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明黄朝服上的五爪团龙目光锐利, 飞腾欲出……沈菡坐在台下默默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玄烨并没有往台下看。 他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从桌上意思意思拣了几筷子菜吃,喝过三杯酒后起身离开,仿佛真的就是来散散心:“朕前面保和殿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自便吧。”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恭送皇上。” 皇上走后,宴上的气氛变得比刚才还要怪异,众人各怀心思默默用膳,席间一片安静,再无人敢提起选秀的事…… 没过多久,佟佳氏便强撑着架子叫散:“天色也不早了,诸位姐妹累了一天,都早些回宫歇息吧。” “是。” * 沈菡和福格坐车沿着景仁宫和延禧宫中间的宫道往回走。 赤乌西坠,暮色四合。 吱吱呀呀的车轮碾过幽深的宫道,四下里一片静谧。 沈菡疲倦地靠在车壁上,半天没有说话。 福格见她面色不好,想起今天皇贵妃和惠妃意有所指的一番扎心之语,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皇上心里有姐姐,也愿意为她出头护着她,这当然是好事。可是有些事情却不会因此改变——大挑三年一选,仍会有无数年轻鲜嫩的女人涌进后宫。 宫里的女人为了活下去,有些心思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她们都习惯了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 姐姐以前也是如此,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却对皇上动了真心...... 福格伸手握住沈菡的手,轻轻攥了攥。 沈菡睁开眼,见她一脸忧色,拍拍她的手:“我没事,不用担心。” 玄烨能于人前这样维护她,她心中既惊且喜,万般思绪,萦绕心间。 身为帝王,玄烨确实已经为她改变许多,她应该知足的。 她已经过得比后宫中所有女人都要好,真的不该再强求什么了…… 可是,人总是贪心不足……那些深植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在她动情后开始如雨后春笋般疯长,任她怎么拔,也没法再从心里拔出去。 沈菡忍不住想,如果她就是土生土长的乌雅氏该有多好。那她现在只会为了玄烨的维护和爱意欣喜若狂,可能根本不会在意其他…… 福格默默用帕子给她拭去眼泪,握着她的手换个了话题:“之前我家里传信进来,说咱们两家的婚事已经说定了,只等三妹妹撂了牌子,两家就成亲。” 之前皇上给两家透了意思,乌雅家和戴佳家一商量,玛颜珠指婚承恩公府后,沈菡的兄弟姐妹都有了婚事,没有其他人选。 只好从玛法额森的另一个儿子岳色家里挑了个没成亲的小儿子,与福格叔叔家的三妹妹联姻。 沈菡努力转开心思:“那到时咱们记得送添妆过去,我对这个堂弟没什么印象,改日乌雅家若是递牌子进来,我问问额娘这孩子品性如何,回头你和家里说一说。” 福格:“好。”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宴上的事,只聊迁宫后的一些琐事。 过几日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辰,之前她中风病重,得天庇佑熬了过来,玄烨早说了今年的千秋要大办。 沈菡:“你那边的寿礼准备的怎么样?” 福格:“我备了一幅万寿图的绣样,打算制一架小炕屏,你呢?” 沈菡犯愁,后妃贺寿一般都是自己的绣品,偏偏她的手艺数十年如一日没有长进:“我……哎我再想想吧。” 沈菡:“对了,胤祐这几日如何?脚还疼吗?” 胤祐的脚一直在好转,走路骑射已经与常人无异,但冬日天寒或者雨后阴冷之时,仍会隐隐作痛。 福格:“今年比往年疼得轻多了,我看再调养个几年许是就能完全康复。” “但愿吧,不然疼起来孩子总是受罪。” “是啊,快点儿好起来才是。” 承乾宫就在景仁宫后面,没聊几句就到了。 两人在路口分头回宫,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宴饮,能在宫里歇歇,沈菡把手炉递给她:“若是这两日宫里不忙,带胤祐过来,咱们打牌玩。” 福格接过手炉,下车登上自己的车驾,挥挥手:“知道了。” * 夜幕渐沉,宫门下钥,主子们开始熄灯就寝。 巡夜的太监缩头缩脑提着灯在宫道上顶着寒风前行。侍卫正在换班,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黑沉沉的宫道穿行而过,小太监们连忙避到墙根。 拎着梆子的小太监搓搓手,看着过去的那一队侍卫羡慕道:“你看他们那靴子底儿,真厚。” 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也忍不住盯着那靴子看,他们俩的靴子底连侍卫三分之一的厚度都没有,每天脚在靴子里都冻得从皮痒到骨子,晚上回去泡热水都不敢把脚往下放。 两人这一开口,白气弥蒙,灌了一肚子冷风,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 景仁宫中。 明姑姑带着人伺候主子洗漱,宫女为皇贵妃卸下金钗玉钿,散开鬓发,用什锦黄杨木密齿梳疏通头发后,再用篦子从头顶到发尾篦过两遍。 明姑姑把香软的手巾浸到铜盆的温水中,轻柔的为佟佳氏洁面……佟佳氏全程没有说话。 明姑姑见她面色不好,不敢多言,收拾妥当后麻利地熄灯带着人退下。 殿里只剩佟佳氏自己,她躺在床帐中紧闭双眼,难以入眠。 想起刚才皇上的眼神,佟佳氏心中一阵恐惧,她死死揪住被子,手都有些哆嗦。 皇上之前从没这样与她说过话,也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是她太大意了,低估了乌雅氏的分量。 佟佳氏心中懊悔,明明之前已经想好要用平和的心态对待乌雅氏,可当真的看到她,却很难忍得住。 这次之事,恐怕皇上心中会对她起芥蒂…… 佟佳氏焦虑不安,她不能失去皇上的信任! 她一没有宠爱,二没有子嗣,不过仗着家世和皇上的信任走到今天。 可佟家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皇上要用佟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选择。 若皇上真的不再信任她,觉得她不够大度公正,嫉妒乌雅氏…… 佟佳氏身上忍不住一阵阵战栗。 她到底该怎么办…… * 玄烨在宫宴上闪现过后又回了前朝,还使人到承乾宫来给沈菡说今年事情多,可能没有空闲回来,让她带着孩子好好玩,不必挂念他。 来传话的是梁久功:“万岁道今年天儿冷得厉害,让您带公主和阿哥在殿里头歇着,闲了支个牌桌打打牌,出去恐受寒气。” 说着又让人抬上来几盆金桔:“万岁说今年花鸟房养出来的盆景他看着都没什么趣儿,倒是这几盆金桔结的甚好,给您摆在屋内解闷。” 沈菡含笑听完,让人把盆景摆在正殿:“告诉万岁,我很喜欢。” 沈菡想着玄烨这些天接连大宴,吃得不顺心不说,酒估计也没少喝,晚上还有积攒的事情要处理,估计累得不轻,让人把提前预备下的冰糖燕窝交给梁久功:“让皇上每晚进一些燕窝补身子,多保重身体,这是膳房刚做好的,你一起带回去吧。” 梁久功恭敬道:“是,奴才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紫裳又给梁久功递上两个食盒,沈菡道:“大冷天劳你跑这一趟,承乾宫膳房今年新制了几种点心,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当过年尝个鲜吧。” 梁久功看着比之前沉稳多了,脸上的笑殷勤亲热却一点儿不显的油滑:“奴才谢德主儿赏。” 梁久功出了承乾门后把点心食盒交给跟着的小太监,自己抱着补品盒子:“好好提着。” 御前的太监出来办差,后宫的主子们轻易不敢乱赏银子。 倒是来德主儿这办差,每次不是得个果子就是得盏茶,至少不算白跑一趟,叫人心里熨帖。 玄烨听了梁久功的复命,把膳盒里用小炉子温着的冰糖燕窝端出来吃了,甘甜暖和,白天灌了一肚子酒的肠胃熨帖不少。 几天后,玄烨终于倒出空闲回承乾宫。 沈菡听说御驾正往这儿来,有些坐不住,早早打扮好出去等他。 玄烨一掀车帘,见她竟站在承乾门外:“怎么出来了?在外头站多久了?” 沈菡上前行礼,被他扶住牵着往屋里走:“没多久,我看今天日头还不错,想着正好出来透透气。这几日一直闷在屋子里,快要闷坏了......” “这些日子风大雪大,你那个身子,朕怕你出来再冻着。”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没出来吗......我今年觉着身子好多了,你试我的手,今年一点儿都不冷了。” “嗯,这倒是,回头朕赏太医院。不过还是得多注意,若再受了寒,恐会反复……” 两人进屋后,沈菡给玄烨摘下风帽后要服侍他换衣裳,玄烨止住她:“不用,让下人来就行了,你也去换了这一身,不然怪闷的。” 掐丝珐琅勾莲纹象足熏笼内银霜碳烧得正旺,噼啪作响,屋内暖意融融,两人换了便服挪到东次间的木炕上说话。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0 20:12:44~2023-05-11 20:0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星河 15瓶;张起灵、泉水禵 5瓶;陌上桑 2瓶;21230390、i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9 ? 怨恨 ◎莫名其妙。◎ 玄烨这几天着实是累了, 躺在沈菡腿上闭目养神:“朕这几日从早到晚不停地跟人说话,头乏得很。” 沈菡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今年来的人比往年多很多吗?” 玄烨捏捏眉头:“京里王公府邸的年轻一代这几年逐渐长起来,朕想着总该见见, 今年就把他们都叫进来了。” 这是说的勋爵家里的儿子们,不管嫡出庶出, 是不是世子, 只要年满十二, 今年都被玄烨叫进来参加宴饮。 这些年轻人里很多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皇上, 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 玄烨向来待臣子亲近体贴,这次叫进来的人他心里都有数。 堂堂万岁,下了高台逐个与人碰酒, 关心垂询,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自然受宠若惊。 玄烨睁开眼:“朕还见了钮祜禄家的阿灵阿, 生得不错, 人看着也机灵。朕与他提了几句两家的亲事,看他的样子心里是极愿意的, 想来承恩公府不会亏待你的妹子。” 沈菡点头:“那就好。” 玄烨又问沈菡这几日过得如何,带着孩子玩得可好。 沈菡叹气:“哪有空闲玩,我这几日也是不停地见人说话,一刻都没得闲。”更别说支牌桌热闹热闹了。 许是因为今年她晋封贵妃, 又搬到了承乾宫,地位更加尊崇, 也可能……还有之前玄烨在宫宴来那一出的原因。 总之,宫宴结束后,宫中的妃嫔开始陆陆续续送帖子, 想来承乾宫给她请安拜年, 比往年殷勤许多。 * 最先递进来的是各宫庶妃的帖子, 沈菡看着晬盘里一封封写得极热切的帖子心里犯愁。 紫裳:“主子,众位庶妃都派人来递过话,道十分想来给您拜年请安,你看这……见还是不见?” 沈菡也在犹豫,往年她是一概不见的,每年都只让紫裳备上差不多的节礼,赏下去是个意思就行了。 但今年不太一样,这是她升了贵妃后的第一个新年,宫里宫外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如果她大过年还将底下的庶妃全部拒之门外,传出去,没有半点贵妃的气量和风仪不说……也是给封她做贵妃的皇上塌架子。 而且……沈菡叹口气:“去传话吧,请各位庶妃明天辰正来承乾宫坐坐。对了,把之前说的节礼备好,照着拟的单子赏下去。” 紫裳:“是。” 景仁宫中,觉禅氏接到承乾宫的传话心中十分意外:“德贵妃真的说让我们明天过去请安?” 宫女也在惊讶:“真的,来人是这么说的。” 其实她们以前每年都往永和宫递帖子,但‘德妃’从不见人,只是回礼。今年她们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循例表示尊敬罢了,没想到德贵妃竟传召了。 宫女:“主子咱们快准备起来吧,您不是一直很想和德贵妃说说话吗?” 觉禅氏回过神来,点头道:“把我之前准备好的节礼再清点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万万不能误了事。” 宫女:“是。” 对面东侧殿里,纳喇氏听到传话后心中却很不舒服,她不过是按着规矩送上帖子,原也没想见乌雅氏,谁知道她竟会真的传召庶妃。 纳喇氏根本不愿去见她那副得意的嘴脸。 绣云犹豫道:“主子,这贵妃传召……”哪能不去。 德贵妃椒房专宠,连皇贵妃都碰了个灰头土脸,主子一个贵人,何苦去得罪贵妃。 纳喇氏皱着眉头没说话,半晌后恨恨道:“随便准备点儿东西,差不多就行了。” 绣云不敢驳主子的话,只好忐忑地去准备节礼。 绣巧脸上一脸担忧:“主子这个样子,去请安真的行吗?会不会开罪德贵妃?” 德贵妃可不是个简单人,主子那点儿心思谁看不出来,这见不着还好说,真让德贵妃知道主子心中的怨愤,发作起来可怎么办。 绣云心里七上八下的:“德贵妃不是个骄横的人,大约不会和主子计较吧……” 绣云也不敢肯定,她上一次见德贵妃还是颁金节。彼时她气势惊人,让人不敢直视,几乎与她记忆中储秀宫的乌雅格格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绣云叹气,也不知她们这主子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当年也与德贵妃有过同居一宫的情谊,不说有那运气混成‘成妃娘娘’那样,像对面觉禅贵人那样,和贵妃客客气气能说上两句话也行呐! 绣云真是……哎。 想起当年同在储秀宫的紫芙和青衿,再想想她们这主子,都怪她自己没那个命啊! * 庶妃们是第一次来承乾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金雕玉砌,富丽堂皇的正殿。 灵答应小声对尹常在道:“我看这里比景仁宫还漂亮……”要是能住在承乾宫该有多好。 尹常在摇头:“你脸上收着点儿,先别把这些心思露出来。咱们现在还不知道贵妃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万一露了迹象不合贵妃心意,可就得罪贵妃了。” 灵答应却觉得此事十拿九稳:“贵妃都这个年纪了,想要固宠必定要提拔新人。外头那些家世高的新进秀女,哪有咱们这些知根知底的老人合适。只要贵妃知道咱们的忠心,定不会考虑她们那些人!”所以她们必得趁着大挑结束前,让贵妃接纳她们才是。 妙答应也是同样的想法。 宫里就没有长盛不衰的宠妃,再好的容颜终究是会老的。 ——荣妃就是前车之鉴。 之前宠冠六宫时霸着万岁,不懂得提拔几个自己人固宠,你看后来这不就让贵妃夺了宠爱?皇上现在哪还记着往钟粹宫去。 有这例子在那摆着,贵妃必不会这么傻! 她要想老了以后能继续拴住皇上往承乾宫来,肯定要提拔新鲜的美人放在宫里。 ——只有个温温吞吞的成妃可不中用,半点不会讨皇上喜欢。 灵答应和妙答应都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且她们家里都只是包衣的普通人家,对贵妃毫无威胁。 只要德贵妃知道她们的忠心,就绝对不会舍她们去提拔新的秀女。 不然今年怎么叫她们来了呢? ...... 沈菡叫她们来不过是不想给玄烨丢面子,显得皇上立的‘承乾宫贵妃’不够大气,连后宫都应付不来。 玄烨:“外面人并不知你私下的性格,只要你对外撑住了,该威严的时候威严,该慈和的时候慈和,恩威并施,端好上位者的架势,下头人便不敢轻易作乱。” 沈菡原本以为这些人只是来奉承一二,她含笑听着应两句也就罢了。 结果有几个庶妃却话里话外总提起大挑,也不像之前佟佳氏那般阴阳怪气针对她,竟是一副表忠心的样子? 沈菡想起之前那些来跟她递投名状的福晋夫人,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呵呵。 沈菡原以为自己在清朝待这么久,骨子里应该已经被同化得差不多,结果最近她才发现有些东西还真是根深蒂固,不管多少年都无法改变。 比如她就死活也明白不了这些人的脑回路,这到底都是怎么想的呢? 沈菡懒得应付,捧着茶盏没接茬,灵答应和妙答应恭维了半天,不见德贵妃有反应,面上的表情也愈发冷淡,尴尬地慢慢停住口。 觉禅氏很会看眼色,接过话题道:“这次胤禩回宫后,一个劲儿念叨娘娘在园子里待他的好处,妾身心中感激不尽,早就想着来向娘娘道谢。” 沈菡这才开口接话:“原是我职责所在,应当的,妹妹不必客气。” 两人转口聊起八阿哥在园子里的事,屋里气氛缓和下来。 纳喇氏看着觉禅氏和乌雅氏这两个仇人坐在高位上谈笑风生,膝下都已有长成的阿哥,心中愤恨不已。 一个没忍住竟当众开口讥讽道:“没想到觉禅贵人竟与德贵妃关系这样好,以前咱们同住储秀宫的时候我倒是不知道,也不见你与德贵妃走动。觉禅贵人不如和皇贵妃说说,带着八阿哥搬到承乾宫来住多好?也免得住在景仁宫见不着儿子难受。” 满室皆惊! 庶妃们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纳喇氏:这人疯了吧? 沈菡也莫名其妙看向纳喇氏。 她与纳喇氏已经数年不曾说过话,这么多年都只在宴饮上打过照面而已。沈菡对她只有一个印象——她衰老得特别快。 到今天她们同处一室,纳喇氏看着竟与沈菡像是两代人一般。 而且,沈菡从纳喇氏的眼神和言语中觉出了怨恨,不但是对觉禅氏,也有对她的。 沈菡皱眉,她与纳喇氏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屋内众人都感受到了贵妃的不悦,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被迁怒。 纳喇氏看到众人怒视的眼神,猛地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看着宝座上方居高临下皱眉注视着她的贵妃,心中一怵,咽下不甘慌忙起身跪下请罪:“妾身一时妄言,请娘娘恕罪。” 沈菡任她跪着没有说话,心里快速思量这事儿该怎么办最妥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1 20:02:41~2023-05-12 19:2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芒果君 10瓶;i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0 ? 大雪 ◎如何取信。◎ 沈菡想定主意刚要开口, 觉禅氏却突然接口道:“还望娘娘勿怪,纳喇姐姐近日身体不适,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 并非故意冒犯娘娘。” 底下跪着的纳喇氏一愣,没想到觉禅氏竟会主动开口帮她说话...... 沈菡心中同样惊讶, 不知她突然为纳喇氏开脱是做何打算。 不过有什么打算都与她无关——她又没害过纳喇氏, 凭什么无缘无故受这份怨恨? 沈菡这么多年忍这个, 忍那个, 什么都要忍着。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要是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无故欺到面上还不敢有反应——那她这个‘承乾宫贵妃’就是个笑话了。 沈菡语气冷淡道:“既然纳喇贵人身体不适,还是不要随便出门的好。紫裳, 给贵人备车,送她回景仁宫好好休息。” 纳喇氏听到觉禅氏为她开脱, 心中刚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贵妃竟要逐她出承乾宫! 正当新年,她要是就这样被赶出承乾宫, 传出去,宫里都会知道她得罪了德贵妃,万一再让皇上知道...... 纳喇氏心中打颤,这才真正害怕起来, 哆嗦着想要再求贵妃。 紫裳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命仆妇搀扶她起身:“贵人, 娘娘这是心疼您的身子,怕您在外久了累着。您回宫好好休息,等养好了病再来给娘娘请安也是一样的。” …… 纳喇氏被强行带走后,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众人皆知贵妃动怒, 生怕被迁怒,俱不敢言。 沈菡让青桔给众人换茶:“茶有些冷了,沏壶新的来。” 她温和地对觉禅氏道:“这是皇上前几日刚送来的龙井,妹妹尝尝喜不喜欢,若是合口,等会儿带些回去。” 觉禅氏笑着品了品,捧场道:“妾身尝着这茶极有滋味,正想与娘娘讨一些呢。” 其他人反应过来,连忙接上话茬,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 * 沈菡没有背后说人小话的习惯,不管纳喇氏是因为什么对她怀恨在心,她是贵妃,纳喇氏只是贵人,纵想做什么,也够不到她,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和玄烨告状。 沈菡只是道这些日子见了些人,说了不少话,精神也有些疲惫。 玄烨没想到她竟接见了庶妃…… 他盯着她看,沈菡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做什么这样看我?” 玄烨将她垂到腰腹的长发顺到背后,温声道:“不用强逼着自己去受委屈,不爱见的人就不见,何苦给自己找难受?” 沈菡心脏一抽,侧头避开玄烨的眼神:“不过见几个人,有什么好委屈的,你想多了。” ——她不是个爱自欺欺人的人,如果连几个年轻答应、常在都不敢见,不敢面对,来日见了新进宫的秀女,还有勇气出门吗…… 往后要是更难受的事逼到眼前,难道她还不活了? ——人的心都是越练越硬的。 ——她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叫自己伤心的。 沈菡伸手推他:“你起开点儿,太重了,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她心里有点堵,却不能说出来,也不能问出口。 ——一个皇帝,根本不可能给她这种承诺,何况要男人承诺这些也没有意义。 信男人的嘴,不如去信鬼。 她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信任他,唯独这件事,她只敢信“现在”,却不敢信“未来”。 独孤皇后与隋文帝那样的情分,也不过只得了个‘不生异腹子’,最后呢? 道阻且长。 沈菡心中微苦,但难受一会儿就够了,没必要一直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那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玄烨起身,看她捋了捋鬓发下榻去准备晚膳:“你想吃点什么,糖醋鲤鱼好不好?今年盛京岁贡中的鲤鱼极鲜美,昨天我让他们做了一条糖醋鲤鱼,特别好吃,你也尝尝。” 玄烨望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心中轻叹:“好。” 盛京的打牲乌拉衙门与苏州、南京和杭州一样,每年都有月贡、岁贡、万寿贡等等,贡品有东珠、人参、鲟鳇鱼、鲈鱼、杂色鱼、山韭菜、稗子米、铃铛米、松子、白蜜、蜜煎等等,品种在百种以上。 其中四季鱼贡更是打牲乌拉衙门的首要任务,通常渔丁们要劳作整个冬天凿冰取鱼,十分辛苦。 雅利奇特别喜欢糖醋口的菜:“阿玛,这个鲤鱼和咱们平时吃的不一样。” 玄烨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她眼前的小盘子里:“这是镜泊鲤鱼,每年初一太庙荐新后才能吃到。” 镜泊湖地处原始森林覆盖的群山之中,水清鱼肥。湖中所产鲤鱼金翅金鳞,体肥味鲜,小则五斤,大至十斤、五十斤,最重的达九十多斤。 渔丁捕捞上来之后要用洁净的凉开水冲洗鱼体,再培上雪或水,使之结冰后运送至京。 沈菡给胤祥把刺挑出来:“吃得时候试探着点儿,鲤鱼多细刺白刺,说不定有没挑干净的。” 胤祥边吃边点头:“我知道的,额娘。” 安顿两个孩子睡下,沈菡从侧殿出来后忍不住一缩脖子:“好冷。” 紫裳举着伞扶着她往正殿走,庭院中虽挂着灯笼,但飞雪漫天,微光难现,视野一片模糊。 沈菡正要掀帘进屋,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正抹黑忙活着:“那是在做什么?” 紫裳往那看两眼:“回主子,是苏拉小太监在撒盐。” 这样大的雪,若任其下一夜,明日院内定会积雪,恐清扫不及摔着主子和小主子们。 所以苏拉太监必得时时盯着,过一会儿出来撒一遍盐,防着积雪堆积起来。 沈菡一愣,这么多年……她竟没注意过,宫中还真是没见过积雪:“让他们回屋吧,明天早上万岁走之前清出一条可供通行的小路即可,积雪明天天亮再说。” 外面的人她管不到,至少自己宫里还是说了算的。 沈菡:“从茶房分些热水给他们。”说完便进屋了 紫裳与青桔对视一眼。 青桔点头:“你服侍主子,我去吧。” 紫裳:“好。” …… 玄烨刚才就听到她们在外面说话不进来:“出事了?” 沈菡摇头:“没有,一点儿小事。你明天是不是还得去前头?咱们早些安置吧。” 玄烨:“嗯。” …… 两人躺进帐子里,温暖的锦被蓬松舒适,却半点儿睡意都唤不起来。 沈菡闭上眼睛努力睡。 玄烨听着她轻柔的呼吸,突然出声道:“在想什么?” 沈菡翻身面朝床里:“没有,睡吧。” 玄烨听她话音竟有些哽咽,心里蓦地又酸又胀,忍不住靠过去拥住她:“你不要胡思乱想......” 灼热的呼吸烫到了心肺里,沈菡心里一疼,把汹涌的泪意逼回去,平静道:“真的没有,快睡吧。” 玄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到底怎么说,说什么…… 他无奈地在她耳后亲亲,用手轻轻拍着她,直到她慢慢放松下来,缓缓睡去。 ——罢了,凡事在行不在言。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 * 晨光乍现,藏了几日的暖阳穿透雪雾,洒在白雪皑皑的宫城上。 雅利奇伸出小手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往被窝中缩了缩,不想起来。 六哥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雅利奇快来!快出来看雪,好大的雪!额娘要带我们堆雪人!” 雅利奇在枕头上蹭蹭脑袋,一只温暖柔软的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公主的衣裳烘好了吗?” 青玉从薰笼上拿来柔软暖和的中衣递给沈菡:“主子。” 沈菡轻轻唤起女儿:“起来了,外面四哥和六哥都在等你呢。” 雅利奇搓搓眼睛,逐渐清醒过来:“额娘。” 沈菡亲亲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给她穿衣服:“额娘带你堆雪人好不好?” 雅利奇:“堆雪人?” 沈菡给她穿上崭新的豆绿色八团彩云五蝠纹妆花段棉袍,系上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穿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等会儿一出门你就知道了,咱们先用早膳,用完膳额娘带你们玩。” 过年是阿哥们一年中最长的休沐时间,胤禛一大早就赶来承乾宫,想着陪额娘和弟弟妹妹用早膳。 然后他就被院子里厚及脚踝的积雪震撼到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雪呢! 雅利奇和胤祥更加激动,也不嫌湿了靴子冷,在雪地里一个劲儿蹦蹦跳跳抓雪玩儿。 沈菡教他们堆雪人、打雪仗,胤祥嫌自己玩无聊,还把旁边正在围观的几个小太监叫过来一起玩。 小太监们起先放不开手脚,但见一旁的德主儿并没有因为他们拿雪球砸阿哥生气,渐渐胆子大了起来。 再往后,卷入战团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承乾宫人声鼎沸,异常热闹起来。 胤禛和胤祥一起给雅利奇堆了个巨大的雪兔子,雅利奇高兴极了:“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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