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清派长老见关中修士不乏心思浮动之辈,便也有杀鸡儆猴之念,当即碎了庄文鹏丹田经脉,磨灭其元神,枭首示于众人,方使万龙关内士气一整。后又闻赵莼越阶斩下一身怀道心的归合大圆满邪修,更是激励人心,无人闻之不觉动容! 章两百零二 卸剑神符 赵莼停留于百步岩、跃明丘两地汇合之处约莫两三日,便觉阵外方圆百里有所异动。 她却是不晓得,那魔军大营中已然令下,十日后调转兵力驰援它处,不再于此与万龙关修士多作纠缠,而各处邪修闻言自然心中急切,他等尚未得手成功,论功行赏更分不到半点好处,倒不如趁着撤兵之前铤而走险一番,如此也不算白来一遭。 段怀臣等人心中亦然,好不容易才等到赵莼从彤山大营中出来,现下手中又有上头赐下的神物,如若小心筹备一番,便不愁拿不下那赵莼来,如今忽然要他等撤兵放弃,任换了谁来,怕都要心生不甘。 故在心觉计划百密无疏之后,段怀臣与糜映笙便唤起门下修士,暗中往彤山方向潜来。 他们自不知百步岩、跃明丘两地已有剑阵布下,可到底为着此事筹谋已久,又忌惮赵莼手段颇多实力不凡,是以事前准备甚是完备精妙,以至于临近剑阵百里,才叫阵中人有所察觉。 还未行入百步岩,糜映笙便觉心若擂鼓,腹中五脏六腑仿若为人敲打一般,狠然震颤起来,这感觉已有多年不曾出现,可却仍然令她感到分外熟悉。而每次出现此般异感,即意味着大难临头,她将面对生死之危! 亦是凭借着这一生而有之的本能,方叫她避过不少危难,一路修行至今日。故而初觉此感,糜映笙即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连忙移了眼神去看身旁的段怀臣。 而段怀臣亦不见什么好脸色,他自幼修习血屠教传承秘术,身中五感异于常人,此刻只觉前方罡风烈烈,迎面风动好似要将他脸皮刮去,直剖出内里的筋骨来。有如此异象,自昭示着百步岩中必然不像明面上看去的那般平静,他面色微微一沉,却是横了眼神往糜映笙身上扫去。 两人目光相对,尽皆望出对方心头之意,糜映笙嘴角垂落,心中暗暗叫骂几声。怎奈袁忌荣陨落后,宰灵门在营中的势力已然不能与血屠教相抗衡,此番行动更是以段怀臣为首,她不得不屈居下位。 便见白发老妪眼珠一转,自身后唤了名身着灰绿道袍,头戴墨玉冠,身材略见瘦长的青年出来,他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两颊微微凹陷,被糜映笙唤出后脸色一白,只打了个稽首便不多言半句。 看他修为,亦不过在归合中期徘徊,今日一同前来此处的十数人内,这瘦削青年算是垫底之辈。 糜映笙并不多话,只传音向他道:“且放心去罢,今日之计若成,便算你记一大功,往后你那独子就归入我座下来,自将为他求个真传弟子的位置。” 瘦削青年闻言,忖道自身寿元将尽,修为境界亦是难见进境,今日倒不如做了这笔交易,为独子求个更好的前程。思及如此,他狠狠将牙咬紧,拱起双手向前一推,便踏起遁光,眼神坚定地向前头行去。 众人只拿眼睛瞧他,见青年一脚跨入百步岩中,脚下便是崎岖不平的沟壑重重,百步岩内不见一丝绿意,满是层叠怪状的岩林,又有风沙作障,如有修士刻意隐在其间,确是不易叫人察觉。 糜映笙一颗心悬吊吊地窜跳着,正要传音于那青年,命他好生打探下附近的情况,须臾间探见青年缓缓回转身形,半个人面还未转过来,头颅便高高飞起,脖颈处血柱冲天,他面上毫无惊色,竟是半点也不曾察觉到杀机将至,就已葬送了性命! 果真有诈!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抬眼间又见一枚元神自青年尸身中浮出,糜映笙眼神一厉,便要伸手去探,怎料百步岩上又是一道利光打来,那元神猛然一颤,就彻底散在了那道利光之下,无影无踪了! 见得此景,今朝随糜映笙一同前来的宰灵门修士,目光都不由闪烁起来。他等与那瘦削青年相似,或是寿元已尽,或是前途无望,只愿以身家性命换来其余好处,届时肉身虽陨,元神却可叫糜映笙收起,送去转世托生,纵是与今世再无关联,可却不失为退路一条。现下见瘦削青年身死百步岩中,落得个神形俱灭的结局,他等便自然萌生了退意。 百步岩内万分凶险,一旦入内连元神都保不下来,叫他们怎还敢贸然前去! 至如今,段怀臣哪还不知那利光有异,他转念一想,彤山大营中坐镇的昭衍剑君乃是以剑意成名,那利光锋锐无比,众人虽在百里之外,见此也是背后发寒,这般手段若说与赵莼无关,他却是不大相信的。 好在今日意在对付赵莼,他早已备下万全之策,段怀臣哼笑一声,默然向身侧修士投以眼神示意,便见血屠教之人接连从袖中取了符箓出来,捏碎了拍在胸口,虚虚有一道土黄光华流转于众人周身,眨眼间又隐了下去。 糜映笙见此,眼内精光一现,便也唤了宰灵门修士将符箓取出,捏碎了附在身上。如若赵莼在此,当能看出那符箓上的玄纹全然不似重霄符修平素所用,而是少有人识的旧篆,符上玄纹亦不甚流畅,可见制作符箓的人并非熟手。 这一行十数人先后入了剑阵中来,却叫赵莼轻咦一声。 她自觉察出百步岩外有异,便立时挪移到了此处,适才那瘦削青年踏入剑阵,即被她一道剑光取了性命,可此后入阵的十余人却有些异怪,身上不知施了何般手段,一时竟能使剑光偏移。 赵莼心头微忖,当下亦不欲再掩身形,众邪修忽听一声清越剑鸣,一柄玄黑长剑便霍然现于云头,伴随而出的是一身形颀长高挑的女子,她眉间含了霜雪般的冷意,多看一眼都叫人觉得心惊胆战。 邪修内有三人怀得道种在身,除段怀臣、糜映笙外,便只得血屠教内一孟姓长老到了归合大圆满的境界,而也唯有这三人见了赵莼尚能保持些镇静,其余人等无不已是腿脚打颤,冷汗涔涔! 段怀臣暗觉不妙,为将众人胆气唤起,当即便重喝一声:“怕什么,有卸剑神符在,她如何能奈何得了我等!” 章两百零三 又一异火 世间符箓千奇百怪,赵莼亦难一一识得,只这邪修口中的卸剑符,她便从未有所听闻。 但听此“卸剑”二字,却是不难知晓此符功用,又见眼前邪修一副信誓旦旦之态,赵莼心头倒也翻腾而起几分兴味,手上掐诀一点,一道剑气便撕开长空,径直向着邪修所站的方位打去。这剑气来极快,兼具破裂苍穹之势,众人只觉双耳嗡鸣,眼前忽不能视物,等再回神时,如此夺命手段就到了跟前! 当下一众邪修心中悚然,面上唯余惊惶神色,可这剑气已然是避之不及,只能迎头撞上,任浩烈罡风自周身席卷而过! 方才那瘦削青年的凄惨死状尚还历历在目,邪修们见此剑气裹挟周身,自是御起各般手段意图抵御一二,出乎意料的是,他等身上竟骤然泛起一层土黄神光,瞧上去虚虚蒙蒙不甚坚韧,可却在剑气下巍然不动,迅速将之消弭了去,等意识到适才所用的卸剑符确实有克制剑修之用,此些邪修登时就心中安定,把那忧惧之心给压下去了。 赵莼了然顿首,亦觉分外惊奇。她修行太乙庚金剑道,为世间锋利之最,如若连此般剑道都要为那卸剑符所掣肘,料想这世间其余剑道手段,定然也讨不到几分好去。 思忖之际,那邪修一方也是各显神通,有手把玉环的女子将长袖朝空抛甩,荡出两股绯色迷烟,此刻虚虚绕绕弥散空中,叫众人闻觉一股香甜之感,吸入腹中后,更是浑身酥软,难得借力。又见一身形高大的宽袍道人朗声喝出,天际便有一道金光降下,落入其手后化开一方卷轴,从中奔跃而出几具虎狼兽物,通身环着一层血煞,面目狰狞! 只是赵莼虽不能再以剑道手段伤人,身上却还有着其余诸多法门,便看她左足一踏,身后即飞出两道金焱,此乃金乌血火分化而出的克敌手段,再得几分大日真元灌注,以之对付起邪魔一道的修士,当是得心应手,颇见成效。 果不其然,这率先出手的男女二人眼见金焱袭来,心头都只猛然一跳,暗觉身上有神符庇佑,便算那金焱威力过人,一时怕也对他等造不成什么大碍。却哪想此等烈炎势头渗人,一道直接贯入长空,将那绯色迷雾烧得干干净净,另一道径直与兽物撞上,霎时间只听哀叫声接连在兽物间响起,两人法术尽皆被破,眼内亦流露出些许急色,欲要使出防身法器,把那金焱拦下。 段怀臣见此也是大皱眉头,喝道:“此火有异,还不快退!” 那手把玉环的女子闻言就要后撤,然而金焱吞却绯烟之后,便定定朝她扑来,金焱游走于空,好似一条灿金长蛇,才刚触及女子裙袍,就迅速攀腾而上,只眨眼的功夫就将她罩入烈焰之中,连那尖啸声一并烧去,剩一撮飞灰荡散空中,看得众人肝胆俱裂! 这女子好歹也有归合后期修为在身,对上同阶修士更是赢多输少,此刻照面便被金焱所杀,又哪能不嚇人呢! 而宽袍道人那头亦不见转机出现,金焱先是把虎狼兽物一一烧尽,后便直直向其手中卷轴撞来,他才见女子葬身火中,自不敢与眼前金焱纠缠,遂当机立断把卷轴抛离出手,又赶忙掐诀起了一方水蓝色罗帕御在身前。这法器透着曾晶润的水光,粗粗看去似真能招架下金焱来,宽袍道人悬着的心才降下些许,就觉周遭猛地燥热起来,眼前忽见金光亮起,下刻却浑然没了知觉。 落于旁人眼中,却只见得金焱几息就将卷轴烧成飞灰,后也不冲撞向那水蓝罗帕,而是突然涨大数分,形若遮天火网,由上自下朝着宽袍道人盖了下去,且不管水蓝罗帕有何等威能,在金焱之内也只能与那宽袍道人一并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趁着两道金焱各杀一人的功夫,赵莼也并未枯站于原处,而是自丹田内把真元催起,直以身躯化作飞虹,与一众邪修斗起法来。她肉身强悍,乃至于纯血妖族都难以抗衡,此些并不精于体道淬炼的邪修又如何能敌,是以不足半刻钟,就已有七八名邪修死在了她手里,并上被金焱所吞的两人,这一去一来之下,邪修一方竟就只剩下四人之数! 段怀臣额上青筋猛跳,更全然顾不上血屠教之人,事已至此,牺牲多少已不在他所考虑的范畴之内,如若今日拿不下这赵莼来,那才真是灭顶之灾。 “段长老,这烈炎颇具灵性,只怕是异火所为啊……!”他身后有一身形矮小、长眉细眼的老道,此刻双眼眯起,出声提醒道。 现下剩余的四人中,除却糜映笙外,便皆乃血屠教修士,如今说话的就是唯三的归合大圆满之一,血屠教中的一位孟姓长老,单名作楮。另一人虽也为血屠教中人,但修为只在归合后期,后续对上赵莼怕也是生机渺茫。 孟楮此言声量不低,赵莼五感又强于旁人,闻听之后转念一想,心头就有了底。 她这金焱虽是从金乌血火中分出,生而带有几分灵性,是以能够变化模样,灵巧活泛,但其内终归灌注有自身真元,不了解内里实情之人,断然难以认出此乃异火所致,而是认为这是赵莼以神识相御,是为真元术法手段之一。 这长眉老道一眼断出此举乃异火所为,只怕自身也对异火了解颇深才是。 赵莼抬眼向他一睨,便见长眉老道眼神猛地定下,伸手翻过掌来,掌心即现出一簇甚是澄净的湛蓝火焰,此火亮而通透,又向外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与方才的金焱大相径庭,但却不难瞧出这又是一朵实打实的异火! 她修行多年也算见识广博,灵气饱蕴的大千世界且放开不论,在这下界当中,赵莼见过的异火也绝不超过两手之数,而身怀异火的修士便更少了。 章两百零四 奇物 这其中缘由,自有异火稀少,极为难求之故。另一原因,确也是降服异火十分艰难,稍有不慎即会被其反噬而死,两者相合,方才导致异火修士并不多见。 赵莼凝视那长眉老道掌心异火,只觉其邪祟阴寒,并不如何浩烈,而天地异火又以阴阳相分,想来此物就当属阴火一类。 阳火炽烈,故不可用以淬炼灵药精华,是以丹修最为渴求之物乃是阴火,反是炼器一道对阳火更为追崇,此在修真界被称作“丹阴器阳”,乃人尽皆知之事。不过天地异火又非只能为丹器两道的修士所拥有,寻常修士若也能降服异火在身,对自身实力亦是一大助益。 这长眉老道不似丹修身绕药灵生气,掌心异火也不可用于开炉炼器,便应是那降服了异火,以此作手段搏斗厮杀之辈。赵莼目光逐渐清明,丹田内跃动而起的金乌血火,此刻也显现出激昂奋起之相。 它跟随赵莼至今日,一路吞服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就连异火也有吞噬同化,如今好不容易见了另一簇天地异火,知晓此乃助长自身的好东西,便更按捺不住,催促着赵莼将那澄净阴火给夺取过来。 而另一方端站着的长眉老道,现下竟也是一副目光灼灼,眼含贪婪的模样。天下异火种类繁多,有灵性温和,火力纯正者如柳萱所有的百离木心火,便自然有暴虐浩烈,对它者有吞噬欲望的另一类异火,金乌血火即属于此类火种。 当然,此类异火又非只有金乌血火一种,博闻楼中便记载着不少异火修士之间相互残杀,以吞噬对方异火壮大自身的事迹,而这当中无一例外,皆是阳吞阴,或阴吞阳,从未有同相异火相互吞噬的可能。 这便是其余异火与金乌血火的不同之处了,后者当堪称荤素不忌,莫管你甚么阴火阳火,只若出现在它面前,它便绝对不会将之放过! 今日长眉老道已然看出赵莼的异火乃是阳火,而他手中这骨玄泠火又正为一处正邪大战后,自埋骨之地蕴出的天地阴火,其火性虽是阴寒无比,可却格外暴虐嗜杀,他曾以此火吞噬过另一名阳火修士的性命,使骨玄泠火法力大涨,自身亦凭借异火手段混得风生水起,在血屠教中地位甚是尊崇。 现下知晓赵莼身怀阳火,便叫他心头暗喜,若能趁此机会再吞一簇异火,说不得就可实力暴涨,真婴有望! 故他思忖片刻,即与段怀臣言道自己有对付异火的手段,令其莫要担心,只管将那赵莼交予他来对付。段怀臣晓得孟楮实力出众,当下却也有些心中打鼓,毕竟那赵莼一连斩杀了多名两派修士,连自己都要小心防备,孟楮一人前去,怕还是难以招架。 只是孟楮坚持于此,他自身亦要另分精力把神物请出,便只得微微颔首同意此言,示意糜映笙等人盯紧场中情形,才分出神识往袖中探去。 赵莼见那长眉老道将掌中异火捏起,再骈指向前一点,眨眼间万千火星齐齐迸发,好似一场蓝雨降下,而百步岩中层峦叠嶂,一旦被这澄蓝火焰击中,便立刻有飞沙走石之相现出,霎时烟尘四起,烁石乱卷,爆鸣声响处处可闻,惊天阵仗中,又有诸多飞焰向赵莼奔来,似能将骨髓封冻住的寒意四散弥漫,脚下山岭石林竟隐隐凝就一层雪霜,可见寒意之甚! 她拂袖一挥,荡起一阵烈风将飞焰挡回,可这些澄蓝火焰却如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齐齐漂浮于赵莼周遭方寸。见此,她只冷哼一声,将右手从袖中探出,把一簇灿金火焰凝于指尖。金乌血火乃世间至阳之物,可克世间一切阴邪,故而此火一经现出,四面八方的澄蓝火焰就有退避露怯之态。 只是这骨玄泠火受孟楮神识催动,他心中有吞噬金乌血火的念头,自不肯叫异火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轻易退却,便看此些澄蓝火焰迟滞一瞬,就立时扬起熊熊外焰,接连向赵莼扑了过来。 金乌血火只怕此些飞焰退避下去,眼下见对方不曾避躲,却是在赵莼指尖猛地跳跃一番,后径直涨大数倍不止,直变作一只通身烈焰的三足金乌模样,尖喙一开一合,就将澄蓝火焰一个接一个地吞入腹中! 成长至如今,吞噬这零星半点的异火已无须令它沉眠炼化,朵朵飞焰彻底将其克制已久的贪食之欲唤醒,那三足金乌向赵莼顿首一点,得了她同意之后,即振翅挥起,在长空中划出一道金红焰光,向长眉老道所站之处扑去。 孟楮眉头皱起,亦将掌中异火催起,令之化作一只足踏蓝焰的白鹿,只是他有所保留,因着猜不准赵莼动用了几成异火,便咬咬牙将半数骨玄泠火催出,而当两者相触,他才霍然变了脸色,那赵莼竟全然无所保留,使的是十成十的异火! 如此莽撞,便不怕将这异火完全失去吗!? 半数对上十成,当场即高下立见,那踩着蓝焰的白鹿浑身一抖,霎时就散了兽形,又见金乌张开尖喙,须臾后狂风大作,其口中一道涡旋凝起,将此些蓝焰尽数吸纳而去。孟楮只觉掌中异火顿见萎靡,多年蕴养的骨玄泠火,这就活生生被吞噬了一半过去! 他未来得及思忖出赵莼缘何这般大胆,就见三足金乌毫不知餍足地奔向自己,澎湃热浪势如遮天密网,叫他在劫难逃! 孟楮浑身发凉,一时只欲先将性命保住,便将目光往身旁落去,见得四人中唯一一位归合后期修士,此刻已然吓得面容煞白,他抬眼与孟楮眼神相对,只从中望出无尽的冷意,心头忽地咯噔一下,再回神时,人便已经落在了火网之下。 赵莼眉头一抬,瞧见孟楮神情仓皇,其所站之处同方才那人正交换了位置,原是以那人的性命方才保全了自身。 金乌血火先杀一人,更不欲将剩下的阴火白白放过,此时却听段怀臣猛喝一声,百步岩中忽见碧光盈天,一枚光华流转的椭形圆物从其手中金笼里飞出,赵莼指尖顿感一阵凉意,却是浑身的生机都开始向那奇物流去了…… 章两百零五 独出一重 赵莼见状,赶忙掐诀将金乌血火收复回来,但天际传来的诡奇吸力,却是叫她丹田荡动,通身真元有流散溢出之兆。故她复定神思,以道台将灵基液池镇下,这才蹙眉与那奇物对抗起来。 那物形若宝珠,只得婴拳大小,通体泛着颇具暖意的碧光,其虽在攫取生机,但又不似寻常邪物般满布凶煞之气,赵莼定眼望之,暗暗觉得有几分熟悉,后念头微动,霎时想起来此物气息与蛮荒树神甚为相似,只可惜她与树神接触无多,那日进入猎场后又遭得变故,面对此物便更说不上个什么。 却说有着孟楮的拖延,终叫段怀臣将此奇物唤出,他等见赵莼身形一顿,神情猛然紧张起来,便知是那奇物起了效用,更不由大松口气,将眉目微垂,露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满意神色。 可不过几息之后,这几人的面色就哗然大变! 那奇物自离了金笼后,即如游鱼入海般,彻底得了自由,一时间畅快又自在,根本不能为。它来势汹汹,不知餍足地吞纳着周遭一切生机,其内自不止赵莼一人,段怀臣念头一转,心中顿时就急了起来,当下也无暇顾及旁人,只凝起神识,防备体内真元泄出。 可那物实在奇异,连赵莼也得小心对付,又哪能是想招架就能招架得了的,三人中宰灵门糜映笙实力稍次,自奇物放出后未足两刻钟,便见她身如黄叶飘摇,通身皮肉霎时削减下去,仿若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还挂在骨架之上,狂风从其两袖衣襟贯入,哗啦啦将衣物撑起,人却像落叶般垂到地上,渐渐无了声息。 由生至死不过眨眼之间,任她还有万般手段,此刻竟也是半点都未拿得出来。 糜映笙好歹也是归合大圆满修士,宰灵门存世已久,自也有几门用以庇佑己身的神通法门,怎奈那奇物是为掠取生机而来,若想保住性命就得守好丹田,而若催起真元反还会加剧生机泄出,糜映笙顾忌于此,竟是迟迟不敢动用身上底牌,最终才遭奇物吞尽生机而绝! 段怀臣二人见此,更觉心尖发冷,一个实力相差仿佛的修士陨落在他等眼前,便如一记闷锤打在二人心头,叫他等不得不忧心起自身性命来。 “此物,好似又强盛了几分……”赵莼心中默念,一面守住丹田,一面却是琢磨起这碧光奇物的底细来。掠走白发老妪体内生机后,自天际铺展而来的吸力肉眼可见地强了不少,叫她不得不认定,这奇物有攫取他人生机以壮大自身的威能。 如此异象,自也引起了段怀臣的注意,奇物脱手后他本就有所怀疑,此刻见得眼前之景,先前那三四分的疑心霎时便落定下来! 怪道赐下此物时,上头还一并吩咐,须得让实力强大之辈加以操纵,更暗示此物颇为珍贵,施用时若有多位修士从旁协助相护,方才为上策。如今想来,却是担忧空有此物拿不下正道一方的天才弟子,故以他等性命做陪,当那奇物的养分,使得计策万无一失。 这东西并非出自宗门之手,段怀臣细细回想,暗道无论是碧光奇物,还是方才现出奇效的卸剑符,实都是人魔所予,专为对付正道修士而来。在人魔不曾现世以前,禁州邪魔向来愚笨粗蛮,莫说施用甚么符箓法器,便连修行都只靠着吞吃血食,冥想炼化。可自打人魔出世后,军中屡屡出现的奇珍宝物,论玄妙竟丝毫不逊色于人族仙道! 而正因邪魔一方显现出了如此手段,方才最终打动诸多邪宗,使之与其联盟一处。便不知今日之事,俱是那邪魔的鬼蜮伎俩,还是……宗门内也有所知悉了。 他咬牙暗恨,然而奇物已然祭出,当下已无扭转之机。更休提杀死糜映笙后,那物几息便壮大数倍,落在天穹上就好似另一轮泛着碧意的太阳,迫不及待地向下方之人伸出无形大手,隐约间,段怀臣好似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在空中张开獠牙! 就在这时,却见一道剑光先行,赵莼手执长烬,霎时便向那奇物斩了过去! 她自琢磨出奇物以吞噬生机蕴养自身,便晓得坐以待毙绝不是办法,索性直接拔剑而出,身后现出一尊金乌抱日的凝实神像,欲要先斩奇物。 好大的胆子! 段怀臣二人几乎瞠目结舌,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显现元神之像,即意味着要将丹田道台一并祭出,此刻正遭奇物之难,须得有道台下镇,才能守住丹田不叫真元泄出,赵莼身后神像已现,几乎便是不要性命了! 他二人又哪里晓得,赵莼共得两座元神之像在身,故显出一尊来后,丹田内还有另一尊坐镇,抵御那奇物虽不似先前那般容易,可一时半会儿,也远远不到危及性命的程度。 这一剑将百步岩中的风云齐齐聚起,连耀武扬威的碧光也要避其锋芒,赵莼正要将之从空中挑落,却见此物猛然一动,迅速便把剑招避去,内里更探出两缕幽冷气息,搅动着攀上赵莼握剑的右臂! 怪! 实在是怪! 她本以为此物与树神有所联系,但从这两缕幽冷气息却能观出,碧光奇物的手段来由,决计是她赵莼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正道修士所习,乃正统仙门道法,以此与邪门外道的魔功作区别,使正邪两道间泾渭分明,而妖修有血气可辨,荒族亦存在独有的修行法门,天下万道各不相同,只若是修道中人,都能摸索出其间异处。今朝仙道已呈昌隆大势,其余大道莫不要向此道低头,除却早已凋零衰落的诸多道途,为众修士所熟知的道法总归是修炼“精气神”三物。 树神为妖仙,修的是精血肉,气神两物乃是兼有,可这碧光奇物却好似超脱了道法中“精气神”,为天地间独出一重的层次,便怎能不叫赵莼为之惊愕呢? 章两百零六 危难临异火护主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思忖之际,那幽冷气息已是缠上手臂而来,就要向脖颈绕去。赵莼哪能容它作乱,只以神识为刃,须臾间便将之斩断,可那奇物半点不想将赵莼放过,透着肌肉表里,更窥出她体内勃勃生机如万物春分时刻一般,强盛无比! 奇物见之,只觉眼前之人可堪为寄托之体,遂将气力全数调起,欲从经络而入,先行破入赵莼丹田! 这时,盘踞在灵根旁的金乌血火猛然跃起,竟是将那碧光连连吞下,不过眨眼功夫,就遁出丹田与天际的奇物对抗起来。 此二物一碧一金,各据下天穹一方,时辰愈久,则声势愈加盛大,直映得万里长空被两色一分为二,几乎隐天蔽日,瞧不见半分常日之态。赵莼要破这诡奇之物,自就要壮大金乌血火,当下心中微忖,便将庚金剑意大肆催起,挥动长剑斩了孟楮头颅! 孟楮既除,他身上那澄蓝火焰自成了无主之物,赵莼大手一抓,便径直将之取入掌中,而此火本就已被吞噬半数,现下气相微弱,不若先前有嚣张气势,此刻被她神识一镇,立时就失了抗衡之心,只得乖乖被送入金乌血火口中。 而金乌血火吞下此火后,立刻又增了数分势头,再不惧奇物之威,更渐渐显出占据上风的态势! 赵莼正与奇物对峙,眼睁睁瞧着孟楮尸首异处的段怀臣,倒也被庚金剑意嚇得一震! 奇物慑人,他与孟楮算是自身难保,心中便是有那念想,当下也分不出心神来对付赵莼,且又想着赵莼能招架奇物一二,心中竟是松懈了几分,那能料到她突然暴起发难,一剑就夺了孟楮的性命走。 段怀臣浑身发冷,适才只觉得一股锐意直直逼来,叫他毛骨悚然连神思都难以守住,一时间只跟随本能而动,将丹田真元燃尽半数,通身裂成根根血线,迅速窜飞远离了那锐意,才敢重聚成人身,勉强将性命保住! 这乃是血屠教一部传承神通,仅传于真传弟子与门中长老作保命之用,自打修成此部神通以来,段怀臣倒还从未催用过此法,不想竟用在了今朝,成功救下自己一命来。 不过惊惶之际,却是被奇物钻了空子,一股碧光直窜向他丹田来,欲要大口将体内气机吸出体外。见状,段怀臣赶忙回御丹田,先把碧光来处斩断,只破入丹田的一团碧光,却怎样都无法逼出体外去了。 赵莼本想直接以庚金剑意将两人一齐除去,顺势便可将那澄蓝火焰收与金乌血火吞吃,倒不料段怀臣自有防身之法,从庚金剑意之下避了出去,不过见他面色煞白,周身气息杂乱不稳的模样,想来也是受损颇多,再不成什么威胁。 这两人论实力,都算是同阶修士中的佼佼者,此刻不过是因集中精力抗衡奇物吞噬,才对她疏了几分防备。若非如此,赵莼要对付他等确也无法这般容易。而那白面青年实力更盛异火邪修一筹,奇物又是自他手中被放出,不必分说赵莼也能知晓,此人当是这一行邪修的领头者,他有底牌在身,倒也并非出乎她所料。 只将心思分与白面青年半息,赵莼便凝神望回天际之物。 吞下澄蓝火焰,再有她真元注入,现下的金乌血火可说是稳占上风,对面的碧光奇物更隐隐有退避三舍之态,总之不敢与愈加强盛的异火硬抗。但赵莼亦发现,素日里堪称吞天噬地的金乌血火,遇到此奇物也只能以势镇压,方才所吞的几道碧光,在跃出丹田时亦是早早吐出,她从异火中窥不见零星半点的渴求,反而从其深处,隐隐觉出了深切的忌惮之感,若非是这奇物觊觎赵莼体内生机,逼得金乌血火不得不现身与之对抗,依着异火本身的念头,只怕还是想与之井水不犯河水的居多。 金乌血火能将之压制,却无法彻底毁去这奇物,而以真元神识前去触碰,又有被奇物吞噬以壮大己身的危险,赵莼思来想去,以仙家道法的种种手段,竟是鲜有能对付此物的,便看着奇物闪动几番,欲要向百步岩外遁逃,她亦没有法门将之拦下。 这到底……到底是何东西呢? 奇物逃得极快,几乎在赵莼觉出它念头的瞬间,便曳着碧光消失在空中,似错觉般,金乌血火内里传来一股轻松之感,像是高兴着护下了赵莼,又像是为奇物的退却而大松口气,赵莼将异火收入丹田,才觉灵基真元仅余二三成,一时间身上更少见地泛起几分疲乏,需得坐定调息一番。 竟是动用真元过多…… 同阶修士内,赵莼必得算入那根基雄厚之列,平日里一人对付起诸多邪修,体内真元也从未有少余半数的情形,如今这般,便是她自己也不曾想过的。 今日若无金乌血火在身,倒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赵莼心思沉沉,一时又迁往别处,邪魔一方若有此种奇物,必不会只将此用来对付她一人,便不晓得这奇物它等还有多少,又会否施用于其余大营……关师兄、宫师姐此些业已迈入真婴境界的修士,又能否抵御住这奇物之威? 想得太多,又件件无从得知,她摇头一叹,又将心思收了回来。垂眸望向四方时,目光越过老妪与异火邪修的尸身,便看见那白面修士倒在地上,其模样与老妪相差无二,皆是只剩一层皮肤骨架,从面貌上已然观不出先前的俊朗,唯有身上法衣还能透出几分飘逸。 赵莼三两步向其跨去,正见一团碧光从那尸身上窜了出来,那碧光只得豆粒大小,却叫她目光一寒,当即断出此便是致使白面修士暴亡的始作俑者,然而眨眼间碧光遁走,想也不想都能知道是追随奇物而去了,赵莼心中层层讶异泛起,猜想白面修士是动用神通时,遭这碧光入了丹田。 而仅有这一星半点的碧光,也怕是他尽力回御而成的结果。 饶是如此……却也落了个生机散尽的结局…… 。顶点手机版网址: 章两百零七 噩耗传 赵莼不欲作那长吁短叹的无用之功,略微顿首后,便踏起遁光回转彤山大营。 才自半空中缓缓落下,便见周卧云并张执二人一前一后行了上来,她等瞧见赵莼,面上顿现喜容,语气中亦不觉带上几分轻快,拱手行礼道:“禀真人,营中法坛业已筑成,现下只等关中命令,即可祭起法坛,予以那关外魔军重重一击了!” “如此便好。”赵莼颔首以应,才吩咐二人自行退下,因着奇物一事,她心头并不若弟子们来得抒怀,便只前去亲看法坛一番,继又向万龙关中递了消息去。 彤山大营毗邻魔军驻扎之地,此处的法坛深受宗门看重,耗时亦是最久,是以当赵莼递上消息时,也便意味着万龙关一处的筹备功成圆满。半日后,赵莼接了军令,使营中诸修士尽数返回关口,唯自身留于彤山,担下祭起法坛的大任。 又过三日,长脊山三关一千三百六十座法坛筑成,昭衍掌门施相元亲临关口,与浑德阵派掌教妙靖尊者应芙君一同启阵,唤下应龙化身,除灭关外邪魔! 赵莼立于彤山,以宗门所赐的六十四件天地灵物为祭,使浩荡气机灌于法坛之上。便在这时,千余名弟子齐齐动作,只见各处法坛金光大起,直冲霄汉,而天地顿时灰蒙一片,一只龙头从云中突现,盘旋龙身仿若遮天盖地一般,身上双翼振起,即见狂风暴动,云雾滃然! 应龙善兴云作雨,不过片刻间,瓢盆大雨即从云中洒落,趁这风雨大作之相,施相元踩入云端,以一紫金令牌奉请神雷,那应龙听得雷声,当即又凶猛更甚先前,振翅甩尾搅动风云,使漫天落雨与雷霆之力相融,噼里啪啦打得关外邪魔顿化飞灰! 四野内,闻哭嚎惊惶之声不断,有邪魔尸鬼嘶声痛叫,亦见蛮荒邪修惊怖欲走,却遭雷雨击中,当场化作焦尸一具…… 施相元心知,在此处灭杀的邪魔越多,它处邪魔能得到的援军便会越少,是以即便见到邪魔显露颓势,他亦毫无松懈留手之念。这应龙化身并不是什么容易手段,相反,一千三百六十座法坛,一回用去的天材地宝,便是不可估量之数。饶是昭衍底蕴雄厚,也经不起多番施用此法,故而一经使用,就必得有所成效! 而他手中的神雷敕令,则出自昭衍镇岐渊,与应龙化身同用,可化法坛气机为神雷之雨,天下邪祟最惧此物,用来对付邪魔自是再适合不过。 “驱龙致雨,符到速追,呿!” 便见施相元把手中令牌甩入空中,被应龙化身张口吞下,四方顿时雷动不止,甚至较先前之声势还要迅猛数倍,而周遭游云无不向此方堆聚过来,形若劫云一般,泛出紫黑之色,同时又有金辉隐于云间,众修士忽听得一声惊天炸响,密密麻麻的紫金神雷霎时便从云头打了下来,此前还在挣扎的邪魔祟物,渐也无了声息…… 此场雷雨持续一个日夜之久,待到那云销雨霁,风止雷歇的时刻到来,关外邪魔早已是影去无踪,尸身不存了! 赵莼微吐浊气,坐定调息数刻,方吞纳灵气入体,使丹田真元再度满盈。 睁开眼来,彤山大营内的法坛也已只剩下断壁残垣,而四面八方仍旧存了几分湿意,伴着雨后万物生长的清气,缓缓沁在了鼻尖之下。这应龙化身请下,中部三关便可说是大胜,经此一役,邪魔一方短时内,应当再无强取三州的念想,此倒是给三州修士留了个喘息的机会。 赵莼折返万龙关内,柳萱亦从中迎出,瞥见她神色内未存多少喜意,便将眉头轻蹙,道出近日得来的消息:“驻扎于丛州、西部三关的魔军前日已退,估摸着是转向东去了……我见你面色不佳,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正要与师姐说道几句……”赵莼与柳萱相携步入屋中,又将她在百步岩中所见的异事件件道出,末了微微摇头,道,“那物实在奇异,其内灵性毫不逊色天地生灵,更能吞纳修士精气神以壮大自身。 “实话说,我只觉那物超脱于仙家道门之外,不受种种手段掣肘,此行乃是凭着金乌血火在身,方逼得那物自行退却,不然还不晓得要吃多大的亏。” 柳萱神情紧张,秀眉自紧蹙后便不见松开,她斟酌良久,才道:“此事甚是怪异,待我将之告知于尊者,再看她有无想法吧!” “这是自然,”赵莼浅浅点头,站起身来道,“我亦得将这事上禀于宗门,如今中部三关战事暂歇,宗门只怕不会让我在此久留,邪魔一方既是调转兵力向了东部,我等宗门弟子便也迟早会被遣去驻守……师姐可另有去处?” 柳萱只轻笑道:“自要与你同去的。” 赵莼神色怡然,复又向师姐点了点头。亦不出她所料,战后不到十日,宗门内便下了召回的命令来,只是伴随着这命令而来的,还有另一个令人震怖的消息。 昭衍九尊之一,仰凌尊者分身陨落,焰矢上人宫眠玉重伤,渊榜天才折损二十二人! 门内众弟子本还因击退魔军而喜气洋洋,待知晓这一消息后,顿觉乌云盖顶,恍惚间天塌地陷,竟是一片茫然不知所感了。 至外化期这般修为,要彻底杀死已是一件极难之事,此境修士往往将分身寄于界内,而本体游离在虚空之中,仰凌尊者便是如此。可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一具实力强悍的分身,竟真毁于邪魔之手! 分身被毁,仰凌尊者至少也需用数百年的功夫将之蕴养回来,此也意味着人族一方在此战中折损了一尊外化境界的强者! 而焰矢上人宫眠玉的重伤,亦与仰凌一事有关。 据营中修士禀道,那日邪修来犯,将一闪烁着幽幽碧光的奇物从金笼内放出,几乎是瞬间,便有数位弟子生机散尽而亡,宫眠玉不敌此物,险些也要遭此毒手,幸有仰凌尊者即时援救,这才保下性命。 不想那奇物威力恐怖,便在仰凌尊者设法将之镇压的一瞬,久轰然炸裂开来,等到碧光消却,仰凌在此界的分身,亦只剩下了半截手臂…… 章两百零八 噬元珠 只是宫眠玉虽被救下,却也受了那碧光侵体,现下被门中尊者封住通身经脉穴窍,才勉强保住生机不往外泄,也便因此,她已昏迷数日不曾醒转了。 至于折损的二十二名渊榜天才,宗门闻之亦是心痛异常,有此修为与资质,来日皆可为门内中流砥柱,中有一人甚至为当年收复河堰世界的十二分玄之一,如今虽成归合,却是陨落于魔劫战事之中,实为憾事一件。 纵数渊榜百名天才,昭衍在其中亦只占下三四十之数,这一次伤损便要了一半还多的天才性命,饶是镇静从容如施相元,闻此也沉默良久,心中不得抒怀。 更让人心忧的是,这二十二人无一例外,皆是亡于那碧光奇物之下,而宗门对此也仅知奇物强弱有别,似毁去仰凌尊者分身的那枚碧光奇物,就已能营造出碧光盈天,万里色变的奇异景象,而取走渊榜弟子性命的奇物中,也有米粒大小,碧光不显的一类,在汲取完弟子体内澎湃生机后,竟是不堪重负当场破碎了。 赵莼忆起自己所面对的奇物,虽无法与仰凌尊者那枚相较,可也远甚于受生机反侵而破碎的一类。她将所见所闻禀于宗门后,立时便受了施相元的召见,听对方讲过后才知,师兄关博衍亦是遭遇了奇物攻击,好在其身上有主宗长老赐下的护身法器,这才免受奇物所害。 鉴于此物有吞噬生机之能,又形似椭圆宝珠,宗门现已将其命名为噬元珠,为保门中弟子不受戕害,又急召诸位真婴长老回宗复命,现下正与其余仙门大派相商,看要如何对付此物。 而赵莼从无溟天府离开后,便径直去了宫眠玉处,她有金乌血火在身的消息并不算隐秘,如今宫眠玉被碧光侵蚀,若能以异火驱之,当是最好不过。 “此前有绛离尊者封镇经脉穴窍,方才使得眠玉体内生机不泄,如今我便设法将她掌心劳宫穴破开,你引异火入内后,须得在半刻钟内逼出那碧光来,不然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戎观上人语气沉沉,眉间已有多日不见舒展,宫眠玉乃他亲传弟子,素日里多得他爱重,如今见弟子昏迷不醒,只能以封镇经脉的方式暂留性命,他心中自然悲痛无比,内里忧思难以言状。 “但请长老容我一试。”语罢,赵莼便踏上前去,见戎观抬起宫眠玉右手,骈指往其掌心一点,当即听得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滚动着欲从穴窍中涌出,她暗道正是此时,旋即在丹田金乌血火中分出一朵火焰来,趁机从其被破开的劳宫穴入体! 宫眠玉本就修行火行大道,受异火入体倒也不似旁人一般来得抗拒,戎观只瞧见自家弟子身躯一颤,通身顿时泛起热汗,一张芙蓉面微微涨红,而掌心破开的穴窍,确也不见生机从中泄出了。 他微松口气,见赵莼神情端凝,把住宫眠玉手腕将异火向丹田处催,心头又不自觉紧提起来,约莫七八个呼吸后,突然听赵莼大喝一声:“碧光将现,长老小心!” 戎观心神一整,双目向宫眠玉掌心凝去,几乎是同时,有一道三四寸长的碧光从穴窍中奔出,被早有准备的戎观拿个正着,而宫眠玉身躯一软,虽是当即仰躺下去,面色却比先前好了不知多少。 “区区邪物,还不速速伏诛!”戎观眼中迸出凶厉之色,一双大手将那碧光狠狠捏起,不想它骤然爆裂开来,在殿内轰然炸响! 赵莼见状,连忙御起真元将自身与榻上的宫眠玉护住,再回神时,便只瞧见戎观上人的双手鲜血涔涔,几见白骨露出! “此物……当真可怖。”他喃喃一句,心头竟是少有地涌上了后怕之感,宫眠玉体内的碧光,来自于一枚极为强大的噬元珠,其炸裂后能够将仰凌尊者的分身生生毁去,而他方才欲要空手降服此物,便不可不说是鲁莽之举了。 好在此物仅仅伤及肉身,待他服下丹药调息将养数日,就可令此伤痊愈。 戎观抖下心中后怕,又噙起笑容向赵莼微微点头:“今日倒多谢你了。” “区区小事,无足挂齿,晚辈当年铸剑若非有长老相助,自也不会那般顺利。”赵莼炼铸长烬时,除却天地灵物不能在门中寻得外,其余灵材皆是从宗门得来,那一张炼铸天剑的器方,便是戎观上人斟酌写就。 宫眠玉体内的碧光既除,再等过个三五日便可醒转过来,赵莼遂向戎观辞别,回到了昭衍的洞府之中。 府内,柳萱正与戚云容对坐。 两人虽是同自横云世界而出,却委实算不上熟识,恰逢赵莼归来,方才把殿内略显生疏的氛围荡去。 自打赵莼下界后,便因魔劫之事少有闲暇,故不常与旧人相见,算来和戚云容之间,竟也分别了数十载之久。两人面貌未改,更因斩魔诛邪而添了几分坚毅,戚云容见她也是欣喜,后又面色一凝,开口道:“噬元珠一事,阿莼你应当已经知晓了。” 赵莼当即点头,又见戚云容整了神色:“不瞒你说,在关外大营时,我亦险些遭了此物毒手,好在是随行于师尊身侧,这才不曾殒命。 “如今师尊已去面见掌门尊者,我便来将此事告知于你……那噬元珠不惧仙家道门的手段,却似乎要受妖族之物的掣肘,当日正是师尊动用蛟鳞,才将诸多弟子从噬元珠下救出。” 妖族之物? 赵莼眉头微扬,自想起身上那金乌血火来,其虽为异火,却也脱胎于始祖大妖金乌,现下正好印证了戚云容所言。 “云容此言,算对也不算对,”柳萱盈盈一笑,倒是偏过头来道,“据尊者所知,丛州妖族内亦有不少天才被噬元珠夺了生机,其中除了寻常妖族外,还有几名天妖后裔,他等身上并不缺妖族的护身宝物。由此可见,噬元珠所惧的应当还在此处之外。” 章两百零九 无垠海下水虺骨 戚云容不识青栀神女的名号,但却对柳萱口中的尊者有所知悉。 她当年与赵莼等人一同上界,便是由这位尊者作的接引,后也从师尊巫蛟口中听过此妖底细,大抵是天妖尊者背景雄厚,非寻常妖族可比。而自打魔劫爆发以来,这位尊者亦是为人族一方出力颇多,乃两大仙门之盟友。 “此中竟还有这般缘由。”戚云容所言,亦不过是巫蛟的揣测,如今再听柳萱道来天妖尊者处的消息,这猜量便显出漏洞来了。 柳萱向她浅浅一笑,又道:“至于噬元珠,尊者那处便只能知晓那物与蛮荒树神有关,里头另外的隐秘,怕是还需一段时日才能破析,届时必会传讯于三州诸多宗门,以早做打算。” 对外人时,柳萱几乎从未主动提起过与天妖尊者的关系,不过眼前的赵、戚二人都经过横云的旧事,如此便也没有刻意避讳的必要,而噬元珠一事又牵连甚大,除了天妖尊者外,三州内的仙门大派亦无不焦心于此,现下面对邪魔,诸族便都是友盟,柳萱这才毫无顾忌了起来。 且她心中明了,这数十年来跟随在赵莼身边,又闯出了“妙手丹师”的名号,上头的仙门大派只怕早已是对自己关注有加,此时搁置下来不过是因魔劫紧要,一时无暇思量其它罢了。 而等到魔劫事了,她便可顺着尊者的谋划得取些许大道功德,以此受证于三千世界,到那时,这仙门大派便是想管,也管不得了! 赵莼等人在府中叙旧时,无溟天府内,气氛也颇为沉闷。 仰凌的分身与噬元珠同毁,幸而本体还在界外虚空行走,身家性命应是无虞,只是修为一时跌落至外化初期境界,再想补回便少不得要个千多载岁月,而重铸分身亦需大量天材地宝,其中数件宝物连主宗内都不定会有,且若退而求其次,这重铸回来的分身,实力就多半不如从前了。 不幸中的万幸,因仰凌分身乃是牺牲于魔劫之中,主宗已有一位通神期长老愿意替他出行游历,以早日寻觅到重铸分身的宝物,而仰凌如今也被召回了主宗养伤,施相元等人自可舒下一口气来。 “如今邪魔大军东徙无垠海,丛州与三州西境的战事便不如从前那般吃紧。而噬元珠一事,也有青栀道友出手破解……贫道以为,我等眼下的精力,应当放在那东部海域之上。” 今日无溟天府殿内,除了昭衍余下的几位外化期修士外,太元掌门姜牧等数位宗门掌舵之人亦是在此。施相元大手一挥,在众人眼前展开一副山河舆图,手指点在其上一片茫茫海域,无垠海以西便是人族三州与蛮荒地界,从前被海中诸族把持,甚少见得人烟。 而等到蛮荒失守后,整片无垠海的南半,几乎都被邪魔吞了个干净,原来把持着海域的一干妖王,也狼狈地退回了北半地界。此前施相元业已向海中诸族示好,将无垠海的三名妖尊齐齐笼络过来,北半海域不可拱手于邪魔,实是因海域毗邻三州中的裕州,若叫邪魔夺了整个无垠海去,人族要抵御魔军进攻,就不像先前一般容易了。 毕竟那海陆交接之处,不像陆上有连环关口设置,而毗邻海域的城镇村庄,更是以凡人百姓居多,若遭邪魔侵入,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此言有理,”沧合剑尊将下巴沉沉一颔,大手抚过桌案道,“为保北半海域不失,我已令游珑先行去往海上坐镇,再并上三位妖尊在那处,短时内邪魔必不敢轻举妄动。”他语气笃定,毫无怀疑之色。 论资历,谢净在这一干外化修士中,只怕是最浅的那人。但论实力,座中修士却是谁也不敢小觑于她,剑道尊者唯三窍剑心以上可称剑尊,而谢净才入外化境界,就稳稳当当地取下了剑尊称号,这实是因为她剑心已经明悟到了七窍!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便是其师尊沧合,都已困于六窍剑心多年,谢净凭着她那惊世绝尘的七窍剑心,实力已堪称恐怖! 而一玄剑宗山门正位于裕州境内,乃是仙门大派中距离无垠海最近的宗门,便像中部三关受魔军压境,乃是由昭衍作主力一般,邪魔若来犯边,一玄自然首当其冲,也无怪乎此派在这时出力最多了。 “若有所需,沧合道友只管向我月沧来要就是,自听闻魔军东徙,我派长老弟子早已是摩拳擦掌,恨不得杀上战场去!”月沧门掌门风霆尊者,从外貌瞧上去只是个垂髫年纪的小童,只双目中含着沧桑沉静,透着与模样不符的从容。 月沧与一玄都在裕州之内,此行抵御海上邪魔,自也少不了这两派弟子的身影,而两大仙门并浑德、金罡等宗门,亦会从旁协助,只看何时能将邪魔镇压下去。 诸多门派各司其职,对这场恶战已有眉目,施相元抬眼向姜牧一望,心头又想起一事来。 “无垠海上素有海雾萦绕,贫道阅览宗门典籍,发现其中缘由,乃是上古时期一头水虺在此陨落,此妖进可为蛟,再进则为应龙,血脉神通内带有搅弄风雨的本事,而那上古时期的大妖,血脉之浓远非今朝妖族可比,其骨骸沉入海后,一身血肉便化散在了无垠海上,成为了如今我等所见的海雾…… “青栀道友怀疑,人魔或有化用上古妖物的手段,而我等……似也可以取那水虺骸骨来抵御噬元珠,故而依贫道之见,若不能将水虺骸骨取入我方之手,便不如彻底毁了,免叫人魔将之得去。” 话音方落,姜牧等人便颔了颔首,表示同意此言,只是水域之下的事情,却不好绕过无垠海的三位妖尊。 而对于这般顾虑,施相元只淡然说道:“无妨,待他等见识到了噬元珠的害处,自就会晓得这水虺骸骨非取不可了。” 章两百一十 非大义凛然之辈 不多时,将无垠海之事商讨完毕,诸位外化修士便一一辞别而去,唯姜牧留下,说起了柳萱一事来。 裴白忆成就真婴后,太元门中最受瞩目的弟子,便是同样怀有剑意在身的嵇无修了。姜牧虽非嵇无修之师长,却也对其怀了几分爱才之心,平日里指点教诲从不落下,与之亦是颇为亲近。 那日,嵇无修从洞明关中归来,未等歇息几日,就急来求见于他,言语中提及一名唤作柳萱的丹师,倒是一连牵扯出了许多旧事。 赵莼的来历,早在多年前便被昭衍摸清楚了,施相元等人虽不知青栀神女为何要对一小界牺牲良多,但赵莼的身家背景,确是没什么异样之处,连同一齐从那小世界上来的戚云容,也是自幼便踏上道途,修习仙家道门功法的修士。 莫说与邪门外道之辈勾连,就是与异族间的关系,也只在青栀神女上有这一处罢了。 何况赵莼如今已拜入了亥清门下,有这尊大能在后,任那青栀神女或是其身后势力有何谋划,怕都要忌惮万分才是。 而柳萱此人,在其三榜留名时,便得了仙门大派的注意,只是世间天才层出不穷,众长老虽惊异她出身不显,却也未曾在此上多有留意,只当是栖川门时运到了,才出得这么一个天才人物。毕竟在多年前,还有散修拿下天剑台魁首的事迹,这般事情纵是少见,倒也不是从未出现过。 至于再次听闻这一名姓,就多是魔劫爆发之后,出自于洞明关中了。 此前,柳萱虽进境飞速,一连跃上渊榜前列,但却始终处事低调,几乎从不与外人来往,诸多修士对其也只是听到过名号,连见过她真容的人都极为少有,甚至于等到洞明关“妙手丹师”的声名传开,众人方才知晓这一出身于小宗门的渊榜天才,原是位丹道修士。 姜牧听得嵇无修来禀,便吩咐起底下人去查探那栖川门的底细,哪曾知过程竟是阻碍连连,越查便越觉得玄乎非常。 这便更使得他认定,柳萱与海外幽州有所牵连,并不似表面瞧上去地那般寻常了。而栖川门又早早依附在赵莼名下,二人关系亲近,或许赵莼对此也早有知悉了。 “那柳萱既为我族中人,又天资卓绝,何不寻个底蕴雄厚的宗门来作寄托,偏偏委身于栖川门这等小门小派,而数十年来又刻意隐瞒其与海外幽州的来往,我只怕青栀神女另有所图……” 姜牧心中杂乱,自知这场魔劫中,青栀神女出力颇多,而若不是她坐镇丛州,诸多桀骜不驯的妖族修士怕也没这么容易齐心一处。且当前要事,无不是以平息魔劫为重,是以他只将这事与施相元私下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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