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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正是当今天子。 纪再造慌忙勒住缰绳,车辕雕花铜铃叮当乱响。 “县主,县马。”侍卫统领俯身贴近锦帘,“圣驾亲临。” 燕回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药瓶,白玉扳指与瓷壁相击发出细微脆响。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间压下眼底翻涌的墨色,待再睁眼时,又是那副疏离淡漠的模样。 沈嘉岁察觉夫君肩背骤然绷紧,忙伸手搀扶,织金云纹袖口掠过他微凉的手背。 五十步外,赢公公领着宫人退成墨点。 皇帝手中湘妃竹扇开合数次,终究“啪”地收起,目光掠过儿子苍白的面色,定格在那道横贯颈侧的淡红疤痕。 “回时。”帝王嗓音沙哑,从袖中取出紫檀木匣,“这是给倾城的及笄礼。” 锁扣映着他眼尾细纹,“当年晴妃...你母亲...哎,不提罢了。”喉头哽了哽,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燕回时垂眸盯着匣上五蝠捧寿纹,恍惚忆起母妃离宫那日。 朱红宫门在漫天飞雪中轰然闭合,襁褓中的妹妹哭得撕心裂肺,而母妃始终不曾回头。 “三日前,倾城已随商队南下。”他接过木匣,触手生温的紫檀裹着龙涎香,“陛下厚赐,臣代舍妹拜谢。” 皇帝身形微晃,扶着老槐斑驳的树皮苦笑:“原是朕痴妄了。” 又从怀中掏出描金漆盒,“此乃国师新炼的腾龙丹,多加服用,于你伤势大有裨益。” 沈嘉岁纤指倏地收紧。 她记得父亲说过,那劳什子丹药用了二两朱砂作引,兼有丹砂、曾青诸物,多服必有危害! 上月太医院院判私下谏言,反被斥了“庸医误国”,如今那白发老者还在府中养着杖伤。 “陛下。”她屈膝行礼,雀衔珠步摇在鬓边轻颤,“《黄帝内经》有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五谷滋养最是平和。这所谓的腾龙丹,当是少服为宜。” 余光瞥见皇帝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灰,终是补了句:“千金之躯,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暮风卷起满地槐花,皇帝望着沈嘉岁,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赢公公慌忙呈上丹丸,却见天子摆摆手,将漆盒掷入道旁荒草。 “听嘉岁的,以后这腾龙丹,不必再奉上来了。” “喳!” 车轮重新滚动,碾过官道的尘土,载着队伍继续向南而行。 车厢内,燕回时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两个紫檀木盒,递给了沈嘉岁。 木盒古朴,隐隐透着皇家御制的威严。 沈嘉岁接过,先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内衬着明黄色绸缎,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深沉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正是那枚“腾龙丹”。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拈起,凑近鼻端,仔细嗅闻。 一股极其霸道又透着诡异的辛香之气瞬间钻入鼻腔,带着难以言喻的燥热感,令人精神陡然一振。 她心中暗凛,难怪皇帝会对此丹如此痴迷依赖,这药性之烈,堪称虎狼! 第62章 埋伏 沈嘉岁不敢怠慢,迅速将丹药放回盒中,妥善收好。 接着,她打开了另一个稍大些的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银票,每一张都是最大面额的一万两,整整二十张。 二十万两雪花银!这是一笔巨款啊。 沈嘉岁明白,这并非给他们的盘缠,而是皇帝为燕回时那位未曾谋面的妹妹燕倾城准备的嫁妆。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这份迟来的“补偿”,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燕回时靠坐在软垫上,闭着双目,似乎在养神。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只有车轮辘辘的声响。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问出的问题却石破天惊:“依你所知,皇上大约还有多少时日?” 沈嘉岁心头一跳,凝神回忆着原著中模糊的时间线。 她斟酌着字句,轻声道:“按原本的轨迹,也就这一年多之内,便会驾崩。三皇子凌骁继位。至于死因,”她顿了顿,“书中记载是急火攻心,在龙榻上缠绵病榻半月有余,最终不治身亡。”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若他能彻底戒断这腾龙丹,或许不至于被一次怒火就彻底焚毁根基。” 燕回时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一年多……这个时间,对他胸中酝酿的滔天巨浪而言,实在是太短、太仓促了!许多深远的谋划,根本来不及布局生根。 然而,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为了妹妹燕倾城,也为了眼前这个将他从深渊拉回的女子…… 他必须,也值得,去扮演一次“孝子”。 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果决。 没有言语,他迅速从一旁的小几暗格里取出纸笔,铺开信笺,笔走龙蛇,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墨迹未干,他已将信纸利落地折起,装入信封,封上火漆。掀开车帘一角,将信递了出去:“纪再造。” 一直在车旁骑马护卫的纪再造立刻靠近,恭敬接过。 目光扫过信封上“皇帝亲启”四个字,心头便是一凛。 这种直达天听的密信,非心腹不能传递。他立刻沉声应道:“是,主子!” 随即点了一名精干的侍卫来暂时接手他的护卫位置,自己则调转马头,策马扬鞭,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沈嘉岁看着男人线条冷硬的侧脸,他刚才书写时那份沉凝与决绝,让她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其实……你心底还是在乎的吧?对皇帝这个父亲?”纵然有再多的恨与怨,那份血脉的牵绊,终究难以彻底斩断。 燕回时的唇线抿得更紧,如同刀锋。 在乎吗?或许在最深、最黑暗的角落,还残存着那么一丝对父爱的本能渴望,如同荒野里挣扎的星火。 但残酷的现实早已无数次浇灭了它。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无论如何。我们之间没有父子缘分。”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刻骨的苍凉。 今日一别,山高水远,宫墙深锁,那点微弱的星火,也终将彻底熄灭。 此生,恐难再见! 忽然,燕回时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眸中寒光乍现,如同沉睡的猛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身体微微绷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有人盯上我们了。” 沈嘉岁心头一紧,几乎是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一种被暗中窥伺的不适感。 她立刻凑到车窗边,极其小心地掀开帘子一角,锐利的目光向外扫去。 此时,他们的车队正行进在一段蜿蜒的山道上。两侧是连绵起伏、林木茂密的山峦,怪石嶙峋,地势险峻。 这里,是离开京城南下的必经之路,素有“匪患不绝”的恶名。 几座大山的深处,盘踞着不止一窝穷凶极恶的土匪。 朝廷也曾多次派兵围剿,然而这世道艰难,民不聊生,官兵前脚刚剿灭一伙,后脚便有更多活不下去的人啸聚山林,落草为寇,这里的匪患如同野草,根本剿灭不尽。 沈嘉岁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远处几处林木掩映的山坡和巨石之后。 果然,影影绰绰地藏着不少人影,目光贪婪而凶狠地紧盯着他们这支规模庞大、装载沉重的车队。 “一、二、三……十……十八……老天爷!三十九!整整三十九驾大车啊!还全是箱笼!这得装了多少金银财宝!”一个土匪压着嗓子,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贪婪,手指哆嗦着数着。 “傻子!光惦记着数箱笼!你倒是数数他们的人头啊!”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土匪低声呵斥,声音带着恐惧,“光是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铠甲、挎着刀剑的侍卫,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号!后面还有几十号健壮的奴仆!个个看着都不好惹!咱们这点人冲上去,不是给人家送菜吗?!” “可是……老大,探子传回消息了,这是那个新封的新昌县主,去颍州就封的队伍!这些侍卫,全是皇帝老儿亲赐的御前侍卫出身,个个都是硬茬子里的硬茬子!咱们肯定啃不动这块硬骨头!”又一个声音响起,充满了沮丧和不甘。 “麻的!白高兴一场!撤了撤了!别杵在这儿碍眼,把道上挡路的石头都搬开,让他们赶紧滚蛋!看着这么多肥羊过去,老子心肝脾肺肾都疼!”为首的土匪头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低声下令。 沈嘉岁清晰地看到,那波潜伏的土匪果然没有动手,反而开始悄然后撤,甚至真的将原本散落在路中间用以阻拦的几块大石费力地搬开了,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不是他们。”燕回时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低沉而笃定,“是程家和于家。” 程家,乃太子的外祖家;于家,则是三皇子的外祖家。 这两家,是朝中根深蒂固的顶级门阀,也是太子与三皇子争夺储位最核心的支持力量。 皇帝将查抄黎家所得的大部分巨额财富,几乎毫无保留地赐给了沈嘉岁和燕回时,这无异于从这两家及其背后势力口中夺走了巨大的利益。 程、于两家,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笔足以支撑一方势力的巨资,被运往遥远的颍州? 这两家联手,在这远离京城的荒郊野岭设下埋伏,试图拦路劫夺,完全在燕回时的意料之中。 这甚至,只是开始。 沈嘉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了冷汗:“你能感觉到他们埋伏了多少人吗?” “很多。”燕回时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让她稍感安定。 他的目光深邃而沉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镇定,“记住我们的计划,不要怕。” 沈嘉岁深吸一口气,对上他沉凝的视线,用力点了点头:“嗯,不怕,我不怕。”她重复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然而,说不怕是假的。 她终究是从和平年代穿越而来的灵魂,何曾亲身经历过这等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阵仗?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鼓噪。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窗外可能潜藏着致命危险的密林山峦。 她拿起小几上的青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熨帖了紧绷的神经。几口茶下肚,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才缓缓平复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学着燕回时的样子,也靠回软垫,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颤动着,她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将纷乱的思绪沉淀下去,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力量。 而燕回时,则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闭目凝神,气息沉静,仿佛与这山间的肃杀之气融为一体,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马车刚驶出这片林木葱郁的山头,前方豁然开朗。 然而就在此时,拉车的骏马突然不安地刨动着蹄子,鼻孔喷出粗重的白气,任凭车夫如何呵斥安抚也无济于事。 车厢内,一直闭目养神的燕回时霍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即逝:“来了。” 话音未落,仿佛印证他的判断,南北两个方向的山道尽头,骤然卷起滚滚烟尘。 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沉闷的鼓点擂击着地面,震得人心头发慌。 转瞬间,两股人马已如铁流般奔涌而至,杀气腾腾地将车队夹在当中。南面是程家,北面是于家,各自人马黑压压一片,目测皆不下二百余骑,人人跨坐健马,兵刃在晨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所有护卫在短暂的惊愕后,立即反应过来,训练有素地收缩阵型,迅速将燕回时和沈嘉岁所在的马车死死围在正中心。 程家队伍最前方,领头的正是程家嫡长子,他勒住躁动的坐骑,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被围困的车队,目光最终落在于家队伍领头的年轻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挑衅道:“于二少!机会难得,咱们不如来比试一场?看看今日谁杀的人更多,如何?” 那位于二少骑在马上,闻言眸光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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