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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兵部司务佯装惊恐:“许郎!你做什么!袭击官员是违法的!” 许烟杪白了他一眼,往旁边一指:“喏,到了。” 兵部司务看过去,惊异地说:“这是阁下住宅?” 怎么会如此庳逼破露? “嗯,京城好地段的房子卖价贵,寸土寸金嘛,租金也不便宜,我就租这了。” 许烟杪绕过低洼处的污水,开锁,推门:“不过你放心,我攒了不少钱买肉,这顿火锅一定能吃得痛痛快快。” 兵部司务努力轻着脚步跟进去,屋子里的地板走一步就嘎吱一声,仔细看,地板歪歪斜斜,缝隙还不少,有些地方用小木棍或是横着或是斜着撑住。 走得兵部司务胆战心惊。 那滚烫的小锅子往桌子上一放,桌腿颤颤巍巍时,兵部司务手都在抖。 “你怎么会那么穷!”他几乎崩溃了。 许烟杪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能那么穷了?老……咳咳,陛下给从九品官员发的月俸才一千零五十文钱,加上零零碎碎的食料钱,杂用钱,还有奴仆钱,我没领那两名奴仆,改成每个月拿四百一十七文,福利二选一嘛。统共就不到二千钱。就这破房子,一个月租金——哦,就是掠房钱居然要五百文,去了四分之一,我还要吃饭穿衣——如果不是朝廷不允许,我都想直接带着被褥睡衙门。” 兵部司务脱口而出:“你就没想过贪……” 也不用大贪,小小收点礼物就行。司务厅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毕竟他们负责发放文书,如果把谁家的文书稍微拖一拖、卡一卡,但又不是做得很显眼,按照规章制度来,谁也挑不出错。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嘛。为了避免被他们这些小鬼暗地里作祟,一般人都会过来塞点礼物,让他们高抬贵手。 之前一次党争的时候,就有一个党派没给他们这些小小的司务送礼,他们故意把没送礼的文书卡一下,再把对家的文书迅速地发放下去,那个对家党派得了先机,直接把朝堂上自己对手那一派的官员挤兑掉三分之一。 许烟杪双眼纯洁且茫然:“什么?” 兵部司务叹着气:“算了。” 看许烟杪这个干净的清流样子,也不像是会收受贿赂的人。 以后还是他想着法子接济一下吧。 “来,吃……吃那个什么锅!”兵部司务一屁股往椅子上坐,椅子腿嘎吱一声响,兵部司务又战战兢兢抬起屁股。 许烟杪安慰他:“你放心坐,我都坐了好几个月了,完全没事。” “哦哦。”兵部司务颤颤巍巍坐下去,只敢坐半个屁股,随时准备站起来。 许烟杪“啪”一下坐自己那边的椅子,那木腿儿摇摇晃晃,声音吱嘎吱响,兵部司务都担心这个破烂突然散架。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听到了敲门声。 “duang——duang——duang——” 许烟杪:“谁啊!” 外面那人嗓门特别大:“许小子,该交掠房钱了!” “啊!”许烟杪当即大步走过去,所过之处,地面都在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重如大象。 门打开,是房东裹着黑衫的消瘦身影,对方嗅了嗅空气里的味儿,笑道:“吃肉呢?恭喜啊。” 住在这种房子里,一年能吃一顿肉就已经很让人知足了。 许烟杪掏出五百文钱给他,眯着眼睛笑,特别灿烂:“是啊是啊!前几天刚发了薪水!” 楚朝时,有佃户为主家打柴汲水,足足打了三百日,主家给了他两千文钱,言“慰尔薪水之劳”,后来,薪水就演变成了月钱的别称。 房东也十分高兴: “那你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不过,许小子,你注意着一些,可别刚拿到薪水就挥霍完了。” 许烟杪心虚地游移了一下眼:“晓得的!” 又摸了摸钱袋子里剩下的钱,下意识算一下这个月还能吃多少次火锅……还回想着家里的米面还有多少。 许烟杪:“……” “算了!不管了!大不了蹭朝廷的早饭午饭!晚饭不吃了!” 许烟杪乐观地自言自语。 而在东市入口,大太监盯着这块地方,问了自己义子第三遍:“没走错路吧?” 义子抱t?定态度:“便是这里。义父有所不知。东市最边上有一块洼地,被人盘下来,隔了八百间屋子,租赁给商贾贫民。” 至于为什么许烟杪会住在这里,义子也不清楚,他素来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真清廉还是假清高,得查过才知道。 接下来马车进不去了,大太监用手掌压了压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抬!” 小太监们都是一个哆嗦。 这可是三十万钱!东市特别大,从门口到那块洼地,还有半里地呢! 一个个哭丧着脸,把装钱和布匹的箱子抬起来,在市集上一片好奇目光中,龇牙咧嘴往里走。 惊!此人居然是如此偷金子! 小太监们哼哧哼哧抬箱子,两个手臂僵硬又酸痛,一路上哭爹喊娘,哀嚎抱怨。 他们是伺候人的没错,但一般也不会有人让太监去搬重物啊! “叫叫叫!叫什么叫!” 大太监出离地愤怒:“咱都没叫唤呢!” 难道他不累吗!他快累死了! 抬头看看那好像永远走不完的路,大太监抬着箱子,仿佛听到保养多年的胳膊和腿,还有脊椎骨,发出痛苦且沉闷地呻..吟。 主上,比起铜钱布匹,你要不还是赏许烟杪一座宅子吧! * 敲门声再次响起,许烟杪:“……” 兵部司务眼疾手快,从红汤中一把夺走仅剩的鱼肉丸。那动作如比闪电比还快,空气中仍弥留着诱人的鱼香。 “听脚步声好像人很多,许郎你既然不记得自己约过人,那是你仇家吗?人家叫打手上门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谨小慎微!从来没和人起过争执,怎么会有仇家!” 许烟杪想了想,好像原身也没有招惹过别人。那……门外到底是谁啊? 在许烟杪说自己谨小慎微时,没注意兵部司务一言难尽的表情。 ——快吃片牛肉压压惊! 兵部司务往嘴里塞着牛肉,眼睛还看着门口情况,打量着情况不对,就操起小锅把滚烫红汤泼过去。 许烟杪打开了门。 他看到太监打扮的人站在门口,鞋帮上还沾着一圈淤泥和污水,恐怕是深一脚浅一脚踩洼地的时候踩出来的。 对方亲热地喊他:“许郎。” 又道:“陛下有制,接旨吧。” “哦哦!” 许烟杪急急忙忙按照记忆里的礼仪,生疏地接旨,兵部司务也匆匆从屋内出来行礼,大太监念圣旨念得很快,念完之后,许烟杪刚双手把圣旨接过去,那些小太监就迫不及待把箱子抬进屋:“敢问司务,这些赏赐放哪儿!” 许烟杪:“随便找个角落就行。” 那箱子很快就和地板发出“砰砰”碰撞,不知为何,声响都透露着一股“终于解脱了”的愉悦。 大太监忽然说道:“许郎……此制乃皇爷亲笔所写。” “啊,好的!”许烟杪迅速回答,感觉对方表情好像有些诧异,又迟疑地:“多谢皇爷……多谢中贵人?” ——中贵人是对受到皇帝宠幸的宦官的尊称。 大太监友善地笑了笑:“许郎之谢,奴婢会上呈皇爷。” 便领着小太监走了。 * 兵部司务伸着脖子等他们看不见背影后,麻溜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走了!” 许烟杪已经兔子一样蹿进屋里,声音欢快:“芜湖!我有钱了!” 随之而来的是欢呼雀跃的心声。 三十万钱呢!!! 可以租个更好的房子了! 兵部司务若有所思地望着许烟杪的背影。以皇帝的性格,对方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从私库里掏出那么多钱作为奖赏,必定是其他缘由。 想必又是许烟杪的心声为陛下解决了什么难题吧。 而且,陛下那贴身太监竟然对许烟杪如此礼遇,又是口称许郎,又是自称奴婢,见微知著,太监都如此亲昵,看来…… 兵部司务眯起眼睛笑,竟还显得有些欣慰。 许郎这是要简在帝心啊。 许烟杪第三次拿起了筷子,夹菜那一端刚没进红油里…… “笃笃笃。” 门第三次被敲响。 兵部司务:“……” 许烟杪:“……” 许烟杪把筷子一摔。 但还是得去开门。 许烟杪顶着兵部司务同情的目光,第三次把门拉开,这一回是个陌生人,对方披着日落时最后一点光辉,形色谦卑:“许郎,仆乃窦府管家,家主特请许郎赴宴,还请赏光。” 许烟杪懵逼:“窦府?” 窦丞相? * “找到了吗?” “回老爷,没找到!” “都招了吗!” “回老爷!家中仆婢都大喊冤枉,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偷了大少爷的聘礼。” 窦丞相默默盯着库房大门看,伸手捂住了耳朵。 那大门用着金漆及兽面,又摆锡环,正中还有一巨大鱼首,一共三层大门,三道锁。 第一道锁为迷锁,锁具外形为鱼首,锁孔藏于鱼眼之中。因世人皆觉鱼儿夜不闭目,取警觉之意。 第二道锁为虾尾形银锁,又被称为“钱将军”,锁若蜷缩之虾,锁身似长圆筒,以镂有花纹的三道铁箍扣紧。 第三道锁为藏诗锁,锁上有提前刻好的文字,共有七字,需得将文字对准,才能将锁具打开。 更有护院日日夜夜加以巡逻,每两道大门之间有一处小隙,能容五人站立,他又各安排了二人在其中守门,每日早晚还有下仆进入清点财物,而清点的下仆出来后还得被搜身…… 窦丞相百思不得其解——这聘礼,是怎么少了几样呢! 亲家鸿胪寺卿接到消息,急冲冲赶到窦府,水都没喝一口便着急忙慌地问:“少了什么!” “少了一对银镀金霞帔坠。一对白玉龙形步摇簪。一对金玉耳环。一副玉双螭鸡心佩。以及,那嵌宝石金冠本有五十五颗宝石,少了二十颗,十分明显。还有一些零碎的缺失,尚未清点出来。” 东西虽少,可皆在聘礼单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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