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惊。 整整两万两! 燕家贫寒,燕回时俸禄又不多,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钱? 沈嘉岁正疑惑间,大理寺曹少卿的皂靴踏碎满室寂静。 他玄色官服沾着牢狱特有的霉味,却将个沉甸甸的信封捧得郑重:“燕大人今晨收的债,全在这儿了。” 燕倾城拆信的手直抖,欠条上歪扭的字迹混着血指印。 “大哥他…”燕倾城喉头哽咽。 那个宁肯典当朝服也不催债的兄长,如今竟将陈年旧账翻了个底朝天。 在外人的眼中,大哥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然而唯有燕倾城深知,在这副冷酷的外表下,大哥实则拥有一颗极度热忱的心,对于那些遭受苦难的人,他总是无法视而不见。 大哥读书的时候,便已显露出他的善良本性。他常常拿出家中的银两,无私地资助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希望能为他们解决一些经济上的困难。 而当他后来步入仕途,遇到那些生活困苦的百姓,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积蓄,帮助他们妥善安排后事,让他们能够尊严地离去。 家中大部分的银两,都被他用在了这些慈善事业上。 此外,他还常常借钱给那些有需要的同僚。 只要有人开口,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钱借出,而且从来不会催讨债务。这就导致家中堆满了借条,而这些债务却一直未曾收回。 然而,让她感到震惊的是,这位素来好面子的大哥,竟然会主动去讨债。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燕倾城拆开牛皮纸封口,八张盖着钱庄朱印的银票滑落案头。她捡起最上面那张五千两面额的对着光看:“大哥这回真是豁出老脸了,一共收回来三万两的账呢。” 沈嘉岁闻言抬头:“三万两?你哥这是把燕家老宅的地皮都刮干净了吧?” “何止。”燕倾城将银票推过去,“听账房说还押了两间当铺。拿着吧,大哥说了,这钱放在你手里比存在钱庄踏实。” 沈嘉岁捏着银票的手顿了顿。 自打开始囤积丝绸,燕家兄妹前前后后竟凑出两万八千两,这数目便是簪缨世家也要掂量掂量。 她盯着燕倾城腕间磨出毛边的藕荷色袖口,突然觉得手里这叠纸重逾千斤。 “别担心,我们借给你也算是投资嘛。”燕倾城往她嘴里塞了块桂花糖,“听说嘉岁最近在囤积丝绸货物,库房都堆到房梁了,还要往豫州买?” “要买。”沈嘉岁含着糖含糊道,“今早德全叔说江南布政使司在清点贡品,我让紫莺把西郊三间仓库腾出来装满。”话没说完被呛得直咳嗽。 此时管家沈德全正在库房门口跳脚。 二十辆板车堵得巷子水泄不通,车夫们操着各地方言吵架。 他抹着汗指挥小厮:“蜀锦入库东三间!杭绸别拆油布!哎呦那匹浮光锦不能沾地!” …… 九日后贡院开门时,永定侯府门前乌压压站了一片。 老侯爷拄着拐杖来回踱步,裴淑贞攥着帕子直往门缝里瞧。沈嘉岁倚着石狮子嗑瓜子,忽然听见门轴“吱呀”一声。 沈钧钰晃出来时活像从煤堆里爬出来的,青缎直裰皱成咸菜干,发冠歪在耳边。 老侯爷冲上去捏他胳膊:“瘦了!瘦了!快把参汤端来!” “祖父……”沈钧钰有气无力地摆手,“孙儿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沈嘉岁把瓜子壳往荷包里一塞:“我请客,醉仙楼天字房,走着!” 裴淑贞站在酒楼前愣住。 朱漆匾额上新刻着“醉仙楼”三个字,二楼雕花窗棂系着红绸,跑堂的端着托盘穿梭如蝶。 这分明是她陪嫁的云来酒楼,可里头格局全变了——原先的戏台改成假山流水,账房的位置摆着整面墙的琉璃酒坛。 “母亲,我与表姐裴彤,以及燕小姐,共同携手创办了这家酒楼。”沈嘉岁微笑着说,“表姐提供了场地,燕小姐贡献了精湛的厨艺,而我则投入了一些资金。这家酒楼将于明日开业,正好借此机会邀请各位前来品尝佳肴,若有何高见,尽请提出,我们会即时调整改进。” 裴淑贞顿时明白了:“我一直纳闷彤彤为何近日总是不在家,原来是与岁岁一同当掌柜去了。” 裴彤略带羞涩地笑道:“多亏表妹愿意带我一起,我才发现原来经商是如此充满乐趣。” 以往跟随母亲学习管理家务,不过是翻翻账本而已,生意上的琐细事务,她们这些深闺中的女子向来无需过问。 她曾以为,只要有个店铺就能自然盈利。 然而,自从开始亲自打理,她才明白,其中竟然蕴含着如此多的学问和门道。 一旦人投入繁忙的工作中,那些琐屑的烦恼便烟消云散,每一天都过得格外有意义。 “姑母这边请。”裴彤满脸殷勤地拉着裴淑贞进门,“倾城姐姐特意备了药膳鸽子汤,最是补气养神。” 燕倾城正指挥伙计摆盘,闻言抬头笑道:“这道开水白菜要用老母鸡吊三天高汤,最费工夫。世子尝尝可合胃口?” 沈钧钰握着象牙箸发怔。 表妹从进门起就没拿正眼瞧过他,倒是对着菜谱说得头头是道,像换了个人似的。 “发什么呆?”沈嘉岁往他碗里夹了块樱桃肉,“大哥莫不是饿昏了?” 老侯爷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墙上挂着的菜名牌:“这个‘佛跳墙’是什么讲究?” “是嘉岁想的名字。”燕倾城抿嘴笑,“说是有诗云‘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其实不过是把鲍参翅肚煨在一处,倒让各位见笑了。” 裴淑贞舀了勺翡翠虾仁,突然想起什么:“这楼里原先的刘掌柜呢?” “在后厨学做奶油炸糕呢。”裴彤指着窗外,“您瞧,那不是在试新点心?” 众人望去,只见白发苍苍的老掌柜捧着竹筛,正跟小徒弟争论该撒芝麻还是糖霜。 裴淑贞“扑哧”笑出声:“彤彤如今倒有几分大掌柜的派头了。” 沈钧钰闷头扒饭,听着女眷们讨论要在朱雀大街开分店,突然觉得嘴里的蟹粉狮子头没了滋味。 他偷眼去看裴彤,却见她挽着沈嘉岁的手臂,眉飞色舞地说要引进胡商香料。 阳光透过琉璃窗映在她发间珍珠簪上,晃得人眼睛发酸。 此时朱雀大街的绸缎庄里,伙计正踮脚往门楣挂歇业牌。 对面茶摊上几个闲汉嗑着瓜子说笑:“永定侯府这是要改行当布商?听说连辽东的柞蚕丝都收光了。” “何止!”货郎凑过来神神秘秘道,“我表舅在漕运衙门当差,说这几日运河上全是沈家的货船。你们猜怎么着?连装绸缎的樟木箱都涨到三两银子一个!” …… 檀木圆桌陆续落满碗碟,老侯爷的象牙箸悬在半空,虾仁裹着碧绿茶汤滑入喉中。 他突然拍案:“老夫当年随先帝南巡,尝过苏杭十八道御宴,竟都比不上这口鲜!” 沈钧钰早已顾不得世家礼仪,左手攥着蟹粉汤包,右手筷子直奔糖醋排骨。滚烫汤汁溅到衣襟也浑然不觉,含混不清地嚷着:“这个水晶肴肉......唔!松茸炖鸡……” “成何体统!”沈文渊一记竹箸敲在他手背,青瓷碗“当啷“作响。 沈钧钰猛地缩手,汤汁在桌面晕开油花。他下意识望向裴彤,却见她正与燕倾城耳语,鬓边珍珠步摇随轻笑颤动,在烛火中漾出细碎光晕。 裴彤忽觉如芒在背。 抬头正撞见表哥灼灼目光,唇边笑意如退潮般消散。 此时丫鬟撩开珠帘:“冯家表少爷在楼下候着,说从岭南带了新鲜荔枝。” “我先失陪了。”裴彤霍然起身,冲在座的长辈们抱歉一笑,“姑祖母的寿礼还差几味药材,得去济世堂瞧瞧。” 说完,翩翩然地离开席位。 第40章 放榜 沈钧钰盯着镂花窗棂。灯笼的光晕染开夜色,只见裴彤踩着脚凳登上冯家马车,鹅黄裙裾掠过车辕时,那位冯少爷伸手虚扶了一把。 “冯家小子来做什么?”老侯爷啜着醒酒汤问。 “说是送岭南的鲜果。”裴淑贞夹了块胭脂鹅脯,“昨儿还送来两筐蜜桔呢。要说冯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倒比某些府里势利眼的亲戚强。” 沈钧钰戳着碗底米粒,忽然觉得翡翠虾仁失了滋味。 他想起那年上元节,裴彤捧着莲花灯在回廊等他,也是这样鹅黄的衫子。 那日他说要温书,却溜去樊楼听曲,回来时见她肩头落满雪粒子。 沈钧钰望着冯家马车消失在街角,喉头突然发紧——原来那抹鹅黄色,早就不独属于他一人。 …… 暮色四合时,席面撤下最后一道甜汤。 檐角铜铃被晚风撞得叮当响,裴淑贞望着燕倾城发间晃动的珍珠步摇,温声道:“天快黑了,燕姑娘若不嫌弃,我遣两个护院送你出城吧。” “多谢夫人美意。”燕倾城福身时,腰间玉禁步发出清脆声响,“家兄来接了。” 话音未落,长街尽头传来马蹄声。 英挺男人策马穿过熙攘人群,腰间银鱼袋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燕回时单手按着腰间佩剑翻身下马,玄色官服下摆沾着大理寺独有的沉水香。 “劳侯爷夫人挂心。”他摘下乌纱帽夹在臂弯,露出被汗浸湿的额发。烛光映得他眉间朱砂痣愈发鲜红,倒把素日冷峻的轮廓衬出几分艳色。 裴淑贞越看越觉顺眼,脱口道:“燕大人可曾议亲?” 檐下灯笼突然爆了个灯花。 燕回时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纹路,余光瞥见沈嘉岁正在逗弄廊下画眉鸟,耳后蓦地烧起来:“下官...尚未。” “哟,二十有三了吧?”沈钧钰倚着朱漆柱子啃梨,“莫不是身体上有什么难言之隐?” 梨核“咚”地砸进铜盆,惊得画眉扑棱翅膀。 燕回时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沈公子若将斗嘴的功夫用在科考,今春也不至于被国子监祭酒追着打。” 他转头对裴淑贞作揖,“下官听闻祭酒大人新得了套戒尺,说是紫檀木嵌金丝的。” “燕回时!”沈钧钰涨红脸要扑过来,被老侯爷拎着后领提溜回去。 裴淑贞瞪了儿子一眼,转头笑道:“犬子无状,让燕大人见笑。” 燕回时翻身上马时,听见沈嘉岁在教画眉说“呆子”。 夜风送来她袖中苏合香,混着少女清脆的笑,叫他险些踩空马镫。 “大哥觉不觉得侯夫人话里有话?”燕倾城勒马缓行,腕间珊瑚镯子碰出细响。 见兄长不答,她促狭地眨眨眼,“上个月大哥把祖宅地契都兑成银票,莫不是真的喜欢嘉岁?” “钱太少了。”燕回时突然打断。 他望着城门楼上飘摇的旌旗,想起沈嘉岁前日说想筹募大笔资金干一把大的,“两万两...恐怕不够塞牙缝吧?” 话未说完,金丝楠木马车檐角悬着的八宝琉璃灯晃到眼前。 新昌郡主掀开茜纱窗,护甲叩着窗棂:“本宫当是谁家郎君夜游,原是大理寺卿燕大人。” 她目光扫过燕倾城,笑意淡了几分,“正巧王府备了桂花酿,不知燕大人可有兴趣过府一叙?” “天色已晚,臣要回家。”燕回时握紧缰绳,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 “若是本宫非要大人作陪呢?”新昌郡主拔下金簪挑亮灯烛,火光跃上她描金的眼尾,眸子映得愈发犀利。 “那臣只好奏请圣上,求个抗旨不遵的罪名。”燕回时拱手,一脸的云淡风轻,爱咋咋地。 “放肆!” 新昌郡主怒火中烧。 她倾心于燕回时已久,多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示好,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然而,燕回时却始终如同冰雕般冷若冰霜,对她的一切示好置若罔闻。 她身份尊贵,乃皇室血脉,众多世家大族都梦寐以求地想要与她联姻,但她却偏偏钟情于燕回时。 偏偏这燕回时,竟敢如此不识抬举,真是令人气愤! 新昌郡主凤眸微挑,瞥见燕回时身侧那道纤细身影。护甲划过缰绳,她扯着唇角冷笑:“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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