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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有中断过。此物玄而又玄,并不似灵丹宝物一般看得见摸得着,而是于赵莼修行之际,潜移默化般达成了化解桎梏,松动瓶颈的作用。可知的是,随着沈青蔻的商道愈加兴盛强大,便不管是她自己能够修为大涨,其能反哺于赵莼的好处,自也是无穷大的。 赵莼如今,有至少七成把握能在四百岁前成尊,按此情形推算下去,往后突破境界时,只会更加快过于他人! 当年珲英成就通神大尊时,乃是将近两千的寿数,而斩天将成通神境界,更是才至一千三百余岁,赵莼若有此成就,甚至还可能少于这二人,便说是耸人听闻也不为过了。 …… 须弥界东,诸海国境内。 辰时过半,金阳虽已高挂穹空,海上茫茫雾色却不见任何消减,当真是堆积浓云,遍闪雷光,叫人看得心中惶惶! 凡有船只通行其间,必也得耗费钱财,事先请下大法力之人开路,不然行至路中,不是被落雷所伤,就是被周遭层出不穷的海怪劫掠,一路上难有平静之时。 而在广阔海域之中,又细密分布着众多破碎屿陆,或为人族百姓所居,或遭海族精怪占下,数万年来形成了大大小小,共计三百余座海国,将海域分割占据,他等把守航路,从来往船只身上征取税钱,一次虽是不多,却也耐不住一条航路会途经多国,如此反复征税,过路商船便实在有些苦不堪言。 穹顶日光渐盛,海面浓雾似乎也因此薄弱了些许,汹涌海浪之中,忽然驶来数只大船,上方离船队不远处,又见一衣袂飘飘的真婴修士凌身而立,手中持拿一只锦绣乾坤袋,不断将周围海雾吸取其内,以从中拓开一条清晰道路。 眼见四周雷光渐盛,不时有轰隆巨声响起,伴随着落雷打向海面,击起半个船身高的千层白浪,这船队中的修士皆是紧张不已,一颗心险些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这时,又听上方的真婴修士沉声言道:“再往前走,便就是三国交界的虎浪屿了,届时海雾还会再浓数分,附近的海怪亦会比旁处来得更加凶残,尔等定要听我号御,切不可鲁莽行事!” 一听这话,船队顿时便陷入了一片沉闷之中,他们所行的航路,本是不会经过虎浪屿这等凶险之地的,只因来路上不知为何,出现了诸多成群结队的海怪,导致船队不断绕行,一路竟到了不得不经行虎浪屿的地步。而看开路之人的脸色,此番路过恐怕也不会太平静。 直待船队逐渐行入虎浪屿海域中,众人方觉四周平静无比,甚至连雷声都逐渐小了下来,于从前所见之景当真是大相径庭。 便在这时,有人向上一望,竟发现半空之中有一道身影巍然不动。 轰! 霎时间,幽紫雷光顿现其中,一道开天辟地般的落雷,势不可当地自天际砸来。哪想那人不仅毫无退避之态,反还抬起手臂,张开手掌便向落雷抓去! 下刻,众人皆目瞪口呆,见海域中人人畏怕的雷击,竟是被眼前女子一手抓住,在落入其掌心之后,那一道紫雷还仿若小蛇一般,在她手中不断扭动挣扎。 女修口中念过几道法诀,掌心便随之窜起一道分外瑰丽的金红火焰,紫雷在火中祭炼不过片刻,就很快化散不见。 正待众人想要看个细切时,开路之人已是急急忙忙落到甲板上,向船队首领言道:“有厉害修士在此采集落雷,我等先前所见的大批海怪,应当就是为了躲开那人,而从虎浪屿中避出来的。 “尔等速去吩咐船工扬帆疾行,尽快离开此地,万不要惊扰了那人!” 他一张苍白脸庞上布满细汗,神情更是惊惧不已,船队首领见此模样,就知道那采雷之人定不好惹,旋即是将好奇之心收起,立刻唤人扬起风帆来。 数里之外的空中,赵莼摊平掌心,将手中一枚散发着浅紫光华的雷珠收起,估摸着这些年来收集的法宝,应当也是足够渡劫所需,便点了点头往近处的岛屿落去。 章八一 黑云压海劫雷落 突破外化时所要面对的六九天劫,其不仅是劫雷数量更多过四九天劫,便连劫雷威力,亦是大不与以往相同,不知又强过了多少去。 古往今来,在此功败垂成的真婴并不在少数,只若扛不过这六九天劫,不说破劫成尊,却就连保住性命都很难说。是以渡劫之前的筹备,于真婴修士而言也十分重要,如不曾有十成十的把握,绝大多数人都不敢随意选择开始渡劫。 至于如何筹备,却就要看自身底蕴了。 其中重中之重,便当为法身之强弱,此道关乎修士根基,如若法身太弱,或是不够澄净,归入了下三等中,待那劫雷落下,便多半是身毁人亡的结局。与之相对的,愈是强大厉害的上乘法身,就愈是不惧劫雷轰打。在外炼、内渡与开元三道都达成了圆满所成的法身,便是直面劫雷,亦不会到那伤损根基的地步。 但仅凭法身硬扛天劫,却非明智之举。 实际上,六九天劫中,只最后九道劫雷,是必须以法身接下的渡化之雷,而前面的五十四道劫雷,都能凭借自身法力,或是外物化解、抵抗。故在面对最后的渡化之雷前,修士自身的状态愈是完好,所能破劫成尊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为了尽可能度过天劫,一方面积蕴法力,一方面炼制、寻找各种化解劫雷的外物,才是真婴修士铸成法身后,最为紧要的事情。 而五十四道能够化解的劫雷中,前十八道又被称之为“引雷”,此阶段的劫雷尚在酝酿之中,威力在整个六九天劫中当属最弱,修士若以法力击之,便可破坏引雷,从而降低劫雷之威。自然,法力越是强大,引雷便会被破坏得越彻底。 引雷之后,有三十六道劫雷,其中半数能以法器抵御,半数能凭借雷行灵物消解。此便是赵莼这几十年来,所为之付出精力的部分了。 她曾因炼制法剑一事,习了几分炼器的手段,加之有金乌血火这等异火在手,炼制那抵御雷劫的法器,便不会存在什么困难。此外,对此有所准备的亥清,亦给了她不少有用之物,故在门中准备了几年岁月,赵莼便就下山而去,听从师尊的吩咐,来到海上收集雷珠。 此物是将天地间的雷击,直接借法力加以炼化,待渡劫之时取来一用,便可以雷击雷,杀灭其大半威力。 而陆上的旱天雷不多,反是海上风云多变,导致雷击日夜不止,便要比陆上更易采集雷珠。同时,界南地域的天海不允通行,宗门北部的海域又遭真龙一族盘踞,思来想去间,倒还是东海诸国更适合走一趟。 此地海怪妖物虽多,但大妖都各有领地,平日里互不干涉,加上内里势力复杂,存在许多无人介入的野地,对赵莼这种外来修士而言,便也要自在许多。 “细数来,我离宗也有近四十载了,如今筹备得算是把握充足,便不如寻一清静之地,渡了天劫再说。” 赵莼扫看周遭一眼,心中有了打算,旋即纵身一跃,登时入了岛上一座石府之中。 此地风大浪大,被过往渔民商队称作虎浪屿,只是这风浪大过于周围地界的原因,实是海下地脉涌流,向外汩喷出了大量灵机,此也导致众多海怪被吸引过来,盘踞在此方地界中修行。她所在的岛上石府,便是附近最厉害的一只海怪,自称为石蟹大王的洞府。 赵莼到来虎浪屿后不久,便出手把这石蟹大王给打杀了,剩下的虾兵蟹将群龙无首,多半也是趁乱逃了出去,故如今的虎浪屿内,当真是平静不已,就连附近几处海域的海怪,都会刻意地避开此处。 若要寻一地界渡过天劫,便不如就地为之,也好一鼓作气,突破了外化再回返宗门。 赵莼也非犹疑之人,待心意一定,便就沉下气息在石府内盘坐下来,感周遭灵机涌流,混杂着天地间的雷暴,更显出一种灵动之感,叫她随之又生出了几分满意来。 虎浪屿外,适才经行此处的船队扬帆疾行,终是在半刻钟内便驶离了其中,为船队开路的真婴修士回头观望一眼,觉虎浪屿内气机震动,狂暴不止,一时间也是赶忙收回眼神,低头嘱咐身边之人莫要随意回头打量。 片刻后,那真婴修士眉心一跳,待抬头望去,便见天际滚滚黑云径直卷来,愈压愈厚,也愈压愈沉,仿佛有万千雷光收蕴其中,于其间闪动不停,偶有雷光大亮之时,竟连海上浓雾也能穿透,映照得方圆百里恍如陆上白昼,叫人啧啧称奇。 “这是……”真婴修士心头凛然,只远远看一眼黑云,便觉得神魂都在震颤,他面色一白,当即是晓得了方才见到的那人在做什么打算。 渡劫! 那人竟要在虎浪屿中度过六九天劫成尊,她难道不知道海上风雷,要更甚过陆上许多吗?! 难道是有什么其他用意? 此真婴顿将面色一敛,却不敢继续深想。眼下劫雷还在酝酿,短时间并不会落下,可一旦降临下来,便不止会劈到渡劫之人身上,周遭修士只若处在这劫雷的范围之内,就都有可能会受此波及,且看那天上的劫雷恐怖不已,自己若遭了池鱼之殃,恐怕便有亡命之祸。 好在劫雷酝酿的时间足够久,直到船队之人彻底远离此地,这人才终于放下心来。而因有人在此历劫,附近的风雨之兆也有了极大变化,海雾日渐浓厚,气机愈加狂暴,头顶上的层层黑云,便在千里之外都能一览无余,叫许多修士、海怪忍不住心生畏怕,并不敢进入其间。 亦是在三日之后,处在风暴中心的赵莼,才迎来了六九天劫中的第一道劫雷。 她抬头望去,见雷光阵阵,呈现出幽紫之色,而劫雷又如银蛇乱舞,有时合为一道,有时又仿佛化为千百道不止。 赵莼眼神一厉,顿时抬手挥去,使一记浑厚真元与劫雷轰撞一起,交错间,气浪将海水推出数百丈高,澎湃不休! 明二更,在梳理外化篇的细纲 章八二 万全之策尽化解 此为六九天劫之引雷,只若能以法力轰击得越彻底,便越能减灭劫雷之威力,赵莼丹田翻涌,一时间也是全力轰出,不曾有半分留手。 而她一身真元又是何等深厚,此刻全然放出,看声势阵仗,竟也如那山崩海啸没有什么差别。 只见漫天落下的幽紫劫雷,无一例外皆被赵莼以法力直接轰碎,破散的雷光犹如雨滴一般洒落,便又在海面震起层层叠浪,致石府之外狂风呼啸,巨浪拍打,好似要将这虎浪屿中的小岛尽数吞没了般,诸多海族精怪纵是隔了千多里,亦不觉为海水中的力量感到心悸! 且不过三五刻钟,十八道引雷便已尽数灭去,压在海上的黑云,虽是因此不曾酝酿出更深更可怖的雷气来,但赵莼却一点不敢放松心思。 引雷过后,天际的劫云消停了些许,仿佛是要为修士留下喘息之机一般,一直不曾有劫雷降下。 赵莼抬眼一看,遂一挥衣袖,将近些年来祭炼出的法器、雷珠等物尽皆摆放于身前。此些各式各样,用以抵御劫雷的法器,皆都品相上乘,望之宝光湛湛,不似寻常凡物。毋庸置疑,当中任何一件拿到外头去,那都是一等一的防身好物,动辄要价不菲,甚至有价无市。 至于一颗颗形状饱满,光华流转的雷珠,其中所蕴含的雷气精华,亦足够修行此类功法之人受用一段时日,便另拿来炼制法器、修炼神通,那也是实打实的抢手之物。 而宝物的珍贵,往往也与其作用大小有所关联。如非是上等法器,与饱蕴雷气精华的雷珠,便无法抵御与化解这六九天劫,故赵莼望向眼前之物的目光中,亦不曾有半点心痛之感。 轰隆!轰隆!轰隆! 海上的雷声愈发强烈起来,幽紫雷光在天际连成一片,不时闪动出银白色的耀眼辉芒,其声从沉闷到尖锐,有时咚咚如擂鼓,有时又嘈杂似鸟鸣。 片刻后,雷声渐隐,一阵叫人心头发麻的寂静,忽然在海上弥漫开来—— 轰! 啪! 极静之中,一连串巨响骤然升起,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破一般,在虎浪屿中愈演愈烈! 一道粗壮尤胜以往的紫雷伴着巨声落下,其速度快若无影,肉眼只能见紫光一闪,并不能观见丝毫轨迹,赵莼却登时作出反应,扬手将一面手帕挡在半空。霎时间,那巴掌大的手帕就在风中鼓胀成一张巨布,落雷击入其中,顿将巨布撞得向下凹陷进去。 布帛柔且韧,一直将那落雷裹入其中,直到雷光尽数消却,才被风浪一吹,再度化作原时大小,飘然落回赵莼面前。 她目光落去一看,发现这手帕之上满是灰黑痕迹,先前宝光更是一点不存,只见了这模样,就叫人晓得此件宝物已然废却,再不得用了。 未等赵莼感到任何可惜,紧接着又是一道紫雷降下,其威力亦是毫不逊色于先前,叫赵莼赶紧将又一件法器抛出。 如此循环往复,到将近二十道劫雷之时,赵莼身边损毁的法器,已然是洒落一地,数目甚至超过了五十件之多! 此也正是因为劫雷的威力层层递进,起初以一件法器便能挡下一道劫雷来,到后来一连催起数件法器,也未必能将劫雷威力全数挡下,赵莼略作估量,发现手头所剩的法器,勉强再挡个两道落雷便就要宣布告罄了。她目光微转,心头已有打算。 海上雷云渐盛,轰隆巨响经久不息,落雷如同光柱打在海上,赵莼指尖一弹,登时就见两枚雷珠打出,伴随白光一闪,便有两道雷击由下至上,将劫雷辟得四分五裂,而劫雷也因此乱了原时方向,尽都轰击在了石府之外。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若说法器是用以抵御劫雷,那这雷珠的作用,便是如眼前这般,将一道威力巨大的劫雷引散,使之落到旁处,免修士本人遭难。 见雷珠有用,赵莼凝重神情之中,亦是微不可见地有了一丝满意,她有条不紊地将此些雷珠一一抛洒而出,以使劫雷不向石府落来。幸是在渡劫之前便做好了万全准备,她手中的雷珠数目,显然是完全足够化劫所需的,故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实还是最后九道—— 被称为渡化之雷,只能凭借法身硬扛的强大劫雷! 此截断在六九天劫内,也要算是陨落了无数人的鬼门关,毕竟前头的劫雷尚能有诸多化解之法,而这渡化之雷,可就全要看修士自己了…… 随着劫雷地不断落下,也随着渡化之雷的不断逼近,天际黑云似乎又有了变化。 赵莼凝神望去,见漫天雷光开始向内收蕴,直至最后一点幽紫与银白,都消弭在了浓厚的劫云之内,此刻的天空沉闷无比,有如风雨欲来前,显出气流暗涌之兆一般…… 算着已是到了最后九道劫雷之时,赵莼便挺身站起,上下两处丹田齐齐一动,须臾间,便见两道光华从肉身中遁出,一左一右各化出一道法身。几乎在这法身现出的瞬间,黑沉沉的天空便如同浪潮滚起,一层一层的劫云开始向内涌流。 赵莼心有所感,两具法身亦随心念动起,霎时飞遁出了石府,于半空中并肩而立。 此时,天上劫云亦向上卷起,形如真龙吸水,倒挂悬于海上。 噼啪! 一道紫而生黑的劫雷应声落下,其看似细弱无力,仿佛头发丝一般的大小,却叫石府中的赵莼心中一紧,当即便把眉头紧皱起来! 很快,这道劫雷便在空中一分为二,迅速得叫人做不出任何反抗来,就已从两具法身的天灵贯入其中! 劫雷自头顶入体,首当其冲的便是紫府所在,如若是法身不够坚实,紫府不够稳固之辈,便就会被轰破识神,身陨人亡。 然而这劫雷进入赵莼法身之后,本欲如游蛇一般,直寻元神栖居之所,不想却被紫府内四处弥漫的神念所擒获,两者交锋不过半个呼吸,劫雷便被神念按灭了下去! 二更在后 章八三 金雷渡化无极身 便在第一道渡化之雷消却的一瞬,第二道细不可察的紫雷,也已应声劈落下来! 此回却不从天灵贯入,而是穿透胸膛直去脏腑之中,欲要轰碎内里,以破坏躯体。 好在赵莼法身的皮肉骨血,皆是以在精纯不过的外物精华所铸,这劫雷进入其中后,不仅没将五脏六腑伤损半分,反还使皮肉在雷击的淬炼之下,更添强韧! 渡化之雷九道,前六道是渡,分别会应在紫府、脏腑、筋骨、经络、穴窍、丹田共六处位置,若法身足够强大,倒令劫雷淬炼自身,亦不是没有可能。后三道劫雷为化,便就是法身之升华,可使之彻底蜕变为外化分身,从而步入另一重境界之中。 赵莼乃一等无极法身,通体内外早已达到了真正的圆满,劫雷贯入紫府经络,亦无法对法身造成损害,她只尽可能多地将此化为淬炼之物,以强韧自身,一鼓作气将之升华。 待到后三道劫雷降临之际,半空中的两具法身,已然是裹入了一片雷光之中,其肌肤表里皆透着一层莹润无暇的光华,经脉畅达,丹田内气机涌流,生生不息。 到此,赵莼也算明白,为何当初谢净能够借渡劫一事,顺利将魔种拔除体内。盖因这渡化之雷,亦有净化体内邪祟、污秽的作用,法身之内瑕疵太多,受渡化之雷后便会极为孱弱,进而无法升华为外化分身,反之,法身强大者,渡化之雷对其便就好处多多了。 不过当年谢净一事,又当少不了青栀神女的相助就是了。 前六道劫雷过后,天际劫云已然开始有金光显现,以往阴沉沉的黑色浓云,亦逐渐淡成浅蓝颜色,泛出些微雪白。 用修士的话讲,这是外化将成的吉兆,成此象者,便宣告渡劫之事,已是成功了九成,往后若不出什么岔子,修成外化法身当是水到渠成,再无更大的阻碍出现。 赵莼敛下心思,却也不像先前那般怀带凝重之情了,只她行事谨慎,眼下还不曾完全放松,仍是全神贯注于法身之上,看最后三道净白之色的劫雷洒落下来,细密的雷光像一片金雨,有若甘霖涤洗身躯一般,将两具法身包裹其中。 她心头微动,忆起当年渡劫成婴之际的场景,旋即便祭了长烬出来,沐浴在了雷光金雨之下。 雷光遍洒于周身,带起一阵酥麻之感,却无任何痛楚产生,只叫人浑身舒适,身上陡然一轻,飘然若登仙。 不知不觉间,雷光中的法身逐渐比从前更为凝实,若非赵莼亲自辨认,竟也无法将之与肉身本体区别开来。而外化分身的一大要义,便是与本体之间互为真身,直待打通精气神三道灵关,便可真正达到分身、本体皆是真身的地步,两者间论起法力强弱,更不会有任何差别。 赵莼闭上双眼,复又在石府之中坐定下来,两具法身亦将周遭雷光鲸吞入体内,自此开始磨炼真元,以彻底打破外化桎关,成就尊者。 …… 无边瀚海之上,忽见一阵昏黄妖风卷起,不多时,一道身影从中显现,露出个灰蓝衣衫,面容朴实的青年道人来。 他看似道修,实则气息却十分驳杂,虚浮之相尤为明显,仿若才历经了一番恶斗,现下面色惨白如纸,忙在就近寻了座岛屿,又在袖中翻翻找找取了瓶丹药出来,略微查看后便含入了嘴中。 与此同时,亦有三人循着前人的痕迹赶往过来,为首女子手执一副罗盘,待见盘上所指方向,便不觉拧了眉头,道:“可恶,那海怪竟是逃到虎浪屿里头去了,这可麻烦了。” 她身后一男一女两名弟子,看面貌都在十七八岁,一个眼神灵动,一个神情好奇,境界倒都与为首女子相差仿佛,尽是处在归合中期。 “虎浪屿又如何?”少女闻言发出一声疑问,偏头道,“李师姐,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手拿罗盘之人名唤李缘,与身后男女二人乃是同门出身,故听闻此话后,也是耐心解答道:“安师妹有所不知,这虎浪屿在二十多年前,倒还不是今天这般风平浪静的地方。 “此地原来狂风暴雨不止,还有许多强大海妖盘踞其中,便连真婴修士也得绕道而行。却不知从哪日起,经行此地的船队中流传出了一种说法,讲有厉害修士将虎浪屿做了渡劫之地,附近海怪无不避退千里,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处平静海域。” “但也因有这种说法的存在,二十多年来不管是人是妖,却都不敢进入其中了。”李缘分外忌惮地望了前处一眼,心中难免有些打鼓。 安织眼珠一转,显然也是有些犹疑,倒是旁边的少年眉毛抬起,略有几分不在乎地笑了笑,言道:“渡劫之地?此处无风无浪,哪有什么天劫!我看两位师姐也不必太过担心,纵是真有人在此渡过劫,这二十多年过去,想来也早已离开此地了,不然那海怪怎会敢躲入其中呢?” 这话一出,安织眼中的犹豫便霎时消退不少,少年趁热打铁,连忙又开口道:“追杀那海怪可是长老吩咐下来的要事,实在耽误不得。你我也都知晓,他原本可是有真婴修为的大妖,而今是因夺舍了人身不久,方能被我三人齐力对付,若等他在那虎浪屿中彻底恢复过来,可就不是我等能够对付的了! “两位师姐,此番太元道派给了长老许多好处,你们难道不想趁此良机立功,好分一杯羹吗?” 许是这话勾动了心头贪念,李缘、安织二人面上都有了些意动之色,登时也不再作犹豫,旋即便与少年一起,头也不回地遁入了虎浪屿内。 岛上荒无人烟,灰袍道人待气息平复,便就从地上站起身来,谨慎地往周遭打量一番。 他久在海上行走,对这虎浪屿的传言更是早有听说,只是三人成虎,此些说法流传得久了,自然也会开始变样。 便有一种说法是,虎浪屿本无修士渡劫,而是古修士洞府出世,灵机翻涌导致了诸多变化,有人欲独占宝物,这才编造传言,以嚇退旁人罢了。 章八四 破尽苍天始方休 灰袍道人目珠转动,心头已是动了几分主意。 他本名作胥游,乃是东海诸国境内,一只修行有成的蝠鱼精怪,待修成真婴之后,便就寻了一处海域占岛为王,手下养了不少虾兵蟹将,鱼姬美妾,数百年来过得也是风生水起,自由自在。 哪想二十年前,陆上的太元道派忽然介入此地,并派了门下弟子前来,以束收兵力,齐御外劫的名义,欲把东海诸国的势力统揽于手。太元弟子以仙门出身自居,多数趾高气扬,并瞧不上东海修士,境内由人族建立的宗门、海国,他们倒还能以礼相待,先施以规劝之法。而像胥游这般的精怪妖修,却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想着,无论那仙门弟子话说得有多好听,等真到了大难临头时,还不是先推自己这等妖修去送死,与其向此些宗门弟子俯首称臣,任其驱使,倒不如逃离东海,躲到旁处潇洒自在去。 不想动身前夕,却是被附近的人族宗门给察觉到了,他等早被太元之人收买,晓得这事后竟以此作为邀功良机,将胥游围杀海上,后者寡不敌众,只凭一门保命神通,趁乱夺舍了个归合期弟子逃出,可惜还是被此宗长老发现,并派了弟子一路追杀至此。 “那老匹夫杀了我还想全身而退,哼哼,中了我的胆毒,没有我亲手化解,想也只能苟活个四五年罢了,我倒要看看,你我究竟谁活得长!”胥游阴恻恻一笑,心底却忍不住生了几分侥幸之念。感叹若不是他临死之际以胆毒重创对方,如今追杀过来的,便就是那老匹夫本人了! 而他自己因夺舍未久之故,现下还未能恢复到原来实力,加之原身的修为境界,也仅在归合后期,若真要与外头那三名弟子对上,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罢了,还是先寻个清静之地,赶紧把这具身躯炼化的好。”胥游暗暗咬牙,想着那时战局混乱,自己也不好精挑细选,便才随意夺舍了个近处的弟子,想要伪装成对方,借以逃离此地。 现在一看,这具身躯的资质便实在是平庸了些…… 胥游脸色阴沉,便敛了气息在这虎浪屿中飞遁,并小心寻觅着其中特别之处。只见四周屿陆无不破碎,放眼望去,几乎寻不见任何一处完整的陆地,唯有深入海中,才能观见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其上并无任何鸟兽虫鱼,更不见半点草木花卉,仿佛一片无生之地一般,只得土石飞沙,滚落一地。 他挥身落于岛上,举目一望,忽然眼前一亮! 便见这碎石满地、凹凸不平的孤岛上,赫然屹立着一座规模可观的石府,看模样制式并不像人族建筑,其上粗犷猩红的图腾纹路,倒更与妖族精怪的洞府类似。 见此,胥游心头一喜,暗道: “那传言果真是糊弄人的,只看这石府就晓得,应当是有妖修洞府出世,那些人修狡诈得很,恐是不想我辈妖族的传承留下,这才出此计策。”他暗自窃喜,忽又叹了口气,语气可惜道,“只叹我夺舍了具人修身躯,妖修传承如今是拿不得了,便指望那石府中另外有些宝贝,最好是有上好的宁神丹药……” 胥游正欲靠近石府,入内一叹究竟,便在这时,天际忽现三道遁光,不偏不倚,正是朝着此处赶来! 他惊道一声不好,却看那三人径直飞遁过来的姿态,应当是手头拿着什么法器,能够随时找寻到他的行踪,胥游一时恨极,俄而心中一动,便生了个念头出来—— 此座石府大门紧闭,已然是有许多年生不见出入,却不晓得有无禁制设布其中,他若贸然闯入,亦容易激发禁制反受其害。 便不如引了这三个人族修士靠近,也好为自己试探一番。 胥游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旋即展露身形,兜起大袖往三人面前一晃,随后便化作一道虹光,看似往那石府上撞去,实则却遁入了石府之下的土中。 追至此处的三人本就心急,一见胥游出现眼前,登时便想要追赶上去,免得对方再次逃脱。 待靠近了岛上石府,当中年岁较长,经验略丰的李缘却面露迟疑,将身后师妹师弟拦下,道:“这座洞府似有古怪,我等还是不要贸然闯入的好,不如先观望一番——” “我看不成,”少年眉头一挑,不赞同道,“妖修正是孱弱之时,就不该将之放过,当要乘胜追击才是! “师姐若怕了,我这做师弟的先行一步就是了!” 说罢,他手拿一柄油光湛湛的桃木法剑,想了不想就往石府大门处冲了过去! 等到大门处,少年提剑就斩,当下只听得“哐”“哐”两声闷响,此座岛屿便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少年惊叫两声,以为自己触动了什么机关禁阵,须臾后,便见石府顶上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径直贯入云霄之内,而周遭灵机亦开始以一种快到可怖的速度,不断被石府卷吸而去! 他惊怖至极,忙欲飞遁逃离,哪想不仅是他,就连两位同门师姐,并地下小心藏匿着的胥游,此刻都被狂暴气机席卷至空中,身不由己地随着狂风上下浮动! 砰!砰!砰! 几人狼狈摔在地上,胸中顿时传来憋闷之感,这时他们才悚然发觉,虎浪屿中弥漫着的灵机,都已被石府鲸吞干净,而上方碧空如洗,一层层的七彩霞云如同浪潮一般涌现出来,大日的金辉遍洒海上,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温暖,昭示着一种万物启发的祥瑞。 铮! 霎时间,天地只闻一声剑鸣,漫天霞云好似也在等着这一刻。 一柄玄黑长剑自石府中疾驰而出,随后便见一道身影跃出石府,凌站云中。 那人一手执剑,一手向上承接霞云,仿佛纵贯天地一般,洒然唱道: “有望青霄何历历,不见长河岁悠悠; “等闲一朝乘云去,破尽苍天始方休!” 正是外化功成,登临尊者行列的赵莼! 前一句化用李白的“青天何历历” 原诗中我最喜欢“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真不愧是诗仙啊(发出感叹) 章一 太元入海 胥游与李缘等人见此情状,心头惊惧已是难以言表,待联想一番从前听来的传言,几人心中便是一颤。 外化修士! 竟当真有人在这虎浪屿中破劫成尊! 李缘浑身一抖,这才发现自己冷汗涔涔,脊后一片湿润,她被狂风卷起,跌落之处距离石府乃是最近,故那天上之人最先看到的,也正是以李缘为首的宗门弟子三人。 至于胥游,以赵莼眼力并不难以看出,对方元神与躯体暗生排斥,近日多半是有了夺舍之祸的。 她略一掐算,发现今朝离那渡劫之日,已是过去了二十六年之久。潜心闭关不知岁月,待今日出关一看,竟发觉海上云销雨霁,春光明媚,一改当年狂风暴雨之景象,便连海雾也淡了许多,视野一时广阔起来,能见海天一色,浩瀚无垠。 “海雾之事尚且不谈,附近灵机却要比从前温顺许多,只怕在我闭关之际,这东海内又发生了些事情……”赵莼想了一想,目光落于岛上几人身上,旋即挥身降于石府之前,向当中神情较为镇静的女子问道: “尔是何人?” 见天上女子落了下来,并未出手打杀她等,李缘虽略松口气,却也不曾完全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压下心中惧怕,语气颤抖道:“泉斛门李缘,见过前辈。” 李缘依声拜倒,后又赶紧唤了师弟师妹上前,恭敬言道:“此二人与晚辈一般,都是泉斛门弟子。阿织、守铭,还不赶紧向前辈见礼。” 惊魂未定的安织与万守铭,这才满脸怯怕地跪拜行礼,生怕惹了面前外化修士的不快。 “便请前辈听我三人解释一番,我等今是奉了宗门之命,为追杀一只海怪才不得已进了虎浪屿来,实非存心打扰前辈清修,还望前辈恕罪。”李缘尚算是口齿伶俐,为在赵莼面前保下性命,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干净。 剩下的师姐弟二人,则跟在其身后连连点头,并不敢抬眼看向赵莼。 “海怪?”赵莼语气微扬,当即眼神一移,定去了旁边脸色煞白的胥游身上,笑问道,“便是他了?” 李缘颔首,咬牙道:“正是此妖不错,前辈莫看他眼下已是人身,实则一月之前,此妖都还在海上兴风作浪呢,他名作胥游,原是个真婴修为的大妖,数日前本该被我派长老围杀,却不料被他以元神夺舍了一名弟子,并由此脱身而去。 “我等奉宗门之命,正是为了斩草除根,免得此妖再兴风浪。” 听李缘将事情俱都吐而出,胥游便晓得今日无所转机了,这人族的外化修士自当是偏向人族的,他一妖修在此,又夺舍了一具人身,对方无论如何,也不大可能将他放过了! 不出胥游所料,赵莼闻此一言,先时眼神就已冷了下来,她并不意外于胥游的身份,却也不打算让对方继续苟活于世,便当即抬手一拍,将这夺舍了人身的妖物给碾做了一滩血肉,胥游本就孱弱的元神,更因此直接化散成了飞灰,不存于世了。 与赵莼回话之时,李缘等人还以为是遇上了位性情温和的前辈,等见对方雷厉风行,眨眼之间便把胥游给打死了,三人这才发现,自己与那妖物的处境,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分别。 只要面前这人想要动手,她们随时都将形神俱灭! 而扰人修行,又是大罪中的大罪,但凡此人有一丝一毫的记恨…… 想到此处,三人皆都忍不住哭喊着叩首,仿佛赵莼马上就要动手,将她等性命取走一般。 却不想凭她几人的能力,在这石府之外行走,于赵莼而言倒也与蚁虫爬行无异,到外化修士这般境界,便连真婴都能随手打杀,区区归合修为,实在无法影响前者半点。若这三人当真能够破开石府,那赵莼反还要高看她等一眼了。 不过赵莼并无心思与这三人解释,只以神识将虎浪屿扫看一番后,便直接与那李缘道:“泉斛门在何处?” 李缘莫敢不答:“由此西去三千二百里,正是我派门址所在。” “好,”赵莼点了点头,吩咐道,“尔等先起来带路,途中我有话要问,若敢有半点隐瞒,我必取尔性命。” 待三人怯声应下,赵莼大手一挥,直接将人拿在身侧,随后向上跃起,便就入得第一重天域,如意天中! 虽不是头回踏入此片天域,但今时今日,她却是实打实地凭借自身修为,安稳行走在这如意天内,赵莼既入此天,霎时便觉气机舒畅,有若挣脱束缚一般,似野马崩腾,浪潮滚涌! 亦是修行到了此般境界,她才切身实地地体会到,为何要有这三重天域的存在。修为境界高深之人,举手投足间都可能会引来山河动荡,气机暴乱,如亥清一般的洞虚期大能,一口气息都能崩碎河山,而为了避免强大之人引发各般乱象,天道才会愈加压制此类修士。 故在三重天域之外,外化境界以上的修士,亦会深受天威束缚,并不好施展各般手段,是以无论修行还是斗法,他等都会选择进入三重天内。如此一来,便不大会有大能动手,凡民遭殃的惨祸了。 可见各般事物存乎此世,都有其一定的道理。 赵莼略作感叹,继又开口询问身后的泉斛门弟子,道:“我看东海诸国境内,海雾已非从前那般浓厚,可是近几十年间有了什么变化?” 李缘想了一想,并不敢作半点隐瞒:“回前辈的话,这是二十年前,陆上太元道派的前辈入海,往海下封镇了一座大阵,自此之后,东海灵机平稳安顺,便再没有像从前那般见到大雾了。” “太元?”赵莼微微一讶,继续问道,“可知太元之人入海缘由?” “太元弟子与我等的说法是,东海诸国势力散乱,如若被外敌所侵,必将一击即溃,毫无抵抗之力,故才该收束兵力,齐心众志,以此抵御外劫,不叫旧神寰垣有可趁之机。”李缘细声细气,解释得倒也清楚。 章二 泉斛打算 以此藉口为由,若东海诸国势力不从,便就是违背人族大义了,太元可凭此施下雷霆手段,亦不会有人敢置喙半句。 赵莼微微点头,随后默不作声将三人打量一番,心中略有思量,遂问道:“先前那妖物虽是夺舍之身,可论起生前实力来,到底还是只真婴大妖,凭你三人的道行,便再是借凭法器之功,想要降伏妖物也少不了发生死伤。 “我听你三人言来,讲门中之意,是要将此妖斩草除根的。既如此,派一真婴修士前来,杀灭此妖自是手到擒来,缘何又要尔等小辈出面?” 她一面开口询问,一面又暗自思索,想这泉斛门中必是另有要事,以致门内真婴不好脱身,这才会让三名弟子千里迢迢追来此处。 李缘三人听得赵莼问话,感言语中有指自己实力低微之意,便忍不住羞愧地低下头来,脸色微微涨红,回道:“前辈有所不知,鄙派长老围杀此妖后,便因身受妖毒而不得不闭关修养,另几位真婴长老却是受太元所托,今在围杀另一只海上大妖,故无法抽出身来,只能让我等弟子携宝物对付此妖了。” 她肯直接说出自己身怀宝物,自也是不怕赵莼出手抢夺的,因这东西威力虽大,实际却不值多少价钱,赵莼身为外化修士,如泉斛门这样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当是随手就能灭去许多,李缘认作是宝物的东西,前者可未必瞧得入眼。 赵莼听完此些,对那泉斛门的实力也便心中有数了。 看这三人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想其背后门派也称不上什么大宗,而面对胥游这样的真婴妖物,亦需筹备一番行围杀之策,便可知泉斛门内多半没有外化修士坐镇,虽不知真婴修士数量作何,但对她而言也都全然不能作是威胁了。 此后,赵莼又从李缘等人的口中,打听出了泉斛门的底细,晓得此派共有五位真婴,当中修成法身的只得两人,分别是泉斛门掌门,与重创胥游的那位公羊长老。至于外化修士,却是如赵莼心中所想那般,并不存在于泉斛门内的。 …… 虎浪屿西去三千二百里,即是泉斛门山址所在。 说是山址,其实更像一片连绵群岛,自东向西狭长分布,当中最广阔的一处,便被留作了泉斛门立派之地,另有二十余座大小不一的岛屿,则为凡人百姓所居,长久以来兴建城池、村镇,倒是要比泉斛门的历史更加久远。 据说在两千多年前,一位寿元将尽的真婴修士来到此处,见群岛中男女耕织,能得自给自足之乐,却又饱受周遭妖物侵袭,甚至不得不上贡童男童女,以保一年生计稳当。便念及自身寿元无多,座下又不得传承衣钵的徒儿,遂就干脆在此开宗立派,从周遭城镇中收取弟子,授以除妖之法,并开拓海路,与附近地界通商往来。 传承至如今,掌门之位已是到了老道徒孙手上,门中也有了五位真婴坐镇,实力远甚从前。 可惜今日,那泉斛门掌门的面容上,却难掩一片愁色。 自恩师仙去,钟择宜接手泉斛门以来,满打满算已有近八百年岁月,约在三百年前,她修成法身,成为门内第二位法身真婴,而在此之前,她能越过几位名声、资历远在自己之上的长老,承袭掌门之位,师叔公羊柏却要居下首功。 故公羊柏于泉斛门,实也算得上定海神针,轻易动摇不得。 “公羊长老今日如何,可见好转了?”钟择宜端坐殿上,眉头微微拧起,满带关切地询问底下弟子,未等有人答话,便见她长叹口气,抿了唇道,“我已叫人带话给太元道派的前辈,看他等有无解毒之法。” 下头跪着的三五人,皆是公羊柏的亲传弟子,此刻闻言只能感激涕零,连连点头道:“弟子代恩师多谢掌门。” “按道理说,想要解公羊长老身上的毒,能活捉回那妖物是最好的,只可惜北边有妖尊现身,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眼下门中长老都要听候太元之人的差遣,却不好去捉那胥游妖王了。”想到太元弟子的强硬,钟择宜眉间也是久久不得舒展。 片刻后,她从座上站起身来,径直行出大殿,往公羊柏修养的洞府飞遁过去。 便先让看门童子递了句话,才见身披单衣,一张面容苍白无比,甚至隐隐现出青黑之色的公羊柏走了出来。 他貌若四旬年纪,身量较高却分外瘦削,面上一双三角眼,颔下一缕山羊胡,形容严肃,眼神刚毅。 一见钟择宜前来,公羊柏便皱起眉头,不赞同道:“如今北上海域见了妖尊,附近宗门凡真婴以上的修士,都已被太元征召过去,他们摆出如此阵仗,我派便更不能作壁上观,自当倾力出手,方能叫太元高看一眼。掌门怎挑着此刻回返了?” “我亦是担心师叔伤势,想着若能活捉了胥游——”钟择宜神情赧然。 “胥游狡诈阴毒,乃是自知死路难逃,才逼出胆毒想要以命换命。如此打算,便就是活捉了他,他也必不可能为我解毒。”公羊柏摆了摆手,复又掐指一算,道:“我赐了一枚雷震珠下去,交给三名归合弟子灭杀胥游,按理说,现在也该有结果了。” “雷震珠?”钟择宜暗暗一惊,言道,“此物乃师祖所传,便是真婴修士也能重创,区区归合弟子如何能够抵挡,若真为了杀死胥游而用出此处,那三人想必也……” 公羊柏冷哼一声,挥手道:“只三个归合弟子罢了,若能换下胥游一条命,那也是值当的。” 他早有叫着三人送死的意思,故才在李缘等人的身上留了神识印记,待到印记消失,就代表着三人已死,胥游一事多半便可解决。 “这三人,竟还活着?” 此倒有些出乎公羊柏意料了,他小心压制着体内胆毒,却不料周遭气机突然震荡,仿佛有什么恐怖之物席卷过来…… 二更在后 章三 闻听海事 亦不止是公羊柏,便连旁边的钟择宜,此刻都是丹田一震,呼吸一紧,整个人忍不住头皮发麻,好似有一道深远目光自上投来,将这片地域扫看了一番。 二人相视一看,皆都眼神戒备地点了点头,随后向上一跃,便遁入云头,欲看来人是谁。 按说这气机震荡的景象,在东海境内实则不算鲜见,盖因海下地势复杂,甚少有人探索,故灵机丰沛活跃,时常冲击海面,形成惊涛骇浪,顷刻间吞没一座海岛也不是不能。只是泉斛门能够在此立派,也是祖师看过附近海域,发现此处风浪平缓,灵机不算狂暴之故,而若不如此,也不会有大量百姓在此聚居下来。 是以今日之现象,瞬时就让公羊柏二人察觉不对,更莫说震荡之后,从天际扫下的那道恐怖神识…… 太元派人过来了? 钟择宜暗暗一想,却又迅速否决了这一念头。统管方圆千里海域的太元弟子,乃是一位名为薛休的外化修士,月前因为妖尊现世,此人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如何能千里迢迢赶到泉斛门来? 何况那妖尊还十分强大,得靠薛休亲自出手才能与之匹敌,可想而知,一旦薛休离了那处,后果自当不堪设想。 莫管心中千回百转,想到来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公羊柏与钟择宜仍是得小心迎接。便看云头聚而又散,一道身影从那高不可攀的三重天域中降下,身边尚还携着三名面容熟悉的弟子,正是先前公羊柏派出的弟子三人! 李缘等人见了掌门与公羊长老,心中顿时稳当许多,只顾及身旁赵莼的手段又十分厉害,叫她们并不敢随意开口,竟是一路闭口不言地到了公羊柏两人面前。 钟择宜小心打量着来人,发现眼前女修气息沉凝,如渊海一般深沉,待对比一番后,发现与从前得见的太元弟子薛休竟也丝毫不差,她深吸一口气来,小心翼翼地上前打了个稽首,好不客气道:“贫道泉斛门掌门钟择宜,不知前辈来此,有失远迎了。” 比钟择宜二人的浮想联翩,赵莼却是一眼就看出了面前两人的底细。 站在左侧的女修面似双十年华,脸庞圆润,身形略见丰腴,虽为一派掌门,可眉宇间的神态却分外温和,不像是那雷厉风行之辈。与赵莼言谈之间,又暗在瞧看身边人的神情,犹有斟酌之色现于脸上,目中不乏敬重之意。见状,赵莼便猜这男子在泉斛门中辈分不低,地位也是非同小可。 此外,这四旬男子看似镇定从容,实则却有色厉内荏之态,虽强自稳下气息,但内里的虚浮孱弱,自难逃出赵莼双眼! 想来,这就是李缘口中,那位围杀胥游而致身受妖毒的公羊长老了。 泉斛门内五位真婴,唯二修成了法身的,如今便全在赵莼面前了,她淡淡一笑,倒未曾刻意为难钟择宜二人,只点头道:“两位不必紧张,我今朝路过贵派,特来讨一杯茶喝,顺便问下近来海上之事罢了。” 说罢,便将身边的李缘三人放归至钟择宜、公羊柏身侧。 李缘等人自此大松口气,先是恭恭敬敬将赵莼拜谢一番,后才三言两语把胥游一事全部道来。 听到胥游已被赵莼随手打杀,钟择宜眉头微松,心下却忍不住起了些畏怕之意,反倒是公羊柏微微讶然,当即稽首行礼道:“传言中在虎浪屿内渡劫的人,原来就是前辈,今日却要恭喜前辈渡劫功成了!” 如此一尊外化修士前来,任泉斛门几个胆子,也不敢随意拒之门外,公羊柏礼数做足,便要请赵莼入门中相谈,后者略一颔首,自然点头同意。她来访泉斛门,本就是因为李缘等人修为尚浅,对海上变故恐怕知悉不多,要论真正了解,自当是泉斛门主事之人,才能接触到更多消息。 寰垣一事牵连广大,绝非太元一宗之事,赵莼难免也想了解一番。 便先令李缘等人退下,钟择宜大手一挥,就请了赵莼落座山门主殿,另唤弟子斟倒茶水,奉上灵果佳肴,小心伺候。 当年的真婴老道开宗立派时,虽占下了群岛之中最为广阔的屿陆,但岛上地势不高,起伏之处最多称得上一句小丘,与陆上高山难以相比,所以山门建筑也远不如陆上宗门来得宏伟壮阔。 只因岛上蛇虫众多,旧时百姓住房便多为吊脚小楼,泉斛门仿照此例兴建屋舍,与岛上树木鸟兽相衬,则又多了几分生机野趣,并不叫人觉得寒酸。 等赵莼浅抿了一口茶水,觉此种灵茶虽灵气浅薄,却别有几分滋味,那厢钟择宜便忍不住开口了。 “还不知前辈从何而来,竟选了虎浪屿这样的凶险之地渡劫。” 赵莼睨她一眼,洒然道:“我非东海之人,乃从陆上而来,途径此处罢了。” 这话说得极是宽泛,更不曾点明自家出身,然像公羊柏这般精明之人,顿时便能听出赵莼话中之意来,晓得对方并不愿多提身家背景。而若旁人来此,钟择宜身为东道主,要盘问一番倒还好,可面前之人乃是渡劫功成的外化修士,对方既不愿讲,便就由不得他人刨根问底了。 至于后一个疑问,公羊柏听了心中就是一颤,这渡劫之事涉及修士道法传承,却不能随意询问,钟择宜此言虽是无心,可若赵莼觉得冒犯,心头起了火气就不好了。 好在赵莼神情未变,只当并未听见后半截话,便将自家名姓报出后,就开始询问起海上之事来。 说及海上,便绕不开太元道派。以钟择宜的说法是,太元之人在此设下大阵,叫海上浓雾消散大半,一来二去间,倒是使得往来船只方便许多,扰乱过往修士的巨大风浪,亦随着大阵的布下而平息了下去。 同时,为了束收东海诸国原本分散的势力,太元便派了不少长老、弟子前来,以监管海上之人,并核查魔种痕迹。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章四 谋划诛妖 泉斛门附近海域风浪和缓,灵机亦称不上有多丰沛,故选址在此的宗门,多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派,门中少有实力强劲之人,多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十分平和。 也是因此,监管这片海域的太元弟子薛休,便只是个外化修士,从其名姓上看,显然不是六大族的直系血脉。 赵莼暗暗点头,晓得如今东海诸国境内,绝大多数势力已被太元收并,另有些散落在外,恣意逍遥的大妖不大愿意听从人族,太元对之的态度亦算得上强硬。像薛休此人,眼下便是在对付一只出现在附近海域的妖尊,因此妖并不愿归附于太元之下,薛休便打算将之杀灭,免得往后再生事端。 不过据钟择宜所说,此妖能耐不小,至今已与那薛休对峙了近一月,还叫后者吃了不少亏。 而看钟择宜的话意,却是有鼓动赵莼前去助薛休诛妖的意味在其中。 “今那薛休薛前辈也在募求同道出手,他乃太元弟子,给的酬劳自然十分丰厚。”钟择宜浅浅一笑,眼睫眨动便看向了赵莼。 她所言不虚,薛休久久拿不下妖尊,反还因为对方几次袭击而感到万分吃力,故在她回返泉斛门之前,薛休便已派了弟子在附近海域募求志士,欲共诛此妖。钟择宜此番回转,却也有寻觅合适之人的想法,毕竟薛休出手一向阔绰,她若能襄助一二,所获酬劳也定然不少。 公羊柏脸色沉肃,听来此话后亦不见多少变化。钟择宜的意思他自然明会,想着泉斛门若能在此次诛灭妖尊中立下大功,来日就可压过其它几处宗门一头,他便沉默未语,暗自端详着赵莼面上神情。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诛灭妖尊一事,公羊柏却没有多少把握。 照他看来,面前此人的修为或许不在薛休之下,可仔细一想,对方却是不久前才刚从虎浪屿中出来,也便是才渡劫成尊不久,并非是那等在外化境界中浸淫多年之人,若要对付起那妖尊……便就有些难说了。 赵莼眉睫低垂,似在好生思量此事,心中倒未有多少去趟这趟浑水的打算。 想那妖尊再如何厉害,亦不过就是个外化修为,便是薛休自己对付不了,另寻了厉害的同门过来,要想收拾了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倒不必要自己出手了。 钟择宜见赵莼久久未语,只当其心中仍在纠结,思量着许是薛休的酬劳并未将对方打动,便想了一想,神情中带了些隐晦之色,随后小声言道:“前辈许还不知,这妖尊本体是只长尾大鱼,因头上生了三只眼睛,便自称作三瞳妖尊。 “他久居于海下水府之中,甚少在海面上行走。如非太元之人到来此处,打杀了这妖尊许多子嗣,今也不会引了对方出来。而又听人讲,这三瞳妖尊一开始也不曾与人大打出手,先动杀心的,实则是薛……” 钟择宜抿了抿唇,目珠一转,便笑道:“总而言之,都说这三瞳妖尊颇擅神魂一道的手段,怕是另外得了什么奇遇呢。” 言罢,便见赵莼眉峰一扬,眼中多了几分锐利。 想她修成外化之前,就已凝成了三道剑魂雏形,只待渡劫成尊,这剑魂境界便就可水到渠成了。赵莼自虎浪屿中出来后,并不曾立刻动身返回宗门,却就是对此有了想法。她正是打算一鼓作气晋入剑魂境,此之后再回返宗门不迟。 而东海境内海雾浓重,遍布雷暴,以此作历练之地,倒是合乎赵莼心中所想。 哪想出关之后,因太元在此设下阵法,东海已是一片风平浪静,她这从前的打算便都要推倒重来了。 天下妖物,赵莼不说了如指掌,但大半也是十分了解的。却不曾听说有什么长尾鱼妖能天生三眼,更擅长神魂一道的手段,毕竟此类法术威力非凡,便在人族修士之中都不大常见。而妖修手段又往往仰赖于血脉之中带来的神通,若有妖族神通与神魂相关,定就不至于籍籍无名了。 是以赵莼也认同,这三瞳妖尊是有所奇遇,才得如今成就的说法。 且如此一来,薛休的做法也就说得通了。 他与三瞳妖尊对峙许久,却始终不曾向同门求援,而是宁愿付出大笔财物募求旁人出手,即可见心中有鬼,并未将心中真正想法袒露。 两者合计,这钟择宜的说辞,未必就不可信。 赵莼有心突破剑魂境界,便需在元神一道上寻个契机,如今海上雷云已然散去,这三瞳妖尊的出世,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以她性情,凡有破境之机遇,自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一争的,天机渺渺,如不把握住眼前机遇,何时能逢见下一个尚还难说。赵莼目光一转,显然已是有了主意,她笑看那钟择宜一眼,点了点头道:“如此,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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