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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舌之际,却不晓得这是岳涯有意为之,为的便是要杀一杀景华派弟子的锐气,免得在赵莼面前再行无礼之事。 回家了,明二更 章五五 有主无主 赵莼便是丰德斋背后主人一事,张勤也是来此打听后才晓得的。 世间早有传闻,说丰德斋乃是昭衍仙宗一位极有脸面的弟子所有,外界对此众说纷纭,却也只有少部分人才清楚其中内情。今也是因赵莼时常在此往来,岳涯又常在万剑盟中露面,这才让城中修士回过神来,发现两者之间关系匪浅。 初闻这事,张勤亦少不得惊诧一番。 如此一桩横跨南北、并包万物的势力,却不知每年每月会带来多少财富,只怕比那一般的宗门,也是分毫不差了。虽知大宗弟子手里,往往都有自家经营,以满足修行所需外物,可莫说景华派里,便纵观云阙山中,都极少有真婴弟子怀此财力的。 想来,还得是赵莼身后恩师,那位真阳洞天主人的功劳。 张勤暗暗想着,心头不免生出几分酸涩。 她进内堂后,便先带着身后二人与赵莼见了礼,等被上座之人唤起,询问来意,才微微有些不大舒坦。 等略一细想,她方察觉出这份不舒坦是来自何处。 赵莼此人面容秀美,气度出尘,身上总萦绕着一股清冷气息,叫人觉得难以接近。而她说话时,声音略显低沉,却极动听,但又不难察觉出,这语气内带了淡淡地疏离之意,甚至还说不上是客气。 张勤外出行走,一向是以景华派观尘山弟子自居,这其中的观尘山,便代表着她的师门来历。适才岳涯有说到,景华派内并掌门一齐,共是有三位通神期修士,合称为景华三尊。观尘山便是其中一位通神修士——管恒的洞府,其徒子徒孙皆都在内修行。 因着这一层关系在,凡她说出观尘山弟子的身份后,旁人都会对她高看一眼,言语中极是客气,如赵莼一般毫不在意的,却就十分少见了。 “到底是大能亲传,果然傲气!” 张勤暗道一句,这才将今日来意道出,便听她问道:“道友数月前,可是曾往潇朱谷一行?” 赵莼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点头,道了一句“的确如此”,心中已然开始揣测,这景华派弟子与潇朱谷间是有什么牵扯。 潇朱谷内事分三起,分别是小白蛇乌慕容、黄须鼠妖与原本就在此地的修真家族刘家。黄须鼠妖虽有千年道行,但在景华派这等地阶宗门面前,实还入不了此派的眼,两者间应当不至于会有什么关连。而小白蛇固然血脉强大,却也到底还是妖物,与名门正派间,并不会有太大交集。 如此看来,便只剩下潇朱谷刘家,可能会同这景华派有些关系了。 赵莼心头一动,想到刘贯曾言,此族也是因故才迁往潇朱谷中,而非一开始便在谷内繁衍。最开始的刘家亦是依附在一座宗门之下,后因取得阴阳阵旗在手,忌怕上宗之人强夺,便才叛出依附,迁居到了潇朱谷内。 难道,刘家以前的上宗,就是这景华派不成? 她在这边暗自思索,那厢张勤也是开口言道:“说来也巧,从前占据了潇朱谷的刘氏一族,曾经也是依附在我景华派下的家族,可惜后来生了异心,便带着族人从我派叛离而出,逃到了潇朱谷内。 “好在数月之前,终是被我等发现了踪迹,如今族内一千三百余人,都已伏诛而死,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言语间,便是千多条性命陨去,偏偏张勤说到此事时,面上还不由露出些许自得之色,仿佛从这事上,能显出景华派几分威名似的。 赵莼闻此不觉惊讶,也没有什么愤恨之感。自古叛宗之人,下场都不会太好,昭衍处置嫦乌王氏时,血雨腥风便不知胜过景华派多少,论铁血手腕,正道十宗只当是一个甚于一个的。 她想的,却是张勤等人的来意,应当与那阴阳阵旗不无关系了。 “张道友今日来此,只怕不是想与在下论道那刘家的下场如何。” 赵莼淡淡瞥来,便就叫张勤心头一凛,更不自觉将面上得色收敛,微微点头道:“正要叫道友知晓,这潇朱谷刘家之所以能在我景华派眼皮子底下藏头露尾千余年之久,俱是因为其上代家主刘冰,曾盗取了我派一件珍贵法器! “此物名为两仪阴杀阵,乃是一副阵旗模样。刘冰将之盗走后,便领着族人藏匿在潇朱谷中,等刘冰坐化,这件法器便落到了当代家主刘贯手中……赵道友,不知这一名讳,你可熟悉?” 赵莼自然晓得她话意,当即淡淡一笑,顺着此话道:“这刘贯便是死于在下之手,焉能有不知之理?” 见赵莼承认,张勤眼神微亮,语气也更急切几分,问道:“便不知道友杀死此人后,可曾见到那两仪阴杀阵的下落?” 这语调虽是疑问,可从张勤与另两人的神情却不难看出,她们应当是笃定了,赵莼在杀死刘贯后,便把阴阳阵旗取走了的。 “此物的确是在在下手中,”赵莼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此事,可还未等景华派三人露出喜色,便又听她话锋一转,声音更沉了许多,“只是在下从刘贯口中得知的,却与张道友所说之言不大一样啊。” “刘贯曾与在下吐露,这两仪阴杀阵,实是上代家主偶然从一处洞府得来,因惧怕上宗之人威逼抢夺,这才不得不带领族人东躲西藏,隐居至潇朱谷内。如此一来,此物便不是贵派所有,而是遗迹所出的无主之物了。” 无主之物,自当是能者居之。 赵莼一语放出,景华派三人哪还不知她作何想法。 便看张勤身后两名修士,闻言都是大皱眉头,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唯张勤一人还算镇定,此刻眼珠微动,回道:“叛宗之辈,嘴里哪会讲得出真话,道友岂能相信此人。” “是啊,刘贯说是在洞府之中得来,我景华派传世万载,天晓得那洞府是不是我派先祖所有!” 一听这话,张勤便暗道一声不好,未等她转头呵斥说话的少年,上方声音就已传来: “道友此言差矣。”(本章完) 章五六 我无此意 赵莼轻笑着睨了说话之人一眼,仿若看不见张勤面上的晦暗之色般,继续言道:“贵派传世万载,可在万载之前,这南地之内有多少修士、宗门谁也说不清楚,道友又如何能笃定,这两仪阴杀阵必是贵派之物?” 看张勤等人的姿态,赵莼便也不难理解,为何当年刘冰宁愿冒着必死的风险,也要叛离此派了。 景华派确如岳涯打听的那般,对附属势力蛮横强势,但凡后者有了机缘好物,作为上宗的景华派,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强取豪夺去了的。物如此,人也当如此,要是这些势力中有了资质不凡的后辈,大抵也是要被上宗征要过去的。这样一来,一旦归附在了此派之下,即可说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而附属势力没有自立之法,更无法反抗景华派这一压在头顶的庞然巨物,除了束手就擒,只怕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那也只是刘家的做法罢了,景华派之人若要在她头上动土,赵莼自也不会轻易低头松口的。 张勤一听少年之言,就晓得这一话头要被赵莼给拿住,她讪讪一笑,也不好继续纠结于此事,便点头替那少年给赵莼赔了个不是,才继续道:“无怪我这师弟急了些,实是此件法器对我派意义重大,故我等今日前来,也是想从道友手中赎回此物,假若道友能够割爱,我景华派自当重金酬谢,以感念道友恩德。” 她不曾说要以何价赎回两仪阴杀阵,想也是欲等赵莼先开口,以彰显景华派的财力。不想赵莼并不给她这机会,当即摇了摇头,竟断然拒绝了此事,道:“此物于在下也有些用处,倒无法卖给贵派了。” 张勤口口声声说那阴阳阵旗是法器,可赵莼得了严易燊传书后却晓得,此物更大可能是一座大阵的阵引,寻常法器不至于叫景华派这一地阶宗门出面赎回,赵莼倒觉得是景华派中有人发现了阴阳阵旗的底细,故才会遣人四处寻找,并以重金赎买此物。 她对这无眼之阵很有兴趣,严易燊那处也想拿这阴阳阵旗来看,今日这景华派的来意,怕是难以如愿了。 听了这一答复,张勤顿时有些不可置信,连忙道:“我派可以重金赎回此物,净炁真晶、五行玉露……便是请了我派长老出手,为道友炼制一件不输于两仪阴杀阵的法器也可,皆由道友开口就是!” 听张勤这么一说,赵莼更加肯定景华派内已有人知晓了阵引之事,不然也不会为一阵旗付出如此代价。 她再度摇头,此回说话的语气,已然带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我无此意,几位若无它事,便要请人送客了!” 说罢,便挥身化作一道剑虹,从这富丽堂皇的内堂中遁去了。 张勤见状,顿时哑然,直等岳涯前来送客,才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是吃了闭门羹。 早知赵莼倚仗亥清之势,恐怕是个十分桀骜之人,却也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会如此强硬,一个景华派,一个观尘山,在她眼里竟都得不了什么脸面,一提及那两仪阴杀阵,甚至还直接拂袖走人了! 张勤脸色阴沉,方与师弟师妹回了局促,便见那少年涨红了张脸,声音激动道:“好一个大能亲传,竟如此瞧不起人,我观尘山一脉,便是云阙山来了也得送上好礼,今日真是被她赵莼把面子踩进了泥里!” “是呀,”一旁模样秀气的少女,面上亦是有些不忿,附和道,“素日里外出行走,旁人闻见师祖的名号,任谁不对我等高看一眼,我与几位云阙山的师姐交谈时,也未见她们有如此傲气呀!” 听两人发了一通脾气,张勤竟是缓缓冷静了下来。 自己这两位师弟师妹虽也有真婴修为在身,但论年纪还算十分年轻,故在观尘山内,亦是资质极为上乘几人之一,如今跟着自己出来,也是想要瞧瞧定仙城的风光,又正巧发现了刘家的踪迹,这才一直跟随她前来拜见赵莼,瞧瞧这位声名远播的天才是何模样。 在景华派周遭地界,二人上有师门庇护,下又有许多弟子殷切奉承,养得几分骄矜性情也不足为怪。南地宗门虽是不少,其中能跻身正道十宗之列的,却只有云阙山一处罢了。景华派弟子在外嚣张,面对云阙山之人也是分外客气的。而云阙山弟子向来克己守礼,纵有几分傲气在心,也很少会表露于外,所以在少女看来,那些来自云阙山的师姐妹们,待她都是很好的。 至于少年口中的送礼一事,则是从前几次管恒过寿,云阙山那边看在景华派掌门与周娥的姻亲上,特地托了弟子前来贺寿罢了。 张勤心知肚明此中原委,却又不好开口打压自家的人心气,便只得默默摇头,苦笑道:“先不说昭衍如何势大,就说亥清大能,那也是纵横八方的人物,为天下洞虚境界第一,这赵莼乃是她亲传弟子,瞧不上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我只想着,此番若不能将那两仪阴杀阵给带回,光是剿灭了刘家,怕也难以向师祖复命啊。” 刘家叛逃后,景华派中虽然暴怒不已,可也完全未至伤筋动骨的地步,毕竟只一真婴坐镇的小小家族,门中要多少便能有多少。这当中,却只有管恒对此耿耿于怀,并吩咐了手下弟子,一定要将那刘家寻到,把刘冰盗走的阵旗给夺回。谁人能夺回那阵旗,管恒便可给他一个承诺! 那可是堂堂通神大尊,与掌门一般的存在,能得对方一个承诺,自当有千万般好处! 想着这好处就在自己面前摆着,一向自认沉稳的张勤,也有些心思浮动起来。 片刻后,身旁少女的一席话如同冷水泼下,把她的心浇得一片冰凉。 “这可怎么办,那赵莼不肯给,难道我等还能从她手里硬抢不成?她可是风云榜第十……” 章五七 谁人现身 返转剑天阁后,赵莼便只身前往藏经楼内。 以她如今修为,注解几本剑心境的经文,已然是没有太大难处。而八窍剑心境通往九窍的途径,一样也是在剑魂雏形上下功夫,赵莼若要继续在圣堂内潜修,道点便是必不可少之物。 为此,她便又以金阳修士的名义写下两部注本,此回的经书尽是涉及了剑心境的内容,有金阳修士这一名号在前,盟内修士又多多少少猜出她与金阳修士间的关连,等藏经楼收纳这两部注本后,道点自可源源不断落入她手。 岁月一转,又是三载。 赵莼从静室行出,便先内视紫府一番,在这段时日熬费心神的苦修下,识剑一旁的剑魂雏形已然是愈发凝炼起来,只是八窍与九窍之间的瓶颈,却非靠着日积月累就能够冲破,还得要寻到天魂、地魂两种剑魂雏形的凝就法门,才能达到这剑心境的终极。 是有必要往悟剑池一行了。 她挥身在圣堂内飞遁,几度风景变换,就已来到了炼魂塔前。 赵莼凝视高塔,想到自己突破八窍剑心以来,还不曾再次登过炼魂塔,如今在进入悟剑池前,倒也可一试锋芒。 圣堂内行走的剑道修士,大多都已熟记赵莼脸貌,现下目光一聚,众人便就来了精神,暗道这羲和上人又来闯塔,难不成是又有进境?而赵莼先前那一次登塔,已然是让众人晓得,她今是有了七窍剑心的境界,此番再有突破,那便是超越一玄剑宗谢净,直追昔日的斩天尊者了! 无管众人心头作何想法,赵莼纵身一跃,当即是化作一道如虹剑光,遁入了炼魂塔内。 前头的层数于她,早已是小儿把戏一般容易的事物,故外头之人,只能看见那一枚四象剑令如同离弦飞箭,径直从塔底向上冲起,亳不见阻滞之感,眨眼间就到了旁人所不能及的高度! 只三五个呼吸,那枚剑令就冲过五十层之高,登临至七窍剑心巅峰——五十一层! 此也是先前那一回,赵莼止步的层数。 塔下观望之人略有迟疑,却不晓得赵莼能否冲破这一桎梏,然而疑惑才起,面前那枚四象剑令便已以一往无前之势,猛然向上一跳! 五十二层,八窍剑心! 四下剑意境、剑心境的修士,无不为之震悚,目视那剑令未曾在五十二层停留,而是继续向上攀升,一路至五十四层才止,便不由得在心头感叹,今世一玄剑宗谢净,那年轻一代第一剑修的名号,如今应是要易主于赵莼了! 一片沉默中,数道视线从圣堂更高处垂落下来,落至塔下阔步行出的赵莼身上,待逡巡几番后,这才犹有不舍般收回,带来几声感叹。 圣堂中有剑魂境,乃至于剑域境的强者清修,但古往今来能在真婴期突破七窍剑心,步入后续境界的人,便只怕是屈指可数了。他们也是在突破外化期后,方晓得了那八窍剑心的关窍在何处,赵莼这等修士能在真婴修为做到如此,怎说不是一种惊世骇俗的天资呢? 仰赖于强大的元神,与突破八窍剑心境后,更加敏锐的感知力,在那几道视线降下的片刻间,赵莼便有所察觉。这些目光里有探究好奇,也有感叹唏嘘,好在不曾出现浓烈的恶念,她便不曾在此留意。 而此回炼魂塔一行,也是使她心中想法尘埃落定,这五十一层后的九道层数,果然是对应着天、地、人三道剑魂雏形,她以一道剑魂雏形,便算是八窍剑心,而任有两道剑魂雏形,即可称之为九窍,直等三道剑魂雏形聚齐,方才能达到剑心境圆满,并继续追求更为高深的境界。 “为今之计,当要尽快凝就出天、地两道剑魂雏形,神杀剑道的圆满,更是要提上日程了。” 赵莼暗暗盘算修行之事,自也晓得现下对自己最有助益的,除了陈家老祖赠来的剑道真经外,便要属悟剑池内浩瀚如烟海的剑道底蕴了。 片刻后,她心有决算,当即飞遁至悟剑池中,并将神识铺展开来,吸引着周遭的有用之物。 破入八窍剑心境后,悟剑池内受她吸引而来的事物也陡然剧增,赵莼眉头微皱,正欲从中择选出最适合神杀剑道的一种,然而就在这时,不断向她围聚过来的的剑道气息,却好似撞见了什么可怖之物似的,竟都向四周躲避而去! 赵莼脊后一寒,只觉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浓重杀意奔袭而来! 她心神大凛,连忙催动真元,欲在杀意降临之时回御自身。不想这股杀意却止步在她身前,于前头约一丈距离处化出一道身影—— 此人身形高大挺拔,长发乌黑,肤色白皙,一身气质分外冰寒,眉眼间亦有几分挥散不去的阴鸷。他只孤身站立,便好像有无穷杀气向其聚集过去,赵莼望向此人,也如望尽一片尸山血海,无生地狱…… 她目瞳微睁,已然是将浮现于心中的名号呼出: “斩天!” 同时,那道身影亦应声一动,声音低沉道:“好剑道,合该习我剑法!” …… 不同于赵莼潇洒离去,张勤等人还在众剑城内停留了半载,等发现那羲和上人处的确是没有了转圜之法后,这才记下此事回返景华派,将之上禀于师门。 这日,景华派掌门沈繁秋从云阙山自家道侣处返转,便见师弟管恒匆匆前来拜见。 沈繁秋将洞府安置于洗滟山,此座山头景色秀丽,花草相映出五光十色,眼下正值深秋时节,遍野红枫又为山景添得一抹浓烈。相比于沈繁秋的怡然自得,晓得了阴阳阵旗下落的管恒,此刻却没有半点赏景的心思。 如今一见沈繁秋归来,他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掌门师兄可还记得,当年被刘冰带走的那件宝物?今我门下弟子已有人寻到了此物下落。” 沈繁秋实对此事并无太多记挂,皆因师弟常常提起,他才能有些印象。只这事不好与管恒表露,他便做出副认真神情,回答道:“既是找到了,师弟你便可宽心了。”(本章完) 章五八 景华旧事 不料管恒却露出冷笑,哼道:“宽心?此物如今已是落至他人手中,掌门师兄又如何能叫我宽心?” 沈繁秋自不晓得这事,闻言只是一惊,随后便见怪不怪地回道:“这有何难,你自使计将之拿回不就是了?” 管恒抿了抿唇,斜睨沈繁秋一眼,道这掌门师兄虽在功力上胜过自己几分,可论起心性而言,便全然有些天真憨实了,如非找到了位好道侣,今这掌门之位可不定会落到对方头上。他暗暗咬牙,继续道: “若是旁人都还好,哪想拿去此物的人,偏偏是真阳洞天那位亲传弟子,号为羲和,名作赵莼的。她如今不肯给,我门下弟子便就只能知难而返了。” 一听是真阳洞天的弟子,沈繁秋便立时坐正了身形,肃容道:“真阳洞天,这不是那位凶人的道名么?那人前头才丧了个弟子,今下对这小弟子正是宝贝着呢。我也是从娥娘处听来,说切不可往太岁头上动土啊!” 说罢,他也是上下打量了师弟一眼,深怕对方动什么别的心思,以至殃及池鱼。 “掌门师兄所言,我如何不知?”管恒眉头皱起,语气仍旧冷硬,“只不拿回这两仪阴杀阵,我这心里头啊,却始终不大甘心。” 随后话锋一转,声音便缓和了几分,此回望向沈繁秋的目光中,倒是有了些许鼓动之意:“我也是想着,徘云大尊她乃是周仙人之后,便是正道十宗之人,平日里也得卖她脸面,此番若能请她出面,也许还能有些转机。” 见管恒提及道侣,沈繁秋脸上更露出迟疑之色来,犹豫不决道:“此事恐怕不行,娥娘她最重规矩,一向是不徇私情的,且她与真阳洞天之人也并不相熟,这……这并无由头说起此事来啊。 “况且这些年里,门中也算有些积蓄,并不差那一件宝物,我看师弟你啊,不如还是放弃的好,也免得与那真阳洞天的人结仇。” “放弃?”管恒哼笑一声,却伸出手来向下一指,“掌门师兄可还记得,我景华派山门之下,压了多少人的尸骨? “三万余载,占据此方地界的还是邀灵门,此派门中有洞虚期修士坐镇,周遭宗门无不仰其鼻息。云阙山与之争斗多年,各有死伤,难分胜负,还是等到周仙人摘取道果成仙,这邀灵门才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曾经的山门也逐渐被各家宗门分吃。 “比起天阶宗门邀灵门,我景华派才立派一万三千载岁月而已,而历经三代掌门,却从无一位洞虚出世。掌门师兄以为,这是为何?” 不等沈繁秋作答,管恒便大笑三声,挥手道:“自古修道,皆要看法财侣地,这法字在最前,便意味着道法传承乃至关紧要之物!那些个名门大派都把上乘道法握在手里,堵死了外人进取的前路。我等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四处寻觅机缘! “师兄,如今机缘就在面前,我又怎能不争呢!” “你的意思是——”沈繁秋脸色大变,声量骤然一抬。 “不错!”管恒登时就从座上站起身来,眼神决然道,“我正是怀疑那物与此地流传的说法有关!” 沈繁秋闻言一叹,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邀灵门覆灭后,此地方圆便流传着一类说法,讲这邀灵门自知不敌云阙山,而又恐门内传承就此葬送,便就把诸多道法神通藏在了某一处隐秘之地,直待有缘人来发现。此宗曾出过洞虚大能,其所怀有的道法自也上乘无比,景华派如今的道法只能至通神境界,便无怪管恒会如此执着了。 “可若与邀灵门没有关系……”沈繁秋语气迟疑。 “有或没有,一试便知!” 哪怕只有一丝机会,管恒也不想任之从手头溜走! 他皱眉看向师兄,见其面上犹豫难言的神情,心中不免大感失望,自从与那云阙山周娥结作道侣后,沈繁秋便愈发没有进取之心了。须知大道难行,唯争能进,他这师兄是想着自己那道侣手眼通天,来日遇到桎梏,周娥多少也会帮衬于自己,现下一心都在讨好对方之上,哪还有什么胆量,敢一试那邀灵门的事情! 管恒恨恨挥袖,遂就此告辞离去。 …… 圣堂,悟剑池中。 “此次修行,便到此为止了。” 斩天将气息收敛,旋即化作烟霞一道,便就在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中消散而去,不带半分迟疑,也未有其它话语留下。 与他修习杀戮剑道将近两载,赵莼对此也是毫无惊怪之念。真正的斩天尊者朝问,早已陨落多年,留在这悟剑池内的,不过是对方曾经的剑道意志。太乙金仙的遗剑将众多剑道意志集聚而来,为的便是让各种剑道交汇碰撞,好叫后人从中参悟修习,增进自身。 赵莼的神杀剑道,只差杀戮剑道上的修行,便能逐渐趋近于圆满,斩天的剑道意志受此召唤,这才降临在了她面前。 她也曾向着剑道意志询问过其它事情,诸如真阳洞天、师尊亥清,也诸如芝女与横云世界的许多许多,但剑道意志并不会回答任何剑道以外的内容。在这一刻,大道的意义向赵莼展开了一角,它超脱死亡与时间,好似亘古永存。 只可惜师尊并非剑修,不能进到这悟剑池来…… 赵莼收起唏嘘之念,遂就地盘坐下来,消化今日从斩天处获得的体悟。对方修行的乃是完整的杀戮剑道,而在陨落之前,斩天也成功跻身于剑魂境修士之列,是以一次指点,赵莼便得参悟数月,满打满算,这也仅是斩天的第五次现身罢了。 好在有此剑道意志相助,她对神杀剑道的感悟也堪称突飞猛进,至少在下次风云会前,有把握让她修成无极法身! 觉悟剑池内气息众多,不够清静,赵莼便又从中退出,折返至静室之内,将心神收回后,却是拿出一枚玉简参阅起来。 景华派的事情只是提及,接下来没有新副本开,估计一路写到法身了,景华派是以后的事情。 章五九 悲讯北来 此正是出行之前,陈家老祖特地送来赵莼手中的剑道真经,其上记录着裕康陈氏先祖毕生体悟,虽不能与太乙金仙相比,却也堪称为一部剑道至典了。 赵莼突破七窍剑心后,便就能解开经文上的封禁,从而修习其中内容,只是后续诸多记述,以她境界想要参读,阅后却是一片蒙昧,不能识解出其中真意。赵莼遂就晓得,写下这本剑道真经的陈氏先祖,怕是在这内容之中也下了功夫。 修士每破一境,便能够继续参读后续内容,此正有那循序渐进,不可贪多之意。 她微微点头,晓得这是前人良苦用心所为,而随着自己进境八窍剑心,在这部经书内能够参读明白的篇章,也是比往前多了不少。 当中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三道剑魂雏形的修行窍门,即那九窍剑心的突破之法! “若我突破九窍剑心境,怕就能在这经书内找到通往剑魂境界的路径了。” 赵莼暗暗满意,复又沉下心神,参读起关于另两道剑魂雏形的内容来。 经书中有言,三道剑魂雏形凝出任意一者,可为八窍剑心,其中人魂元真乃由紫府元神而发,是以最易凝出,常在三道剑魂雏形中占据优先,而有了人魂之后,接下来的两道剑魂雏形也会更加容易。三魂雏形有其二,则可为九窍剑心,在这一阶段,便往往是地魂先于天魂。 这是因为天魂与地魂所主导的领域不同。 陈家先祖按自身体悟,将天魂与地魂的窍门各自概括为一字—— 天魂主“慧”,地魂主“厚”。 地魂有名为坤阴,乃剑修以往修行之汇聚,万般根基之凝结,剑道体悟愈是精深,意志愈是强大,便愈是有利于地魂雏形的凝就。一言以蔽之,便是地魂重在剑道根基。 而天魂纯阳之所以难,就难在这个“慧”字上。 人魂在乎于识神,地魂在乎于根基,唯有天魂与灵慧相呼应,与心相对。 这便要看剑修的先天智慧,即生来所怀有的资质了。 对人之灵慧,古语有云:“生而知之者上,学则亚之,多闻博识,知之者次。” 此中意思为:有生下来便懂得万物真理,世间百论的人,这是一等一的奇才,经过后天学习而能够通晓知识的,此是二等,须得广泛求教探索,不断增补见闻,才能达到明晓事理的,便就是最次的一等了。 由此推论于剑道,便能明白天魂的玄妙了。 而到了这一境界,也意味着剑修再想进取,就必须将天资放于首位了。 自太乙金仙独辟剑道以来,世间尚还未有先天怀带剑意之人出现,可见这第一等的生而知之者已不能求。赵莼自问在剑道上还算是有些天分,往后若想凝就天魂雏形,并继续往剑魂境突破,启发自身灵慧,挖掘先天资质,便就是必行之路了。 至于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赵莼心头已是有数。 神杀剑道凝聚了她之心血,也蕴含了她对剑道的至高领悟,在这一路径上不断探索,即就能寻找到最深的“慧”。 所以剩下的两道剑魂雏形,她亦有循序渐进之念,因自身根基稳固,地魂雏形凝就起来必然会容易许多,故此魂先行,天魂在后。而天魂成否在于神杀剑道,便可与悟剑池的修行放于一起了。 “如此,近来我便将从前修行总结彻悟……可往藏经楼一行,翻阅经书作注,同时也取长补短,再将剑道根基夯实一番。” 赵莼浅笑着收起玉简,感叹路漫漫其修远兮,若上下求索能得真知,便就能自得其乐,不觉其中枯燥艰辛了。 …… 剑天阁,供奉大殿。 岳涯神情端肃,默然站立于殿门左侧,并不敢抬眼打量四周之物,就连旁边行走的诸多剑修也不曾移去目光,他一言不发地站着,眼底有几分忧心忡忡,又有些焦急之色。 片刻后,一道身影向着供奉大殿而来,岳涯抬头一看,顿时上前两步,着急喊道:“府主!” 赵莼正从藏经楼处行来,因知晓岳涯只有紧急之事才会主动来寻她,故不在闭关中的赵莼,当下也不曾耽搁,而是接了消息便立时赶了过来。 等见了人,岳涯心中便才安定些许。他只隔着殿门远远打量来人,发现赵莼气息凝实,虽在修为之上无多变化,但却额外有几分返璞归真的稳重之感,与身上的出尘之气相衬,竟显得有些难以触及的渺远。 自景华派一事后又过二十载,府主自当是又有进境了。 岳涯忍不住喟叹一声,暗道修士到此境界后,数十上百年里,只要能有些许精进就已十分幸运,可他每次与赵莼相见,对方都会比从前更加强大几分,竟是愈往后走愈势头勇猛了,实是羡煞旁人呐! 再想到昭衍门中发来的传书,岳涯心头的惊异顿时烟消云散,连忙向赵莼道:“府主,门中急讯!” 赵莼顿把神情一凝,再扫看一眼四周之人,摇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随我来!” 她伸手把住岳涯肩头,须臾后景象变化,二人便已来到一座清静庭院中,见岳涯神情紧张,更不乏戒备之色,赵莼又道:“这是我派在万剑盟内的驻地,四周布有诸多禁阵,唯本门弟子能够出入,你且安心。” 岳涯闻言,一时间神色大霁,便连忙先把传书取出,交予赵莼之手。 “这是……” 赵莼伸手拿过传书,见上头封禁出自九渡殿之手,盖的还是首座长老大印,心中霎时一沉。 待将传书封禁解开,阅下上头文字后,她更是双目微睁,少见地表露出震惊之色。 信中言:夔门洞天茅仙人之徒,号作掌仪大能的洞虚修士洪允章,三月前摘取道果失败,如今已道崩陨落,转生而去了。 故急令夔门洞天门徒回返师门议事,同时也传书于十八洞天的师徒一脉知晓。 感叹一代洞天大能,今却道崩而亡,只元神侥幸留存转生,尚还不晓得何时能有来世,当真可悲可叹。 章六十 共谋 茅仙人辟夔门洞天一脉,门徒有韩、洪、颜这三位洞虚期修士,于宗门内深具威信,其中韩叙正摘得道果成仙,已然是自立门户而去,剩下的洪允章、颜敏求二人,便就此成为夔门洞天内仅次于茅仙人的长者。 洪允章闭关一事,说起来还是在赵莼剑挑夔门一脉弟子之后。昭衍门中不乏洞虚修士存在,故赵莼也是不曾见过这一夔门洞天的大能,只知二人素有恩师风貌,亦是端谨严苛之人,所以师尊亥清与之并无多少来往。 虽知摘取道果难如登天,可如今骤闻洪允章死讯,赵莼还是忍不住惊讶万分。 惊讶之后,便就是一阵后怕了。 这番担忧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想着师尊闭关也是为了找寻摘取道果的机缘,又不晓得这事会不会影响于对方。道那洪允章乃是茅仙人座下爱徒,一身道法、根基必然都是上中之上,可就算这般,最终亦不曾跨过仙人的天堑,便可知此中艰险有多可怖了。 然而成仙一事,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盼师尊那处诸事顺遂,有机缘可循了。 眼见传书一入手,赵莼的脸色便陡然转向沉凝,岳涯心头狂跳,因不知是何事发生,便只能在心中暗暗揣测,带起一阵心惊肉怕之感。这些年来,他也是在赵莼手下办事,晓得对方不是大惊小怪之辈,如今这番神情,便恐怕是门中出了什么大事! 他一副忧心忡忡之态,自没有逃过赵莼的眼睛,后者微微一叹,却将传书按下,语气沉然道:“夔门洞天的掌仪大能去了……” 去了? 未曾想赵莼会对他开口,岳涯微微一愣,竟不曾立时反应过来对方所言何事。 待回过神来,他便开始在脑海内翻找这掌仪大能又是何方神圣。 到底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行商之人,有前头那夔门洞天四字,想起洪允章此人来,于岳涯来说也是不难,只想到这人是谁后,他才更觉惶恐惊诧。堂堂洞虚期大能,竟然就此陨落而去,也无怪赵莼会如此表现了。 “此都是三月前的事情了,想如今宗门内,应当也在置办丧仪。掌仪大能在夔门洞天辈分颇高,故除他座下弟子以外,其余夔门一脉的弟子,也多半是要归返宗门的。至于我等弟子,若还在宗门之中,难免也得前去吊唁,如是在外游历修行的,宗门倒也不会另外强求。” 岳涯不知赵莼怎的突然讲起这事,便默不作声听她继续言道: “我虽为太衍九玄一脉,但却还没有真传弟子身份,宗门肯飞书传信告知此事,也意味着掌仪大能的陨落还未到三缄其口的地步,恐怕过不了多久,正道十宗内就要传遍了。” 说罢,赵莼抬眼望向岳涯,后者亦顿时了悟,如若昭衍有心隐瞒此事,便也许赵莼能够得知,今日定然也不会告知于他了。 “府主是觉得,门中是有意要将此事传出的?”岳涯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赵莼不置可否,看似对此无甚兴趣,道:“门中大事,向来有掌门仙人拿主意,轮不到我等议论。” 但有何事,能拿一位洞虚期修士的性命相换呢? 她微微一愣,语气中不觉带上几分嘲弄,竟低声言道:“不过是死了个洞虚罢了……” 声音逐渐落下,只剩岳涯面带惊恐,不敢作声。 …… 夔门洞天内,众弟子正是一片哀戚。 洪允章有门徒数十,徒复收徒,便成众多徒子徒孙,而今又有旁系前来,细细数过,亦少不得数千上万弟子,尽皆是跪在了殿内殿外,无论亲疏远近、辈分高低,都满带哀色,无一例外。 愁容、涕泪、感念之辞,齐聚成了一片浓厚的悲云,笼罩在夔门洞天之中,经久不散。 主持丧仪之人,乃是洪允章师弟,夔门洞天的另一位洞虚大能颜敏求。 韩叙正早前露过一次脸容,后头便遣了自家亲传的两名徒儿过来,协同一起置办丧仪,至于恩师茅定山,却是从头到尾不曾现身,纵颜敏求亲自去请,最终也是吃了个闭门羹。 生死乃人生始终,茅定山这一师长不愿露面,底下弟子便难免有些怨言,只不敢随意言说罢了。 至正宫外,两名蓄发挽髻的童儿正看着门,眼见一道身影从天边降来,便打算按腹稿回话,道茅仙人不欲见人,要请来客折返。 可等细细一看,却发现这人清隽出尘,更长得一副熟悉脸容。 两童儿顿时一惊,连忙拜倒道:“弟子见过掌门仙人。” 封时竟淡淡点头,须臾后,那两名童儿便被一阵柔风卷去,待回过神来,已然是置身于山下了。 而在童儿消失的一瞬间,至正宫大门亦是应声大开,从中走出一道身影。 “掌门。”茅定山点了点头,再无它话。 “我来为掌仪添一炷香。”封时竟轻声言道。 茅定山遂把来人迎入至正宫中,仍旧一副端重沉肃的神情,道:“孽徒无德,焉能得掌门亲自吊唁。” 他目光炯炯,声音肃然,这番叫人心冷的话语,竟是说得毫无感情。 封时竟摇头叹息,自顾自道:“师叔的弟子中,叙正沉稳,敏求机敏,但最肖似师叔的,只怕还是允章。” “我并非没劝过他,”茅定山沉默良久,却突然开口,自说自话道,“闭关前,允章与我道,假若事情当真如掌门所言那般,接下来的时日,也不过只是苟活罢了,况如今九宫差一,再如何艰难,他也是要一试的。 “成,则再好不过,败,也只一死而已,而无论成败,皆利宗门利天下,便无悔也。” 茅定山语气渐缓,倏地却站起身来,厉声道:“还请掌门召集众位仙人,以允章之死为藉,晓以诸事,共谋此天!” 封时竟亦不再端坐如钟,闻言只淡淡一笑,扬手道:“众仙已齐聚长善宫中,只等师叔前去了。” 说罢,二人便齐齐消失在原处,再无踪影。 最近因为论文开题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顾不上其它了,向大家致歉。 明天还有一更 章六一 天禁 元渡洞天,长善宫。 经由掌门符诏相传,众仙已是齐聚殿内,各自端坐一方,神情各异。 朱妙昀坐于温隋身侧,通身气度庄严沉静,她生得一张佛面,隐隐有悲天悯人之态,因在众仙内辈分不低,与温隋说话时便更多几分随和:“掌门今日特地唤了我等前来,也不知是为了何事,温仙人可能透露一二?” 温隋浅浅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晓得个皮毛罢了,还是听掌门言说的好。” 语罢,看着朱妙昀若有所思的面容,温隋亦不觉在心底轻叹一声。封时竟这些年来所谋之事,她作为师姐,其实也是大致晓得了原委的,只因身为散仙,行事多有不便,这才不曾过多接触此中隐秘。但凭她对封时竟的了解,对方的最终目的,怕也十之八九是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了。 “既是要听掌门言说,便不知掌门如今,身在何处啊。”陆望手捋三寸青须,声音洪亮,姿态威严。 “陆仙人莫急,恩师这是去请茅仙人了。”秦异疏微微颔首,温声答下此问。 而提及茅定山,众仙便不得不想到了近来夔门洞天的大事。 张蕴素来疼惜弟子,座下徒儿与同辈弟子间的感情也甚为不错,洪允章身死后,便是由她两名爱徒前来告知,好叫张蕴一出关就晓得了这事。 “茅仙人那弟子向来心性坚定,资质也十分出色,怎的偏在这一关头出了岔子,当真可惜了。”一想到洪允章,她便不得不忧心起自家门下的徒儿来。实则张蕴座下仅有的两名弟子,亦都是人中龙凤,今也早早成就了洞虚之位,其中之一的胡朔秋,更是此代得坤殿殿主,执掌了一件神通惊天的玄物,名为自在山河。 昭衍门中有十件镇宗法器,其中的山河万象图,便是源自于这件玄物。 然而胡朔秋的年岁,与洪允章也差不了多少,若不下定决心突破,余寿亦不超过万载,而若有心摘取道果,却也可能道崩而亡…… 张蕴眼神一沉,神情顿就沉凝下来。 此些事情,她这做师长的,亦是爱莫能助啊。 其余仙人闻这一言,倒也有感同身受之想,此一路走来,师长也好,同门也罢,能成仙者凤毛麟角,大多都已陨落而去,或亡于突破,或寿尽坐化,能相伴于身边的,便只有同为仙人的几位了。 大道难行,大道也寂寞不已,门中若能多一位同道之人,又怎不是一件幸事呢? “说来,亥清也是在着手准备道果一事了。”朱妙昀微微点头,颇有几分关怀地道,“有先例在前,温仙人可得多看照些,此事终究要讲究一个水到渠成,强求总是不美。” 温隋颔首,答了句“自要多用些心思的”,便听殿门外童子高声传喝,道: “掌门到!” 众仙声音顿止,齐将封时竟、茅定山二人迎入殿内,这才一一落座,相互间亦再不交谈,而是作洗耳恭听之态,神情认真。 封时竟看过众仙一眼,心中已然有数,便点头道:“今日下诏请诸位过来,正是有要事商讨。” “三月前,我十八洞天陨落了位洞虚期修士,此事诸位应当都已知晓了。” 朱妙昀等人面色肃然,皆都点了点头,又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茅定山的神情。可惜茅定山面上无甚变化,亦瞧不出有何悲戚之情,仿佛掌门所言之事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良久,茅定山双目微合,开口道:“此乃天禁,非允章之过也。” “天禁?!”话音方落,张蕴已是拧了眉头,“茅仙人的意思,我却不大明白。” “换言之,便是此方天地,已无成仙之法。”封时竟端坐上位,虽语出惊人,却又面容平静,叫人心中难定,“不知诸位可还记得,当年岚初派梅道友飞升之事?” 一语放出,众仙顿时面色精彩,陆望大手捋过长须,凝重道:“岚初掌门是因天门崩塌,这才未能羽化飞升,达成超脱。实不相瞒,关于这事我早已想询问掌门,可惜一直不得机会,毕竟我等都还未得到天门感召,羽化飞升实还为时尚早。 “不过我心中也有猜测,想这三千世界内,飞升一事只怕是机会渺茫……可这不能成仙,又是怎样一回事?” 仙人羽化飞升后,便就要彻底从此界脱离开来,寓意为超脱万物。可究竟何为飞升,却是连陆望这等源至期修士也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不管飞升与否,也都是源至期修士自己来做抉择,便选择留在此界,他们至多也能有将近十万寿,且不受天道掣肘,在这天地间堪称无边自在。 可一旦如封时竟所言,此间天地将不再有成仙之法,便意味着等众仙寿尽,三千世界将不会再有仙人存在。 届时天地之中,天道便将成为至高法则,再无人可与之平齐。然而三千世界的天道,本身又是创界时,由仙神所筑,用以框定万物存续的意志,假若此界没有仙人与之抗衡,便哪怕一星半点的崩坏与扭曲,也极有可能走向末路。 “若真如掌门所言,”朱妙昀面沉如水,袖下手指微微捏紧,“那寰垣大帝也无甚进攻我界的必要了,直等到三千世界的仙人尽都陨落,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先天神明有多少寿数向来不为人知晓,寰垣从三千世界初创活至今朝,纵是近十万寿的仙人也很难与他相比,也正如朱妙昀所言,对方完全可以坐看界内修士自取灭亡,而不费吹灰之力掠取此方天地。 不过封时竟并未认同此言,当下只摇了摇头,道:“届时若我界当真到了唾手可得的地步,也必定轮不到他寰垣。” 众仙一时悚然,惊觉寰垣身后,实则还有一方深不可测的世界存在。 “诸位亦不必太过担忧,”封时竟出言将沉默打断,翻手便将一物拿在掌心,示与众人道,“无论是寰垣,还是其余势力,想要窥伺我界,都始终绕不开一道难关。” 在他手里,有一物闪烁着古朴的辉芒,看外形更肖似堪舆所用的地灵尺,只是更具几分玄妙罢了。 章六二 从前事 众仙方见此物,心下只觉疑惑不已,并不晓得此物究竟有何玄奇之处。 稍对此有所知悉的,便就只有温隋、茅定山并秦异疏三人。是以朱妙昀等人皆不约而同凝重了面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敢问掌门,这是何物?” 封时竟手握七星尺,眼神淡淡扫过殿内诸仙,这才点头解释道:“此物底细说来话长,倒还要追溯到我派二代掌门在位之时去了。 “彼时,囊括我人族在内的万族生灵,终是从神庭手中夺下了主宰天地的大权,然而神庭的崩毁,却也致使此方天地四分五裂,险些彻底湮灭,乃是二代掌门携万族仙神重序阴阳,并接天地,这才有了如今的三重三千世界。 “而在那阴阳乱序、众生浑沌的岁月中,许多上古宗门都不曾如我派一般延传下来。当是时,有一精通禁阵手段的宗门,名曰周元。此宗有一元冥水大阵,可禁锁真仙,封锢万生,只是代价也十分庞大,须得要整整十六件玄物,才能布设下此阵来。而一旦布阵,便再不能解。 “神庭崩毁后,天无日月,地无阴阳,故才有金乌化日,玉蟾作月,分出阴阳晨昏,清浊灵气。只是金乌之力强横无比,远远甚过月宫玉蟾,如此一来,便会使得阴阳不平,烈阳吞月,天地陷入不灭之火海。更何况金乌化日……是否当真出自其本愿,倒还难有定论…… “故才由二代掌门出手,齐聚众力收集玄物,在三千世界至南地界,布下了一元冥水大阵,以镇压金乌,禁锢烈阳,时至今日,便成界南天海。” 他所说之事,殿内诸仙在摘取道果,登临仙位后,已然不是首次知晓了。只是封时竟今日所言,却远比他们从前知道的更加细切,也涉及到了更多的隐秘。比如一元冥水大阵,实则出自于周元阵宗一事,在场众仙就未有多少人真正晓得。 “三千世界逐渐安稳后,二代掌门便随之辞世,”封时竟点了点头,继续言道,“我人族最终掌有天下大势,也是在三代掌门太乙金仙在位时,所立下的不世之功。但随着人族宗门逐渐崛起强盛,内部猜忌也逐渐显现而出,周元阵宗曾声称一元冥水大阵乃无解之阵,却又在布阵之时,暗暗为自身留了一条不该有的后路。 “此宗将十六件玄物连环接引,暗中留下唯一的破阵法门,正是为了将此方天地的死穴紧握在自己手里,以威胁号令诸宗,成为大小宗门的主宰。三代掌门知晓此事后,自不能容忍如此隐害存在,遂亲自召集正道诸宗,力诛周元,抹平了此宗存世的一切痕迹。这之后,又设立万剑盟驻守南域,监察看管天海大阵。” 听那周元阵宗意图若此,众仙面色也霎时凝肃许多,随后闻太乙金仙以雷霆手段除此隐害,他等亦不自觉在心头感叹一声,暗道三代掌门高瞻远瞩,行事果决。 可惜封时竟今日,却没有要让众仙安心的意思,便见他嘴角微微上扬,目光骤然锋利许多,言道:“可惜周元阵宗一事,已是发生在三代掌门飞升前夕,故诛灭此宗,并设立下万剑盟后不久,她便羽化飞升而去。而那周元阵宗既敢图谋大事,自也不会一条后路不留,是以在宗门倾覆之前,此宗便把诸多禁阵法门抛洒出去,以免传承断绝。 “就如雨后春笋一般,这些散布出去的禁阵传承,又催生了许多阵道宗门出来。十数万年前,有位号作浑知的阵修,费尽心思收集了众多周元阵宗的传承,最后凭此得证大道,摘取道果。浑德阵派,即由此而来。” 浑德阵派引以为傲的无双阵道,竟是那周元阵宗的遗泽! 此言一出,却是连茅定山、温隋与秦异疏三人都微微变了脸色,可知这些隐秘,封时竟从前也不曾对他们说过! “想那曹裁应自诩天下第一阵道真传,如今看来,却也不实。”张蕴眉峰一挑,目中亦不乏惊讶之色。 曹裁应乃此代浑德掌门之名讳,却因此人行事犹豫不够果决,常常在昭衍、太元两方不断倾斜,而始终不得张蕴等人真切相待,与昭衍的关系亦远不如一玄来得那般亲厚。 而在张蕴身侧,朱妙昀先是暗自吃惊于浑德阵派的来历,随后又不得不起了几分担忧,向封时竟问道:“既如此,当年周元阵宗留下的破阵之法,可会叫浑德之人给拿去?此外……太元那边,又是否晓得这事呢?” 封时竟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回道:“今日与诸位详谈的事情,都是当年恩师算定好飞升之日,所特地嘱咐于我的。想太元之中,估计也只有石掌门心头清楚,至于他会否交代给身边亲近之人,那便不得而知了。 “诸位也不必太过忧心,”他双眼微眯,笑意愈发浓厚,却十分真切地道,“我如今正要亲手破了这阵,浑德如何,并影响不了我派。” 温隋三人虽早从封时竟口中了解过这事,可今日见他坦然承认,却还是不由得呼吸微滞。 至于朱妙昀、张蕴等人,便更是耳边如惊雷乍响,好似听错了一般,完全是不晓得掌门所言何物了。 “这如何使得!”陆望脊背一挺,洪亮声音便已放了出来:“掌门也曾说过,此阵乃制约金乌所用,为的是使阴阳平衡,天下安稳。要是此阵被破,阵中金乌岂不要脱困而出,为天下带来灭世浩劫! “掌门,请三思啊!” 陆望的反应,确也在封时竟预料之中,但他不曾因此动摇,反而愈发坚定,甚至显得颇为强硬,言道:“天下大劫并不在于金乌,也不在于寰垣,只在于我等如何抉择,如何舍弃。” 他目光从众仙面上划过,最后转向深沉,便见封时竟缓缓站起身来,负手道:“诸位同门同道若是心中不愿,我自不会强人所难,只在做下选择之前,不如随我前去见一见人。” 陆望一愣,问道:“……何人?” 封时竟温和而有力的嗓音,很快便在长善宫高伟的大殿内回响: “见我昭衍历代掌门!”(本章完) 章六三 精进 悟剑池渺渺烟云中,一道身影逐渐凝实而来。 赵莼抬手向之行了个剑礼,然而那身影却无甚表示,只以略显黯淡的眼眸往她身上一落,这才点了点头道:“今日可多学一式。” 斩天留在这悟剑池内的意志,自不能拥有本人神思,故他一应表现,也都是按进入悟剑池的修士而来,如今这道意志,便是看出赵莼近来有所精进,剑道境界上又有提升,也便对此有了反馈。 不错,此回进入悟剑池之前,赵莼终是成功凝聚了三魂中的地魂雏形,达到了九窍剑心境的门槛。 不过真正的剑心境圆满,却还得要等到天魂雏形凝现,才能真正步入其中。 “我借鉴庚金、杀戮两大剑道,又遍观群书,不断参悟诸多大乘小乘之剑道,这才能够独辟出属于自身的神杀剑道,可知此事本就十分看重修士积累,众采所长还不够,自身的体悟也是极为重要的。 “多年以来,论在剑修一道上的积累体悟,我自认绝不会逊色于剑魂境修士,所以到了凝聚地魂雏形时,也的确是耗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将一身剑道识解全部梳理精辨,好在这样做的好处也是不少,至少地魂雏形十分凝实,将来突破剑魂境,便能省下许多事情来了。” 在着手于凝聚地魂雏形之前,赵莼还以为在根基扎实的前提下,积累越多,此事就越为容易。 然而事实却不如此。 凝聚地魂一事,却更像是在移山填海。 根基的扎实与否,是决定剑修是否具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待满足了这一门槛之后,自身的体悟与积累,则变成了需要移的山,与需要填的海,若说寻常剑修只需移走百丈高山,便可凝聚地魂雏形,那赵莼却会数十倍甚至数百倍于常人,才能最终突破。 自然,这为她带来的好处也是无穷的,海量的体悟与积累,会使将来成就的坤阴地魂大大强于旁人,同时也会使如今的地魂雏形凝练许多,届时再要突破剑魂境界,自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所以,即便是在这一阶段耗费了许多岁月,赵莼心中也并未觉半分不值。 毕竟修行之事,正当砥砺前行,力争上游才是。 “这样一来,离下次风云盛会开启,便就只剩四十载岁月了。”赵莼双唇微抿,想到柳萱如今还困在界南天海之内,便难免为此感到担忧。 自与岳涯结识以来,她也有意凭借丰德斋的势力脉络,在界南口岸与附近地界打听柳萱以及天海的事情,只可惜始终未有结果。 而在此之前,赵莼亦传书与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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