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貂皮。 单是每天的饮食供应就有猪肉六斤,米面糖油、酱醋菜瓜无数,每月还有鸡鸭等?小牲口八只,羊肉、茶叶等?等?供给。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 和宫外的百姓、普通旗民,甚至大多数低等?官吏之?家?相比,简直是天上的日?子了。 更不用说,现在宫中的女人?,对自己所拥有的财物是有物权的。 比如,若是贵妃平日?所需的银子不足,她有权将自己名?下的银脸盆,交给自己的内管领化成银子取用。 像惠妃这种,主位妃嫔每年交际应酬所用的开销甚大,常有例银不足的情况。若是名?下有用不上的东西,都是自己的私产,放着也?是白坏了,也?可托人?换成银子以供开销。 惠妃处置参贡并不违反规矩,沈菡也?不是为了这个?找她的茬,只是:“这四十余斤参,按照底簿所载,自你?成为延禧宫的小福晋,执掌延禧宫的二?十年间,统共变卖了十八次,共得银三?千二?百余两?” 惠妃不明所以:“是……我宫里平日?并不常用参,我怕白放着这么些参霉坏了,是以每年都让总管太监把多余的变卖出去。” 沈菡端详了一下惠妃的表情,感觉她好?像真的不知道? 她伸手拿过?一旁圆几上的两本册子:“可是我翻看了延禧宫历年的《收用银钱底簿》和《存库底簿》,这三?千二?百余两,既未用出,又无存库据……” 所以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去哪了呢? 惠妃愣住了,屋里其他人?也?愣住了。 这下连宜妃都惊讶了,皇后只是翻看了几本册子,竟能一眼核算出差额吗? 沈菡看惠妃面色踌躇,奇怪道:“你?真的不知道?” 虽说三?千二?百两分成二?十年,每次不过?一百余两。但这么大的差额总数,加起来也?挺显眼的了,稍微一对账就能看出来。 惠妃却是真的不知道,她又不会?算账! 没想?到竟出了这等?纰漏,被皇后问到脸上,惠妃整张脸都涨红了:“主子娘娘容禀,延禧宫的钱物和账目一直都是交由总管太监主理,我……” 宫里女子有几个?人?会?学这个?,大家?都是交给下人?打理,偶尔问一问罢了。 以前悫惠皇贵妃在时,也?不查她们的账本,谁能想?到会?有这种事。 皇后一个?女子,怎么还会?心算呢? 沈菡见她不是假装,便?又问荣妃和宜妃,难道平日?都不验看账目吗,那每年的盘账怎么办? 宜妃小心道:“娘娘,各宫都有掌事太监和文笔太监……” 言下之?意,下面有的是人?能管,谁闲着没事会?操心这个?? 沈菡:“……” 所以你?们都不会?算账是吗?你?们可以的,竟然对自己钱货财物一点儿?不通,这不是鼓动底下人?损公?肥私吗? 惠妃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跟沈菡低头的,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又不能不认。 惠妃一咬牙,走到大殿正中就要跪下请罪:“娘娘恕罪,都是奴才管教?不严,奴才回去后定然好?好?盘查宫中账目。” 沈菡见她要跪,立马给紫裳使了个?眼色——不管惠妃有什么小心思,她都是大阿哥的生母。今日?让她在大殿里跪一跪,明日?说不定外间就能传言‘皇后折辱皇长子生母’。 她不能落人?把柄。 紫裳连忙上前扶住惠妃:“主子娘娘并未有问罪之?意,惠主儿?不必如此。” 惠妃被扶回座位,颇有些忐忑,不知皇后打算如何处置。 其实沈菡并没有想?着针对她做什么,惠妃确有失职之?过?,但看起来这个?问题可能并非只在延禧宫有。 单揪着一本账簿发落惠妃,既小家?子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事儿?算是给她提了个?醒儿?——宫里这些沉疴,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沈菡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几下:“如今看来,宫中账目积弊甚多,底下太监多有中饱私囊者,想?来今日?之?事,必定不会?只有延禧宫一处。我给你?们一段时间,回去自查自省。如有发现宫内账目不清,营私舞弊者,自行上报,可免之?前失职之?罪。明年开印后,本宫会?传旨敬事房和慎刑司,彻查六宫积存账目。如若到时再有模糊不清,钱货去向不明者,可不要怪本宫不念旧情。”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娘娘宽厚,奴才谨遵懿旨。”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给六宫开会?,结果又给自己揽回来一个?大活儿?,沈菡真是身?心俱疲。 玄烨见她从坤宁宫回来后好?像蔫儿?了一般,问明白什么事后笑了:“宫里女子会?个?琴棋书画已是难得,哪有那么多像你?这般对各门学科都感兴趣的女人??” 她不单是算学学得好?,之?前两人?一起跟着白晋学法兰西语、英吉利语、学天文地理,她都理解得很快,学得也?不错,发音甚至比他都要标准。 说实话,玄烨很惊讶——之?前她说要跟着一起学习西学,他虽然感动,但也?只以为她是心血来潮,或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西方知识很快就会?放弃。 却没想?到她每次上课都会?跟来,进度也?跟得上。 沈菡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我也?不是都感兴趣,但多知道一些知识总归是好?的。” 活得稀里糊涂、不清不楚的多没有安全感。 沈菡喜欢掌控自己生活的感觉,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被别人?掌控的感觉。所以惠妃等?人?这种一概扔给底下人?的做法她是真的不太理解。 她也?不是要求所有人?都会?算账,至少自己的财产要做到心中有数吧? 玄烨看她手里的笔一直没停,凑过?去看:“你?在写什么?” 沈菡:“我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各宫看一看。” 不单是账簿的事儿?,沈菡突然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做主位时一个?思路,兢兢业业把这当成一份责任。 皇后坐在高高的凤座上,和皇位上的皇帝一样,眼前是一片云山雾罩。 底下的六宫究竟是什么样,有多少不妥之?处,不实地调查一番,很难知道真实的情况。 所以沈菡正在考虑要不要成立一个?‘监察组’,定期去这些宫里走一走、转一转。发现问题,才好?解决问题。 玄烨若有所思:“监察组……”这个?法子有点儿?意思。 玄烨: “不过?这个?监察组派下去,你?是想?他们看些什么呢?” 沈菡看着刚才罗列的:“其实我也?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具体怎么做还是得派人?先去看过?,才知道这宫里都有什么问题。” 在她的计划里,这次可以先去看看今年各宫的宫分都是怎么发放的,主位们拿到的份例是否足够,有没有被克扣、贪墨的现象出现。 各宫主位掌管本宫宫务,其实是捏着满宫上下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权力极大。不知底下的庶妃们有没有吃不饱穿不暖,受到苛待的情况。 再者,除了妃嫔,宫里最多的其实是位卑弱势的宫人?。 宫女、太监、仆妇、苏拉,都在这重重宫墙之?中艰难地讨着生活。每月的份例的银子究竟有没有拿到手,能不能拿到手? 沈菡:“内务府掌管着偌大的紫禁城,权势日?盛,便?是六宫主位都不敢轻易得罪。妃嫔们即便?拿到的是以次充好?的份例,恐怕也?不敢声张。”何况如蝼蚁一般的太监和宫女。 最重要的是,她还想?查一查,宫里有没有因为不明原因死亡或是受伤的宫女和太监...... 溃败 宫里在很多方面的规矩确实特别?严苛, 特别?是针对“奴才”的,有?些规矩简直令人发?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与前朝宫人数万,宫廷内部藏污纳垢的情况比起来, 却?又好上一些——半斤八两。 其?中,宫女的处境是与前朝相差最大的。 前明的宫女基本都来自民间,而本朝的宫女都?出身八旗,有?名有?姓, 有?的家中父兄还有?官职。 而且宫中皆是上三旗的包衣女子,上三旗归天子执掌, 旗下?所有?人都?是天子的直属奴才。这种主奴关系使得皇帝对旗下?包衣格外亲近,宫女虽然在宫中服役, 但其?父兄说不定就是皇上的近臣。 在早年小选鼎盛之时, 比起从外八旗挑选秀女, 有?时候包衣女子反而更受信任和青睐。 所以比起前朝或是被太监折辱致死, 或是被逼不得不与太监结为?菜户的处境, 八旗宫女在宫中还是有?一定人身保障权的,太监并不敢擅动?。 明?面?上,嫔妃是无权对宫女动?用私刑的。如果宫女犯了错, 主位可以把人交给?慎刑司, 由慎刑司按律处罚。 当然私底下?肯定还是有?动?手打骂的, 但有?规矩约束着,谁也不敢太过分。 不过相比起宫女, 太监的处境就十分不堪了。 比起前明?十三衙门里权势熏天的太监,清宫的太监在这宫里真可谓是低贱到了尘埃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朝汲取前朝的各种教训,把太监彻底贬低到了整个国家的最底层。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不管是后宫主位、外间王公还是臣子都?可以对太监任意打骂。下?级太监被上级折辱,被克扣月例、敲诈勒索也都?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太监被折磨死了, 往敬事房报个病故,半点儿不会?有?人在意。 沈菡不否认这宫中的太监确实有?很?多肮脏下?流之辈——身体被迫残缺,未受教育不通文墨,环境的压抑,被欺压之后的导致的心里变态。种种原因都?导致很?多太监爬上去后会?转而折磨他人。 但除了这些人,还有?很?多可悲、可怜,而不可恨之人。 玄烨一直默默听着,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劳心费神?,最后说不定还要落一身埋怨,他其?实不太想让她去。 可是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这毕竟是她当皇后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 玄烨斟酌道:“你说的这些事,一旦调查起来,必定会?触动?旁人的利益。你也说了,如今内务府权势日盛,宫中妃嫔宫人皆不敢犯,生怕得罪了他们。” 那你呢?你就不怕得罪他们? 内务府这些人可谓胆大包天,连他这个皇帝都?敢欺瞒,可不见得会?畏惧皇后之名。 沈菡当然清楚,若是换做从前为?嫔为?妃的时候,她纵然有?心却?也无力,当然不敢轻动?。 可现在吗…… 沈菡看了玄烨一眼,轻轻一笑,两靥生花:“现在不一样了,有?人给?我撑腰不是?” 她这样柔软的一笑,屋里略显沉闷的气氛刹时一松,两人刚才都?有?些紧绷的心弦也瞬间松开了。 玄烨见她眼波流转,媚眼生俏,心中不自觉就生出欢喜,打趣道:“哦……原来是想叫朕顶在前头,给?你当枪使?” 沈菡眼眉一挑,斜觑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内务府世家在这宫里经营数代,树大根深,我就不信你不想好好收拾一番。” 上次偷冰那事儿因为?战后处理各种琐事转移了精力,处置得其?实并不彻底,玄烨肯定早憋着一股气想收拾内务府了。 前有?大明?十三衙门掌控皇室之祸,大清必要汲取教训。 玄烨跟着一笑,也没否认:“可朕要收拾内务府,当会?从里面?直接清理。若有?手里不干净的,自有?律法公处,谁也说不着什么。可是……” 他的面?色严肃了些:“像你这般从外面?查起,利益交杂、盘根错节,虽然是为?底下?人主持了公道,却?免不了要得罪一大批人。” 就连宫中妃嫔,可能都?会?觉得她多事。 她才刚刚继立为?皇后,就这样大动?干戈,可能会?给?自己惹来不小的是非。 玄烨终归不舍得她这样冒险:“有?时候,做一个有?为?的君主,收获的名声或许还比不上无为?而治的君主。皇后,亦是同理。” 沈菡低头攥着手中写满了字的宣纸,沉默了好半晌。 ——其?实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这是一个阶级分明?的时空,在这里,民不能与官斗,臣不能违上意。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管是升斗小民,还是宫女太监,其?实都?是蝼蚁罢了。便是被迫害,被逼丧了命也根本不会?有?人怜悯。 就在玄烨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沈菡却?缓缓开了口:“我之前说,若我做了皇后,便要济困扶穷,怜孤悯弱。” 玄烨一愣。 沈菡抬起头直视着他:“这世上的困、穷、孤、弱,并非只有?宫墙之外的万千百姓。就在这宫墙之内,在我的眼前,明?明?就有?许多值得怜惜之人。” 她现在虽然走到了这个阶级的最顶端,权力的至高点。 但其?实她仍然只是历史?汪洋中的沧海一粟,时代洪流中的一粒尘沙。 她永远无法改变阶级和制度,无法阻碍战争和政斗。 不过,‘皇后’随手洒下?的一滴水,对最底层的众生来说,或许都?是一场救命的甘霖雨露。 沈菡很?清醒:“如果我连目光所及之处的可悲和可怜都?看不到,救不了,却?一心只想着去远处拯救这个、怜悯那个,那不过是好高骛远的大话和虚假的慈悲罢了。” 这样的慈悲,除了感?动?自己,还有?何益处? 沈菡:“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不是吗?” 女子眸清神?正,恰如一泓秋水藏名剑,凛冽寒潭蓄刀锋。 美得叫人心醉,叫人沉迷。 玄烨听到自己心底传来一重一重的坍塌溃败之声。 ——他与这个女人相处了近二十年,眉目发?丝,她的每一寸每一毫,他都?能描摹分明?。 可她却?仍能不停地带给?他新的认识……每一次,都?会?让他觉得自己以往对她的了解是这样浅薄。 这让他……始终对她无能为?力,欲罢不能。 玄烨无奈地把眼前的女人揽进怀里:“去吧,去查吧,想查什么都?行,想怎么查都?行,朕都?给?你撑着。” 这都?多少年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认识她的全部呢? ...... 虽然玄烨说了让沈菡放手去查,但沈菡却?没有?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 她吩咐季纶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低调、谨慎,探查归探查,发?现什么事情不要急着声张,回来再说。去各宫转悠的时候对主位们要恭敬些,你们是代替我去‘体察民情’的,不是去给?主位问?罪的,懂了吗?” 事情要办好,心态也要摆正,放你们出去是为?了办事,不是叫你们去耀武扬威、倚势凌人的。 季纶心领神?会?:“主子放心,奴才都?理会?得。” 季纶领完差事默默退出去,门外一直静静候着的季泉见师父出来,赶紧迎上去送衣裳:“师父,可是主子有?差事吩咐?” 季纶见他拿着大氅要给?他披上,皱着眉头挥手制止:“主子门前,规矩些。”这是正殿门前,哪里轮得到他们在这儿披衣裹裘的。 季泉吓了一跳,赶紧把衣裳收起来。 两人挪到角房,烤上炭盆,季纶喝着热茶把事情说了:“......我这几年久不在宫里,人头儿都?有?些生疏了,倒是你,这几年在宫里经营得不错。” 瞧着这派头也是够足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泉连忙道:“要不是师父当年救我,我哪能有?今天!” 季纶摆摆手:“咱们主子心慈,一心为?了底下?人着想。可咱们是当奴才的,可顾不着别?人,不管什么事儿,咱们都?该先为?主子着想……” 季泉心领神?会?——他们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最清楚底下?的腌臜事儿。主子想清理六宫,把边边角角的污垢都?给?除了,好叫底下?人的日子更好过。可这事儿真要办起来,却?不是件容易事儿。 虽说有?皇上的支持,可皇上是皇上,在宫里说一不二,没人敢跟皇上挺腰子。 但皇后就不一样了,这宫里盼着皇上‘不好’的人不多,盼着皇后‘不好’的人,那可海了去了! 到时候说不定就有?些想要害主子的人,趁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损伤主子的名声。 季泉:“师父说的是,那您看这差事,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季纶又抿了口茶,随意道:“这当奴才么,若是想出头,一么,是要叫主子看见你的忠心,二么,是要叫主子瞧见你的本事。” 季泉琢磨了一下?,没太明?白:“您的意思?是?” 季泉向上拱了拱手:“底下?那些背主忘恩,倚势欺人的太监,合该重惩。可主子娘娘是个慈悲人儿,皇上护着娘娘,必定也不想叫主子脏了手。这个时候,若是有?那‘体察上意’的奴才甘为?娘娘刀锋,提前把那些乌遭的事情为?主子料理干净。你说......皇上会?不会?念着这个忠心的奴才,许他一个好前程呢......” 季泉明?白过来,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紫裳伺候完主子用膳正要回屋休息,恰好撞上两人一前一后从角房出来。 季泉裹着灰鼠皮大氅双眼发?亮地往外走,一副雄心壮志,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反倒是当师父的季纶,四平八稳的跟在后头,裹着件七成新的大棉袄慢慢悠悠地往外走,看着不像四品的太监总管,倒像是宫门口看门的老大爷。 紫裳:“......”他这是又给?人挖坑了吧? 季纶瞧见她了,眯起双眼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能叫挖坑呢?他不过是忠心为?主,顺带调交调交最近快飘上天的徒弟罢了。 紫裳想了想,什么也没问?,转身回屋了——太监不归她管,季纶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该怎么为?主子办差,怎么管教手下?,他自有?分寸。 野心 事情吩咐下去了, 但核对宫中人员名册,探查消息都需要?时日,即便最后有了结果, 也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就能清理或者改善的?。 沈菡深知,想要?真的?改变宫中的?生态,大约是个琐碎又漫长的过程, 非数年而不可得。 玄烨也说了:“此事急不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 趁着还没选秀的空当儿, 两人忙完手上的?事情, 终于有空陪一陪孩子?们。 特别是还在咿呀学语的?小十一, 回宫之后这段时间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孩子?可谓是备受冷落。 还好小十一从小习惯了身边很多人出没的?日常, 最近见额娘虽然见得少了点儿,倒也没有闹腾。 雅丽奇在暖炕上陪着弟弟玩儿玩具,见他一个劲儿地?蹬直腿支在炕上想站起来, 身子?却直不起来, 问一旁扶着小十一的?玄烨:“阿玛, 弟弟怎么还站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走路?” 玄烨回忆了一下:“这个……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你四哥当年一岁四个月才学会走路, 你六哥十个月就能自己站起来,一岁就会走了。” 有的?婴儿发育快一点,有的?发育慢一点, 其实只要?不是与正常标准差距太大,都是正常现象。 雅丽奇追问:“那?我呢?我什么时候会走路的??” 玄烨瞧着女?儿好奇中带着三?分‘我是不是学得最快’的?神情, 笑道?:“你啊,你十一个月就会走了,是咱们家最厉害的?!” 雅丽奇被哄得特别高兴,甜甜地?笑起来。 这俩在榻上看孩子?,沈菡在对面给两个大儿子?讲她最近在忙的?事——她一向不瞒着他们宫里的?事。虽然她教导不了两个孩子?朝政上的?事情,但多听?一听?宫务上的?一些事,学一学人情世?故总是好的?。 胤禛听?完额娘的?打算,忍不住皱眉道?:“额娘,人言可畏,这样查……可能对您的?名声有碍。” 沈菡知道?儿子?这是担心她,不过?这事儿她已经想明白了:“名声这个东西?,都是些虚名。” 上位者想做什么事,有认同的?,必定也会有反对的?。若总是追求‘金刚不坏’的?好名声,那?干脆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沈菡看了看眼前即将指婚、快要?长大成?人的?胤禛,突然想起历史上因为执意改革,被盖了一堆黑锅的?‘雍正帝’。 嗯……胤禛担心她的?名声所以不想她做,那?如果,是他自己呢? 她看了一眼旁边正在逗弄小十一的?玄烨,突然问道?:“胤禛,如果换作是你,一件于国有益之事,做了能使无权无势的?百姓受益,但却会使有权有势者受损。你若要?做此事,或许将面临数之不尽的?阻挠和反对,甚至可能会伤及你的?声誉,你会怎么做呢?” 是不畏艰险,坚持己见;还是保全自身,随波逐流? 胤禛一愣,显然没想到额娘会把问题抛给他。玄烨拿着小木球逗小十一的?手也一顿,饶有兴趣地?看过?来,想听?听?儿子?怎么回答。 虽然有些突然,不过?胤禛对着父母一向有话直说,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凭着本心直言道?:“儿子?认为,如果此事确实于国有益,既然已经权衡好了利弊,拿定主意要?做,便不该瞻前顾后,犹疑不决,莫衷一是。” 所以他认为,不管完成?此事将要?面临多大的?困难,都该不顾阻挠、不畏艰难,既然认准了,就应该干到底! 沈菡听?完没说话,倒是玄烨神色不明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看向胤禛:“凡事空谈,终属无用,你可能说出其中的?道?理??” 大话谁都会说,这个问题,换了谁也都会说应该坚持到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朝廷内部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历史上真正能不顾众人反对,坚持己见的?改革家又?有几个呢? 所以玄烨问胤禛,可能明白为何要?坚持?怎么坚持?唯有心中真的?清楚‘坚持’的?价值和意义所在,才能真的?做到‘坚刚不可夺其志’。 否则,光有论点而没有论据,也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名士’罢了。 这话存着考较之意,屋里瞬间有了一丝御前奏对的?气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菡不免提起心,不知他能不能把握好这个机会…… 胤禛很镇定,他理?了理?思绪,先提起了一个人:“儿子?之前研读阿玛给的?奏折,发现安徽巡抚高承爵的?折子?很有意思。” 玄烨回忆了一下高承爵此人,摸了摸下巴:“嗯……何解?” 胤禛:“细读此人昔年奏折,此人办事有个特点。凡事必要?将两边的?情理?论一精详,周围的?弊端和效益也要?讲一透彻。一方面想着兴此事之利,一面却又?顾虑着此事之害。为着避其害处想要?放弃,却又?不忍抛弃利处,是以总是辗转犹疑,毫无定见。” 胤禛掷地?有声地?给此人下了结论:“儿子?以为,如若天?下之人,都以此心态办事,则天?下无可办之事!” 玄烨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你观察得倒是仔细,高承爵此人,性格确实比较优柔寡断。不过?,治理?地?方,便如治一小国,百姓官绅、地?方豪族,本就有许多需要?顾虑周全的?地?方。朝中些许微小的?变动或改革,到了地?方上,或许都将遇到极大的?困难与阻碍,也不怪他辗转迟疑。” 胤禛却并不认同:“阿玛之前曾言,‘夫人之处事,便如行路,断不可能既无风雨困顿,又?无山川险阻,自始至终遇到的?尽是坦途顺境,所以古人多咏行路之难。’儿子?对此深以为然。这世?上举凡要?做一件‘异事’、‘新事’,便一定会有他人的?扰乱和阻挠。既然阻碍注定难以避免,为何还要?自复犹豫疑难,平添更多的?烦恼?” 他的?眼眸清亮端正,已经变完声的?嗓音中再无丝毫少年之气。 清润的?音色流露出一股刚毅果敢,尽显年轻人的?勇往直前:“做事百端交集,便如桑蚕吐丝,不过?是自缚其身罢了。所以我认为,如果审慎思量后认定此事确实有益,便当坚持己见,极力推行。” 玄烨静静听?完,面上神情丝毫未动,淡淡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譬如……你要?推行新政,却遇到朝臣宗亲的?百般阻挠。混混乱局,唯你一人持心孤立,众人皆谓你是一意孤行,到时,你又?当如何坚持?” 胤禛果断道?:“若新政有益,则推行过?程中,其余的?利害是非,一概不该左盼右顾;一切的?扰乱阻挠,当不为纤毫所动。儿子?认为,唯有持此坚韧不拔之志去做,才有成?功的?可能。” ——虽千万人,吾往矣! 玄烨望过?去的?眼神带着三?分威严和审视,暗含着帝王独有的?敏感与锐利:“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为政者,应该视一切反对派于无物?” 自古孤臣难做,孤君……更难做。 ‘为政者’……沈菡心里吓了一跳,却又?不好打断父子?二人的?对话,只好继续忐忑地?听?着,生怕胤禛说出什么过?于犯忌讳的?话,惹恼玄烨。 胤禛却并未因为皇父突然而至的?威压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坦然答道?:“等到翌日事成?之后,害者利矣,非者是矣。昔日诸多无知阻挠之辈,自然不屏自息矣!” 自古胜者为王,历史从来都是由胜者书写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他把事情干成?了,等到新政真的?有益于国之时,那?些曾经反对他的?宵小之辈,自然就会偃旗息鼓,何必放在心上。 至于此事究竟是功是过?,自有后人评说! 沈菡的?一颗心紧紧揪起来——这话说的?…… 她屏气凝神悄悄打量玄烨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地?放下手中茶盏,脸上甚至已经恢复了‘我只是在闲聊’的?寻常表情,一时也摸不清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玄烨理?了理?袖子?,什么都没说,既没有夸胤禛说得对,也没有批评他说得不对。 他仿佛是安抚般地?对沈菡一笑:“时候也不早了,咱们用膳吧?” 啊? 沈菡又?看了胤禛一眼,见他也是一副‘聊天?结束,我想说的?都说完了’的?表情,仿若刚才无事发生:“……” 行吧,你们父子?打什么哑谜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你俩都觉得这话没什么,那?,那?就只能当它确实没什么吧。 沈菡快速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把这事儿看做一次平常的?饭前闲聊,转头?开始问雅利奇午膳想吃什么。 雅利奇刚才一直在和小十一玩儿,对于哥哥和阿玛的?对话听?得模模糊糊、半懂不懂,丝毫没觉得屋里气氛有什么怪异之处。 额娘问她,她马上回答道?:“我要?鲟鳇鱼的?饺子?!” 胤祥听?到后跟着凑过?来:“额娘,我也想吃,我要?吃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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