏却不由自主地跳的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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