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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https://.35xstxt./book/44450/44450259/757575505.html) .35xstxt.m.35xstxt.:,,. 章一百九四 连环事战火纷飞 蛮荒古地西接禁州,东临海域,与海中诸族相近。 自失守后,邪魔所据地界一时扩张数倍不止,更征讨海族精怪,使南部海域纷纷沦陷,海中诸族因而向北避退,困守北部半海,至此,六州大陆并周遭海域顿失大半,邪魔势力愈发猖獗,人族九座大型关口俱陷战火之中,丛州亦情形险峻,不得已屡次求援。 万龙关外,人族驻地之中。 一道髻高束的瘦削男子从天际落下,面上尚有几分焦急之色,此刻快步向正中大营行去,待进入其中后,才稍稍敛了几分急色,神情一整,恭敬道:“禀真人,营外东向、南向各探得一支魔兵,如今正向着我方行来,估摸着小半个时辰后,便会到跃明丘地界了。” 营中修士身形挺拔,听闻此讯后亦不见紧张,略作沉思后,便以指作笔,在空中虚划几道,凝下两枚符诏来,而后再屈指一弹,即见那符诏一齐落入瘦削男子手中。 “你凭此物,到军中请周卧云、张执两人出手,务必在魔兵到达跃明丘地界前,将此事了结了。”那修士垂眸一忖,又问,“孔仪可在?” 瘦削男子思索一番,应答道:“孔道人清剿完百步岩的魔兵,如今已然归来了。” “嗯,”修士点了点头,“那便唤他来见我。” 男子自不敢怠慢,拱手告退出了大营,便才敢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心道赵真人掌此驻地已逾一月,此中修士见之,却仍旧深感敬畏,修为低微者,更不敢直视其面容,只觉那份威压慑人无比,震得旁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心中感慨,终还是不比魔兵一事紧要,他将两枚符诏握起,便又轻身腾入半空,快步向周、张二人所在营帐走去。 而大营内的修士,自然便是赵莼无疑,这已是她从蛮荒中归来的第三月,可忆起那突围之景时,却仍旧心惊肉跳,倍感凝重。 直至今日,三州修士仍是未明邪魔以什么手段,施加在了树神之上,但能够知晓的是,那七十六根金光天柱便如同囚牢一般,不仅将树神锁缚其中,还彻底阻绝了其气息威能,若非树神真身还在蛮荒之内,外界之人只怕要以为它已消失在这世间! 而无有树神威压震慑四方,邪魔侵入其中只可说是轻而易举,那浩荡魔军几有吞天噬地之能,仅得数万族人的荒族如何能挡? 便只有数位大贤出手,与谢净一齐暂将魔军逼退,才可保得些许族人存留下来,与赵莼等人一并回到三州。然而便是这般,所幸存的荒族,亦不过只得十之一二。此族在蛮荒大漠驰骋纵横不知多少万年,如今却剩下寥寥数千人,落得个寄人篱下之结局,真可谓世事无常。 也是有着如意宝舟在,才能一并带回这剩下的荒族之人。 但荒族九位大贤,经此一番恶战,却是仅剩五位! 那可是媲美人族外化期的强者,只在突围之战中便一连折损四位,达到了八百年前三关之乱的一半,实叫人闻之色变! 而若没有这等牺牲,独有谢净一人想要领着她们突围,确也是不可能为之。 赵莼一闭上眼,便能回想起大天魔肉翅一展,顿将天穹遮蔽,使万物陷于阴霾之中的场景,此等能与外化尊者角力的强大邪魔,数目究竟有多少,是数十只,还是上百只,亦或者,更远甚于所有人的臆测…… 在被谢净挡至身后的那一刻,似是恍惚了一般,她看见巨大的阴影在天穹的另一侧游动,那种使人恶寒而发冷的窥伺之感,如同将死之人身侧有饿狼匍匐,头顶盘旋着食腐的鹫鸟。 正想着,营帐外忽有声音传来:“真人,孔仪来见。” “进来罢。”赵莼复定心神,唤了那人进来。 迎面走来的修士血气磅礴,瞧上去约莫有三旬年纪,体态刚健魁梧,行走时步履从容。其名为孔仪,乃是赵莼麾下二十分玄之一,又为当中实力最拔尖之人,在这万龙关中戍守超过百载岁月,经验丰足,眼力老辣。 故也最得赵莼信任倚重,在营地内声望颇高。 孔仪进来后未发一言,只行礼后端站于桌案一侧,目光落于案上舆图,微见沉凝。 “适才有人来报,讲是魔兵正往跃明丘行来,我已遣得周卧云、张执二人过去,想来很快就能有个结果。”赵莼手指往舆图上落去,一连划过数处地界,最终停于一处,其上以篆字书就“彤山”二字。 三月前她从蛮荒得返,不久后便听闻齿陵关开战的消息,而后是冯峪关、巴亭关陷入战中,这被禁州邪魔觊觎已久的三道大型关口,八百年前便有三关之乱折损八位人族尊者,如今更是成为邪魔攻打的主要区域,除却本就镇守在关中的三名尊者外,更有不少外化期修士驰援过去,一齐对抗大天魔。 而赵莼所在的万龙关,与齿陵关等同属人族九大关,乃是自西向东数来的第四道大型关口,其位置居中,坐落之地便是长脊山万龙峰,越过山脊就能瞧见昭衍仙宗外院,与天极城巍峨高壮的城墙。 但也因此关背靠昭衍的缘故,邪魔一方对此倒不敢妄动,只以大军压境,在关外虎视眈眈,反倒是东西两侧的关口战势吃紧,尤其是东部临近海域之地,在海中诸族退守北部半海后,邪魔对之便有穷追猛打的态势,加上东部少有魔患,诸多对敌手段皆不如西部关口严密,一来二去之下,竟是屡见颓势! 如今三州为保东部不失,已令一玄剑宗驰援边关,现下有沧合剑尊与谢净师徒二人齐在,方才将这颓势稳住。 赵莼到这万龙关来,却非出于自身考量,而是听从宗门吩咐,领着一支人族队伍在关外驻扎,而除她以外,关博衍、宫眠玉等人亦同她一般,未曾往东西两方的关口去,只领兵守在万龙关外,与邪魔大军僵持对峙。 章一百九五 剑阵之谋,二人除祟 赵莼所守这处,名曰彤山,向东南进千里可至百步岩,西面六百里则是跃明丘。 这两处地界各据一方,齐齐将彤山环绕其中,而越过彤山,便就是一望无际的勒桑原,原上再无任何阻碍,可径直进入万龙关口,是以守好这方山隘,即成为一件极其紧要之事。 而魔军声势浩大,光靠赵莼一人显然难以抵挡,且她日前又得消息,讲是邪魔对东部三座大关久攻不下,此刻已有调转兵力,先拔一关的念想,而最邻近禁州的西部第一道关口洞明,极可能会首当其冲! 背靠昭衍的万龙关虽仍旧无虞,宗门内坐镇的诸位尊者,却是不会眼睁睁瞧着大军退去,转而增援它处。 故而这彤山之内,实也在筹备多座法坛,待之修筑完备,填以各类天材地宝,将内里的天地灵气催发出来,便可给外界邪魔重重一击。 赵莼估摸一番,觉得这造出法坛的时日,恐就在两三日之后了,而在此之前,此等消息亦决不能走漏出去。 “器工司昨日来禀,山中十六座法坛业已修筑完备十之七八,正是临近法坛现世的日子,魔兵犯禁却愈见猖獗,”她目光微寒,指尖掠过彤山,又往东西两处地界点去,“我欲在百步岩、跃明丘两地各起一座剑阵,此后时日皆由我亲自守阵,以保此事万无一失。” 这两地于分玄修士而言相隔颇远,素日若生变故,相互间须得借用符箓,才得互通有无。 赵莼被派至彤山,本就是为督工法坛,此前法坛未成,她自抽不开身,对这两地的防备,便俱得交由麾下二十分玄,现下法坛修筑已近尾声,她便无须留在彤山大营之内。 孔仪知晓此事紧要万分,对赵莼心中考虑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邪魔一方早已与蛮荒邪宗联合一处,是以魔兵之中,并不乏邪修身影,后者与三州修士缠斗多年,相互之间对彼此手段都已了解,他此前在百步岩清剿魔兵,便遇上了两名邪修,虽成功将之斩下,却也费得不少功夫。 而此番试探不成,邪魔一方定然也不会轻易言弃,如若有归合境界的修士侵袭而来,还得由赵莼亲自出手,才能招架抵挡。 “真人既有此念,我等自当遵从,若是由您亲自坐镇,此些魔兵当是会消停不少了,”孔仪垂首一笑,转而又道,“营内的崔吟崔道人出身浑德阵派,乃是一位阵道好手,真人不妨唤她一齐前去,布施剑阵也当容易几分。” 赵莼麾下有二十位实力不凡的分玄修士,他等并非都如孔仪这般,是戍守边关多年的将士,而是来自各门各派,身怀奇异神通之人,浑德阵派的崔吟便是如此。 “可。”她心中也有此般念头,当下便凝起符诏往崔吟那处挥去,待回头看向孔仪,即又嘱咐道,“我这两日不在大营,营中诸事便俱都交由你来处置,如今万般事宜都以修筑法坛为重,器工司若要支取何物,予了他们就是。 “另有几处偏僻的小隘口也不可忽视,待周卧云、张执二人归来后,便叫他等各自领人前去守着,亦无须像往常那般轮值,只守过这两三日便好。” 孔仪不敢有失,连忙将赵莼吩咐记入心底,骤然受得如此大任,亦是升起几分受宠若惊的心思来。 便见他拱手一推,沉声道:“真人如此信任孔仪,孔仪定当守好大营,不负重托。” “你从前便是这万龙关中的校尉,军中将士们俱都信服于你,此番我并不担心,只消在法坛修筑完备后,及时传讯于我便是。”赵莼略略颔首,又在孔仪腰牌之上留下一道剑意,作为他此后行事之凭证,待所有事宜都交待完毕,便才挥袖出了营帐。 而六百里外跃明丘,得了赵莼命令的周卧云、张执二人也迅速赶到了此地。 他二人皆是昭衍仙宗弟子,自大军压境万龙关后,便如众多弟子一般,领了宗门之命前来驰援边境,而他等论行兵作战的经验,委实不如孔仪这等久戍边关的将领,但要论起与人斗法交手的能耐来,却又是各怀神通。 周卧云踏起遁光,在一处矮丘落下,跃明丘实是一处连绵山岭,其内无多草木,尤显死寂,邪魔身躯怪异而庞大,在山岭中并不难以望见,只是她还得小心甄辨,看有无邪修进入其中。 约莫数息后,又有一道遁光袭来,在那矮丘降下,从中显露身形的是一高大男子,其生得浓眉大眼,颌下须一道寸长青须,着石青道袍,臂弯架一柄拂尘,此刻亦循着周卧云的目光瞧去,定在两处丘陵夹出的一条羊场小道之上,微微有些不悦。 小道中正行有一队邪魔,稀稀疏疏一片小地魔中,站了四五只高壮魁梧的大地魔。 大地魔虽有分玄实力,但若真与人族分玄修士交起手来,还是要弱过不少的,且周卧云、张执二人都出身昭衍,乃名门大派弟子,身上各般手段层出不穷,对付起这等邪魔自然便更容易了。 但他二人却未因此松懈半分,反倒齐齐提起心神来,放出神识向周遭试探。 “上回叫那宰灵门的邪修侥幸逃脱,依我看来,她可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此番必是会寻仇上门!”周卧云最是厌恶邪道修士,现下语气愤愤,恨不得立时揪出那邪修踪迹,以杀之为快。 张执对此自是赞同,此刻暗暗一忖,即从袖中摸出一物来。 那物巴掌大小,形似圆环,被他真元一催,立时就往空中一隐,须臾后,只瞧见一道金光向四下散来,张执遂把拂尘挥起,厉声喝道:“邪祟鼠辈,还不速速现身!” 他话音落后,便有平地一声雷起,霎时间地动山摧,有一道金弧掠出残影,直直向着山岭角落打去! 这乃是昭衍器工司所制奇物,唤作五雷定祟环,只消以真元催引,便能凝出一道金雷,迅速定下邪物位置,此刻用来寻觅邪修,正是再合适不过。 章一百九六 暗中投靠 果不其然,自那金弧打落之处,迅速就窜出一道身影来,周、张二人定睛一看,那女子杏眼朱唇,面貌生得甚是妍丽,行为举止更见弱柳扶风之态,此刻匆匆将金弧避去,倒也不见任何狼狈,反是噙着笑睨向二人,启唇道:“两位道友却是心急,不肯叫小女子好生打扮一番,就唤出见客来了。” “嘁!”周卧云眉头一皱,观见对方身上柔柔一阵古怪邪气,心头更是不大舒坦,冷喝道,“你这邪魔外道,与我二人是哪门子的道友,上回失手叫你逃脱,这次我定要取下你项上人头来!” 说罢,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便怒起手中长剑,向彼处一振! 她自拜入昭衍后,修的便是正统道门功法,为门内七书六经《长渊碧虚书》之下,《清源行气诀》是也。如今挥剑后,真元即如水化雾,在周遭湿腾腾一片,伴着那刚柔并济的剑法,更添几分虚幻迷踪之意。 那邪修女子显然是见识过周卧云的厉害,当下眼珠转动,却是勾唇轻笑,将袭来水雾化散,细眉扬起道:“前头还说妹妹急躁了些,如今可不就是了,小女子自知比不了你们二人,今朝前来,当也不是独自一人。” 话音方落,便见一道赤红玄光疾射而来,那物似也为一道金环,只是模样与张执所用的五雷定祟环不同,此刻朝着周卧云手中法剑罩来,自近了身,即叫两人察觉到一股极强的禁锁之感。 缚剑环! 对方手中竟有此物! 似是瞧出周、张二人眼中惊愕,那邪修女子忽地抚掌大笑起来,柔声道:“正是为着妹妹你而准备,怎么样,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这缚剑环穷追不舍,不管周卧云怎样去避它,都还是绕不过此物的锁缚,叫周身剑气困在方圆三尺,难以破出! 归根结底,她剑道境界还停留在第三境剑气,无法与赵莼、裴白忆这等剑意在身的剑修相比,遇上那缚剑环自然是束手无策,只能常是种种蛮力破局之法,可惜终不得成。 张执见状,目光霎时凝重几分,视线落于那缚剑环之上,心中却在暗忖,那催动此环的邪修,为何不曾被五雷定祟环发现? 然而下刻,他便知道这当中的缘由了。 只见那邪修女子身侧,隐隐又有一道人影走出,这人身量倒不算高,脖颈却是粗壮,显得颇为虎背熊腰,而双目炯炯有神,印堂之处饱蕴精光,可见也是一位道行精深的修士。 却不知为何,这人打量周、张二人之时,神情中又藏了几分心虚之感,目光闪闪躲躲。 “若我不曾瞧错,阁下只怕是我道门中人吧!”张执心潮翻涌,观见这人身上邪祟不多,明显是修习了正统功法,才养就一身清正气息,出声诘问之际,心头却是早早积下一个念想来。 那男子眼神一躲,当下并未回答张执之问,身旁的邪修女子瞧出他心中迟疑,却又哼哼一笑,道:“此乃庄文鹏庄道友,乃是正道符清派门下高徒,一身实力可是颇为不凡呢!” 她这番表明身份,便算是将男子所有后路都尽数斩断,只见庄文鹏眼神一定,神情里的几分心虚霎时就消失不见。 而张执闻言,亦是怒气横生,瞧那庄文鹏的目光里,顿就带上几分轻蔑之意。 不过压下这分怒气之后,他又沉下心思,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那庄文鹏所在的符清派并非什么小门小派,恰恰相反,此还正是能与望心谷等宗门齐名的一流大宗,便在这等宗门里都出现了倒戈邪魔的叛徒,那等势力更加微小的宗门,亦不知道会成个什么光景。 如此这般,怎能不叫他忧心呢? 思来想去,若庄文鹏出身于符清派,这缚剑环的来路倒也能够解释了。张执冷冷一哼,却不愿多费口舌劝其回头是岸,当即御出一把两寸余长的翠色琵琶扇,向那法扇呼出清气一口,下刻便见法扇暴涨至七八丈长短,在山岭内卷起罡风阵阵,叫庄文鹏与那邪修女子都不由眯起双眼来。 “庄道友,眼下那周小妮子已然被你缚住,只是这张执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可有把握斩下他们二人来?”邪修女子险些被这两人夺了性命,如今见张执显威,自有些心头发憷,意念动摇。 庄文鹏瞥她一眼,虽已投靠于邪修阵营,可与邪魔外道修士交往之际,实也提不起什么友善心思来,便只冷声道:“虞姑娘放心,庄某自有妙策在身。” 说罢便咬破指腹,在空中虚虚一划,两人面前即凝出一道土黄屏障,牢牢把那罡风阻却,又见庄文鹏口中念念有词,四面忽腾起黄沙百丈高,在这跃明丘中如瘴如雾,几乎叫人寸步难行。 而跃明丘本就草木不多,山岭内砾石处处,此番更是以地势添了庄文鹏手段的威力,只数息间,那沙雾中就有游龙之相,天穹亦再瞧不出一丝碧蓝,张执那一把翠色琵琶法扇,现下也有几分飘摇不定。 不过他真元雄厚,亦修行着七书六经之下的《磐元厚生诀》,见状只将真元催动游走,迅速便就稳下法扇,运气抵御起那沙龙。 周卧云虽遭缚剑环所禁,但身上也有其余手段,此般见庄文鹏二人眼中得意难掩,心头自也火气顿生,暗道必要叫你二人瞧瞧本姑娘的厉害,以免看轻了我等昭衍门徒! 只见她一手握起长剑,却以另一只手骈指向空中点去,浩瀚浑厚的真元即就这般爆发开来,漫天水色霍然将那风沙消弭,更趁着这般时机,周卧云脚下一点,身如残影般逼近了庄文鹏二人,那缚剑环虽将她剑气锁在身外三尺,可若她近得两人之身,照样能凭剑斩下贼人头颅来! 庄文鹏瞧见沙瘴之法被破,一时也有些讶异,不过仙门弟子手段非凡,破了他一道法术也不算什么奇事,故他迅速敛下心头愕然,眼见周卧云长剑袭来,便挥手把邪修女子推了出去,脚下快步退出数丈之远。 那女子受他一推,当即就要迎上长剑,心头是又急又怒,不由大声呼道:“真人救我!” 话音未落,周卧云便猛地一顿,身躯被一道玄光给打了回去,正咽下后头一股腥甜,却闻天际传来一声蔑笑: “你这小子卑鄙起来,连老夫都要甘拜下风,怪不得会背叛师门,投靠到我方中来。” 章一百九七 不过如此 那说话之人甫一现身,周遭便凝出血煞漫天,与那黄沙相映,竟是无端生出几分苍凉之感。 周卧云与张执抬头望去,只见那修士一身玄黑法袍,两袖飘舞风中,双手干瘦如枯木,而面貌却是鹤发童颜,皮肤细匀白皙,两颊泛着红润神光,他双目奇大,鼻作鹰钩,目光往两人身上一落,顿叫周、张二人有若被毒蛇盯上一般,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被他戏谑的庄文鹏似也极为忌惮此人,此刻神情端肃,连忙撤了眼神回来,低眉顺眼地拱手一推:“见过袁真人。”而双目中继又划过一丝讶异,应当也不知晓此人为何会现身此地。 庄文鹏心中疑惑,不动声色往邪修女子那方一看,心头渐有了些思忖。 他投靠邪魔一方后才知,如今驻扎在万龙关外的邪魔大军内,并不只有各阶魔物,还有诸多邪魔外道修士,原就是那蛮荒当中的大小邪宗,而临近于彤山大营的这一支魔兵中,就有宰灵门、血屠教两派。邪修女子唤作虞秀秀,便正是宰灵门弟子,而这袁真人袁忌荣,即是宰灵门中一位归合真人,与虞秀秀之师往来甚密。 便见他拂袖一招,将虞秀秀唤至身边,颔首道:“能将这两人引到跃明丘来,虞师侄也可算大功一件。” 而虞秀秀才遭救下,正是劫后余生,冷汗涔涔,回神之际,更怒瞪向庄文鹏,眼中喷火,此刻又闻袁忌荣开口,便连忙敛了目光,堆出笑道:“今日若非有真人出手相救,晚辈只怕会魂断那小妮子剑下,哪还敢居功。” 袁忌荣哼笑一声,对这逢迎之语欣然受下,轻捻长须道:“等老夫掠了这二人的元神,看那赵莼在彤山大营内还坐不坐得住!” 原来驻扎于彤山大营外的这一支魔兵,首要之意在攻破彤山,其次便在对付赵莼。也不光是她,万龙关外的多处大营,几乎都是由昭衍门中的真传弟子戍守,若能将此些天才斩杀,不仅会少一大敌,还可重重打击正道一方的士气。 且天才气运如龙,与一族大势息息相关,如若有太多天才在这场战事中折损,人族正道的大势自也会走向衰颓! 此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而魔军之内,对斩杀了这等天才的人亦有丰厚赏赐,是以无论宰灵门还是血屠宗,都欲斩下赵莼前去领赏,可惜对方始终守在彤山大营内,无论怎样试探,都未有动静生出。 这一来二去之下,邪修一方亦是沉不住气了。因着东部三座大关久攻不下的缘故,魔军已有调转兵力之想,届时他等亦将随行而去,眼下若不将那赵莼杀了,恐就再遇不上今朝这样的好机会。 彤山大营内不知底细如何,他等倒是不敢直入其中,思来想去,还是要将赵莼引出,才可有得手之机。 正逢虞秀秀从周、张二人手底下侥幸逃脱,回禀了两人身份,皆乃是赵莼同门,宰灵门中人遂诡念突起,欲要将周卧云、张执或掳或杀,借此把赵莼从彤山大营中逼出。 这事唯得宰灵门弟子知晓,旁人却是不清楚的。 有归合真人在此,任由周卧云和张执再有手段,现下也无力反抗。袁忌荣傲然一笑,翻手现出一玉圭置于掌心,那物笼于血色之中,瞧上去邪异万分,隐约间,似有哭嚎之声自上传出,叫人不寒而栗。 周卧云二人见得此物,霎时面色大变,只是腿似注铅,暂时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那玉圭中探出两只惊天大手,一左一右向两人抓来! 她心头着急,连忙从袖中摸出一枚杏黄符箓,往上头注就真元些许,便急急忙忙抛出手去,袁忌荣自然知晓周卧云此举用意何处,当即是饶有兴味地摇摇脑袋,挥手便把那符箓招至手中,两指捏住一角,再轻轻一搓,那符箓便化作飞灰,烟消云散了。 观见周、张二人求救不得,而愈发绝望的神情,袁忌荣更是心生愉悦,眉头轻佻一扬,好不快活。 只是这两只血色大手抓握间,忽而天地变色,悠悠一道剑鸣自天际响来,而剑光比吟鸣更快,须臾间撕破漫天血色,使清辉洒落,山岭中的邪祟亦好似避之不及一般,迅速便四散消弭,再瞧不见了。 “阁下在彤山大营地界中,就想掳走我昭衍弟子,怕还得问过在下一声吧!” 跃明丘中有一清冷女声落下,袁忌荣心头一动,连忙举目向遁光来处看去,而云头先后又有两道遁光散却,先现出身形的那人着一身浅青色道袍,罩一件玄色宽袖外衫,长发束髻不饰珠玉,而体态挺拔如青竹,又怀剑之锋芒,双目扫来之际,无端使袁忌荣浑身一抖! 她身后那人亦是一名女子,身量虽较前人稍矮,却也是骨肉匀停,气度出尘。此时怒目向袁忌荣看来,柳眉倒竖。 这两人袁忌荣皆不识得,倒是站在一旁的庄文鹏,曾因天剑台论剑一事,观见过赵莼面容,他心头发虚,忖道现下也再无后路,便只能转了面庞,向袁忌荣道:“袁真人,这位便是那赵莼赵真人了。” “她就是赵莼?”袁忌荣双眼微眯,远远朝着云头上的两人打量,先前的一眼虽叫他突生心悸之感,现下再看赵莼,却是未从对方身上瞧出什么特殊之处,于是心中大定,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昭衍剑君,怎的瞧上去平平无奇,倒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怖!” 魔劫爆发后,赵莼方从须弥界中归来,此后数十载也是以修行为主,并未闯南走北,与人厮杀论道,这昭衍剑君的声名还是从前在重霄时闯下,从众人之口流传到蛮荒,几乎令旁人以为她是什么青面獠牙之厉鬼。 如今叫袁忌荣见了她本尊,却是觉得传闻不过如此,这赵莼与寻常修士,分明一般无二! 见他放声大笑,那虞秀秀亦跟着窃笑起来,唯有庄文鹏心中一沉,微有不妙之感升了起来。 章一百九八 剑应万变 庄文鹏岁数不大,赵莼成名之际,他在宗门内亦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只听过几桩昭衍剑君的事迹,其本尊就已上界而去,在此界少有音讯了。 但其人虽隐,其威尤在,能震慑一代宗门弟子的人物,他自不觉得会是什么好对付之辈。 只可惜袁忌荣此人恃才傲物,骄矜自大,因着早早凝出道心,在宰灵门中颇具威信,门下更是少有弟子敢忤逆于他,庄文鹏这一投靠而去的正道修士,便更不会直拂其意。 见袁忌荣挤眉弄眼,一副张扬作态,赵莼心头却是毫无怒气,反倒有几分视看玩物之念,遂嘱咐身侧崔吟先退至一旁,便才唤出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垂下眼睑道:“阁下身处蛮荒,于那等偏僻苦寒之地内,孤陋寡闻也是自然……不过今朝之后,阁下怕也没什么机会能记得在下了。” “哼,大言不惭。”袁忌荣咂摸出赵莼语意,面上只不以为然地笑笑,下刻将玉圭抛起,只见一道赤红光芒跃入空中,霎时就有数道鬼影从中窜出,一齐向赵莼扑来。 此物名作血阴谷璧,乃是袁忌荣在一方邪宗遗迹内,偶然所得的宝物,后以精血祭炼方成,论威力已然不输于本命法器的层次,其内鬼影更是以活人炼制,要三灵根以上根骨纯净者,直接投入其肉身,待血肉筋骨尽皆消弭,才可攫取其元神,炼制为有灵有识的鬼影。 而炼制的修士境界实力愈强,所成就的鬼影自然便愈出色,昭衍剑君声名在外,袁忌荣自是对之觊觎万分。 只可惜邪魔一方非要他等斩杀此人,故而再是眼馋,袁忌荣也得作罢。 “哼哼,便除开这赵莼,另三名弟子的根骨,瞧上去也甚是不错,我先诛除此女,再收了剩下的三人,一样能增得几分实力,倒也不算白来一回了!”鬼影奔出之际,袁忌荣又按捺不住心头贪念,目光直往周卧云、张执等人身上黏了过去,好似想要将人抽皮扒骨一般,甚是阴寒! 赵莼见他还有闲工夫打量旁人,一时竟不由失笑,旋即又挥除剑鞘,荡得一阵光芒璨灿的剑气出来,只眨眼的功夫,就将迎面而来的鬼影全数搅灭,且剑气势头仍旧汹涌,凭她心意一动,即朝着那血阴谷璧打去,众人只听见“哐啷哐啷”的脆响,空中悬起的玉圭,竟是被剑气击得摇摇欲坠,血光明灭! 这般阵仗自也将袁忌荣的心思给招了回来,他见鬼影尽灭,心头霎时起了几分痛惜之意,但清楚眼前要事,还得将赵莼挡下,便赶忙按下惜念,引出道真元先把玉圭稳住。 他这血阴谷璧在宰灵门中,那也算件惹人觊觎的宝物,其中自然不止召御鬼影这一门手段,是以鬼影被赵莼打散后,袁忌荣倒也不曾感到慌乱,只将眼珠一转,袖中两指捏起,隔空把玉圭翻了个面儿,先时本是以“鬼神夜游”一面在上,此刻便就成了“血海如生”。 霎时间,周围气息仿佛都沉凝起来,四周观望的几名分玄弟子,此刻只觉得通身仿若置入一片粘稠之中,手脚更是沉入铁石,难以动弹半分,而丹田内亦有下坠之感,使周身真元不得运转,更消说运气制敌了! 赵莼直面这般手段,内心亦觉得分外神奇,此物影响之处并不只有肉身丹田,若不加抵抗,便连神思都要开始迟滞起来,而交手斗法中,慢人一息即有可能是身死之局,袁忌荣凭借此法,确是能够增力不少! 不过她却不担心这处,有两枚元神在身,只若不是真婴强者亲至,同阶修士对她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更莫说动摇神思。 袁忌荣见她不动,还以为已经得手,心下腾起几分得意,复又将袖袍一抖,一连又是几道法光抛出,分别显出各类法器,前后向赵莼攻来。 一马当先的,却是一四五寸长的飞刀,刀身略弯,刃处闪动着幽幽碧光,只消看上一眼,便知此物剧毒无比! 赵莼只立于原处,挥手将长烬抛起,使神识灌入其中,内里剑灵与她心神相连,面对邪修毫无畏惧,反倒是跃跃欲试更多,此刻受神识感念催动,便直直朝着那飞刀撞了上去。 两物一经相接,立时就震出轰隆巨声,只见长烬未曾动摇半分,那飞刀却已被震出百丈开外,一眼凝望过去,那刀刃上正有一道醒目的豁口,一直延伸至刀背,险些将之完全折断! 后又有散着紫青光辉的三角幡紧随飞刀而至,长烬只剑锋一动,就以无形锐意把那幡旗撕裂开来,而此后接连数件法宝,亦未逃过这天剑之威! 抗衡诸多法器间,长烬离袁忌荣亦是愈来愈近,眼瞧着剑锋向着咽喉而来,袁忌荣心头一抖,根本无暇肉痛损去的几件珍贵法器,赶忙把那空中的血阴谷璧召回手中,使血光在身前凝就一层障壁,欲要将袭来的玄黑长剑挡下! 长烬不躲不避,直直撞在那层血色光辉上,只闻天地间轰然一声巨响,四下山岭猛地震动起来,袁忌荣只勉强抵御半个呼吸,身前那层血光障壁就彻底破碎,血阴谷璧在他手中不安地摆动起来,险险奔出他手! 法器受创,自身也遭了这无上锐意的轰震,袁忌荣“哇”地喷出口鲜血,惊得汗毛倒竖,连忙燃起真元,一连避出百丈开外! 知晓这距离于剑修来说不算如何,袁忌荣眼中狠色一晃,竟挥手把那血阴谷璧拍碎,诸多鬼影霎时从其中哭嚎而出,又遭他张口吞吸入腹,其身躯猛然涨大数分,周遭笼起一层暗红血影,却是险险将长烬给挡了下来。 他这才见识到了赵莼的厉害,抬眼间,目光中已有惧色。可袁忌荣又清楚面对剑修,诸多遁逃手段根本不够用,眼下他逃不得,想要活下来便只有杀了赵莼这一条路! 袁忌荣自知避无可避,张口一呼,竟是从口中吐出一团血色浓郁的光芒,其中隐隐纳着黑红一点,只以肉眼观之,就觉玄妙无比! “道种。”赵莼心中一动,目中却显出几分兴味,一个新奇的念头,霍然从心底浮了上来。 章一百九九 血火神威 道种乃虚化之物,非寻常手段能够对付。 袁忌荣才将此物祭出,赵莼便打算放出道台神像加以抗衡。这时,却觉丹田处有一物跃动不已,内视一瞧,竟是沉寂已久的金乌血火醒转了过来,此刻正升腾烈焰,在灵基液池中灿如星辰。 昔年拜师亥清,曾得一玄剑宗大能赠得界尘,后为长烬所吞纳,增益颇多。而拜师典礼上,万剑盟亦赠来界尘一二,赵莼却并未叫长烬将之一并吞去,而是交由金乌血火炼化。此物自她筑基境界起便陪伴身边,一路也予了她不少助力,界尘既对之有用,赵莼自也不会在此上吝啬。 炼化界尘后,金乌血火少见地现出餍足之意,就此在丹田灵基内安分下来,赵莼自身亦忙于修行之事,便任之酣睡不曾打扰,今朝突然醒转,这血火上的光彩,竟与从前有了些许不同! 其内火心漆红如血,外焰亦不再为灿金之色,反是带了几分妖异的紫。赵莼以神识触碰其上,血火便霎时显出乖顺之相,但若有牵引此火扑向那道种的念头,金乌血火就立刻显露出择人而噬的凶残来! 赵莼将身一转,瞥见袁忌荣那道种正浮于半空,隐隐传来威慑之感,心中顿时一动,当即顺着金乌血火的意思,将其从丹田放出,直直便朝着道种所在的方向扑去! 袁忌荣早早凝就道种在身,自看得出赵莼身上有无道种,此刻祭出这般手段来,便是打算在元神道法上攻克敌手,毕竟真元、剑气等外物,是根本无法奈何道台神像,乃至于道种这等玄妙之物的。 他心头才有几分底,眼前便晃过一道紫红异光,尚还未识得此物真容,就见自己那道种被紫红异光吞入其中,霎时间,通身仿佛被火焰吞灭,热浪灼烧之感自天灵贯下,袁忌荣猛然哀叫一声,整个人便兀自从半空跌落下去,撞出一声闷响。 见得此景后,最为惊慌的莫过于虞秀秀、庄文鹏二人,她等转身欲走,身躯却是动弹不得,抬眼望见赵莼将那紫红火焰收入掌中,面上已然灰败下来。 有归合真人在此,她二人还能逃得掉吗? 思忖至此,皆都不住发抖起来。 而周卧云等人却是喜出望外,眼瞧着袁忌荣被赵莼打落在地,再无一战之能,便都心神大定,倍感松快! “赵真人,那邪修可是……”还是崔吟心思缜密,望见袁忌荣仰躺在地生死不知,遂又启唇相问,看赵莼有无留其性命的意思。 便见赵莼五指一合,将紫红火焰收起,垂首道:“此人道种业已为我所灭,元神不存,那肉身自也仅为空壳一具,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众修士闻言,皆是一惊。 她等尚不及凝聚道种的境界,但凝就道种才可步入真婴一事,却是世人都晓得的。而那袁忌荣祭出道种后,周卧云等人其实都未将此物认出,只待此时赵莼分说一二,才晓得原来那团光辉,就是修真者口中的道种。 修士须得道法圆满,才可凝就道种在身,步入此境后,离真婴便只剩一道点化之门,至道种圆满受得点化,即可渡下小四九天劫,道种受劫与否,实力层次便全然不同,眼前这邪修袁忌荣,显然便是未曾度过小四九天劫的。 但饶是如此,直接以异火烧毁道种一事,还是十分骇人听闻。 周卧云等人闻之,是倍感侥幸,拥有如此能耐的赵莼同自身立场一致,而对于虞秀秀、庄文鹏二人,即是一个天大的噩耗了。 “这位真人——”虞秀秀神情惊惶,正想开口求饶,霎时见白光一过,其项上人头便冲天而起,须臾后一枚莹润玉白的元神浮出,亦是被赵莼以剑气斩灭。 庄文鹏见此,便更是惊怖难安,而赵莼只是移了眼神过来,往他身上一落,蹙眉道:“我观你一身清灵之气,修的显然是我正统道门功法,如今却同邪魔外道厮混一处……你是哪家的弟子,还不报上名来!” 庄文鹏哪还敢作隐瞒,颤着声音将宗门报上,遂又低下脑袋做出那任人发落的颓态。 符清派赵莼是晓得的,此宗山门就在中柱州内,眼下万龙关中,就有不少符清派的长老弟子在,这庄文鹏只怕就是从其中叛出,投靠于了邪魔一方。 她眼底纳着冷光,当即却未出手取下庄文鹏的性命,只肃容道:“你背弃我人族正道,我本该将你诛除在此,不过符清派诸位长老亦在这万龙关中,你当作何下场,便还是由他等亲自决定为好。” 蛮荒失守后,正道一方受到的打击绝不算小,甚至有志气丧失,心生悲念之人,便如同庄文鹏一般,想要投靠到邪魔之中,以保住自身性命。而若人心不稳,心无奋起抗争之念,便再有诸多天才拼死抵抗,也无法了却这魔劫。 赵莼既知此理,便清楚万龙关中该要有一场杀鸡儆猴了,而施下杀伐手段的人,自是庄文鹏叛出的符清派最为合适。 听得这话,庄文鹏心头霎时就明白了对方用意。一时间,千百般的悔恨涌上胸口,但大错已经酿下,任他再是后悔也无济于事,赵莼摇头一叹,只挥手将他丹田锁住,才吩咐周卧云、张执二人将其带回万龙关中,亲自押送到符清派众长老面前去。 而她自己,便要留下来与崔吟一齐布置剑阵,以防备邪修乱事,使法坛筹备功亏一篑。 …… 万龙关外,邪魔大军内。 一灰袍童子急匆匆踏入营帐之内,俯身在一白发老妪耳边说了几句,便见那老妪双目瞪起,霎时从榻上直起身来,又惊又怒道:“此言当真?!” 数日前她的小徒儿虞秀秀与袁忌荣一同前往跃明丘,此刻却听童子禀报,讲到两人的魂灯都已熄灭,竟是齐齐陨了命去! 这一支守在彤山大营外的魔军中,本就没有多少归合期修士,袁忌荣在其中又颇具实力,故而他的死讯未过多久,就在营中彻底传开,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来。 章两百 剑阵落定 正是申时过三刻,魔军营帐内。 当中坐北朝南正向,摆置有两只大椅,左面坐了一白发老妪,皮肤细腻若婴孩,一双碧色眼眸似乎含尽沧桑,她面色悲苦,虽脊背挺直地坐着,却又缺了一股意气,像是输人一筹般,并不敢正视于身旁修士。 而坐于她身侧的,乃是一眉清目秀的俊俏青年,从面上观去且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通身威势倒是极强,营帐内端坐着的修士,比之皆要逊色不少。 此刻那俊俏青年面带嘲弄,目色冷冷往那案上物件瞧去,只见桌案之上并无旁物,唯得两只漆铜魂灯置于正中,灯内火烛明显已经熄灭,隐约能瞧见虚弱两道青烟浮起,颤颤巍巍在众人面前抖动一番,下刻便飘然而散了。 “嘁,”俊俏青年见状,更从唇边溢出一丝讽笑,他挥手令童子将那魂灯撤下,这才微作偏头,向老妪道,“袁道友此番轻举妄动,将身家性命给赔上了不说,还使得我方损去一员大将,实是得不偿失了。” 与袁忌荣一道的虞秀秀二人并不被他看在眼里,那等分玄修士必要时仅是牺牲之物,唯有袁忌荣这般,业已凝就道心在身的归合大圆满,才是损一个都叫人肉痛的人物。 其与面前这白发老妪都是宰灵门中人,俊俏青年并座下右方一干修士,却是来自于魔军大营里的另一邪宗,血屠教! 宰灵门与血屠教在蛮荒古地时,便因两派山门距离颇近,几乎隔山对望的缘故,时有明争暗斗产生,现下虽同时归附于邪魔尸鬼一方,却也始终算不上和睦。 但俊俏青年心头明了,如今镇守彤山大营的正道天才赵莼,绝不是什么可以轻松对付的人物,如若有了她的踪迹,当是要好生筹备,以图一击毙命。而袁忌荣此人好大喜功,自恃实力出众,便不大将血屠教放在眼里,此回独行去向跃明丘,只可能是想要斩杀赵莼,以此独占功劳。 可惜,反误了自身性命! 宰灵门中晓得这般筹谋的,除了已经身死的袁忌荣、虞秀秀二人,便只有坐着的白发老妪了。故而座下其余宰灵门修士,听得俊俏青年话中讽意后,皆不由面色涨红,双目瞪起。 有一粗眉大汉眼珠微转,两唇咂动一番,忽开口道:“那符清派投靠而来的小子不也音讯全无了么,我看就是这人将袁长老引到跃明丘中,使其身中埋伏而死的!不然以袁长老的实力,何人能够斩下他来?” 座中宰灵门修士闻言,心头暗暗一忖,发觉此话亦是有理,面上便逐渐露了义愤填膺的神情出来,接二连三声讨起此行同去的庄文鹏来。 血屠教中人自然对此不屑,当即讥讽道:“早在他投靠之时,段长老便要了那庄文鹏一滴精血,如若他敢生半分异心,我派自有秘法,能在万里之外叫他灰飞烟灭! “即便他真是正道一方派来的探子,哼哼,贵派袁真人怕也脱不了一个轻敌冒进的罪名吧!” 眼见两派修士又要陷入争吵之中,上头的白发老妪却是咳嗽一声,挥手令众人静下。她轻闭双眼,双唇抿直,袁忌荣陨落后,宰灵门在此方魔军大营内的势力,已然不如血屠教多矣,何况此事也是己方之失,若败露于众人,未免会使宰灵门威信大减,亦将激化两派矛盾。 无论是她,还是血屠教的段怀臣,怕都不想看到此般局面产生。 “忌荣素来贪功冒进,想是听得底下人禀来那昭衍剑君的踪迹,便马不停蹄地去往了跃明丘中,此事乃他之过,我宰灵门也认了。”老妪心头大恸,现下却不能现出半分,只得迅速平复下心境,沉声道,“为今之计,还是在于如何除掉昭衍剑君赵莼,我等尚不知她还在不在跃明丘中,而若忌荣是为她所杀,那她的实力,只怕还要超出我等原时的设想……” 俊俏青年,即是血屠教在此方大营的领头人段怀臣,此刻闻听老妪之言,心头如何哂笑尚不为人知,面上神情倒是颇为温和:“赵莼还在不在跃明丘,只遣人过去打听便可知道,这几月里她几乎从不踏出彤山大营,此回突然变卦,想来也是另有布置。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上头赐下的神物,即便杀不了那赵莼,也能将之重创,了却我方一个心腹大患。” 段怀臣心中亦觉可惜,当日大阵起,囚得蛮荒树神在牢笼内,却还是棋差一着,叫游珑剑尊谢净把里头的人给救了出去,若非如此,今朝人族正道的势头,那还能有这般光景? …… 跃明丘中,苍茫山岭间,已渐渐有淡色光华落下。 赵莼负手立于云头,看崔吟抛起阵盘压入山下,复又骈指往东西南北四处虚虚画出几道玄纹,她出身浑德阵派,乃是正统阵法修士,布施法阵时堪称行云流水,饶是赵莼这一阵法之道的门外汉,看了都得称道几句。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只晓得顶上夕霞散去,星辰明灭又隐,一轮金红圆日复从东方升起,崔吟才转过身来,微点头道:“真人,大阵已然落定,可将剑意埋入其中了。”她面色些许苍白,额上更是冷汗涔涔,可见布置此阵,对她自己也不算易事。 “有劳了。”赵莼噙笑点头,从袖中取了一只圆肚瓷瓶递与崔吟。如今柳萱正在万龙关中任丹师一职,听闻她将要坐镇彤山大营,便提前炼制了诸多灵丹送来,瓶中的生元丹俱都品相上乘,崔吟气力将竭,服用此丹正是合适。 “多谢真人。”崔吟温声谢过,当即取出一枚生元丹服下,几乎是在清流涌下喉头的瞬间,她便被这丹药的药力给震住。生元丹委实不算是什么稀少的丹药,但药力能强如手中这般的,她的确是从未见过! 只一枚生元丹,就叫她一身真元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听闻万龙关的柳真人乃是丹道奇才,虽出身不显,但一手丹术却堪称奇绝,经她炼制的丹药不仅品相绝佳,其中蕴含的药力更是倍余他人所炼。只可惜以崔吟的地位,尚还接触不到那位深居简出的柳真人。 又听说赵真人与之关系亲近,这生元丹,想来便是出自柳真人之手了。 章两百零一 所赐神物 崔吟暗自惊叹几声,心中却不知晓,那柳萱怀有纯净妖魂,元神之力非寻常修士可比,又得异火相随,提炼灵药时可称是事半功倍,所炼丹药杂质甚少,品相尤佳,自然便药力强盛了。 赵莼见她颔首告退,前去一旁坐定调息,这才唤出长烬,往阵眼之处虚虚镇下。剑意无形,不可为人所视,但凭空而起的一阵锐利之意,却在顷刻间向四周弥漫而去。 她托崔吟布下的,乃是小乾坤十六位剑阵,此阵除却正中有一处阵眼外,环绕在周遭的还有十六处小阵眼,除非主从十七处阵眼同时被破,不然阵眼间以剑意相通维系,即可做到生生不息,源源不断。 小乾坤十六位剑阵在诸多剑阵内颇为特殊,与其余剑阵以天地为形,拟化剑气罡风御敌不同,此阵更重于对剑修本身的依赖,阵法一道的修士若欲布下此阵,光凭一人往往难以成事,还得请下一位剑道境界高深的剑修,方可使此阵结成。 而协助结阵的剑修,又必得怀有剑意在身,是以茫茫重霄世界内,能结成小乾坤十六位剑阵的人并不多。 崔吟出身浑德阵派,却也只修习过小乾坤十六位剑阵的雏形,想要真正结成此般剑阵,还要看注入剑意的剑修本身。 此阵为抵御邪魔一方,赵莼便欲以斩魔剑意注入其中,当下甫一动手,她就知晓了此阵为何在传闻中难处重重,这正中的阵眼内仿佛有一只血盆大口,剑意只稍稍触及半分,便被那大口鲸吞入内,须臾后又向十六处小阵眼分去。 而要想彻底将这主从十七处阵眼补足,不知还要注入多少剑意! 依赵莼看,若是换一位初入剑意境的修士来,只怕是远远不够的。 好在她已修成剑意无为,补足此些阵眼只是时辰多少的问题,倒不存在有什么阻碍。 便又是半日光景过去,听长烬嗡鸣一声,才浑身一抖,化为一道清虹落入赵莼手中,这小乾坤十六位剑阵的主从阵眼她都已补足,现下囊括跃明丘在内的方圆三千里,一直蔓延至彤山大营所在的地界,都在此阵的看顾范围之内,只若有一星半点的邪物入内,便可为赵莼诛除殆尽! 且有如此剑阵相助,赵莼在内亦是实力大涨,虽说不可匹敌真婴修士,但却有全身而退,保全自身的把握。 她心头满意,转眼见崔吟气息已然平复过来,便微微颔首,携其一并往百步岩去。 赵莼之意,乃是在跃明丘、百步岩两地各起一座剑阵,以两阵相连,彤山大营以外地界便都可落入她的掌握之中,邪修魔物若想犯禁,自可为她第一时间所察觉。 …… 与此同时,魔军大营中,亦有一番奇异动静生出。 “这便是上头赐下的神物?”宰灵门老妪缓步走上前来,目光牢牢定在段怀臣手中之物上,那是只鎏金漆作的笼子,顶上接了长约半尺的锁链,一端握在段怀臣手中。笼内光华大作,现出碧色光辉,细看过去,竟是一团拳头大小的晶润之物,此刻缓缓缩动,好似人之心脏,散发出强盛的生机之气。 若有荒族中人在此,必能看出此物气息肖似族中圣物,榕灵果实! 只是榕灵果实乃是树神凝结的法力印记,从未有实物凝出,眼前此物却明显可以为人触摸,两者气息相类,形却不似,当真怪异。 邪魔外道的修士多以采补生机之法来作修行,眼下见得这丰沛生机,便自然而然生出馋意,恨不得赶紧将之取出炼化,以增补自身。 段怀臣瞥见老妪眼中贪婪,却将嘴角撇下,毫不客气道:“糜道友可莫要打这神物的主意,前些日子我教中有一归合期长老觊觎此物,竟监守自盗擅自打开了金笼,欲要炼化神物入体,亦不过三五刻钟,便反过来被这神物吞吸了个干干净净,晨起弟子入帐一看,地上只剩下薄薄一张人皮,却是浑身骨头都化成齑粉了!” 糜映笙,即是那宰灵门的白发老妪,此刻听闻这恐吓之言,还未来得及怀疑其中真假,就嚇白了一张脸,连忙后退数步,眼中贪婪之意尽消,唯余警戒后怕之色。 “届时便要用此物对付那赵莼?”糜映笙微微直起身来,略感心悸。 段怀臣自是点了点头,大方应道:“正是如此,且还不止我等这一处,据我所知,万龙关外不少营地内都有此物赐下,似什么赵莼、关博衍这等人物,只若得手个一两人,都能叫正道一方势头大跌。” “嗯……”糜映笙顾自垂首,闷声应答,转念想了一想后,又开口道,“昨日道友所言的一应布置,我已尽数吩咐下去了,如今忌荣已去,我方实力有所减损,只听从道友遣派,期望能拿下那赵莼来。” “赵莼一人便敢镇守彤山大营,若说她没什么后手,我却是丁点不信的,”段怀臣实是忌惮万分,乃至于还未曾动手,就已神情端凝,不敢大肆吞吐气息,“出行前必得再度审查一番,做到万无一失,不然被上头问罪下来,你我二人都担待不起。” 糜映笙喏喏应了声是,便才退出帐外,只剩段怀臣一人提着金笼,凝视着内里那晶润之物,心中打鼓。 …… 两处剑阵尽皆布下,赵莼便嘱咐崔吟回了彤山大营,若要面对起邪魔犯禁,当还是她一人更为得心应手些。 日前营中递了消息过来,却是柳萱亲笔,言道那庄文鹏被周卧云二人押送回万龙关后,立刻便引得符清派震动不已,此派共有七位真婴长老坐镇关中,在赵莼还不曾前往彤山时,庄文鹏曾随行一长老往关外探查邪魔踪迹,自那后便音讯全无,久久不曾见其身影,符清派之人皆以为他遭了邪修毒手,业已被俘,不想竟是投靠敌营,做出了此等欺师灭祖的行径! 七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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