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剑法百解》,可谓是奠定赵莼剑道基石之作,而截断式一招,又实为惊才绝艳。 顾九其人,她难以见得,其留下的剑石,未必不可一观! 然而如何进入玄虹塔,确是一桩难事。 赵莼心事并未因走入山林而纾解,反而愈发深重,眼前景象逐渐为密密树影所遮,她不知走到了何处,只觉鼻尖嗅到一股药香。 章四百八三 柳暗花明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她方耸了耸鼻尖,就见寒光一道疾射而来! 赵莼连退数步将之避过,那寒光砰地一声打在地上,顿时尘灰暴起,于地面处贯出一道深深凹痕! 若不避之,只怕寒光就会贯穿自己胸腹,导致重创。 此处有了异声, 不远处便有人如同惊弓之鸟般,飞速从地上跃起,欲要逃离此地。 赵莼眼疾手快,迅速将那人身影定住,当下凌身飞去,同时又有数道寒光打来,而四野却并无其余人在。 不是人为法术,是机关阵法! 她顿时心中明了, 身化残影从山林掠过, 那些寒光总是迟她一分,道道落在后方,惊起尘灰如雾。 前方逃窜之人并不算快,赵莼神识一扫,见这人不过凝元中期修为,却对周遭机关布置与暗中小道十分熟悉,是以也能同她一般,连连避过寒光攻击。 不能叫这人就此逃了! 心念随之一动,体内真元顿时沸腾欲出,赵莼右手伸出,猛然向下一震,霎时间草木向两侧倾折,逃窜之人顿感身受重力压来,下刻双膝软倒在地, 整个人向下扑倒, 怀中所捧之物因此滚出臂弯, 泄出药香阵阵。 她见那物不在手中,竟宁愿忍受镇压之痛也要伸手去掏。 赵莼心中更是惊疑连连,趁着寒光再临,连忙将之抓来,同那物一并收起,足下轻点连连,就迅速离了机关所在之地。 等稍稍安全些,她才将人放下,把其怀中之物取到手中。 此物其实乃是一方小小圆鼎,大约头颅大小,看得出极为陈旧,通身布满难以被寻常术法清除的药渍沉淀。 而鼎盖上诸多玄纹都已磨损,只在鼎耳上隐隐约约能瞧见小半个婵字。 萧婵? 赵莼立时就想到了伏琊上人门下的萧家姐妹,且名为侍女的袖儿也曾说过,姐姐萧婵兼采医修所长,有妙手仁心美誉,而这圆鼎药香浓厚,明显是作药鼎来用,怀疑到萧婵身上也不算离奇。 不过此鼎业已陈旧不堪,莫说磨损严重易致药性有失,就是制得此鼎的材质都甚是普通,只堪熬煮黄阶灵药,但凡碰上玄阶中灵性较为暴烈的一类药材,便容易裂鼎。 以萧婵的身份,想要什么珍贵的药鼎都是手到擒来,眼前这旧鼎更像是其修为低微时,用以练手之物,待后头手法渐渐娴熟,修为日益高深,便可弃之不用,改换更好的药鼎了。 而能拿到她丢弃的旧鼎之人…… 赵莼眉头一扬,冲地上因恐惧而浑身发抖的消瘦女子问道:“你是萧婵的侍女?” 她头发散乱,头颅低垂,闻言悚然抬眼,露出一张清秀瘦削的面容,惊惧万分! “我……我……”她似在斟酌,伏在地上的身躯,即便有衣裳包裹,也能从脊背出窥见瘦骨嶙峋之态,“是的,我是。” 见其犹犹豫豫才肯承认,赵莼又逼问了她姓名,得知其唤作常念,的确在萧婵身边伺候。 谷塇 问询后,便垂眼往手中药鼎一看,用力将鼎盖拍开,伸手入内搅动药渣。 那些药渣明显已是灵性大失,应当先前就经过一番熬煮,此时留在鼎中的,乃是二道药渣,论灵性不如一道远矣。 猜测渐在心头成型,她直言说道:“你是捡了萧婵剩下的药渣留以自用……你偷药?” 常念被戳中心事,浑身抖若筛糠,但在赵莼说出偷之一字时,却猛地高声道:“我不是偷,真人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这些都是她准许我拿来用的!” 然而赵莼却冷笑一声,将鼎中药渣抖落在地:“此些药渣药性猛烈,即便经过数道熬煮都能叫人神魂昏眩,以此制成之药唯有一个功用,就是镇魂,你神魂并未有损,长期服用此药,只怕什么时候在睡梦中死了都不知道! “你既说你是萧婵侍女,又是她准你藏下药渣来用,那看来萧婵就是想要你性命了?” 听闻这药会置人于死地,常念眼中闪过后怕之意,却又带着感激般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什么?”赵莼两指并起,一道剑气旋即停在常念脖颈寸许处。 死亡威胁之下,她瞳孔骤缩,颤声道:“真人对我等随侍在身边的侍女都很好,平时熬煮灵药时,会专门把有助修行的药渣给我们留下,让我们这些侍女自行取用, “只是从半年前开始,真人忽然告诫我等这回的药渣不能留下,可我刚好修行到了突破之际,一直不得寸进,这才起了贪念,将这药渣也拿来用了。” 常年猛然扑向赵莼,拽着其衣角恳求道:“请您千万被告诉真人,我实是被贪念蒙蔽了双眼才会如此行事,若被她知道,一定会将我赶出洞府!” 在贪欲与恐惧面前,往往叫人神智尽失。 前者使常念背主,后者则令她无法凝神思索细切。 这是在鸣雷洞中,赵莼要是杀了她必会引得洞府大乱,此般威吓,不过是逼问之举。 只是常念被捉拿之时就已慌了神,这才慌不择话,半真半假地吐露了干净。 至于镇魂之药…… 赵莼忆起,半年前正好是萧婵接手郑少依的时刻,天剑台一事令郑少依心魔缠身,这镇定神魂之药委实说她也用得,然而药性如此猛烈,一连服用半载,就显得格外异常了。 见那常念还要恳求,她忽而神情一定,应道:“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你须得回去收集一份相同的药渣给我。” “这……”常念语气犹疑,“这种药真人已经停制,我亦是无法……” “停制?”赵莼眉头微皱,摆手道,“无妨,你能收集便收集,收不到也没事。” 伏在地上的常念只觉这人反复无常,暗暗眼珠一转,这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向赵莼拜别。 然而在她转身之际,一道剑意印记无形中贴在其脊背处。 赵莼自不会以为能将萧婵身边之人轻易收买,眼下唯一能肯定的,不过是错在常念,她不敢主动向萧婵提及今日之遭遇罢了。 至于其余之事,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来得保险! 更新说明 本周月考请假,周五考完进行录课作业,周末按时回来(挥手) 章四百八四 匿元 眼见常念渐行渐远,赵莼却是纹丝不动。 她消瘦身影隐于林间,旁人望去只觉其脚步颇有几分玄妙,停顿轻缓有致。 而赵莼更由此观出,她应当是刚巧踏在林间阵法的节点之上,因着布阵之人稍稍做过手段,只若按照常念这般行走,就不怕那寒光伤人! 不过赵莼并未立刻跟上,反是袍袖一甩,即回到了自己在鸣雷洞的小院中。 留着常念还有其它用处,然而在此之前,须得做下一番准备才可。 院落幽静,无人打扰。 赵莼推门进屋,往臂环一拍,就见得一只四方小鼎从中飘出。 正是天地炉! 自从吞下河堰小千世界中的鼎炉虚影后,它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鲜亮几分,鼎身纹路亦更为鲜明,幽幽散发出古朴气息,与深沉厚重的力量感。 今日取它出来可不是作观赏之用,赵莼嘴唇微抿,神识在臂环中清扫一周,复又取了些隐灵抑气的材料入手。 面容改换容易,但要想隐下修为却不简单。 她神识强悍,以心神之力在面上虚虚笼上一层,只若不是修为高深者有意探查,就可瞒天过海。只是境界修为此物,与通身气息波动有关,徒以神识隐藏恐有掩耳盗铃之嫌,还是得借用外物驱使。 博闻楼《器道三千》中有记,可以锁元铁为主材,并二十七种镇平气息之物,制成匿元法器,以此将自身修为压低。 不过也只有压低的用处,想要拟化出更高的境界,就得用其余法子才行。 那二十七种灵材赵莼手头不缺,锁元铁这名头也熟悉,铸就天剑台的主材就是此物。虽是要价高昂,但在得坤殿中也可购买兑取。 故而真正要炼制匿元法器的难处,非是出在材料一事上。 锁元铁为地阶灵材,尤为坚硬,又不受真元之力影响。 要想将此融化成铁水,寻常地火也难办到,须得是归合期万相合元,汇道台神像祭出一口元火,才能加以融锻,至于归合期以下,便只能凭借异火施为了。 好在赵莼手头正有一口金乌血火,此刻将其唤出,用指尖点在那拇指大的锁元铁上。 方触及,就感到一股强大的钝力,而从锁元铁上传来的排斥抗拒,立时又使得金乌血火怒气冲冲,如同大蟒一般将其尽数吞入腹中,欲要像从前那般施以炼化手段。 锁元铁固然坚硬,可金乌血火连异火都可吞得,如何能惧它。便见赵莼眼瞳一亮,面前拇指大的漆黑铁块遂缩小了一圈,化成的铁水奇妙地转为乳白之色,瞧上去颇有温润之意。 约莫小半个时辰,那铁块才被融尽最后一丝。 而如今浮于赵莼眼前的,却是一颗雪白柔润的水珠,与方才漆黑之物全然不同,令她不由觉得有几分新奇。 毕竟这天底下炼器师的心头好,不外乎异火与灵材这两物上,赵莼不缺异火,但却从未炼化过锁元铁,不知其受融锻后还会出现这般变化。 敛下心头涟漪,她趁势将其余灵材尽数炼化注入其中,那滴雪白水珠迅速膨胀为巴掌大的水网,后由赵莼重重一拍,将之镇入鼎内。 日落黄昏已尽,天色转为黑蓝。 幽静院落中忽而迸出璨灿白光一道,令周遭几处修士心觉有异,连忙出门查看。 当中便有郑少游,以及快步赶来,满面疑色的妖修袖儿。 “这位客人,不知方才那道白光?”她低眉顺眼不敢多问,只能稍作试探。 而众人亦是听得此言,才知眼前女修同他们一般,是前来赴会的客居之人。 赵莼则将匿元法器捏于掌心,微微抬高下颌,抿唇傲然道:“不过是炼制法器时引了些异动,扰了各位清静,还请原谅则个。” 周遭围聚而来的修士大抵也只分玄归合修为,真婴之辈则不会为区区白光所动,他等面面相觑片刻,不由暗道,地阶法器出世会有法光荡云,彩霞萦绕之景,眼前只得白光一道,便不可能是地阶。 何况眼前女修亦不过分玄初期,地阶于她而言相距甚远。 但要想令玄阶法器现出异象,起码也得是玄阶极品之物,以她这般修为年岁,就不可谓不惊人了! 这是一尊炼器天才! 众修士稍加思索后,不由眼热起来。 散修中丹、器两道修士较阵、符还要地位超然,毕竟前者乃是修士毕生不可或缺之物,如若能与一位天资卓越的丹修或炼器师相交,那么未来的道途便可说是肉眼可见地较旁人来得通达。 然而赵莼言罢,便向袖儿微微颔首,后将众人拒下,回了屋中。 他等暗骂一句好生傲气之人,却也垂涎这般天赋,最后只得讪讪离去。 郑少游短短片刻间观得百态众生之相,心头暗笑几声,倒未觉出眼前人就是天剑台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赵莼。 剑意境剑修神识敏锐,可惜赵莼有所防备,出来时就已将匿元法器握在手中,使自身气息波动不像先前那般凝实稳重,在旁人看来,就是个不久前才破入分玄的寻常修士。 这才使得郑少游未被惊动。 而见暮色四合,繁星烁烁,放出的那道剑意印记也逐渐凝出清晰的路线来,赵莼微松口气,抬脚往蒲团上坐下,准备静伺天明。 …… 却道常念在黄昏之前赶回了萧婵洞府,眼含惧意地望了望案上熬煮过灵药的宽肚鼎炉,心中浮出赵莼所言,不由打了个激灵。 正好萧婵急匆匆掀帘走出,一张芙蓉般的面容略带急色,她双生姐妹萧媛就跟在其身后不足两步的地方,催促道:“师尊像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叫我等赶紧前去,那郑少依眼下毫无缚鸡之力,有侍女们看照,必然出不了事,阿姊莫要太过担心。” “你说的有理,正值紧要关头,更不可慌乱才是,”萧婵下颌轻点,三步并做两步就从常念身边走过,后突地站定,叮嘱道,“我与阿媛受师尊相召,这段时日恐无法照料府中,你与久安、陈想两人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切记不可叫郑少依出事!” 常念低垂着眼应下,暗暗将眼珠一转,心思浮动。 章四百八五 入内 萧婵洞府中,共三位理事之人。 而其中久安、陈想二人资历稍浅,虽与常念同为凝元期修士,平日里却隐隐有以其为首的势头在。 这也是为何常念可以私自取走萧婵为郑少依所熬煮灵药的药渣,即便对方未曾允许。 “那药渣熬煮出来的药汤服下后,确实有晕眩之感,还好我不曾饮下过多,不然说不定真会像那人所说的一般,在睡梦中死去!” 常念心有余悸,赶忙回到往日居处,将香案下用明黄符纸包裹的东西取出,再掐出一道焚烧法术,彻底毁尸灭迹。 她是知道萧婵脾气的,这位上人爱徒固然待下温和,但在要紧事上却极有原则,其认定了不可行的事,旁人若敢忤逆,下场多半难堪至极! 是以常念虽受桎梏所扰,却也只是近来才突生熊心豹子胆,暗中将药渣收集下来。 被赵莼抓获时,亦不过是第三次行事。 又因服药后格外晕眩之故,她还将药渣分成数份,减量服用,想来身上还无虞的原因,就是出在此处了。 而若不是赵莼直接点出药效,正巧与常念服药后显露的征兆相合,她也不会立刻就信了七八分,腹中翻涌出后悔之意。 “久安这小蹄子,我还以为她哪儿来的好心,怕不是早就知道这药有异,才从旁鼓动我行事……”她暗暗咬牙切齿,仔细检查过符纸并内里包裹之物尽数化成黑灰,这才放心舒出口气。 至于赵莼先时叮嘱的,令她收集药渣一事,常念已然抛之脑后。 脱离性命威胁后,她回府途中也在思索,那人若真想杀她早就杀了,不过一个分玄修士罢了,还敢在鸣雷洞得罪萧婵不成? 郑少依一事颇为隐秘,便是常念一介侍女也瞧得明白,若对方敢将两人之事暴露出来,萧婵固然不会放过自己,可那人也决计不能活了。 “你我都心有顾忌,我又何必要惧你?”常念悻悻一笑,将面前黑灰倒入香炉中,与香灰混合,竟真的瞧不出异状。 她这才心中满意,落座修行。 …… 晨光微熹,久安将郑少依溢满冷汗的面庞微微擦拭,才蹙着眉往帘外走。 不想正与常念撞了个满怀,使她慌忙后仰,面露惧色。 常念强势,陈想寡言,久安则有些怯懦,因着做事细心,才得以在萧婵手底下为仆。 而这些年萧婵亦越发看重于她,使得常念对其多有怨怼,平日里稍有不慎便会得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更别提今日是直接冲撞了对方。 久安心头忧惧,口中连连道“对不住,对不住”,然而今日的常念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瞥她一眼,便向前走去。 怎么了? 她浑身一颤,只觉得眼前的常念比平日里还要恐怖数分,那一眼好像寒冬腊月里浇来一桶冷水般,使得自己仿若封冻,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稍作动弹。 倒是宁愿对方像往常一样叫骂上几句了。 “常念姊姊,”久安见她走远,连忙出声喊住,“这几日真人不在,底下豢养的药奴需要人看着,此事惯是陈想去做的,如今便还是她去,所以房中的郑姑娘就只有我二人来照看了。” 只见常念身形一顿,扬手回了句“我知道了”,旋即脚步不停,就往居处走去。 久安则见怪不怪地收回目光,快步走向两人高的壁柜,照着萧婵留下的方子抓取柜中灵药。 至于常念其人,实则整宿都不曾外出,而是端坐于蒲团之上,意图早日破除修为桎梏,突破进境。 她意识沉沉,修行入定,忽觉周身泛起一股凉意,正要醒转时,两眼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人霎时便软倒在地,被踏入房中的人收入袖中! 再高明的储物法器,也不可收入活人,能有此奇能的,便只得袖里乾坤这一先天神通。 来人亦是常念的模样,只是眼神坚毅许多,腰间挂着一枚拇指大的白玉珏,此刻将常念本尊收入袖中后,便将双袖抖开,旁若无人地走到香案前。 她低头轻轻一嗅,自香炉中缓缓传来熟悉的味道,不由令其心头冷笑。 果然,这常念信不得! 区区分玄修士的威胁,又怎能与萧婵这尊大佛相较,其笃定了自己不敢暴露,自然就不肯为自己办事了。 这化作常念来此的人,便是赵莼无疑。 本就是背主之辈,如何能轻易信之,她留下那道剑意印记,就是为了亲自到这洞府来,而常念的唯一作用,也正是在此。 从方才遇见的侍女口中能知,萧婵此刻并不在洞府,府中事宜俱都交由常念与她,还有一位叫陈想的人手中,而那位郑姑娘,应当就是郑少依不会错! “如此倒是方便了我。” 出行前赵莼曾稍作打听,知道萧婵手底下最为信任的侍女无非三位,常念她已认识,而那侍女不是陈想,便一定就是久安了。 当下做好十足准备,她才抬脚往外走,到之前与久安相撞时的地方时,对方正捧了一碗棕褐药汤,掀了帘子进里屋。 “等等。”赵莼出声将其叫住,“东西给我瞧瞧。” 她作势蛮横,倒也不是凭空拿捏而来,久安对常念有着肉眼可见的惧意,只若稍稍端详就能得出这一结论,而侍从间勾心斗角,东风压西风之事并不鲜见,赵莼若和颜悦色对她,怕才会出岔子。 果不其然,久安露了个习以为常的苦笑,以为对方这是又在怀疑自己,遂解释道:“常念姊姊,这是真人吩咐下来,每日都要给郑姑娘服的安神汤,方子你也见过,上头用药都是有定数有计量的,你若不信,我便拿给你看就是。” 常念则上下打量她一眼,冷淡道:“你最好是没出什么差错。” 说罢将其手头瓷碗拿过,径直往房中走:“药我来喂就是了,你去外面好生控着药鼎的火候。” 而掀了帘进屋后,果真不见久安跟上来,赵莼心中无疑又对常念此人的底细有了新的认知。 她将药碗放在床头,久安所说无误,这确实是常用的安神汤药,比丹丸的效果更轻微,但却更为温和。 只是用于眼前面色青白的郑少依身上,就显得尤为怪异了! 章四百八六 察觉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赵莼抬脚走近,将榻上的郑少依观个细切。 与天剑台上初次相见而较,她已消瘦许多,两颊浅浅凹陷,颧骨突出。 至于从前那般意气风发的神态,更是全然不见,只剩下一股幽幽郁气笼在眉心, 显得整个人都消沉了起来。 今日之景,根源虽在于天剑台中,惨败于秋剪影之手,但赵莼以为,与来到鸣雷洞后,发生的诸事或许另有关联。 思及此处,她识海内元神微动,一股神识悍然降临, 笼盖于郑少依身躯之上。 甫一施以神识探查, 赵莼便立刻觉出一股阴寒之感,此邪祟看似虚虚漂浮在面前人身上,实则似那附骨之疽,深深扎入郑少依躯体内,识海中,远非常人能驱除之物! 想必这便是心魔滋生后的邪祟产物了! 赵莼非是见识寻常之辈,早在以往修行中,她就独自破除了贪欲之心魔,眼下又将两者间的相通之处揣摩入心,哪还能不了解郑少依的情况。 倏地,她神色微凝,将识海内两枚元神同时催动,御出的神识霎时便暴涨数倍。 那虚虚笼罩在郑少依身上的东西,终是显出形来! “心魔离体?!” 赵莼呼吸微窒,将眼前景象收于眼底的同时, 不由惊怒。 只见一团仿若蜷缩婴孩的黑影浮在郑少依面容之上, 其好似呼吸一般微微鼓动, 正不断从虚影中汲取养分,缓缓壮大。 而随着其之壮大,郑少依亦日显衰弱。 心魔无形,扰困识神。 可眼前邪物显然已经成型,必是有人从旁施以外力,将郑少依体内心魔凝结引出,才造成今日之景。 赵莼面上神情已然是凝重非常,她轻以神识触动黑影,下刻就见郑少依猛然颤抖起来,浑身痉挛,面额冷汗突生! 见状,她连忙将安神汤端起,从郑少依口中灌下,以神识疏通安抚,许久才见对方平静安睡下来。 “这心魔甚是敏感,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其主,萧婵如今离开洞府,却也要吩咐侍女安神汤药不间断, 应当就是为了将心魔稳下,保住郑少依性命无虞。”赵莼得出结论,脚下轻移两步, 扶额思索。 郑少依为郑少游胞妹,两人感情甚笃,若非如此,后者也不会千里迢迢将她带来定仙城中。 而郑少游身后又有青阳上人这尊大佛,论实力,明悟剑心的真婴剑修,恐怕连久负盛名的伏琊上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故而萧婵必不敢令郑少依出事。 只是既然对其如此忌惮,又为何要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邪祟法门,来驱除心魔呢? 古往今来只若涉及心魔之事,从来都无人敢信誓旦旦声称一定能成,伏琊上人也未必有此胆量与傲气。 且观眼前之景,这心魔明显已经困阻郑少依许久,而时日越久,心魔亦越来越强,驱除与洞悟都堪称极难。 昭衍博闻楼中,曾记述过助力心魔破解之法,也无外乎开导与纾解两道,重中之重还是令修士自身发力,从中得到解脱,乃至于最后受益。 像郑少依这般,直接将心魔凝形引出,洞悟起来无疑更难。 可见伏琊,或是萧婵根本就没存着令她自行破解的心思! “心魔业已引出,下一步多半就是直接外力拔除了,这萧婵好大的胆气。” 谷壣 赵莼光是以神识触碰心魔,就引得郑少依陡然生变,险些出事,若有人想要将之拔除,还不知要做下多少准备,才敢如此施为。 而就算拔除成功,郑少依也只是脱离心魔困扰,又因她不是自身破除心魔之故,心境会永远困在原处,道心既生了晦,往后修行即可说是再无半点机会。 莫说想要悟出剑意,即便是突破归合都可能甚小。 伏琊与萧婵此举,可谓是直接将郑少依的道途给生生掐断! 毁人道途,无异于夺人性命。 无论是郑少游,还是青阳上人,若知晓此二人是以这般法门解决心魔,想必都不会开口答应! 那伏琊更声称是青阳旧日好友,真有人面对好友所托,还如此行事吗? 赵莼心头警铃大作,愈发觉得这鸣雷洞中诡异重重,叫人背后生寒。 就在这时,久安忽地掀帘进来,许是先前郑少依的异动令她察觉,入内便一连惶急地问:“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无妨,服下安神汤药后,已经稳定下来。” 久安这才舒出口气,按着胸脯道:“方才得了真人传讯,说是手头事情颇为紧急,只怕宴会之前是回不来了,陈想得顾着豢养药师那处,暂且脱不开身,我二人间须得抽一人去真人身边,是——” “你去便是。” 往日这辅助萧婵的事,常念几乎少有假手于人的时刻,久安听她愿意留下,却是微微愣住,面带不解。 赵莼遂冷冷道:“那处有真人在,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事,留在洞府中却需照料郑少依,马虎不得,我如何敢交予你?” 听她还是这般语气,久安讪讪一笑:“真人处不能耽搁,我这就启程,郑姑娘之事,便辛苦常念姊姊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赵莼神识扫过,知晓洞府内再无旁人,才现了形貌。 虽不知萧婵那处究竟是什么要事,但能确定的是短时内她决计回来不了,陈想又需顾着杂事,无暇兼顾洞府之中。 而郑少依…… 赵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其留在洞府为好。 她这般情况,根本离不了安神汤药,自己若贸然将其带出,反而对之有害。 俄而,赵莼袖袍一抖,只见常念茫茫然从中滚出,清醒后抬眼见得面前人,不由惊叫一声,以为是赵莼知道了自己毁坏药渣之事,前来夺自己性命来了。 不多时,她又发现周遭景象熟悉,正是在萧婵洞府之中,当即又要大喊出声。 这般行径被赵莼阻下,一股真元凝成大手,直接扼住其咽喉:“这洞府中尚有神智的,只有你我二人,你要是还想活命,就安分些。” 后又与她说了久安离去一事,常念眼珠连连转动,发现赵莼所言不假,这才安分下来。 她久在萧婵手下做事,熬煮汤药不成问题,赵莼将之留下照看郑少依,略微警告两句方才循着原路返回。 离去前,赵莼在其身上留下一道剑意,只若常念向外传讯,或是踏出洞府半步,都会引动这剑意,当场将其诛杀。 事涉紧要,区区利益相关未必使得常念不敢告密,还是性命威胁之举来得有用。 章四百八七 伏琊暗谋 自萧婵洞府中出来,赵莼便踏入一处幽深静谧之地。 四野静得可堪听到心跳如雷,而周遭密林幽幽,唯有天光自上倾泻而来,照亮一方。 她向前走了数步,林间并无阵法,但每株参天树木中,都隐隐绕着一股雷霆气息。 雷击木? 赵莼摇了摇头,面前树木皆苍翠繁茂,无有半分雷击所致的焦黑,可见并非是心中所念之物。 但何故又有雷霆气息附着在上? 她逐渐走近一株环抱粗的树木,那气息亦随之浓郁起来,赵莼探手将树皮抚过,触手先是粗糙凹凸之感,而以真元探出后,手下忽地向下一凹,似是探进一处凹槽之中。 “这是——” 赵莼将嵌在凹槽中的牌状硬物取出,其形焦黑,暗有妖紫玄光流动,不难看出正是一枚品相极佳的雷击木牌! 而自她将木牌取出后,树干凹槽亦显露出来。 约莫寸许长宽,凿得甚是方正,只堪容纳一枚木牌,至于其余的,便在无法搁置其中了。 她微微倾斜身子,又在凹槽中见得几行血红玄纹,可惜并不通阵法符文之道,现下不能从中获悉其它。 为此,赵莼遂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一字不落地将玄纹刻印其中,这世间阵修符修不少,总能找到一人破译。 不过小半刻钟,玉简便现出蒙蒙白光,告知她刻印结束,赵莼眼神一转,只见凹槽中血色玄纹隐隐有变,开始上下浮动,颜色亦肉眼可见地淡化几分。 以如此方法藏匿雷击木牌,想必鸣雷洞中对此也极为重视,若就让这玄纹消失,必然惊动伏琊与萧婵,她暗道一声不好,抬手便将雷击木牌按入其中,霎时间隐隐血红光芒窜进木牌,方才的异动倒是逐渐消失了。 “好生奇怪的东西。” 赵莼有两个元神在身,神识较旁人敏锐不知多少,若换了寻常的分玄修士来,必是不会觉察出此地浮动的雷霆气息。 至于归合修士,若不得萧婵允许,定也无法入到这片诡异的林子来。 她眼下算是瞧出,这些凹槽内的玄纹有隐匿雷击木的作用,而失去雷击木后明显弱化的景象,又昭示着它们会从木牌中汲取灵气,两者担得上一句相辅相成。 可为何要相辅相成,赵莼以为,其中必有怪状! 倏地,她心头微动,一股神识就此探出,谨慎地触碰至树干中的雷击木上。 只下刻,算得上猛烈的刺痛感便从神识中传来! 好在只持续了两个呼吸,这般痛感就消失不见。 “雷击木有辟邪镇恶之用,我神识上何时沾染了邪祟?” 她思前想后,骤然灵机一现。 方才在萧婵洞府中见到郑少依,其体内心魔业已为人凝形引出,自己正好又以神识探之,恐怕就是在那时被心魔染上了些许,才叫雷击木得以发挥用处。 她不由暗道一声好险,幸而自身早已有过破除心魔的经历,如今道心清明坚定,这些许心魔邪祟还不至于困扰到自己。不过心魔诡谲,难以像寻常邪祟那般被体内大日真元自行剿灭,长期留于身上还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伏琊师徒为郑少依之事,应当是亲力亲为,难道这些雷击木,是为了时时驱除自身邪祟不成?” 赵莼心有疑窦,却以为这驱邪一事再是正大光明不过,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而远望四野,这参天密林一路蔓延至伏琊上人居处,无有间断。 是辟邪镇恶,还是隐邪藏恶? 思及郑少依之惨状,她心中渐有念想成型…… …… 鸣雷洞,伏山大殿。 萧家姊妹俩方得了消息,便半分不敢耽搁,立时赶来师尊居处。 而一向行事豪放粗野的伏琊上人,如今眉目间也是一片凝重之色,见二人赶到,连忙招了招手:“随为师进来。” 语罢,遂将袍袖一甩,正中大椅后忽现出一条幽深暗道。 三人就此入内,行过数十步,到了一处不算宽敞的暗室。 那暗室中好大一张桌案,案上高低起伏,制出山丘洼地,并密林溪流,正是鸣雷洞所在之地的地貌舆图。 此时舆图上浮着足足十六面小旗,东南西北各有四面,一齐将正中环绕拱卫,而中间之处又有一圆台,被人画上标记。 “事情有变,为师要改一改计划,先前那细水长流之策,已然不适用于当前之局势!” 萧家姊妹对他口中计划心领神会,面面相觑一眼,由萧婵开口询问道:“敢问师尊,是发生了何等要事,须得这般急切地改换策谋……而若不能徐徐图之的话,我等岂不是事成之后就得立刻离开?” 伏琊长眉皱起,一双大手背负身后,可见临时改换计划也非他愿:“为师从上头听闻了些消息,说是近来仙门对定仙城干涉颇多,而那五位尊者又不见动静,想来是有什么瞒着我等的秘辛。 “你二人或许还不曾见识过,为师在外界闯荡之时,可是好好领会了一番仙门大派的手段,若等他们动手,我等怕是难有活路,还不如就此放手一搏,借力让为师跻身外化尊者之位,彻底不再受制于人!” 而萧家姊妹也知道,伏琊突破外化之际,亦是离开定仙城之日。经年居住的地方,陡闻离去一说,还是令她们生了些许惆怅感觉出来。 伏琊见状,哼哼笑道:“天地广大,何处不是安家之地,待为师领着你二人离开这三州境内,哪还不比此时逍遥?” 萧媛却是抿唇道:“我与阿姊必是天涯海角都要跟随师尊的,只是还有师兄师姐们在外历练未归,我等若离去,他们又当何去何从呢?” “他们算什么?”伏琊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为师不过授与他们皮毛,你二人才修习的是我魔瞳一道真传,将来继承为师衣钵,与他们更是云泥之别。 “哼哼,当年师尊术分两类,我与师兄各取一道,他如今当也在蛮荒中经营得如火如荼,待我成就尊者,与师兄齐心协力,试问还有何人能敌?”伏琊笑得开怀,但隐隐也有其余心思留在腹中。 青阳此人实力强劲,须早做布置才有得手机会,倒时还得顺势突破外化境,以师兄所赠秘宝逃出三州,中间任一环节出了差错,都是身死之局! 只可惜这两个天资不错的佳徒,若能一并带走还好,若是自身难保…… 大不了就此舍弃,反正他寿元还长,不愁找不到衣钵传人! ------题外话------ 写一些带恶人 https:///book/17/17887/1851350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网手机版网址::,,. 章四百八八 观则洞悉 萧家姐妹尚不知自身已是半步踏入鬼门关中,二人四目相对,显然不是首次从伏琊口中听闻到这位师兄的名号。 她们虽非入门最早的弟子,却尤为得伏琊上人看重,诸多同为亲传的师兄师姐根本难以和她们二人相比,此事众人皆心照不宣,只是今日甫一从其口中得知,其余弟子尽可轻易舍弃这一事,还是令人心中一紧。 俄而,萧婵似是忆起什么,开口道:“师尊,那郑少游胞妹还在徒儿洞府之内,本是欲待筵席了结,在师尊协助下好将心魔抽离,施以秘术,可今夕局势吃紧,又待如何处置于她?” 伏琊闻言,仅是沉思片刻便释然开来,先时顾忌于青阳,郑少依一事务必谨慎,如今事成青阳即不足为惧,到时无论是郑少依,还是其久负盛名的天才兄长,生死皆在自己一念之间,何必挂怀? 他亦是这般开解于萧婵,又心知徒儿在其身上用心不浅,遂许诺她可将郑少依以袖里乾坤神通携带而走,这才见其展颜。 “外头仙门大派隐隐有介入定仙城内务之意,为师看来,还是须一鼓作气,将……” 暗室内间杂有师徒三人窃窃声音响动,将风雨酝酿。 而赵莼刻印了雷击木凹槽内的玄纹,便抬脚回了院中。 至此,她已心知肚明鸣雷洞中不大安宁,只可惜上有真婴上人坐镇,若要对外传讯,少不得要在伏琊眼前过一遭,为避打草惊蛇之嫌,赵莼只得在房中取出真传弟子命符,沉入一丝真元,以示警于宗门。 “接下来,便是如何取信于青阳上人的问题了。” 无确切证据在手,要想说服其与旧友反目,无异于登天。 赵莼指腹摩挲玉简错落有致的凹痕,只觉时日流逝如水,几番入定之下,昼夜交替就逼近了宴会将启之日。 也是如许满所言,眼瞧着请帖定下的日子将至,即便许真人再不愿与鸣雷洞有过多牵扯,还是携着厚礼匆匆赶来,唯恐将伏琊上人给开罪了。 许真人深谙命理卜算,擅于人际往来,揣摩各人用意往往只需些微眼神,如今见许满在此,而女儿许尚兰面上一派羞惭畏惧之色,哪还不知这母子俩私底下的想法。 幸而许满优柔寡断,遇事犹疑不定,又在鸣雷洞中为人所冷落,故而还不曾真正拜入伏琊门下,叫她松下好一口气来。 在他人洞府内,许真人自无法申斥许尚兰母子,只瞥去一双冷冷的眼神,就令两人不再敢言语。 她何等眼力,淡将嘴唇抿起,视线扫过,便把前来拜见的潘余等人瞧了个通透。 那股镇定从容之意,唯在触及戚云容时微微一震,面上神色俱都敛下,当即未发一言,却在诸人退下后,将女儿许尚兰召至身前。 “你近来可接触宗门弟子了?” 母亲虽是问询,但见眉目颦蹙的神态,不难知晓她心中早就有底,许尚兰不敢隐瞒,遂应答道:“夫君欲在府中新设阵法,加之其余数阵年久有失修之嫌,便向浑德阵派相求,请了梁勉今梁真人门下弟子,上府中一看。” 许真人却摇头:“那女子气血浑厚,势头惊人,可不像是阵修……只怕多是走的体修路子。” “您是说戚云容,”许尚兰微微咂舌,应道,“她的确不是浑德弟子,先前在府中露面时,乃是以梁真人好友之徒的身份入府,我与夫君见她师长非同小可,又有浑德弟子作保,这才未做怀疑。” 她走进几分,在母亲耳侧道:“当日她以一枚妖修狼齿自证身份,其上妖气冲天,远甚寻常归合期半妖,只怕真身有真婴实力也不定,女儿更知,三州中那几位真婴修为的狼族半妖,皆是爱憎分明,行事恣意之辈,是以不敢开罪。” “哼!”许真人杵杖冷笑一声,抿唇摇头,“三州中显名的真婴半妖,哪一尊不是与丛州妖族关系悱恻,宗门修士更是谨慎对之,便是门中有了半妖作供奉,亦甚少叫其把住实权。故而三州实力强横的半妖、妖修一辈,大多为着逍遥以散修身份行走在外。 “而那戚云容法力清正光伟,眉目间神光烁烁,一看就是修习的正派名门功法,再观其气度颇有威严之相,却又无寻常宗门一系的刻板老成,能知晓其师长必定实力不凡,还作派潇洒通达。 “她身上的确有些微气息与妖气勾缠,但内蕴于身,许是出自体修法门的缘故。而狼族邪狞,半妖亦受此性情所染,门下弟子甚少有清正自持之辈,反倒多是狂妄恣意一类,自不忌贪嗔痴之念,行事狂放少忍,与此人出入颇大。” 讲到此处,许尚兰也咂摸出了意思,压低了声音道:“以母亲的意思,这戚云容应当是实打实的宗门弟子,另外又的确和一尊半妖强者关系不浅了?” 许真人不置可否,颔首又道:“方才她虽是与潘余同行前来拜见,却不像是受潘余之邀,当日她既是借你之手入的内城,此番前来拜见,便多是礼数不可缺。 “此人行事有度,知礼守序,应当自幼时起即受宗门一系教养,兼之天资出众,骄而不矜,若非真有一位半妖师长,想来也不屑于与妖修扯上干系。” 许真人越想,心中便越坚定近来生出的念头。 “出身大派与浑德弟子相交,有一尊半妖强者为师,戚姓天才……” 只可惜定仙城内不设三碑,她一时心怀疑窦,却不得证实。 不过城外宗门,近来在城中显露的痕迹的确多了起来…… 许真人眼皮一跳,几有夙愿将成的喜悦感从心头冒出,这时却见许满快步走了进来,面上喜色难掩,俄而在她面前驻足,怯怯道:“真人,我与您说过的那位救命恩人,如今已前来拜见,正候在屋外。” 说到此事,许尚兰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许满为客,正值宴会之际,并无人敢冒着触怒伏琊上人的代价,在其洞府内犯下杀孽,这救命恩人一说,便显得怪了些。 然而许真人却觉得不一般,她自血缘维系的命理中,窥见许满天灵有灿光停驻,知晓其所遇之人气运非凡,势如腾龙,当下心头一动,接了这人的拜会,方有现下之景。 章四百八九 暗问 既得许真人应下,那厢赵莼便走了进来。 初见她形貌,只觉身形十分高挑,脊背挺直,给人以意气风发之感,而面容寡淡,眉目间冷色一片,又倒像是个并不好相与的人。 许尚兰本就只习了家学皮毛,况眼前赵莼还有意遮掩,故而一时并不能瞧出她底细来,只得站在母亲身侧,颇为矜持地放眼打量。 不过许真人却身形一震,双眼烁烁闪过两道锐光! 好强盛的精气神! 她不由在心底微微喟叹。 潘余之辈与这人那是决计无法相比的,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便是那适才前来拜见的戚云容,与眼前之人亦有不小的差距。 许真人钻研命理一道,其余卦象卜算也多有涉猎,观人面相之说对她而言,更是手到擒来。 她看人,首看的就是精气神。人之生,则神与气合,人之死,则神与气离。修道者乃三元混合于一鼎,至深融气畅,和合为一,是以精气神越强盛,就昭示着一个人的道途越宽广顺畅! 血气旺盛,肉身强健,谓之精,妖修与半妖者,或是修行有成的体修,便是在这之上异于常人,此也是为何许真人能一眼瞧出戚云容乃是体修的缘故,而真元雄浑,气息悠长者,则是气优于人,亦是人族修士强者常见的体征。 至于神,则在乎于先天与后天,先天乃资质天分,有孩童生而毓秀,神采飞扬,便是合了这一说,而后天便是修士元神的修行,元神越强悍,显露出来的“神”就越惊人! 面前这高挑女子绝无妖族血脉,可通体沸腾而来的血气,就好似滚滚涌流的江河,光是这一眼,许真人便能肯定,论肉身之强,她怕是肖似体修之辈。 而体修素有的气息闷沉,真元下行之兆,却又不在她身上显露出来。 她周身气息有藏匿之相,可饶是如此,那些些微逸散出来的,还是锐利得出奇,既灵动又暴烈。 这又像是剑修一道了。 此两项已然将她浑身精气神蕴养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而令许真人微微咂舌的是,在“神”上,竟是毫不逊色于精气相合! 便可知这人天资卓绝,后天修行又坚韧刻苦了。 对方既是许满救命恩人,许尚兰也少不得与她客气一番,只是这人言语颇为冷淡,唯对许真人钻研之道有些兴趣,许尚兰见母亲对其分外欣赏,遂拉了许满退出房内,留二人详谈。 命理一道甚是玄妙,若不得刻苦钻研,怕是连皮毛都难见。 赵莼在剑道上固然一骑绝尘,可到了这自身几无建树的话题上,就只得说是请教于许真人。 幸而她悟性尚佳,曾对她有过指点的天妖尊者又是命理一道堪称执牛耳者的人物,几句交谈倒不至于毫无内容,惹人烦躁。 许真人则从这番交谈中,隐约窥见了赵莼身后,应当有一位占术强大的前辈,不由心生向往之意,对其则更为谦和。 连带着对赵莼身份的猜测,亦逐渐成型。 乌鹊此名,不难知晓乃是化名,而神识从其面容扫过时,又能感知到些微的迟滞之感,怕也是运用了易容的手段。 以分玄修为,令她一个归合后期修士难见真容,若非元神强大,就只有所用之宝物格外珍贵这一答案了。 或许兼而有之,谁又能说得准呢? 许真人眉睫微敛,斟酌开口道:“小友气度不凡,依老身看来,绝非凡夫俗子之流,想必此回也是跟随师门长辈,前来这宴上一展风姿的吧!” 赵莼却淡淡一笑:“晚辈还不曾拜师,乃是受了一位前辈相邀,才有幸入得此宴。” 此言叫许真人更为讶然,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了波动:“如此天资,何患前路无师。何况以小友之能,独自闯出一番声名也不是不可。” 房中默默无言片刻,却见赵莼眼神落来,轻声道:“若说声名,在定仙城中又有何人能与许真人相较呢,真婴之下,许真人当是首屈一指的能人。” 分明是夸赞之语,许真人却心知她话中有话,遂于心底生出些许不悦。 又听赵莼话锋一转,抿唇道:“凡能人者,得追崇赞赏也是应当,许真人能有今日,亦或者说许家能有如今在定仙城的地位,与从前受各般真婴上人相邀,为之卜算命理,逢凶化吉不无关系。 “而许真人大可借此人脉,在这城中一展宏图,反正已有诸多上人在后撑腰,莫说开拓家族,便是占据一方沃野,蕴养仙家洞府也不难。何至于如今困顿一处小小府邸,与诸多修士争夺灵气?” 命理一道的修士最易受天道反噬,折损寿数,肉身孱弱都是常有之兆,故而需要在灵气充裕之地好生将养,天妖尊者赵莼尚不知晓,不过昭衍门中屈指可数的几位命理修士,都是由掌门钦点,赐予了宗门内灵气几乎凝练成雨露的福地来修行的。 若不如此,早夭早逝对他等都算一大威胁。 而定仙城地辐辽远,其中以几支最为粗壮的主干灵脉立城,附近鳞次栉比修建有宅邸众多,虽是灵气充沛,但实因修士扎堆的缘故,不能说是清静有灵之地。 所以无论是五位尊者,还是其余真婴上人,洞府皆离立城之处较远,更通过后天埋入灵脉的手段,生生造出一处清幽福地,供己身修行。 修道者便是以老者姿态示人,都有鹤发童颜之姿,像许真人这般气息衰颓,生机浅淡的归合修士赵莼还是头一遭见。 她本就声名远播,颇受散修真婴们看重,若想借对方之力为自己蕴养一处洞府,当是十分容易。可她却宁愿深居简出困在府邸,也不想冒出头来半分,就不得不让人疑惑了。 “许真人早前对上人们的邀约从不推拒,唯有在入了鸣雷洞后,却以真元荡动,元神不稳为由,几乎不再出手占相,晚辈对此也是深有疑惑,难道是真人—— “瞧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不成?” 章四百九十 无辜未必真无辜 许真人一张霜气横秋的肃穆面容,其上难辨喜怒,更不叫寻常人从中窥出窥出惊诧。 赵莼所觉,唯有瞬间的迟重,自面前老妇周身现出,而眨眼后,那唯一的异感亦消散不见了。 “小友洞察秋毫,独出手眼,只是老身不知,何等事情才谓乎有趣?” 她眼皮耷拉,抬眼有若审视一般,抿唇见赵莼挺拔身姿,心中亦渐渐落下猜测。 “自是轻易不可告人之事。” 得了答复,许真人却是巍然不动,唇角直平:“天下修士各有秘密藏于心底,既不可告人,又怎能容老身指点说道?” “真人此言差矣,”赵莼漠然摇头,“若益害仅加诸自身,自当为秘事,可若益害有别,修士从中得利,而损天下人者,隐其秘辛便无异于助纣为虐了。 “真人堵得住自己的嘴,难道来日还堵得住攸攸众生之口不成!” “好一个攸攸众生!” 自她身上猛然腾出一股惊人气势,便是先前佝偻瘦弱的身躯,如今也显得魁梧壮健起来,许真人面色极其冷肃,周遭气息仿若霜冻般迟凝,使得赵莼不得不连退数步! 此般情形下,赵莼亦暗自握紧手中玉符,作蓄势待发之态。 她不晓许真人底细,来时也防备着许家或与与鸣雷洞暗中勾连不清这一可能,手中玉符正有示警之用,为昭衍真传弟子出行在外必带之物,在危急时刻捏碎,身处周遭的门中强者会迅速赶来搭救,以解弟子之患。 而鸣雷大泽中虽无昭衍强者,却有青阳上人在,当日既是他亲手将赵莼领入伏琊洞府,便不能令其在这府中出事,故而一旦瞧见此独属于昭衍仙宗的示警征兆现出,就定当会出手阻拦! 只是这样的话,打草惊蛇便是必然了。 不过宗门亦可凭着许真人肆意攻击弟子这一由头,对许家与鸣雷洞详探一番,与赵莼而言,倒也不算筹谋落空。 如此惊人气势,自也引得外头的许尚兰母子心头慌乱,连忙叩门急问道:“母亲,可是发生何事了?” 赵莼两眼微眯,却见许真人霎时振袖将气息一收,冷然凝望她道:“无事,你且在外候着。” 房中一时静默无言。 俄而,许真人身躯复而佝偻下来,仿若苍老十余岁:“老身修习命理,悠长岁数折损至今,不过还剩旁人的零头,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精力去管那攸攸众生? “你这小辈,不晓得伏琊的手段,若非老身于他有用,只怕早已得了个神魂俱灭的下场,便到了如今,也不肯让老身安度晚年,圆满坐化么?” 没了归合期修士的气息压制,赵莼身形一整,唇角竟带了两分笑出来:“真人若怀此念,就当早与伏琊行勾结一事,可您没有,这其中固然有忌惮之由,可亦能显示,真人心中还有正气留存。” “你不必讲这些虚的,”她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语气染上沉重的惊惧,“老身不与伏琊勾结,一是他并不晓得老身觉出了异处,二是……老身实在是怕。” 即便未曾亲临过当年的事,但在师门代代告诫下来的凝重神情中,许真人仍能构想出昔时的惨烈景象:“旁人都以为定仙城有五大尊者坐镇,地位稳固无忧,连外界宗门都不敢插手其中,可只有我等知情之辈,才清楚今日安定景象,不过是虚妄之相。 “只凭顾九通魔,就能围城将半数真婴斩杀,逼得外化尊者断臂自证,老身师门三千人,最后只剩孤零零的一支还有幸留存,这就是宗门,天下忤逆其意,动摇其威信者皆不可留……老身这区区归合蝼蚁,又怎敢螳臂当车?” 断臂自证? 这应当就是在说收留顾九的惪合尊者,赵莼眉头微蹙,倒是与许满口中听闻的消息又不一样。 “真人以为,那顾九当真通魔?” “他通不通魔重要吗?”许真人霎时回转身形,眼神如电,“围城之际,正值那一代定仙城的实力巅峰,除五大尊者外,底下还有层出不穷的真婴强者,更休提当着天下修士的面,夺了天剑台魁首的顾九,当真是狠狠为我散修涨了脸面,将一干宗门天才弟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卧榻之处,怎容他人酣睡,定仙城势头高涨,来日就必将咬下它宗门一块肉来……他们早就想杀杀散修的威风,那顾九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有城内天才殒落,半数真婴被杀在前,再有尊者断臂,连连压得定仙城颜面荡然无存,这才叫他等心满意足,撤兵离去。” “一只笑面虎,只待你初露头角,便急不可待地显露蛮横凶横之态,要老身如何不怕?” 立场不同,所看事物的模样遂大不相同。 许真人咬定宗门之辈凶残无理,正也是因她身为散修,心中时时存有忧患之故。 而赵莼本就受宗门照抚,看待此些事情便另有揣测。 诚然,仙门大派为树威信,必然会主动剪除诸多威胁,当年对定仙城动手,未必没有养虎为患之心,只是如许真人所言,对无辜修士肆意屠戮,乃至于戕害真婴等事,倒不大真切。 顾九再是天资卓绝,两大仙门也不会对其有斩尽杀绝之意,为一己之私除灭惊才绝艳之人,此事一旦传出,必然群情激奋,天下英杰无不人人自危,便是宗门内的弟子,亦要为之动摇道心,连带着因妒念犯下恶事。 何况重霄只是中千世界,顾九也仅为一介归合真人,有朝一日放入上界,群英争锋中,未必还有旧时一骑绝尘姿态。 杀了他,无利而百害。 另有戕害无辜修士一事,更不像仙门作风,区区一城之真婴,如何能与底蕴深厚的宗门相较,以忌惮为由来解释,当真荒谬。 只怕更似如今这般,早已对城中藏匿的邪修有所探明,这才借着顾九之事,顺势入内剿除。 自然,此也仅是赵莼腹中推测,两人各执一谈,无法达成共识。 且仙门大派今日动手之由,亦有当日天剑台生乱一事动摇了民心,好借助清剿邪修来重立威信的念想。 无辜未必真无辜,但邪修到底真奸邪。 万事复杂难论,怎能一语道清呢?:,,. 章四百九一 圣明许是假圣明 事已至此,赵莼倒也没什么争论的必要,她微微抬起下颌,抿唇笑道:“真人既是因忧惧而对伏琊上人敬而远之,值此时机到来之际,何不趁热打铁,将这颗久久困于心头恶疮给剜除了?” “说得好听,都是与虎谋皮,两者间还有什么高下之分不成?”许真人亦不再与她虚与委蛇,索性直言。 “无论真人相信与否,此番我正道诛邪一事,必不会牵连无辜之辈……当然,也不会叫任何为虎作伥,与邪修暗通款曲的人就此逃脱了!” “呵!”许真人从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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