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番。 不料这女修骤然被人喊住,却是像遭人打断了心事般皱起眉头,目露几分不悦之意。 她蹙眉看向赵莼,又觉得面前之人容貌有些熟悉,倏地心头微动,竟小声喊出了赵莼的名号。 “你识得我?”赵莼眉头一挑,讶然道。 那年轻女修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羞涩道:“羲和前辈之名,早就在我辈剑修中传遍了,晚辈也是见过您的画像,这才能够一眼认出。 “前辈竟不知么,您如今可是被称为年轻一代的剑道第一人,自游珑剑尊之下,便就是前辈名声最盛了。” 赵莼心中了然,知道这必然与自己在风云会上的表现有关,然而声名远播固然是有许多好处,可若涉及到些许隐秘之事时,要都如今日这般,一眼便被他人识出了身份,却就对自己不大有利了。 或许,她也应当在此做些筹备才是。 赵莼心有此意,面上却不作表露,只望着巨石上的名姓,询问道:“我初至此处,尚还有许多事情不大明了,却不知晓这石上所写的名字有何玄机,便请道友为我解答一二了。” 年轻女修不过才凝元境界,如今方聚得剑气在身,资质堪说是平平无奇,数年前跟着门中长辈来此修行,在这众剑城内见识过许多来历不小的天才人物。然而像赵莼这般突然现于身边,又言语客气的,却叫她好似在梦中一般,深感受宠若惊,道:“前辈此言,可折煞晚辈了。” 她指着那石面上的名姓道:“这些名字,都是在侍剑宫中登了记的人,而后面跟着的计数,则是这些人所积累道点的多少。” “前辈应当知晓,只有领悟了剑意取得剑令,才能自由于进出万剑盟内,而像晚辈这种剑道境界不足,又想要进入悬天之阁的,”年轻女修向上指了指,又抿唇笑了笑道,“便就只有另外一个办法了。” 在她口中,万剑盟每年都会另给出十个名额,让积累道点数目最多的十个人进入悬天之阁。而这些进入到悬天之阁的修士,似乎也不止是单单进入其中而已,曾有一拿到名额的修士出来之后,面露出一种沉迷其中的神色,只要有人前去问他,他便如痴如醉地回答,自己进入了一处玄妙至极的地方。至于如何玄妙,却说不出,想不透,叫人心中痒痒。 不过可以证实的是,此些曾经进入过悬天之阁的剑修,自其中出来后的短时内,都获得了堪称恐怖的进益! 以至于来到此地的剑修无不为之疯狂,也为了积累这所谓的道点而不知疲乏。 赵莼面前的这一座巨石上,记录了不知多少人的名姓,然而比起众剑城内的剑修而言,这些能够出现在巨石上的名字,实则还不到九牛一毛! 想到那传说中的玄妙之地,赵莼心中也是有些意动,她旋即与那年轻女修别过,随后将身一转,便朝着女修所指的登记之处走去。 守在台后的修士接连为几人记录了道点数量,此刻不免露出副百无聊赖的神情,倏地,却见一枚雕有四象纹路的令符出现眼前,只消动用神识往上望去,便可见游珑、谢净四字现于其中! (本章完) 章十三 万剑为盟 待他抬头一看,见面前之人只真婴修为,却非谢净本尊,便晓得这是拿了谢净所赠的剑令,想要进入悬天之阁。 万剑盟中确实是有这一规矩的,毕竟盟内剑修亦有亲朋好友,或是随行侍从,为了行事方便,万剑盟在此处也不会严苛死板,只是这些人必得由盟内剑修亲自带往其中,且在那悬天之阁内,也会受到许多限制,行事并不如手持剑令之人那般自由。 他正想告知赵莼,今日得有谢净本尊在此,才能容她如此行事,然而越是端详眼前女子的面容,便越是觉得有几分熟悉,待想起是从何处见过面前女子后,此人竟一改先前懒散之态,肃容道:“前辈可是昭衍的羲和上人,赵莼?” 赵莼颔首以应,继又将手中剑令放于台上,道:“你我修为相当,不必以前辈相称。” 不想这男子却神情认真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前辈早入剑心之境,而我如今却还徘徊在剑意境外,盟中剑修从不以修为相论,只看剑道造诣的深浅,以前辈之成就,已然算是个中翘楚了。” 赵莼不置可否,听此恭惟之言后,心中亦无甚波澜。她进境虽快,但到底年轻,少于积累,素闻万剑盟中卧虎藏龙,剑心境修士所持有的四象剑令上,还有两仪、一元两种令牌,而这等剑令的持有者,即便放在大千世界中,也必然是能够纵横一方的强大修士,她一个剑心境修士,实无法与此类修士相较半分。 见赵莼默不作声,且面上亦无欣喜之色,男子神情微滞,却也不好奉承恭维了:“前辈今日,是要往剑天阁去?” 此便应是悬天之阁在万剑盟中的称谓了,赵莼点了点头,又伸出一指落在谢净那枚剑令之上,问道:“听闻剑道修士领悟剑意之后,便能得到一枚属于自己的剑令,此物,当从何处取得?” 男子作势欲答,殿内却忽然响彻一道厚重威严的声音: “此剑令,我可以给你!” 来者身形高大,蓄有青须,只着一身白袍素衣,将乌发披散,饱满宽阔的额头之下,双目炯炯有神,自有一派刚正不阿之气。赵莼见过此人,故在心中觉得面熟,待仔细一想,却道此人乃是谢净在上界主宗的师尊,一玄剑宗的剑道大能,谢摘元。 两人虽都姓谢,彼此之间却没有什么亲缘关系。谢净偶有提到过这位恩师,大抵也是伴随着严厉、正直之类的话语,但却不难看出,其与恩师之间的关系,应当也十分亲厚。 谢摘元的现身,叫殿内修士不得不接连收敛气息,以免冒犯了这位尚不知底细的强者,其中修为尚浅的,便只朝着谢摘元所站之处多看两眼,都觉双目刺痛,有若针扎。在赵莼的记忆中,此位剑道大能早就已三魂归一、开拓剑域,达到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剑域之境。纵是遍数万剑盟,剑道造诣能在他之上的,怕也只有那几位踪影难知的剑仙了。 殿内修士不敢直视于谢摘元,但却能循着其目光所向,看见赵莼立在台前的身影。 既是剑道中人,多数修士便已凭借着各般手段,知道了在风云盛会上出尽风头的赵莼是何容貌,而其它人纵是不晓得赵莼长什么样,可对其名讳与事迹,却还是能够如数家珍的。 谢摘元横看众人一眼,心知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旋即把头一点,对赵莼道:“你随我来!” 只见他略一扬起袖来,便就卷起一阵风动,将赵莼与谢净那枚剑令一起收入袖中,随后消散于大殿之内,好似从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过。 徒留下殿内修士议论不止,道: “那位前辈是谁,以前倒从未见过,难不成是剑天阁的剑道强者?” “那人不晓得,可被他带走的人却十分面熟,尔等细想想,与风云榜第十的那位羲和上人,是否有些相似?” “相似?我看那就是羲和上人没错了,不然剑天阁也不会派人亲自下来接引,这当何等的殊荣,何等的气派!” “大惊小怪!这赵莼好歹是真婴期的剑心四窍,放哪里都算剑道奇才,你我要有这般成就,自也能得此殊荣!” …… 谢摘元的真身并不在悬天之阁内,故对外示人的,只是从洞天内投下的一道虚影。 且不过眨眼之间,赵莼便被其带入了真正的万剑盟中,而举目望去,此处的光景虽要比地上开阔许多,但本身却无什么新奇之处,入目也只为阑干楼阁,与重重假山园林。 “你可是觉得,这剑天阁比心中所想的,要普通平淡许多。” 谢摘元负手而立,视线越过阑干,向下能将众剑城的风光一览无余。 “我初来此地时,心中想法大抵也是若此。” 悬天之阁能以肉眼望见,故所在之处,也是在三重天域之下,算不得接近穹顶。赵莼伸手一握,仿佛能握到一抹柔而无形的游云,但很快地,这游云就从她手中如水一般地淌流过去,毫不剩下什么。 于是她道:“万剑盟并非是因悬天之阁而闻名于世,正如家师的真阳洞天,所威震天下的原因,也不是风光奇绝。 “天下剑修,初时是因仰慕剑仙人的名号,而云聚于此,成就万剑盟之威名。前人因而留下剑法传承,又吸引后来人络绎不绝,如此代代相传,使万剑盟流芳百世。可见能留下人的,始终都只是人而已。” 谢摘元捋须点头,似在赞同此言,但又继续言道:“剑仙人于昭衍之外,又独辟一处势力为万剑盟,为的是使天下剑修传承永续,剑道久隆不衰。而除此以外,万剑盟实又以人族大兴为己任,是大千世界内,不属于任何一座宗门、家族,而唯独站在人族身后的势力。 “故万剑盟中,历来持有剑令之人,都是人族之后,绝无其余族类。而任何将有碍于我族大义的势力,即便是正道十宗,万剑盟也会挥剑伐之! “此是剑仙人成立万剑盟之初衷,也是我辈毕生所求矣。”(本章完) 章十四 非我即敌 赵莼默然未语,须臾后又见谢摘元伸出一只手来,道:“将你剑意给我一缕。” 待从赵莼那处得了一缕神杀剑意后,便看他手掌握紧,另手拿出先前谢净那枚剑令,道:“盟内修士所持有的剑令,皆是以其剑意,并上万剑盟所特有的铁石炼制而成,凭借此物,可沟通圣堂,入内潜修。而持有剑令的修士一旦身死,其手中剑令也会随之消散。” 谢摘元略一抬袖,好叫赵莼看清他手中之物,只见谢净那枚剑令在他掌心微微晃动一番,旋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不下一点痕迹来。 “有资格进入剑天阁的人,会拥有一枚属于自己的剑令,这枚剑令于修士本人而言,便是主令。受修士意愿而从主令中化出的,即为副令。我徒谢净给你的这枚,就是她的副令,这也是为了便于你行事。 “不过魔种一事发生之后,不仅是众剑城内因此戒严,剑天阁中也为此更改了新的规矩,此之后持有副令的修士,若本身不是盟内剑修,亦不能随意进入剑天阁了。” 谢摘元挥手散去那枚副令,遂双手握于一处,使一簇幽黑火焰自掌心燃起。 赵莼丹田微颤,置身于其内的金乌血火顿有几分激动之意,便叫赵莼晓得,这幽黑火焰,应当也是一种颇为珍贵的异火。 约莫一柱香后,幽黑火焰逐渐从谢摘元手中消下,与之同时出现在其掌心的,却是一枚玄黑色的小令,形制与谢净的剑令无甚区别,只颜色更为暗沉些许,其上亦有清晰的四象纹路,各据于剑令一角。 赵莼伸手接下这枚剑令,许是由自身剑意所炼制而成,此令一经入手,便就叫她感受到了一股暖融之意,好似在催促着赵莼,要她赶紧将神识注入其中。 “你与谢净一样,都已步入剑心之境,故这枚四象剑令,以后便属于你了,往后若再有进境,亦无需重炼此令,你留在其中的剑意,将会使此令自行发生改变。而除你以外,旁人纵是拿到了这枚剑令,也无法触动你的剑意,与圣堂沟通。” 谢摘元解释之际,赵莼的神识已然缓缓沉入到了剑令之中。 与表面上的素朴无奇不同,剑令之内的空间,好似是一条平静的、宽阔的大河,其无声地流淌向远方,赵莼这一道神识便像是一条小小的溪流,因有剑令的承载,而终与大河有了交集。无穷的、数不清的支流汇聚在了一起,随着大河沉默地流淌。 她抬眼望去,顺着大河的尽头眺望,那是一座宏伟的、铁石所铸就的城池,林立的高塔如倒悬之剑,透出一片肃穆萧杀的气息,城池的上空是万千星辰,她所在的大河也只是一段天穹的投影…… “那便是圣堂了。” 谢摘元的声音将赵莼从剑令中唤出,他凝望着赵莼手中之物,语气轻缓道:“明悟九窍剑心后,便可观见人之三魂,为天魂纯阳、地魂坤阴与人魂元真,此三魂中,若能以识剑引动任何一道,将之凝为剑魂,便算是达到了剑魂境界。 “待三魂尽成,合之为一,即可在本命法剑之中开拓剑域,为剑域境修士。 “诸多剑修口中的玄妙之地,我辈口中的圣堂,实就是剑仙人太乙金仙所开拓的剑域。其飞升之后,并未选择将本命法剑带走,而是连同其内的剑域一起留在了此界之中,成为了万剑盟真正的支撑之物。” 太乙金仙的剑域! 强盛若昭衍,乃是太乙金仙再正统不过的直系后人,门中所存留着的,也不过是其座下道童留下的一卷真经,甚至没有可以参悟其剑意的手段。而遍看宗门上下,关于这位先代掌门的记载与传承,都可以说是少得不能再少。 作为三代掌门,其为宗门开拓疆域,立下无边威名,于后人心中的地位,实不逊色于奠基道法的初代、二代掌门,然而临近飞升之际,太乙金仙却不远万里南下,以毕生心血建立起万剑盟,并特地留下剑域作为此盟强大之基。 可以说,她为万剑盟所筹备的一切,到此已不输于昭衍。 赵莼并非不能理解这番所作所为,只是在此之中又留有些许疑惑罢了。掌门仙人曾告诉过她,太乙金仙在位时,昭衍门中当以剑道独尊,弟子无论出身,皆以修剑为荣。但是普天之下,人当各有所长,此般对剑道狂热的追求与信仰,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其它大道在宗门内的兴盛。 故太乙金仙力排众议,将身具万法道体的楚云开收为亲传弟子,并钦定其为下代掌门。只可惜楚云开还未能摘取道果,太乙金仙便留下这一弟子,羽化飞升去了。她之考虑,也许是因楚云开尚未长成,昭衍也未至如今这般万法俱兴的程度,留下毕生传承,却会使得宗门内独兴剑道的局面更加顽固,故才独辟万剑盟留下传承,以福泽天下之剑修。 但神通广大如太乙金仙,必然能有其余办法解决传承一事,只身离宗创建势力,则更像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 为何要不远万里,来到当时还是一片贫瘠荒凉的南地,又为何要带走一切传承,不为昭衍留下任何一物? 赵莼眸光一闪,骤然想到天海之下,也许存在着的一元冥水大阵。若万剑盟的建立与此有关,倒能够解释此势力位于南地的原因,至于后一个疑问…… 在谢摘元口中,万剑盟不受命于任何一方宗门,只站在人族之后,必要时甚至能够挥剑杀向正道十宗。 是了,天下剑修受圣堂的指引,几乎都被汇聚到了此处,这将是无比强大的一股势力,甚至……不输于两大仙门! 只有是她,只能是她,只因是她,昭衍才能默许这一股纵横天地的力量被凝聚起来。 抵御着天海下的巨变,亦或者,来自同道的反戈。 同道是人,是你,是我。 太乙金仙所防备的是每一个人。 (本章完) 章十五 脱身艰难 谢摘元离去后,赵莼心中反却沉凝下来。 万剑盟的存在,无形中让她更加确信了心中猜想。那一元冥水大阵,只怕当真存在于界南天海之内。传闻中能够囚死仙人的强大杀阵,而今也应当在发挥着作用,只是被囚禁在其中的是……三足金乌? 传言中,三千世界创立之初,阴阳交融不清,天地混沌一片,以金乌作阳,玉蟾化月,方使天地之序缔结,阴阳分晓。在常理之中,此类传说到此便结束了,而关于金乌、玉蟾是怎样化作的日月,却再无任何描述。 假使,此非三足金乌之本愿…… 此刻于赵莼心头浮现的,正是无数次出现在她记忆中的那张扭曲面庞。其上悔恨交加,痛苦难言,空洞的双目中,怨恨几要汹涌流出。若这是被囚数十万载的怨恨,倒也未必不能解释。然而在梅仙人飞升之际,她所见到的那位肖似青栀之人却道: “七星尺已失,封时竟未必能拖延多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 我一定要? 赵莼唤出长烬在手,剑身之上的金乌纹路,此刻却在她心间留下重重一笔。 便知万剑盟的存在,其中原因之一是为了天海下的法阵,太乙金仙为了此界的安定,人族的存续,而选择延续先人的做法,将金乌继续镇压在大阵之下。那今日掌门仙人,却更像站在了金乌一边,与先人做法有所背离。 但不管如何,七星尺都是由她之手到了掌门手中,故如今之事,她赵莼已然是无法脱身出来了。 赵莼眉睫垂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今朝还在天海的柳萱,此事发生在柳萱身上,必然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古往今来,由风云盛会进入到界南天海的日宫族人定不只她一个,柳萱的特殊之处,唯独在于她是人身妖魂而已。 如今风云盛会早已结束,界南天海归于封禁,有大阵布置其中,便是仙人也无法进入其内,她若想再见柳萱,除了对方能够主动从中脱身以外,便只有等到下一次风云盛会,天海重新开启了! 赵莼心境渐平,面上一片沉静之色,如有旁人观她神情,必然无法读出她心中所想。 “此事有掌门仙人,乃至于金乌大神这等惊绝天地之辈在背后推演,故无论如何,我也只能顺着棋局而行,除非有破局而出之力,否则想再多事情也都是无望罢了。”赵莼紧握手中剑令,感受棱角在掌心刮过的硬感,心头杂念并随之被按了下去。 …… 众剑城,月沧门丹师驻地。 此间屋室面北朝南,有一扇雕花琉璃窗半开,将屋外日光迎入室中,在地上留下一片五彩斑斓之影。两个绿裙侍女推门进来,左一个抱着玉瓶,又一个把着一株剪下来的桃枝,二人默然无声布置好了插花,便就低着头往屋外去了,仿佛一刻也不敢在里头多待。 易雯脸颊鼓起,憋了好一通怒气在屋中左右踱步,另三人便只能闷声坐在椅上,抿着茶水也味同嚼蜡。 这时,里间的门被一个挽髻少女推开,她见了众人先福身,随后才道:“诸位,上人出关了。” 伴随着这一话语,下刻从里间逸出的,却是一阵清幽浅淡的香气。这香不与花草相类,而是久与丹药相伴的丹香,众人闻香而起身,知道那少女所言不假,白萧然的确是出关了。 白萧然未曾开口,恭维之语便先到了她的耳边。 “听闻上人此次闭关,是为了炼制地阶丹药中的生血通脉丹,传闻这生血通脉丹,乃是天下解毒丹药中的上上品,便是毒入心脉,服下之后也可为修士换去体内毒血,洗涤全身经脉,当真是救命之良药啊!” 看那男子口若悬河的模样,白萧然眉头一抬,倒未露出什么笑意。 “地阶丹药再是厉害,最多也只能受用于外化修士罢了,况这生血通脉丹还对法身无用,莫说外化尊者,就是法身真婴毒入心脉之后,都会选择更厉害的合心回元丹来用,那才叫解毒上品呢!” 白萧然的语气一如她面上神情那般,孤傲清高,不可一世。 面前这奉承她的男子本就为求药而来,自身却也只是一介散修,那生血通脉丹尚还是他从旁人口中打听得来,故对白萧然口中的合心回元丹,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见白萧然并不受用他的讨好,此人脸上一红,到底露出羞惭之色来,还是先前那挽髻少女行过礼后,向众人道: “上人今才出关,尚有要事须得亲询,几位若来求药,可先随我到偏堂等候。” 室中三人如释重负,连忙笑着对那少女说好,随后才接连离开此处。 等见屋中只剩易雯一人,白萧然便才拧起眉头,毫不掩饰地露出副不耐烦地神色,言道:“说吧,你有何事寻我?” 易雯在旁人面前虽能趾高气扬,今到了白萧然处却十分乖顺,她明知闯下大祸,心底已是一片焦急忧惧,连带的声音也有几分颤抖道:“上月里,府主向善兴堂订下的霜叶含笑……没能……没能拿得回来。” “没拿到手?”白萧然双眼一眯,却知晓易雯办事还算稳当,这些年里从未有过差池,便按下心中不悦,缓了声气道,“是怎样一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易雯遂把善兴堂将霜叶含笑转卖于孙景一事全盘托出,而语到中途,便见白萧然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斥骂道:“这老货,我便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长福药老考校的丹方才出,他便先人一步买走了城中所有的霜叶含笑,不然我也不会苦等善兴堂这批药材。” “府主,现在该要如何是好,那孙景约您在考校大会上斗丹,可如今咱们手里,就连一株霜叶含笑也没有啊!” 白萧然脸色沉凝,好似一片寒霜。良久,她叹了口气,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为今之计,便只有看岳涯手里还有没有了,那人虽是奸滑了些,可身后的丰德斋,到底不容小觑。” 章十六 灵药紧俏 自打进入众剑城以来,白萧然便以一手精妙的合丹之术,斗败了城中不少负有盛名的丹师。同是能够炼出地阶丹药的修士,多数又要在年岁、修为之上高于白萧然,是以真婴境界内的地阶丹师,的确要属她为翘楚。 久闻这一天才丹师的名号,慕名上门求丹的人自不在少数,故只需稍作打听,便就能晓得白萧然出关与否了。 孙景早使人注意着这边,眼下才等易雯出得门去,就有人立刻把这消息禀了孙万辰知晓,后者眼珠一转,也不管孙景在不在丹室,便急匆匆闯了进去,欣喜道:“大兄,白萧然那边果真有动静了。” 孙景此刻并未开炉,闻言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眸光往前一落,便眯了眼睛笑道:“她也是心高气傲,自以为万事俱备,便把事情都丢给了手下人做,自己倒安安心心闭起关来。想如今离那考校之期,也不过八九日罢了,便是即刻让人送药过来,亦不大可能赶得上了。” 孙景面若四旬,生的清瘦儒雅,其双眼狭长,颧骨微丰,手执一把琵琶扇,颌下一撮山羊胡,着灰白道袍,头戴儒冠,观之竟有几分出尘之气。 待说起白萧然之事来,他语气中又格外添了些认真,对面前孙万辰道:“如今善兴堂里做主的吴园平,是个惟利是图之人,故我才亲自出面,许了他各般好处,让他将霜叶含笑都让了出来。 “不过众剑城中有能力拿到霜叶含笑的,却不止他善兴堂一家。故另几家势力我都派了人去盯着,知道他们手中也无余货,纵是白萧然亲自过去,该拿不出来的东西,照样还是拿不出来。只是……” “只是如何?”孙万辰瞪起眼睛,小步上得前去,低声询问道。 “只是还有一家势力,便是我也拿不太准。”孙景将手中琵琶扇一翻,眉头拧起道,“虽说我也找过丰德斋的人,问其手中还有无霜叶含笑在,不过那人却道‘想要就有,不要便无’,故我想,白萧然唯一能拿到此药的机会,应该就在那人身上。” 孙万辰本以为将善兴堂的药材截走便可万无一失,今却听闻白萧然还能在城中买到此药,一时心中急切,竟眼放凶光道:“大兄莫要担心,弟弟我这便让人去敲打那丰德斋一番,不管威逼利诱,总之要让那白萧然弄不到手!” “糊涂东西!”孙景目光一变,却将琵琶扇往孙万辰头上敲去,恨铁不成钢道,“若是威逼利诱有用,我何至于到了今日还在担心此事。那丰德斋背后有人,说话硬气得很,等闲之辈可入不了岳涯的眼。我要你派人盯着那边,有什么事即刻向我禀来,我也好随时变通。” 孙万辰自是连声应下此事,旋即又回禀道:“大兄,那吴园平又送了一批灵药过来,我瞧了瞧,数量虽不多,可都是稀罕之物呢。” 孙景对此却无多少兴致,只掀了掀眼皮子,道:“那就都要了,再和着霜叶含笑一并给曹稹送去,说我备了宴席给他接风洗尘。记住了,要庄重些,恭敬些,门中那几个亲传弟子最在意这点,出去不要丢了你大兄我的面子。” 他眼珠一转,神情有些不豫,却又暗含兴奋。 “这净魂固心丹我已摸索出了些许门道,等在考校之期,说不得便能叫恩师高看几眼,从此脱了这记名弟子的身份。” …… 剑天阁内四通八达,若是初次到此,迷了方向的可能倒也极大。 赵莼有意要入那圣堂之中,只是光凭手中剑令,似乎还无法进入这方玄妙之地,她便暂且收了心思,选择先在剑天阁中了解一番。而关于此地之事,自不可能指望谢摘元这等大能屈尊降贵,对赵莼一一道来,为此,她在这阁中停留了几日,却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阁中四处有修行之地与藏书之地,分别在东西两侧,北有试剑台,当为切磋论道的地方,等过廊桥向南,则又会到达一处供奉大殿,中有历代剑仙之像,与一幅太乙金仙所留字卷,为“秉剑争天”四字。 此座供奉大殿并不冷清,反可说是人来人往,盟内修士穿行其间,大抵都是为了相同之物—— 道点。 赵莼在侍剑宫内曾听闻过此物,只是此道点又与彼道点不同,侍剑宫内的修士积累此物,是为了争夺每年进入剑天阁地十个名额,而盟内剑修获取道点,则是为了进入圣堂之中修炼。 圣堂作五层之分,持八卦剑令者可入第一层,四象剑令者可入第二层,以此类推,手持一元剑令的剑域境强者,才能进入圣堂第四层,至于在此之上的第五层,想来便是剑仙们的修炼之地了。 赵莼有四象剑令,按理说可入圣堂第二层,但她手中没有道点,便是进去了也待不了多久。而第一层中,一道点可抵一日,到了第二层,则就是十道点可抵一日了…… 所以在这剑天阁内,无论是灵玉还是其它天材地宝,在修士眼中都不如道点来得有用,故修士云集于供奉大殿,便多是为了交易道点而来。 而获取道点的手段也有许多,其大抵可分作盟方任务与个人委托。前者由万剑盟发布,包罗万象,种类繁多。如金台教事发后,万剑盟便下达了诛杀此教几名长老与弟子的任务,随后又有巡查周围情况,看有无死气残留的简单请托,自然,这两者所能获得的道点数量多少有所不同。 个人委托则大多与修行相关,如寻求一名境界在己之上的前辈指导修行,或是修炼上遇到了阻碍,故发布疑难寻求解答,亦有最近有所进益,欲寻同道切磋一番的,总之各般各样,叫赵莼深有兴致。 不过在盟方任务之中,又让她瞧见了个不大一样的。 万剑盟有意收集大量药材,供城内丹师试炼灵丹,盟内剑修若有灵药交付,也可按其价值折算道点。 (本章完) 章十七 两种法子 赵莼欲想获取道点,无非便是要从盟方任务与个人委托处入手。 而对应着真婴境界的个人委托,道点数量往往又不如盟方任务来得可观,赵莼想此物多多益善,便还是决定以后者为重。不过盟方任务中,巡视、清剿一类的委托亦对修为有所要求,且此类任务大多是要离开众剑城去,动身往南地各处,说来也与赵莼想法有违。 她是想留在剑天阁内安心修行,如非迫不得已,却不愿左右奔走,平白耽误岁月。 剩下的任务中,有一门为藏经楼解书,便是在剑天阁贮藏经文剑法之地,将各般剑经剑法加以解读,好叫其余修士能够顺利修习。自然,从这藏经楼中观阅经文,也是需要付出一定道点的。 赵莼看到此处,觉得有些兴趣,便就此任务仔细读了下来。 藏经楼经书逾万卷有余,当中最古老的,甚至能追溯到太乙金仙一代。如此古物流传至今,再并上后人添入其中的剑法、剑式,说这藏经楼的底蕴不输正道十宗,也并非妄言。盟内修士可凭借道点观阅其中经书剑法,同时也能从中获取道点。 其一,是自行撰写经书剑法,以叫藏经楼认可,归入楼内传承。这之后,每有修士观阅此书,撰写者即可获得一定道点。其二,则是解书。解书的存在,乃是因无论古今之人,所撰写经书都必定藏有自身体悟,旁人少于阅历、见闻,却难以完整读出书中奥秘。这时,剑道造诣更高之辈,便可将此经书解读一番,好叫旁人更易理解。 此些解读后的经书剑法,又被称为注本,在藏经楼中同样收人追捧。 当然,为经书作注的解书之人,便可从注本之上获取一定道点,只是远不如撰写正本来得多罢了。 赵莼看过两种获取道点的方式,心中已是有了考量。撰写经书剑法一事,她现下却不会考虑,一是因为神杀剑道尚未圆满,以此写就经文,只怕也会漏洞百出;二则是神杀剑道为她自身所辟,今世修行此道者,不过只她一人,盟内修士观阅剑经,多会寻找与自身剑道相合的内容,她的剑道于旁人而言,却是只能远观之物,无有多少真正的助益。 而除开对自身剑道的见解,赵莼最为熟悉的,便应是庚金剑道与杀戮剑道了。 只是天地之间,总有这两门剑道的修行者,但若剑道境界在赵莼之上,对此道的见解就绝对不会逊色于她。杀戮一道,有惊才绝艳者如师兄斩天,庚金剑道更是为太乙金仙所独辟,万剑盟中卧虎藏龙,赵莼却不会狂妄以为,她已在这两种剑道上登峰造极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剑心境罢了。 不过那解书之法,她倒不是全无机会。只是还需考虑到藏经楼之书历代都有人进行解读,即便好物能够历久弥新,但经人咀嚼过多回,所剩之物大抵也无味无趣了。除非她能寻到旁人之不能寻,读出旁人所不能读,才能超越前人,让盟内修士以她注本为先。 此事虽顾虑重重,但赵莼却不是犹豫之人,她暗将解书一法归于可行之列,复又重新看向了万剑盟征收药材的任务。 她不远万里来到此地,只怕往后多年都是要留在剑天阁内修行的。若视道点为财物,那么行走在剑天阁内,便不可太过拮据,不然束手束脚,终究难以成事。凡积蕴财物,便无非是开源节流,后者不大可行,就只有创造更多获取道点的渠道了。 “吴玉秾如今身陷困境,我若在此时出手解围,她定会愿意与我合作。此人略有手段,能购来不少珍贵药材,且还通熟南北两地之路,背靠一座势力不小的家族……”赵莼目光一闪,微微够起唇角来,“的确算是个不错之选。” “这之后,便有药材折算,与解书两种方法获取道点,虽不知够不够用,但总是好过其它法子的。” 赵莼的考虑,是在于她将以修行为重,无法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完成各类任务,故现在所考虑的两个办法,都是在节省修行之外要付出的精力,收集药材不必她亲力亲为,只要把灵玉交付下去,自就会有人帮她办事。而解书写成注本后,一旦有人观阅,便就会让她收入道点,同样不需要另外浪费时间。 “钱财一道上无需挂心,就是这解书之法,还需我细细钻研一番了。” 赵莼理完思绪,便踏上剑气往城中遁去,自有了剑令之后,这剑天阁即可随她自由出入,所受限制亦不像从前那么多了。 …… 却说易雯满心激动到来丰德斋正堂,才将遁光散去,便就唤了堂中伙计过来,说要面见掌柜岳涯。 岂料那伙计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竟是半点也不给易雯一个好脸色,反讥道:“阁下何人,怎的一来便要求见我家掌柜?可知掌柜虽是生意人,但好歹也是真婴修士,你一不拿出信物,二不见拜帖递来,光凭这三言两语便要掌柜见你不成?” 易雯顿见恼怒,不悦道:“你这伙计出言无状,可晓得我家上人是谁?” “莫管你是谁,孙景也好,白萧然也罢,今日不见本尊,我家掌柜却是不肯露面的。”那伙计嘻嘻一笑,竟在青烟中化成只白眉狸猫来,而看堂中其它人的眼神,却也对此见怪不怪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岳掌柜手底下的狸猫精怪,怪不得说话这般有底气。”易雯瞪他一眼,皱眉道,“还不快去通传你家主人,就说我这里自有一笔生意与他做。” 那狸猫在人前滚了一圈,却冷哼道:“还是阁下你回去告诉白丹师一句吧,她要的东西我丰德斋多的是,只是这生意做不做,取决的是我家掌柜,而非贵府主人。她要想去那考校大会,不给出几分诚意又怎么行呢?” 易雯拿他没法,只能恨恨记下此妖,旋即转身离去,险些与门外之人撞个正着。 她正是满心怒火无处疏解,才要开口斥骂几句,便与那人对上了眼神。 只一眼,易雯浑身沸然的怒意就消了下去。 (本章完) 章十八 分堂管事 迎面行来的女修身形高挑,比易雯约要高出一个头来。 她并不对旁人施以眼神,擦身而过之际,亦不对易雯等人多作留心。只是在视线触及到女修面庞之时,易雯忽从心底感到一股畏惧之感,叫她忍不住驻足回头,看那女修只身往堂中走去。 易雯瞧不出此人修为如何,便晓得对方境界必然要在自己之上,然而这种威慑之感,却是从前白萧然也没能带给自己过的。 白萧然少而成名,所拜师长即便在月沧门内,亦称得上德高望重。故在月沧弟子眼里,白萧然之性情,还颇有些傲慢骄矜,手下之人办事不力,受其叱咄也是常有的事。便是易雯这般,跟在白萧然身边已有多年的人,平日里也对之深感畏惧,生怕触怒了对方。 然而这种畏惧,和眼下的畏惧,却是不一样的。 与她擦肩而过的女修,身上气质像山颠霜雪似的冷淡,但看其面上神情,又让人觉得此人如静水湖泊一般沉稳。 思忖间,她听见那女修开口了,也正是如心中所想那般,冷淡又低沉的声音,她说道: “此间商铺谁在做主,我有事要寻他。” 语气既不恭谨,也毫不见客气。 话音落下时,对方似是取了什么东西与狸猫精怪相看,易雯瞧得未明,只感觉面前金光一现,随后便看不见分毫了。 狸猫精怪将身一扭,迅速化出个半大少年来,此回他面上神情,却全然不与易雯之前所见的那样满带讥嘲,而是谨小慎微地半躬下身子,做出副讨好模样,谄笑道:“回上人,此间掌柜名唤岳涯,如今正在内堂之中清点账目,小的这便为上人引路。” 女修并不言语,只颔首以应,就示意这少年引她寻人。 易雯见此自然惊诧,心中难免为这两重待遇的不同,而感到些许的羞恼不平。只她心有畏惧,却不敢上前阻拦下两人,问问狸猫精怪为何不肯给自家上人颜面,反倒对这女修笑脸相迎。 她又疑又恼,想着未能把霜叶含笑拿到手里,回去恐将受白萧然责惩,便就把这女修之事暗暗记下,欲回去禀了白萧然知晓,届时虽不至于添油加醋,但好歹也要让上人晓得,今日之事并非她的过错。 易雯转身便往白萧然府邸行去,这边赵莼也跟着狸猫精怪到了内堂。 以她眼力,尚在见面之际,就瞧出了眼前精怪的底细。这狸猫白眉带须,体型圆润,长尾蓬松炸开,末端带一点浅浅的金色,应就是善于嗅宝寻踪的盗金狸。此族血脉无奇,只寻常精怪罢了,因着喜好金铁玉石,越珍贵越好,故又养了一身偷盗功夫,在修士之中名声十分不好。 不过她面前的这只盗金狸,堪说是珠圆玉润,皮光水滑,细看去竟也有分玄修为的道行,便就晓得此间掌柜对之也是不吝爱惜了。 赵莼踏入内院时,岳涯尚在亭下小憩,与盗金狸口中的清点账目不同,他手边矮案上摆放的只有一壶黄酒,并两碟小菜罢了。 岳涯半眯着眼,神识却十分敏锐,这一人一妖才入内院,便叫他觉察出了进来的不止盗金狸一个。另一人气息清正,绝非精怪野物,且看气息而言,修为就绝不在他自己之下,甚至说,在岳涯见过的真婴修士之内,还未有强大过此人的。 他从那躺椅上鱼跃而起,正巧一人一妖已是向着小亭走来。 未等进入亭下,那女修便突然驻足,偏头对身边半大少年低语几句,随后又见她递给对方一枚小小瓷瓶,少年接过此物后,神情便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许多,只恨不得磕头言谢才是。而在此之后,他便立在亭外,不与女修一起往亭中走了。 岳涯细细端详过女修相貌,心下已然有底,他也不在亭中枯站,当即便抬脚迎了上去,拱手做了个长揖,道:“众剑城管事岳涯,见过府主。” “你见过我?” 赵莼略一抬手,便将面前真婴虚扶起来,她一面询问,一面又示意岳涯随她往前同行。 “我等为府主做事,自是要熟记府主形貌的。”岳涯低声答道,因急着上前迎接,却未来得及把亭中之物收起,眼下一看酒菜都在,便难免有些红了脸。 好在赵莼却不在意这个,她随意择了处地方坐下,又叫岳涯不必拘谨,等二人对坐亭内,便见她正了神色问道:“故如今丰德斋内,是你在主事?” “却非如此,”岳涯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手下管着的,只是众剑城一处的生意,算是分堂管事,上头的大掌柜才是主事之人,我等也只是听吩咐做事。 “不过大掌柜闲暇甚少,难以顾上每一处丰德斋的生意,所以分堂之内,大多还是由各家管事做主,北地之中每年交上一次账目,供大掌柜查阅,而我等南地中的,则可以三年交一次。” 他口中所说的大掌柜,应当就是沈青蔻本人了。 赵莼一直晓得,丰德斋在沈青蔻手中犹如藤蔓一般,在苍茫大地蔓生出了诸多枝节,却唯有在今日见到岳涯时,才终于对此有了些实感。在进入众剑城的丰德斋之前,她便已经对此有所耳闻,晓得这是城中最大的一处商铺,从灵药矿石,到丹药符箓,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巧的是,当年将吴家的善兴堂挤兑至今日境地的,正是百多年前进入此地经营的丰德斋,和领命来此的岳涯。 据岳涯所言,外界当是隐隐约约有所知悉,晓得丰德斋身后所倚仗的,乃是昭衍门内一位极有背景的弟子,所以丰德斋的扩张才能如此顺利,不过饶是如此,中间所遇到的阻碍也绝不能称作少,故在这当中运筹帷幄的,应当还是沈青蔻之功。 修行路上,法财侣地皆不可少。大宗弟子少有囊中羞涩之人,便是因他们手下从不缺各般产业,哪怕不亲自经营,也自会有人愿意投诚,所以财源滚滚,手头总是充裕的。(本章完) 章十九 由得取用 不过赵莼今日而来,却不是为了考察账目的。 她对此类事务并不擅长,且亦无心于此,府中一应事宜也都交给了手下之人去做。今日特地来此,不过是因在剑天阁中偶然听到丰德斋之名,这才晓得自己名下尚还有商铺在众剑城内经营。 赵莼作为羲和山洞府之主,此些经营得来的资源,自是由得她随意取用。此也是为何她有了与吴玉秾合作的打算之后,还要特地来寻岳涯一回。比起吴家的货路,却还是她自己手下的产业更叫人用得安心,不过道点多多益善,吴玉秾那处,终归也是一桩收益,等与岳涯商量完后,赵莼却还准备往善兴堂走一趟。 将心中打算说与岳涯之后,对方自是满口应下,似还生怕赵莼不够一般,另又开口道:“若府主急着要用,我便传书联系了定仙城的管事,让那边的也一并挪用了过来。” 在岳涯眼中,无论丰德斋,还是其背后的大掌柜沈青蔻,实都是依附着赵莼而存在的,便也应当以赵莼的命令为先,听从对方的吩咐。赵莼言那药材都为剑天阁修行所需,岳涯一听便就知道这事情十分紧要,不然对方也不会特地来见他一个小小管事。 而赵莼给出的药材名录中,虽不乏珍贵之物,但每一种灵药也都能用心寻到,岳涯心有底气,说话便自然豪迈了些。 “若是可以,你便尽快与那边传书吧。”赵莼点了点头,算是允了岳涯这一建议,末了又提点他道,“此事你可禀于沈青蔻知晓,让她晓得是我在众剑城中挪用了东西,如此也好为你行个方便。” 岳涯虽是分堂管事,可到底还有上峰管制,每三年要将账目交上。赵莼为修行之便,要用去灵药恐怕不在少数,沈青蔻知道此事后,必会主动放权给众剑、定仙两城的人,好叫赵莼能够顺利行事,如此,也是为了她自己更方便顺手些。 “这是自然,”岳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面上欣喜一片,道,“大掌柜若是知道我等在为府主做事,必会额外增大商队规模,以满足府主所需。” “如此最好。”赵莼神情满意,也算是了却了近来的一桩心事。 岳涯小心将药材名录收起,待回忆一番库中存货后,便道:“府主所需的灵药中,有几种是在库中还有些余留的,便请府主在此坐等,我即刻唤了人去清点。” “不急,”赵莼抬手将他拦下,自己却站起身来,道,“我另有一事尚待处置,你自遣人清点了东西,等三日后送到侍剑宫来。” 她想了一想,略微皱起眉头,复又取了一物交予岳涯。 “此为我剑令之副令,三日后你持着此物亲自来侍剑宫一趟,与我同上剑天阁,等在人前过了脸,日后便无需我来接引了。” 不过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入手后让人感觉一片冰凉,然而岳涯拿着此物,心中却觉得一片激荡。这还是他平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剑令,素闻众剑城是因万剑盟的存在,而最终成为了一座巍峨城池,故城池之内,最叫人敬仰憧憬的,实则还是那群手持剑令的剑道修士。 岳涯并非此道中人,故无法像剑修一般领悟剑意,得到一枚真正的万剑盟剑令,哪想如今的他,却能越过剑修的门坎,拿到此道中人都梦寐以求之物……甚至还是府主亲赐! 这事若被其余的分堂管事知晓,还不知要如何羡慕于他。 岳涯心中如何激荡尚且不表,从善兴堂中行出的吴玉秾,神情却是一片苦涩。 她往来南北二地多年,在这众剑城中也自诩有几位相熟之人,故此行而来,正是想向这几人借些钱财,好将亏空补足,以免宗族把她手上货舟收了去,哪想几人听闻吴展身死,她所携货物又是被吴园平给强征了去后,竟都是摇头拒绝,声称囊中羞涩,无力襄助。 吴玉秾心知肚明,这显然是觉得她身上已无利可循,故也不愿出手相助了。 她心犹未死,向那几人辞去之后,到外堂内又发现不见赵莼身影,一时不免觉得失落挫败,只得两手空空回了吴家府邸。 等过几日,却听府中有人来禀,说一赵姓修士前来拜会,正是那从岳涯处过来的赵莼。 吴玉秾心头一惊,忙把人给迎了进来。 赵莼身形如旧,只眉眼神情更坚定些,今一与她见面,便笑盈盈地说道: “吴道友,我有一桩生意与你,或可解眼前之困,你愿意做否?” …… 易雯空手而归一事,虽不曾出乎白萧然所料,可也叫她感到了几分恼怒。 丰德斋在这众剑城中,论起做生意来,的确是一等一的高手。且不只有众剑城,白萧然记得,自己从前走往多地,这丰德斋的名号,在各处地界中都俨然算得上声名远播。其背后到底倚仗着何方高人,白萧然倒没有什么好奇之处,能够支撑这些产业在大千世界内扎根的势力,无非便只有那么几家弟子。 便是她自己,手底下也是养了丹铺、药铺之类的财源的。 今朝为人称道的,实是丰德斋财路极广,店中售卖之物更堪称驳杂,无论丹修、阵修,都能从中寻到所求之物,甚至品相、价值都远胜自身所制。故白萧然入城后不久,便就打消了用手下人运送药材的主意。 原因无它,却是她自己弄来的灵药,都不如丰德斋的药性足。 这城中店家生意赶不上后者,缘故大抵也在此处了。 从前几次考校大会,白萧然手中灵药都是自丰德斋处得来,然而此次考校之前,她却不得不闭关炼制新得药方,等向丰德斋递话,要岳涯为她留货时,此人却断言拒绝,道店中之物向来有价无市,故从无为人留货之理,白萧然若赶之不上,那便是她自家的错处了。 白萧然是何等傲气之人,她本可吩咐易雯在自己闭关之后,取了钱财前去购买,只是听得此话后,便勃然大怒,亦再不肯从丰德斋拿药。 这才有了从善兴堂订下药材,反被吴园平转卖他人一事。(本章完) 章二十 毕生罕见 清幽内室中,两个相貌端正的侍女各持了一把团扇立于两侧,正中玉榻上,却是半斜了位眉眼凌厉、神采飞扬的年轻女子。 易雯小心翼翼地跪在下首,并不敢抬头打量,亦不曾开口言话。 室内气氛一时凝重,连两边站着的侍女也忍不住缓了呼吸,屏息凝神而立。 白萧然静静地瞧了面前人一眼,俄而移开眼神,语气微冷道:“他当真是这般与你说的?” 易雯弓腰俯首,待将思绪整理一番后,才慎重道:“因我身份低微,那岳上人却是没有露面的,出来传话的正是丰德斋那只狸猫精怪,言语中是要上人您亲自前去才行。”她微微抬眼,略略打量着白萧然的神情,见其只是皱了眉头后,便继续将自身猜测道出,“我想着,那狸猫精怪在岳上人身边确是说得上话的,想来……这也应是岳上人的意思不错。” 白萧然轻嗯一声,倒是觉得这话说得没错,下刻目珠微动,却咬牙道:“按这盗金狸的说法,岳涯手里恐怕真还有霜叶含笑存下,只不肯轻易卖给了我,是要逼我低头,以了先前那一桩事罢了。” 白萧然放话在前,向善兴堂订药在后,种种表现自是想压过岳涯一头,告诉城中之人,这众剑城内可不止丰德斋一处有好物卖。而今在善兴堂处吃了瘪,继又想转头要丰德斋拿药,岳涯有所不悦也是自然。 只怕她白萧然前脚刚到丰德斋,后脚便就能传出只丰德斋有好药的名声,如此一来,她低了头不说,还平白给岳涯添了威风,连吴家的善兴堂也要做他的垫脚石。 “那上人……此事……”易雯露出犹疑之色,却也有暗暗鼓动白萧然早做决定之意。 “还能如何,孙景那老货把我到手的灵药给抢了,若拿不了岳涯手里的霜叶含笑,等到长福药老考校之日,我自将不战而败,叫孙景那几人看了笑话去!”白萧然面色微青,心知此事容不得她不低头,说罢便站起身来,唤起易雯道: “你准备着,随我往丰德斋一趟。” 易雯哪敢耽误这事,当即唤人准备一番,便同白萧然一路到了丰德斋正堂。 好歹是真婴修士亲自前来,岳涯若再不露面迎接,却就有无理之嫌了。 故片刻之后,盗金狸所化半大少年,便就恭恭敬敬把人迎入了内间,言语间却无半分对易雯时的倨傲。 白萧然到时,岳涯已是端坐内间,又唤人斟倒热茶,将礼数做足,才微微眯着眼睛笑道: “白道友亲自前来,岳某招待不周,还望道友涵容啊。” “我之来意,想必岳掌柜也心知肚明,这些虚礼却不必拿来糊弄我了,只告诉我,你要如何才肯松口,把霜叶含笑卖给我就是。”白萧然冷笑着往椅上一落,目光浅浅打量面前茶水一眼,却未有半点饮茶商榷之意。 不料岳涯神情微变,语气忽地变得强硬几分,竟断言拒绝道:“今要告诉道友,我丰德斋内已无道友所求之物,便请白道友另寻高明吧!” “岳涯!你耍我不成!” 白萧然唰地站起身来,脸色一片铁青,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自来此后,竟会得到这样一番回答! 然而岳涯的口吻,亦是半点商榷退让的余地也无,当下拂袖一挥,俨然是有送客之意: “此非在下针对白道友你,而是我丰德斋近来,的确是不打算做灵药方面的生意了,待明日辰时,店内也会张贴布告,广告城中修士知晓……今日,就不多送道友了。” 实际上,一直到白萧然亲自找上门来,都还在岳涯的算计之中。吴园平将灵药转卖孙景一事,他更是早有所闻,故也晓得白萧然出关后走投无路,必会不得已来丰德斋购买灵药。只是好巧不巧,霜叶含笑这一珍惜药材,偏就在赵莼所需的灵药名单之上,岳涯吩咐下去后,今已是将库中所有的霜叶含笑,都齐齐封存起来,欲要送到赵莼手中去。 而此后从北地送来的所有灵药,都是为了满足府主所需,故赵莼留在众剑城内修行的岁月里,岳涯便没有继续售卖灵药的打算了。 至于白萧然没有了霜叶含笑,又将去何处购置,却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白萧然倨傲清高,今肯为灵药低头一回,已然是叫她心中有所不豫了,哪想低头之后又遭岳涯回拒,这三番五次在灵药上吃瘪,自是让她急火直冒,当下也不肯继续留在丰德斋内,待拂袖而去后,竟是带着人径直闯入了善兴堂内,欲要找吴园平当面对质! 吴园平自知理亏,打从晓得白萧然出关后,便以修行为由避去了府邸之中,是以白萧然满肚火气只能憋在心中,当真是郁闷至极! “你家掌柜何时能归?”白萧然冷冷斜了善兴堂伙计一眼,话语中杀意沸然! 那伙计浑身颤抖,冷汗涔涔,却只能躬着身子,勉强答道:“这倒不清楚了……恐怕,至少也得两三个月……” 话音方落,便就闻见白萧然一声冷哼,叫人心中发毛。 两三个月? 长福药老的考校大会,距今也就只有七八日了,可见吴园平是铁了心要做缩头王八! 这般不守信诺的小人,若不是有个外化修士在后头护着,她早就出手将之给打杀了,如此也好叫旁人晓得,得罪她白萧然会是个什么下场! 区区吴家,到底不能与月沧门相提并论! 白萧然怒瞪那伙计一眼,转身便往大门行去,这时却目光一转,不知望见了什么东西,竟就此驻足下来,向一筑基女修蹙眉言道:“你手中是为何物,拿来与我瞧瞧。” 那筑基女修如何敢反抗面前真婴,纵是心中不情不愿,眼下也只能把瓷瓶递上前去,心头暗自悔恨道,早知就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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