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日宫的青栀神女联络了一番,对方为此做下推演,虽不知柳萱究竟身在何处,但至少肯定了她如今并不存在危险,便才让赵莼稍稍安心些许。 她有意要在风云盛会前成就法身,是以现下剩余的时间,却是只有四十年了。 “以我如今在杀戮剑道上参悟的进度,凝聚天魂雏形,至多只需要十载岁月,且还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这便是独辟剑道的好处。”赵莼眼神微凝,一面估量着时间,一面又收回心思,聚精会神参悟起面前剑式来。 斩天留在悟剑池的,有蕴含他剑意的十三招剑式,据说参悟修习完全,便能借此领悟杀戮剑道的真谛。 然而绝大多数剑修,即使抱着巨大决心前来,最终能参悟到三式以上的人,却仍旧少得可怜。 斩天的剑,太凶厉,也太暴戾,实非常人能习。便是同修杀戮剑道的修士,亦很难达到他那般视万物如死,众生无生的境界。好在赵莼有自身剑道作为依托,修习参悟斩天之剑式,亦只是为了从中获取自身所需,以填补圆满神杀剑道,故只要坚守本心,便不会被对方的剑道意志所侵蚀,造成自身剑道出现偏误。 时至今日,斩天的十三招剑式,赵莼已是参悟到了第十式。 而在她突破九窍剑心后,斩天的剑道意志又对此有所察觉,所以此番参悟修习之后,赵莼的进度便可顺利来到第十二式了。 …… 修真界岁月穿行如梭,在赵莼潜心苦修的时日内,大千世界势力深厚的宗门,已然是为了风云盛会,开始有所动作起来。 盖因魔种一事,这数十年间,诸多地界都已矛盾凸显,不大太平。好在是有正道十宗在上,便有宗门、势力因此暗生怨怼、龃龉,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暗流涌动之下,百二十年一届的风云会,倒也成了难得一见的盛事。虽距此盛会还有数十年岁月,各宗弟子却都十分热衷于此。 为此,真阳洞天主人亥清,此番也是特地出关,而看她这般表现,门中弟子哪还不知,这是为了她那弟子而去。 亥清关门弟子赵莼首赴风云会,便就力夺第十,以旷古绝今之姿态,成为了如今昭衍门内,最具资质与潜力的年轻天才。不少长老断言,等再过数十年,风云盛会开启,二次前往其中的赵莼,拿下首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故今日昭衍门中上下,已无人不识赵莼名姓,若是剑道中人,亦难免生出几分景仰之意来,称其一声剑君。 云渡域的飞剑山脉,因地势险峻,高峰如剑闻名,又得诸多剑修弟子喜爱,在此开辟洞府,修行切磋。长久以来,已然汇聚许多归合弟子在此,其中八成以上皆修习剑道。而在此些弟子口中,更时常听得赵莼、斩天与谢净等剑道天才的名姓,并伴着诸多崇敬话语。 秦玉珂从山峰行下,正巧遇得一拨斗剑切磋的弟子,便点头与几人打过招呼,这才默然从其身边走过。 居住在云渡域中的归合期弟子,往往都无所师承,只能在宗门安排的地界开辟洞府,在门中与地位两字几乎没有任何关联,如秦玉珂这般,上无师尊照拂,下又来自下界分宗的人,暗中又要比上界之人低上半等。 然而这些弟子中,却无任何一人敢轻看了她。 章六四 决心 “此人,便是师兄师姐们口中说的秦玉珂?”有弟子双目微微瞪起,颇有几分好奇地言道,“我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身旁之人闻见这一天真话语,便忍不住轻叹出声,语气中不无羡慕之意,道:“她可是先天的纯阳之体,又修的是再正统不过的纯阳剑道,此等天资,纵是长老们看了也要咂舌。当年龙门大会时,正逢师弟你外出游历,故不曾见过那一盛况,我等却是亲眼所见,几位十八洞天一脉的长老,为了争这秦玉珂做徒儿,险些大打出手!” 他们这些在云渡域中修行的弟子,因着没有师门的缘故,平日里为了几分修行资源,也是绞尽脑汁,好多攒下些门派功绩来。对他等而言,若能拜得一位良师,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不仅修行资源有了,更重要的,是还能够搬入恩师所在的洞府内,日日吐纳丰沛灵机,但有修行疑难,也好询问恩师解答一番。 如此一来,越是强大的师门,所能带给弟子的助益就会越多,当日争抢秦玉珂的几位通神期长老,甚至还有出身于十八洞天的人,此也便意味着,如若秦玉珂答应了拜师,她就能直接进入十八洞天,到那真正的仙家福地中去修行。 此般待遇,自是令云渡域的弟子们艳羡不已,只恨不得自己替上去,也享受享受那等福气。 先前开口的年轻弟子听了这话,心头却难免有些酸意,便抬头看了眼下山而去的秦玉珂,望着对方步履沉实的背影,撇嘴道:“既这样得长老们看重,那为何还留在这云渡域中,怎不早早去那洞天福地中修行去?” “说来,这还是一件奇事呢!”此行人中的碧衣女子伸手一点,也是耐心解答道,“当年众多长老出手争抢,怎奈这秦玉珂却是一个都不答应,想那些长老也是高傲之人,你既不愿意,我也不可能拉下脸皮来求你,所以这一来二去之下,不少长老便都放弃了收她为徒,更有脾气暴烈些的,一见秦玉珂不肯答应,当即扭头边走呢! “如今,也只剩零星几位长老,仍旧是不肯放弃,想劝秦玉珂改换心意,答应拜师。所以这秦玉珂,才会居住到云渡域来,与我等待遇相当。” 年轻弟子冷哼一声,讥笑道:“哼!这般心高气傲,竟是连十八洞天的长老都瞧不上了,难不成还想拜入大能门下?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为自己是那羲和上人不成!” 他听秦玉珂拒绝了一干通神期长老,却以为对方是恃才傲物,想要拜入洞虚大能座下才会如此。 余下之人虽未作这般言语,可心中如何作想,到底也难得知晓,在他们看来,能拜得长老为师就已十分幸运,似秦玉珂一般的做法,便难免有些不识抬举了。 秦玉珂并无心思去管旁人作何想法,对于拜师一事,她心中却是自有一套章程的。 云渡域中的归合期弟子多不胜数,尤其是飞剑山脉这般,向来受到弟子推崇的特殊地带,便更不可能出现独据一座山头的情况。秦玉珂的洞府被安排在一处山头往下的山腰处,而按她当年技惊四座的表现来看,此般待遇显然是有些冷落的。 得坤殿弟子本为她安排了山峰之上的洞府,只可惜有人觉得,秦玉珂不通人情,性子执拗,又得罪了上头的长老们,便实在没什么必要讨好于此人,故大手一挥,就将洞府往下移了数百丈,到了山腰处来。 而天下气机按循清升浊降之理,山腰处的自不比山顶上的洞府来得抢手,秦玉珂并不知晓此事,只以为洞府都是门中安排,对此从未做过理会。 按例,归合期弟子洞府中,配有两名分玄境界的奴仆,剩下的杂役修为不等,却多数不会超过凝元,都是当年被昭衍俘虏而来的精怪族群,或是血脉更为驳杂的半妖半人。 “府主回来了”统管秦玉珂洞府内诸多事宜的,是个容貌姣好,身怀狸猫血脉的半妖精怪。如今一见主人返转,便立时唤人捧了瓜果灵茶过来,笑道,“府主不在时,施长老手下的童子又过来送了东西,奴婢瞧过了,都是上等的修行好物,已为府主登记入库了。” 没有师承的弟子,只靠着宗门份例过日子,却是如何也称不上宽裕的,更多的人,须得不断积累功绩,才能向得坤殿换取到珍贵的修行外物。秦玉珂进入主宗以来,所积攒的功绩尽皆是被她用来换取剑法了,故在日常起居之上,她也足够称得上俭朴。 有几位对她颇有赏识之心的长老,这数十年间也时常遣人前来慰问,不过秦玉珂俱都推拒了,下头的奴仆听命行事,亦只敢收下施相元送来的东西,其余之物从不敢碰。 “施长老出关了?”秦玉珂眼神一亮,见面前仆役点了点头,便立时整理衣袍,言道,“去准备一番,我当亲自前去向长老道谢。” 在昭衍诸多长老之内,曾任重霄分宗上代掌门的施相元,对秦玉珂而言自要亲切许多,进入主宗后,亦是施相元多番出手照拂,还为她拦下了几位收徒不成,而心生恼意的通神长老。故秦玉珂对他也是十分感激。 另外,她所仰慕的羲和上人,被称为昭衍剑君的赵莼,与这位施长老也正是相熟。 可惜施长老曾为她推荐一番,只是剑君并无收徒之意,这才拒绝了此事。 而想到年幼时所见的惊天一剑,秦玉珂却觉得体内血液仍在沸腾不休,这让她无论如何,至少在亲眼见到赵莼之前,都不愿放弃拜对方为师的想法。 闻听童儿来禀,说秦玉珂前来拜见时,施相元心中倒无多少惊讶,只是暗为这些年来,对方从不曾更改过的心意而略作唏嘘罢了。 距龙门大会又有数十年过去,秦玉珂比初次上界之时,又更添几分坚决笃定的神彩,让她显得不大于寻常天才相同。 章六五 奋力一搏 “弟子秦玉珂,见过长老。” 她入得殿来,便先行一礼,姿态不卑不亢,面容平静。 施相元轻嗯一声后,遂伸手将之虚扶起来,往身旁座处一点,道:“可坐下说话。” 等见秦玉珂入坐,他才低声问起近来修行上的事情,大多是问云渡域中景况如何,有无旁人刁难,如若有了什么难处,他这处也能帮衬些许。施相元如此待她,一也是起了爱才之心,不忍这般良才美质零落泥中,而另一原因,则就是秦玉珂的出身了。 他毕竟曾是重霄分宗的掌门,对这一系的弟子难免会多几分关照,且在龙门大会之前,与自己相交已久的好友,如今镇守在重霄分宗的真传弟子何久愚,便特地委托过自己,请他多多看顾于秦玉珂,所以施相元才时常遣人过去慰问,免得这弟子在宗门内,又遇上那等拜高踩低之辈来。 秦玉珂神情真切地道过谢意,可见也是十分感激于对方的照拂。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从座上站起身来,双手端起向施相元郑重长揖一礼,言道:“实不敢隐瞒长老,弟子今日前来,除了向长老亲自拜谢外,另还有一事相求。” “哦,这倒是少见了。”施相元捋起颌下长须,心道这些年来,此还是秦玉珂首次出言恳求,“你且说来便是。” “弟子从同门口中得知,再有四十载岁月,便就是大千世界的风云盛会了,届时各宗真婴都会云聚于此,我派剑君亦将亲至,弟子……弟子想见她一面。”秦玉珂深吸一口气来,十分认真地言道,“弟子知道,剑君她已是拒绝过多次了,可这一次,弟子想自己前去争一回,便哪怕剑君还是不愿,弟子也可无怨无悔了。” “唉。”施相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末了长长一叹道,“我知你意思了。” 对方是一心为着赵莼而来,可惜的是,后者也绝非是会轻易更改决定的人,如此,便只能寄托于赵莼见了本人,能够转圜一二了。 在她看来,这两人的大日之道与纯阳之道,真正是十分相合的,且又同是剑道之人,当堪称是天造地设的良师佳徒。唯一的不好,却是未曾遇上个好时候,赵莼年纪尚浅,一心只在修行之上,也并不需要徒儿继承衣钵。秦玉珂若再晚个千八百年出世,这就正好合适了。 他自暗叹一声,却也不曾拒绝面前之人,只低声道:“你既求到我面前来,我也不好让你白白开口一回。正好我九渡殿长老,素来是有前往龙门大会的名额的,届时我会让人飞书传信与你,你且与我一齐前去就是。” 秦玉珂闻言大喜,眼神晶亮,道:“多谢长老!” 施相元看她如此模样,心下也是有些不忍,遂语重心长道:“你倒不必感激于我,毕竟收徒一事,终究还是要看赵莼的意愿,她若不愿,那就是谁也改不了的,你只答应我,若此番还是不成,就好生去寻个良师,莫要误了这绝佳的天资。” 此番肺腑之言,亦叫秦玉珂心头微震,当即再作一礼,向施相元点头言道:“弟子明白,若无缘拜入剑君门下,弟子也绝不会蹉跎岁月,荒废资质。” 施相元闻此,方才满意颔首。 …… 真阳上清洞天。 “到底是心系徒儿,眼下离那风云盛会还有四十载岁月,有人便已急着出关了。却不知对师姐我,有没有这般用心呐。” 温隋略一颔首,左右奴仆便已会意退下,她浅笑着走近殿内,看亥清正坐于案后,手中拿着一沓书信,细细阅看着。 “是赵莼的信?”她毫不意外地问道。 见是师姐前来,亥清立时起身邀她入座,旋即拿起书信,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我此番闭关出来,这才发现莼儿寄来许多书信未阅,她在信中言道,自己已是进入了万剑盟内潜修,今还突破了九窍剑心境,正欲凝聚三道剑魂雏形,以冲击一等无极法身。 “我徒有如此实力,试问四十载后的风云盛会上,还有何人敢与她争锋?” 赵莼在外修行之间隙,亦不忘飞书传信于师尊亥清,可惜后者闭关数十年,以至多封书信都只能堆积于案,直等到亥清出关,才一并阅看得了。为了叫师尊宽心,这信中的内容,对遭遇敌手一事大多都概括而过,而对修行上的进步详细提及,是以亥清看过便知,赵莼在这数十年内可谓突飞猛进,至少在年轻一代的剑修之中,已无人能及上她。 温隋轻笑一声,忍不住附和道:“自是争不过你那宝贝徒弟的。” 二人就此言笑一番,才见温隋笑意转淡,语气认真地询问道:“师妹,我与你说的天禁一事,你可有想好了?” 亥清眉头皱起,倒不曾有什么犹豫之色,当即言道:“我知师姐的意思,是说天门崩塌后,缠绕在道果之上的因果也由此隐去,再不可为人寻得,所以三千世界内的洞虚修士,便无法摘得道果,凭此得道而成仙。 “也不瞒师姐,我闭关这数十年来,的确是一丝因果都不曾寻到,所以天禁一事,我自是相信师姐与掌门的。” “但要我就此放弃成仙,”亥清眼神一厉,顿时流露出一股不可摧灭的锋芒来,“这却没有半点可能!” 一日不成仙,则终生为人鱼肉。纵她是洞虚大能,在仙人眼里,也与草芥砂砾无甚区别。 得如此答复,温隋却没有半分惊讶之情,她垂下眼睫,又听亥清继续道: “何况师姐也说,我派将行如此大事,将来恐要问罪天下。而因万年前的天地浩劫,我派又损了多位仙人,致如今九宫空悬一位,既如此,我又如何不能一争?” “你的意思,我一向是知道的,”温隋抬眼看她,面容仍旧温和柔静,“此事我会告知掌门……他,自有他的办法让你如愿。” “何种办法?”亥清疑惑道。 温隋摇了摇头,却再不肯开口了。(本章完) 章六六 以杀止杀 众剑城外。 盖因风云盛会将近,此地便又是一片车水马龙之景。而无管来的是谁,只若是真婴修为下的修士,却还得从城门过了望魂石的查探,这之后,方才能进入城内。 许是因这些年里,大千世界剿灭魔种一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众人对进城前的查验,倒再无先前那般排斥与惶恐了。 便哪怕被探出了有魔种在身,只要还处在幼生期这一阶段,就还有服食特制丹药拔除隐患的可能,假若更倒霉些,却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好在如今的人,经由正道十宗传布消息,对身怀魔种之人也更多是深恶痛绝,只若不查探到自己身上来,他等便无一不望着赶尽杀绝,趁早将这大患全部连根拔起的好。 晨辉洒落在宽广而平坦的城门之下,于望魂石的底部,形成一小洼颜色较深的影子。 这一块形态古朴,模样平平的怪石,区分不出人心的复杂,也委实不能作为辨别善恶的凭证,但偏偏以此为证物,可断定一人的去留。 人群中间杂着呼喊叫冤的声音,伴随着白袍修士拖拽怒斥的身影,交叠混淆在一起,酝酿出令人惊恐又畏惧的沉闷气氛来。人们只恨不得赶快过了这道鬼门关,丁点也不想在此停留。 便见一位美妇人抱着孩童,与道侣相携站在众人之中。 二人瞧上去年岁不大,眉眼间却饱经风霜,细细一看,只凝元修为的两人,要在这大千世界中辗转生存,自也是十分不易的。 要说他二人家中,本有经营些药材生意,哪知魔种一事掀起后,诸多采买药材的门路,便都被周遭势力拿了去,以至家道中落,不得不变卖家产,来此地寻亲,也讨一份生计。 妇人怀中孩童生得玉雪可爱,一双黑溜溜的眼眸,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处怪石,片刻后,听那孩童轻声问道:“母亲,父亲,那是什么。” 母亲愣了愣神,不知如何回答这一疑问,旁边的父亲却陡然变了脸色,连忙伸手过来轻捂孩童之口,小声道:“不该问的事,就别多问。” 修真界的孩童大多早慧,眼下一见父亲色变,那孩童便以两只小手捂住嘴巴,示意自己再不过问。 即便如此,这夫妇二人,也只等到过了望魂石,才稍稍松了口气。 便在这时,城楼下的众人皆听清鸣一声,一道清灿雪白的剑气顿从城楼斩出,须臾间割裂风云,仿佛要将整座城门都一斩为二。 亦不止是修为低微之人心头有了惧念,在此剑气的震慑下,就连真婴修士,也都是浑身战栗,脊后生寒! 若被这剑气斩在身上,只怕是他们也活不下来! 剑气自城楼落下,却仿佛从天而降,迅疾若惊雷,来去影无踪。 霎时间,便只见妇人身旁那男子浑身一抖,旋即向后栽倒而去,却就没了声息。 等一眼望去,方察觉出那人眉心处,正有一个米粒大小的血洞,使红白之物不断从中涌流出来,便可知方才那一道剑气,已然将他颅内搅了个粉碎! “啊!”那妇人尖叫一声,这才从惊鸿剑气中回过神来,她将孩童往地上一放,整个人便如乳燕一般扑了过去,哭喊着夫君二字。孩童不知所以,只看着嚎哭的母亲,呆愣地站在原处,许久之后,直等到身披白袍的修士上前来将男子尸身强行带走,才好像离魂回体一般,尝到了母亲身上的悲意。 一无所知的孩童在嚎啕大哭,妇人低声啜泣着,却只能在白袍修士的驱赶之下,匆匆将孩子抱起。 赵莼的目光从这一副场景中掠过,随后看向城门下的大多数。 剑气斩出时,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所致,直至男子身死,剑气消散,这份恐惧才变为后怕,变作侥幸,到最后,成为一种怪异的、正气凛然的叫好—— “竟被如此邪人混进来了,哼,以为能瞒过剑尊的眼睛不成!” “我辈有万剑盟的庇佑,区区魔种,根本不足为惧!” “好在是杀了这一邪人,不然叫他混入城中,还不晓得要出多少祸事呢。” 人群中,庆幸者有之,喜悦者有之,唇亡齿寒、内心悲凉者亦有之,赵莼心硬如铁石,自坐守城楼以来,杀过的修士早已不下千余,见此场景,一时也没有半分波动。 她长叹一声,觉察到一股强大气机正在向自己奔来,遂就此起身往外行去,与一身量稍矮,眉眼却十分凌厉的三旬女子相遇于城楼之上。 那女子一见赵莼,便露出一种混杂着羡慕与崇敬的复杂神情,她点了点头,十分客气地道:“有劳道友了,接下来的三月由我坐守城门,道友可去歇息一番。” 坐守城门,以神识观辨修士有无魔种在身,这实是一件颇为耗费心神的事情。故城楼上的剑尊,大多也是按规矩三月一更替,赵莼如今,便已是守满了三月。而她尚未成为剑尊,却是凭借九窍剑心的惊人造诣,才能够破例担此一职。 不过这也意味着,如今万剑盟内,的确是人手不丰的。 赵莼点了点头,只与对方寒暄几句,便就从城楼上驾起遁光。 从半空中下望,她看见那位抱着孩童的妇人,泪痕未干地从城门后走过,在仅隔一道高墙的另一边,几个白袍修士按例处置了男子的尸身,以免魔种生变。 她掠夺了许多人的性命,却由此得到许多人的赞颂。 赵莼的指尖动了动,她感到一股奇异的感觉,似要在心头如嫩芽一般破土而出。 她杀过许多人,大多是为了自己。不过这世上有许多种杀戮,在为己之上,又有着许多含义。今时今日之杀戮,有人以为是大义使然,有人认为是私心所致,然而赵莼觉得,说大义太虚伪,说私心太片面,这场杀戮的本身,实际上是为了阻止更多人的死去。 也为了阻止自己的死去。 杀戮本身,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暴行,如若寻不到依托,就会走向滥杀的堕落之途。 “如无意义,则不能支撑自己,也就不能成为大道供人探索。” 赵莼心底,忽有碎裂之声陆续响起,一股饱满充裕的玄机充斥肺腑,升至颅内。 “我之道义,只在四字—— “以杀止杀!” 语落,第三道剑魂雏形,终是凝现在了识剑之外,与另外两道交相呼应。 家里老人住院了,最近去照顾 章六七 融道于身 便在同时,赵莼紫府之中的识剑猛然一震,其上九枚珀石光华大放,比先前更要耀目许多,如同月下星辰般,交相辉映,实在引人注目! 些微的,另两枚悬于紫府内,已许久不见动静的符诏也有了变化,左处篆字为“太上羲和”的符诏上,从前一直显得黯淡的太上二字,亦随着神杀剑道的圆满,而添上了几分凝实真切之感,不像往常那般虚渺灰暗了。 那符诏微微一动,赵莼心神便受着牵引移了过去,只见那太上二字在符诏之上鼓动,好似随时要挣脱表面一般,她冥冥之中有所感应,遂催动两枚元神紧贴过去,霎时间,符诏内顿时涌出一股玄机,在紫府中一分为二,各自灌入元神之中! 赵莼深吸一口气来,丹田处顿时生出如心跳一般的脉动之感,见此,她自是丝毫不敢放松,当即纵身一跃,便欲迅速赶往万剑盟中,寻一清静稳妥之地,安心修行突破。 这时,一股强大而浩烈的气机,顿如同巨浪翻涌般落了下来,赵莼心中一紧,须臾后察觉了这气机的主人,便立时松了口气,亦不再压制那翻腾而上的突破契机,立刻凝神入定了起来。 在她耳边,也适时响起了一道带有安抚之意的声音:“莼儿莫怕,为师前来为你护法。” 出关后又过十余年岁月,期间亥清虽与赵莼有书信相往来,心头却始终觉得放心不下,念着下届风云盛会已无多少年生,她便干脆动身前往南地,先在众剑城内与赵莼汇合。 而修士到了洞虚境界,便可凭自身洞天为介,任意穿行天地之间。 亥清此番出行乃是独自一人,遂就直接借了洞天之力,从北地穿行至此。方至此处不久,尚不曾从洞天之内现身时,她便已瞧见赵莼从那城楼中出来,后者在书信中有言,万剑盟人手不丰,故有委托剑尊以下,有三窍剑心境的修士对进城之人进行甄辨,赵莼念此事有益于修行,是以不曾拒绝。 随后,又见赵莼默然站立于半空之中,神情凝肃,若有所思。 亥清见得此状,便多半晓得了,赵莼约莫是处在紧要关头,遂就不曾过去打扰。 直等到柱香时辰后,自家徒儿身上的气机却突然有所变化,就好似煮沸的水一般翻腾不休,旋即,又见她纵身飞遁,方向正是万剑盟所在,亥清便干脆出手,直接将赵莼拉回了真阳洞天之内! 当真时及时不已! 她出手的那一瞬间,虽有意克制了自身伟力,但万剑盟中却有不止一位剑道大能存在,后者洞察力惊人,对此自然有所察觉。 霎时间,亥清心有所感,当即轻笑一声,便已直上三重天顶,到了元净天中。 她方现身,对面那人就开口道:“只一道气息,便险些惊动我万剑盟三位洞虚期剑修出关,果不其然,只你能做到此事。” 谢摘元负手看向来人,心中毫不意外。 亥清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道:“我已收敛许多,却非故意为之。” “这倒不是假话。”谢摘元佯作认真地点了点头,清楚面前之人若真要铺开声势,那这众剑城内,可就未必能像如今一样平静了。 他扬袖一挥,萧洒道:“你我久未相见,走,去我那处小坐一番。” 若是以往,亥清自无不应之理,然而今日的她,尚还另有一事在身,遂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急,我那徒儿尚在突破关头,正是要前去为她护持一二的。” 与亥清不同,谢摘元座下弟子数目不少,平日里都以指点教诲为主,少有亲自养育照拂,故在对待弟子之上,二人却算是有些意念分歧在的,不过早年有斩天先例在前,他倒也不惊讶亥清宠护弟子的举动,当下便轻嗯一声,道:“那便等事了之后再叙不迟。” “自然。”亥清爽快应下此事,随后身影一散,就已遁回洞天之中。 真阳洞天内,无处不是亥清之神念,无处不在亥清之掌握。 唯在这处,赵莼方堪称是入了绝对安全之地,她心神大松,全神贯注于突破之上,便见紫府内两枚元神在受了玄机灌注后,都开始有了变化。 其中一枚悬于太上羲和的符诏之前,开始散发出浩烈的金红光辉,如一轮金阳一般,逐渐叫人不敢直视。另一枚元神则与剑君符诏相合,一时间寒光迸现,在净白无暇的光华内,显透出冰寒彻骨的凛冽之气来! 赵莼望见此景,霎时心领神会,晓得这是大道之间独成一体,同样都是本源阶的大乘之道,大日之道与神杀剑道全然是两种不同的途经,而对寻常修士来讲,同修两条大道,便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她能做到此事,无非就是在元神上有了特殊。 至如今,一具法身只能容纳一条大道,赵莼心神微动,立刻便有了决断。 “你既与羲和二字相合,便当容纳大日之道,为我大日法身!” 念头落下的一瞬,左处符诏前的元神顿时神光大作,使一轮金阳法相出现在了赵莼左手之中。 “你与剑君二字呼应,即是有缘与神杀剑道,当作我神杀法身!” 咻!咻!咻! 剑君符诏前的元神激动得左右窜动一番,赵莼右手随之一沉,亦见一柄玄黑长剑的法相凝现于掌心。 二者一烈一寒,谁也不肯屈居于谁之下,赵莼遂一鼓作气,干脆将心神作两分,同时从那法相之中牵引出气机,就此开始构铸法身。 成法身时,先筑神,后聚气,末血肉,此之谓正序,以此步骤铸就的法身,品相才会上乘,等阶亦不会低。 不过这一步骤,又要求修士外炼、内渡与开元三道圆满,其中任意一道差了火候,便只能放到末位进行。就比如最为艰难的开元一道,天下有九成九的修士,最终都止步于此,所以在铸就法身之时,本该处于正序之首位的筑神,便无法为之。(本章完) 章六八 双神入主法身铸 赵莼如今,早已达成了三道圆满,是以对她而言,筑神便就成了法身的第一步。 她小心地催动着元神,使其光辉逐渐映照整座紫府,因有两枚元神之故,紫府内又当均分为金红、银白两色,此之后,一阵隐痛缓缓升起,却是紫府开始左右分化为两半了…… 常人到了这一步时,都是将紫府从凡俗肉身剥离而出,随后由此为根基,筑成法身识海内的神宫,但赵莼身怀两枚元神,所需铸就的法身也是两具,这便意味着,她也要同时为两具法身筑起神宫,洞开新的紫府才成。 “这一步乃是重中之重,必不能出半点差池。” 赵莼沉下心神,将颅内隐痛忽略不计,全数精力都放在了筑神之上,便见紫府开始在两枚元神的牵引下,逐渐分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罢了,刚刚完成分裂的紫府,各自都只有当初的一半大小,要想尽可能筑成更宽广、更坚固的神宫,却还须将之壮大,恢复至原来状态。 这便需要一定的时间了。 所幸赵莼早已料到铸就法身并不简单,故将时间留得也十分宽裕,直至下次风云盛会开启,她至少也有将近二十四年的岁月,可以用以闭关突破。 她心无杂念,借由两枚元神的神念,便开始蕴养起分裂之后的紫府来。二者犹如久旱逢甘霖,在得神念注入后,即开始逐渐扩张,并坚实稳固起来…… 岁月匆匆,赵莼无心分辨春秋。 蕴养紫府的过程中,她倒是分外惊喜的发现,随着神念与紫府融合得越多,这两枚元神与两处紫府之间,联系亦是愈发紧密起来,几乎可说是互为你我。 这自是一种好的变化。 “眼下两处紫府,都各自与我先前所见大不相同……甚至与从前的紫府相比,要更为宽阔稳固了。” 赵莼心觉讶异,不多时后,便咂摸出了产生这一变化的原因。 先前是两枚元神都落在同一处紫府当中,两者虽都由赵莼自己进行主宰,但互相之间并不能交融为一物,只因不曾像如今一般,各自寄存了一条大道,所以才能够达成共栖。现如今,它等分别呼应了大日之道与神杀剑道,便是走向了两条不同的路径,故在紫府之内,就必然会争抢出一个主宰此地的胜者。 然而本质上,两枚元神都是赵莼一人的意志,相争便会导致两败俱伤,进而危及本身。 所以当紫府一分为二后,两条大道便就不存在矛盾了,元神也可以在各自的紫府中取得主导,使紫府衍化为最适宜自己的状态,筑成尽可能完美的神宫。 此时,赵莼的意识也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进入到大日法身之中,望见一座神伟无比,有若天宫的殿宇伫立在无尽金云之间,七彩云霞翻涌如浪潮一般,拱卫着天宫背后,那冒出云间的耀目金阳。一瞬间,万千辉光洒下,不仅将宫殿照耀,也彻底洒遍层云,如梦似幻。 与大日之道呼应的元神,最终便入主了这座神伟天宫,元神所在即为神宫,这一片被金阳光辉所照耀到的广阔云海,则就是蕴生神念的紫府了。 另一边,进入到神杀法身中的意识,却是置身于一片茫茫雾海之间。 此处没有华美高大的琼宫玉阙,亦不曾见滚滚层云与金阳出世,唯见无数剑影穿行于雾海,交织闪烁,好似繁星点点,当中一座形状粗野的礁石,封镇着玄黑长剑一柄,在无尽的雾海内,如一叶扁舟,却又巍然不动,坚实有力,不可摧灭! 这一柄剑,就是神宫所在,无尽雾海,则是浩瀚紫府。 与大日法身相较,此处苍茫又寂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实为赵莼所独辟,天下独一无二。 她无暇欣赏两座神宫,只因身上气机已然开始在丹田内沸腾,继而有游走周身之兆。 神宫筑成,便就要进入铸就法身的第二步,聚丹田,通经脉了。 内渡一道中,修士汲取天地之精气,正是为了在铸就法身之时,以此凝聚法身中的丹田、经脉以及穴窍,从而使之脱离血肉之躯的范畴,与气成为一体。 赵莼要铸两具法身,所用的精气远甚旁人,好在她早有准备,所以这一步,也只是水磨工夫而已。 将汲取囤积而来的大日之气一分为二,取其中最精华者,作为丹田凝聚之引,随后便可从丹田开始,向上下各自引出一道气机,上通颅顶百会穴,乃“三阳五会”之地,下过双足往上,游走周身,再至百会穴中交汇,由此达成顺畅周天,便可使经脉通达。 到这一步,经脉已然贯通,就只需将剩下的精气,分散注入各处穴窍之中。 而贯通经脉后剩下的精气多少,有时也会决定法身的上乘与否,穴窍空虚者,法身大多等阶低下,反之,精气充沛者,法身的品相便有得增长了。 赵莼根基扎实,向来勤修不辍,自不可能在此处出现问题,所以穴窍之内,亦是随处可见精气涌流,几乎是做到了尽善尽美。 前头的步骤并无任何差池,赵莼脸上也是露出了浅浅笑意。 在贯通法身经脉的同时,她亦尽可能多地将之与“天行脉”靠拢,而不同于从前在天海内修正经脉的阻滞,今朝效仿天行脉时,她已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自然,甚至连从前不曾悟的几处细节,都已顺利察觉出来并做了改易。 好似在神杀剑道圆满之后,她对自身的掌握与主导,也更上一层楼了一般。 “此便是自成一道的益处吗?” 赵莼轻笑着点了点头。 “经脉既已通达,现下便可以外物精华构筑骨皮血肉了。 “骨为立身之根本,血肉之框架,正当以此为先。” 她从肉身中引出两道外物精华,按心中所想,开始在两具法身内凝聚骨骼…… 此之后,方成血肉与皮肤。 而随着外物精华逐渐从肉身中被引出,赵莼的意识也开始飘然上浮,直至完全凌驾于三具躯体之上。 章六九 意成无极 她垂望着三具形貌完全一样的躯体,心神微微一动,即见三具躯体皆都抬起手掌,围绕着正中相合。 此时,法身精、气、神三道皆通,离真正铸成只差一步之遥。 但赵莼要求的是无极法身,故在冥冥之中,又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以神杀剑道成就的法身,故能道成无极,然而大日之道却并不能如此,后者并非赵莼自己所开辟,此时,似乎还差了一点什么…… “非我所辟,就不能成无极?” 赵莼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纠结。 片刻后,她目光陡然转为坚定,其间半分犹豫没有,只剩一片决然与笃定。 “真正成就无极的,不是大日之道,也不是神杀剑道,而是我永不停止、一往无前的意志,唯决心可辟大道,唯决心可主万物,旁人是道成无极,我却应当是意成无极才对! “我意从神杀剑道而起,为宰执一道而来,自此生有道主之心,便已不受限于一条大道之中! “这无极法身,我今日不仅要成,且还要成就两具,既是前所未有,那便从我开始有!” 轰隆! 赵莼意识之上,骤然闻见一声惊雷大响,仿佛无穷造化,正要从她法身之上开始产生了…… …… 界南口岸,又是聚得南北两地的修士云集于此。 大小宗门弟子,修真世家之人,乃至于游走四方的诸多散修,因着风云盛会开启之故,便都不远万里到来此处,虽不是任何修士都能进入天海,但只若来了这附近的地界,对那新一届风云榜真婴的弟子,却总是能够先旁人一步晓得的。 昭衍的飞星观,早于数月之前就已到了此地上空,其间弟子在风云盛会开启之前,便多会进入周遭地界的坊市,或寻觅机缘宝物,或单纯结伴逛玩,亦不失为一种消遣。 而施相元等九渡殿长老,自不能随意离了这飞星观,毕竟上头的洞虚大能许乘殷并不轻易露面,诸多宗门之间若有交际往来,却还得由长老们出面才行。 如今这飞星观外,便有一道璀璨星桥,延伸至一座宽阔斗台之上,桥上行走的弟子不在少数,看面上神情,竟都以兴奋激动为多。 斗台呈八卦之形状,正中略高,有阶梯延伸至外围,除从飞星观上伸出的星桥外,另还有许多路径,彼端无一例外,皆是正道十宗之一。诸多弟子汇聚在此,切磋论道,好不热闹,有好事者,见此景还特地拿了彩头出来,设下各般斗法赌局,叫各宗弟子一争高下! 施相元笑眼盈盈地瞧着那处,亦不忘与身边几位长老谈笑,便听其中一人抬手指了那八卦斗台言道: “我看这几年来,太元倒很是出了些风头,从前哪见他们如此热络过。” 一语既出,殿内不少长老竟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话。 以往昭衍、太元两派,虽并称为两大仙门,但要论宗门实力、传承底蕴与门内天才,却都是前者更甚一筹,大千世界内,亦更多将昭衍视为正道魁首。而素以逍遥自在、道意无为著称的太元,在诸多修士眼里,亦不如昭衍的雷厉风行来得有威望。 然而百余年前,在由正道十宗发起的祓除魔种一事上,太元却少见地露出强势之态,更在此事之中占据主导,一改从前温吞沉默之表现。 至如今,正逢风云盛会将启之际,太元道派之人又拿了这八卦斗台出来,号召正道十宗弟子来此切磋论道,一时竟有东道主之气势,叫人不得不啧啧称奇。 而施相元等人对此虽暗暗有些疑惑,但太元有此表现的个中内情,他们到底还是一概不知的,故面对太元长老之邀,昭衍之人也是痛快应下,并告知弟子,如若有意,亦可往那八卦斗台上一行。 “哈哈,按说这论道切磋一事,从前倒也不是没有过。”接着先前那话头,继又有一人笑着开口道,“至于上届风云盛会不曾有此一举,恐怕还是有亥清大能坐镇的原因在。” 殿内长老闻此,顿时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百二十年前那回,亥清才刚一现身,便就叫太元那边的洞虚大能闹了好大个没脸,前者强势万分,气势慑人,太元那洞虚便只能忍气吞声,生生吃了这记闷亏。如此一来,下头的长老又怎会有颜面,出来邀请各宗弟子前去切磋? 说到亥清,长老之中亦有人眼神微亮,忍不住言道:“说来,亥清大能的弟子赵莼,倒有许多年生不曾在宗门露面了。” 他们目光一转,霎时就落在了酌饮清茶的施相元身上,在座之人当中,几乎都未与真阳洞天有所往来,只施相元与赵莼本人还算得上相熟,所以话中疑问,也便只能询问于他了。 面对众人目光,施相元却不紧不慢放下茶盏,淡淡点头道:“昔日嫦乌王氏事了后,赵莼便只身前往万剑盟苦修,尔来百载岁月有余,说已是破至九窍剑心境,同阶之中,纵横无敌。” “九窍……” 话音方落,座下便已沉入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众长老竭力将面上惊容敛下,却又忍不住心生狂喜,笑道: “既如此,这届风云盛会的榜首之位,定然会落至我昭衍手中!” “幸是有赵莼在此,以她实力,对付那云阙山的魏沉桐应当不成问题。”有长老连连点头,为此自信不已 “上届风云会,赵莼便是与那魏沉桐战了个平手,最后得了风云榜第十,如今百二十年过去,两人都算大有进境,这一战,可有得看了。”亦有人不对二人胜负下作定论,而是对那天才弟子间的交手,感到十分有趣。 几位长老议论纷纷,话语中提及到云阙山的真婴大弟子魏沉桐,却正是为了近年来,各宗修士对风云榜榜首的诸般猜测。 上届风云榜榜首,最终是落在了一玄剑宗苑观音手里,不过此人夺魁时,已然是第三次参加风云盛会,所以风云榜的榜首,如今便是空悬着的。 二更在后 章七十 气运之地 各宗弟子虎视眈眈,为夺魁一事磨拳擦掌已久,然而明眼之人却晓得,这榜首之位,不外乎就那几人来争。 旁人这般想,云阙山真婴大弟子魏沉桐自也将如此,故在二十年前,此人便有意前往正道十宗拜山切磋,正如当初的亥清一般,每到一处,便立下战书,邀同阶天才与她一战,一时声威遍传,尚还未有一人能将之击败! 有此战绩,云阙山中甚至隐隐还有一种呼声,说这魏沉桐有当年周朔周仙人之势,可为云阙山带来又一代中兴。 仙人境界尚还遥不可及,不过真婴境界中,魏沉桐倒的确是有了无敌之相。 十余年前,魏沉桐前往一玄剑宗拜山,一连挑落十余名一玄弟子不说,甚至还将游珑剑尊谢净的亲传弟子桐榆重创,后者伤势未愈,至如今恐已不能赴往风云盛会。而魏沉桐下此狠手,多半也是因两人师门长辈有隙,谢净身为外化修士,亦无法对这小辈出手,只能出面替弟子认了败,徒增恩怨。 末了,却是将上届风云榜榜首苑观音请出关,最终也棋差一招败于魏沉桐,叫一玄剑宗颜面大失。 这之后,魏沉桐威名大涨,又一连战过伏星殿、浑德阵派乃至隐仙谷在内的正道诸宗,随后力挫太元道派贺玢、邱六合等天才人物,直至十年前拜山昭衍,与上届风云榜上的杜均常、付娴等人战过,皆未尝一败,方算是彻底让众人信服,认为此人必然能够拿下下届风云榜的榜首! 不过昭衍门中,作此想法的人却不多。 其一原因,是十年前魏沉桐拜山时,珲英大尊的亲传弟子池藏锋曾与之有过交手,二人斗法三月,方以池藏锋力竭而退做了结果。那时,池藏锋还不曾铸就法身,故才在法力深厚与神通手段之上落了下乘。纵是如此,那魏沉桐胜得也并不容易,所以昭衍之人便认为,只若等池藏锋修成法身,那魏沉桐就嚣张不起来了。 而另一原因,却是魏沉桐邀战门中天才之际,真正的年轻一代第一人赵莼,实则不在门中。 试想,百余年前的赵莼,就已能与之平分秋色,再等前者闭关潜修,实力日渐精进,那魏沉桐难道还能与赵莼争锋不成? 便可惜赵莼不在宗门之内,不然定是要狠狠挫了这魏沉桐的威风的! 弟子们如此义愤填膺,长老心中,亦难免有些私情在。 想当年掌门仙人大弟子,如今的秦异疏秦仙人是多么惊才绝艳,彼时门中上下,无人不以为大道魁首将是他囊中之物,甚至同为仙门的太元道派,也不觉自己能从秦异疏手上争过大道魁首之名。哪晓得南地修士周朔横空出世,偏将这此名此号给抢了过去,将那云阙山生生抬入了正道十宗之列。 故今时今日,也恰如彼时彼刻,我派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人物降世,尔亦得周朔之后,又一位有望大道之弟子,两人相争是必然,分出高下也是必然,只是天下逐鹿,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想那赵莼的资质,甚至比斩天还犹有胜之,我座下弟子不说有她一半,便能得其百之一二的天分,亦能成婴成尊呐!”有老者捋须长叹,连连摇头。 “哈哈,若真如此,恐怕也轮不到闵兄你啊!”其身旁之人立时抚掌大笑,言道,“便如龙门大会上的秦玉珂,争抢她的人可不在少数,你我这等浮萍根基,又如何比得上十八洞天的底蕴?” “可惜那秦玉珂是个心高气傲的,到如今来也没松口呢。” 说话的女子面带轻笑,转而看向一语未发,只默默观望众人的施相元,随后颇有兴味地言道:“若我记得不错,秦玉珂也是重霄分宗弟子,与真阳洞天的赵莼出自一处……有她,有赵莼,再得施师兄门下那两名亲传,如此就出了四名天才弟子,这重霄世界,当真是一处天才辈出的福地啊。” 宫眠玉上界以来,便一直在施相元门中,与关博衍一齐听从教诲,待她突破真婴之后不久,其师便以不胜教导之名,将之荐与施相元做了亲传弟子,如今这关、宫二人,已然是成了嫡亲的师兄妹。十数年前,关博衍铸成法身,还得了上三等之相,甚至连陈家老祖都遣人来贺。正是前途无量之时,宫眠玉也已取得外炼一道圆满,在真婴弟子内声名鹊起。 遍看各殿长老,亦少有不羡慕施相元的。 直至众人发现,无论是这关博衍、宫眠玉,还是真阳洞天的赵莼,乃至于龙门大会上出尽风头的秦玉珂,实都是出身于重霄分宗之内,便不得不叫人猜测起,这座中千世界,是否真有什么强大气运存在。 一时间,门中只要是从重霄分宗而来的弟子,皆要被高看一眼,所受重视,甚至不亚于主宗之人。 施相元淡淡一笑,也不对此做什么分说,只在心头暗道,却不只是四人而已,巫蛟的亲传弟子戚云容,如今也已突破了真婴境界,且此人还与巫蛟一样,都是灵融之体,堪称是得天独厚的体修之身。若说巫蛟的法体,是因身怀蛟族王血而后天得来,那戚云容的体质,却就是实实在在的先天所有,其未来成就,恐也不会在自己这两名弟子之下! 如此看来,重霄世界气运强大之说,的确还是有些根由的。 不过祸福相倚,至今朝以来,重霄世界所面临的的劫难,也十倍甚至百倍于昭衍辖下的其余中千世界,赵莼、关博衍等人,亦无一不是从魔劫中挣扎而起的人物。 他低叹一声,再看此些弟子今日之境地,便大有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的感慨,一时为之唏嘘不已。 只未等施相元喟叹几日,便见界南天海波动渐生,似有禁制打开,召聚风云之象,他心头一沉,暗道今时今日,还未曾见到赵莼来此,难不成,是要耽误了?(本章完) 章七一 耽搁 见赵莼时时未至,心中作此想法的,与并未只有施相元一人。 八卦斗台上,一身形娇小,脸型圆润的女子手执赤炎长弓,便看她不紧不慢地拉紧弓弦,随口轻声一喝,就有一道赤色长虹向天贯穿而去,直穿入云霄之中,最后射落一只紫金葫芦下来! “嚯,居然成了,看来钱师兄的这件采秀金葫芦,今日便就要给出去了。” “这哪怪得了人家,他是自认法力深厚,故才敢拿了法器出来,在上头施布一层禁制,而后叫旁人来破的。如今这只能说是愿赌服输,尔等也别可怜他,这几日间,他赚的比这金葫芦,那可只多不少!” 旁人交谈之际,又见一矮壮男子走上前来,对持弓女修拱手大笑道:“道友厉害,今日既射落了我的采秀金葫芦,按规矩,此件法器现在便为道友所有了。” 女修回他一礼,口称多谢,随后便将葫芦收入袖中,与自家同门汇合而去,留下一群眼馋那采秀金葫芦的人,心头酸涩不已。 “恭喜师妹了。”关博衍嘴边噙了一抹浅浅笑意,点头道,“今你外炼一道已成,这紫金葫芦能够采纳精气,倒是件不错的采气之物。” 宫眠玉摆了摆手,却应道:“只略有小用罢了,到底比不上师尊所赠。” 说罢,竟又将那紫金葫芦取在手中,毫不在意地抛与了关博衍身侧少女,并言道:“这东西你拿了去,平日修行也可有些用处。” 少女推脱不得,便抬眼看向恩师,得对方同意后,才好生将那紫金葫芦给收了起来。随后又见关博衍大手抚上她的头顶,柔声道:“此些修士图名图利,师门长辈却是舐犊情深,二者自无等同之理。” “徒儿受教。”少女闻此,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我看这斗台之上,也有几处分玄修士斗法较力的地方,璇儿若是有意,大可前去一试。”戚云容抱臂而立,语气也称得上是熟稔随和。 她面前的少女名为褚璇,本身是问仙谷中的外门弟子,数年前才被关博衍收入门下,此之后,便一直跟随在后者身边修行,宫眠玉、戚云容两人因而做了长辈,对其一向体贴关怀。 褚璇闻言,顿也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情,只她性情有些内敛,又向来尊师重道不敢忤逆,故也只敢望向恩师,须得了对方应允才好行事。 关博衍正要开口,不料八卦斗台却猛然一震,周遭亦顿时传来修士疑怪不已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却是有几道身影从云头降下,皆是各自宗门内的通神长老,此刻号御弟子道:“风云会将启,诸弟子速速回返,不得有误!” 其声如洪钟,也无须用得什么特别手段,只靠浑厚法力传播,便就能传得天上地下,叫方圆千里的弟子俱都听见。 关博衍等人闻此,自也是立时抽身返回飞星观上,这时便听戚云容略带担忧地问道:“我看阿莼还未到此,却不晓得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许是还未出关?”宫眠玉皱起眉头,“毕竟突破一事,谁也说不准的。” 界南天海唯在风云会时才会开启,若到了时辰还未至,便就将被视作为放弃,如若是风云榜上的真婴未至,其位次也会随之空出,让与他人。 “戚师妹不必担心,眠玉这话不无道理,赵莼一向自有主见,只当是到了修行上的紧要关头,才会无法抽身,”关博衍手握弟子肩头,将之一并从八卦斗台上带回飞星观,闻见二人对话后,便点头道,“何况亥清大能,早已是在二十年前便赶往去了众剑城,有她护持,赵莼定然不会有损。” 戚云容转念一想,心头顿时释然不少,她与赵莼时有书信往来,而最后一封传书中,对方便已提及到,自己将要闭关铸就法身,所以宫眠玉的猜测,正是十分有理。 见她脸色转霁,关博衍遂又劝道:“戚师妹理应宽心才是,风云盛会百二十年一届,突破契机却不是时时都有,赵莼若得顺利突破,那才当是好事一桩。” “正是此理,是我杞人忧天了。”戚云容眉头一松,神色已是松快不少。 言语之间,载着昭衍弟子的飞星观,也已在许乘殷的号御下破浪而行,遁入界南天海之内。 三日后,风云斗台上八叶莲花光华大作,百座莲台飘飞而起,分散四方,各悬于斗台周遭,尽皆空置。 待莲台落定,四面八方才始有修士飞遁而出,或脚踏剑气,翩若惊鸿之身,又或驾驭法光,叫人目眩神迷,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令诸多弟子瞧得心头荡动,羡慕不已,只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风云榜真婴,动辄呼风唤雨,在同辈中备受仰慕。 然而这百座莲台之上,也不是每一处都有人在,细细看去,其中空置着的,便就已经超过了半数之多! 如上届魁首苑观音一般,已是参加过三次风云盛会的修士,其莲台自然便会空出,但亦有其它原因,而无法来到此处之人,其下落就有得揣摩了。百二十年岁月,风云变幻无常,已足够令天才陨落,化为一抔黄土了。 就在众人一一分辨,看莲台上究竟何人至,何人不至之时,一道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骤然出现在了莲台之上,斗台外的修士对此只能感知到些许,唯莲台上端坐之人,才能直面这股不加收敛的法力。 便见这三旬年纪的道姑,目光肃然地扫过众人脸庞,最后落至自己身侧,那空悬着的一座莲台之上,这才有了惊讶之意。 不过她并未在此纠结,待眼神一转
相关推荐:
帮妈妈配种记
巨根夺娇凄
被迫去到快穿小说里
面具(骨科h)
花繁俱异(人外)
夏光(H)
快穿男神又撒糖了
半仙
我爱电影院里的变态 (H)
谍海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