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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面上神色只一顿,便恢复了寻常模样。 想来应是个人私事,青阳更是不好发问,负手踏云行走间,只待赵莼指尖一磨,将手收于身侧后,才笃定道:“剑君小友不远千里来这定仙城,想必是宗门有令了。” 自天剑台后,三州仙门大派动作连连,即便是边陲之地都不忘插手,又怎会遗漏占得裕州半壁江山的定仙城,青阳只稍稍一想,就觉出其中异状。 “都有。”赵莼答得倒是干脆利落。 她面上易容虽能挡去神识查探,但真婴要想查探出自己身份仍旧简单,何况青阳上人与自己本就有过一面之缘,一旦腹中有了疑心,出手试探后自能将各般掩盖剥个明明白白,与其负隅顽抗,倒不如直接承认。 且对方虽为散修,门中亲传弟子却是宗门修士,借此牢牢维系着青阳与望心谷,与宗门势力间的关系纽带,比其余散修来得更为可靠。 都有? 那便是除却宗门命令外,还有个人原因了。 青阳不露声色地按下讶然,复又问询道:“那如今可有何打算?” 赵莼不由一顿,按理说,自己来这定仙城本就是为了寻求神通突破之法,眼下事情了结,城中仍与她有所关联的,就只有昭衍如今在着手的,拔除定仙城暗中毒瘤一事。 正好神通已成,她神识大大增强,伴随而来还有神通秘术一门,还不知对查验邪修有无功用! 便答道:“千里迢迢来到此处也算不易,正打算在城中逗留些许时日,以求增长阅历见识。” 青阳眼中顿时流露出本该如此的异样神情,捋须笑道:“那正好,老夫亦是才带着少游来此,这定仙城内颇有几处奇景,皆乃散修先辈所留,如不观之未免遗憾,刚巧老夫有一旧友,其洞府内就纳有奇景之一,拟定了半月后设宴其中,小友若无要事,不如同去。” 何谓奇景? 雄健山岳,浩瀚碧海,飞流银川皆为奇景。 有修士习山水道法,走遍河川江海以丰阅历,甚至有修行遭遇桎梏之辈,观奇景后胸中开阔,瓶颈顿时为之冲破。 这便为自然奇景。 而因强者施为,留下各般景状久久不灭,后来人可从中汲取前人遗留气息,增进自身实力者,即是小奇景。 青阳口中的,正该为后者。 章四百七五 入鸣雷 鸣雷洞地处鸣雷大泽之中,位于内城西南方,从前为一处丰茂水泽之地。 约莫八千载前,雷音尊者在此成就大尊飞升上界,其受雷劫灌顶,余威横扫方圆两千五百余里,草木倾折,水瀑横飞。 为挡天劫,雷音平地拔山而起,雷击穿山打石,连绵山脉几乎千疮百孔,待其飞升之后,水泽再次盈山,机缘巧合之下将雷动气息保留,此处遂化为一处不论晴风雨雪,皆鸣雷不断的奇景,称之为鸣雷大泽。 更有修士入内探索,在其中获取到雷击木、金雷果一类的珍稀灵材灵药,此处便愈发声名广传起来。 而伏琊上人虽在其中设立洞府,以鸣雷洞为名,实则仅占据大泽三分之一广大,只是这三分之一乃是其中灵气最为充裕,灵药灵材最为广布的一处,亦是因他实力远在城中所有真婴之上,方才有此底气占据如此良地。 赵莼应了青阳之约,与之一并前来此处,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算计。 独自一人在城中查探,未免有茫茫无期,前路不明之感,那伏琊上人却是定仙城鼎鼎有名的第一真婴,加上名声亦是颇为不凡的青阳上人,所设筵席必然引得城中强者蜂拥而至。 若其中真有异状,即便当下无法擒拿,也可记下回禀宗门。 何况青阳此人与三州宗门势力关系紧密,邪修又为正道修士见之必诛之辈,他若出手,定然也不会叫其轻易逃脱! 多番合计下,赴宴一事益大于弊,自是应下为好。 两人一拍即合,遂赶忙动身前往鸣雷大泽,有真婴修士在旁,不过半日光景,就已闻雷声阵阵,大泽在雨雾中现出模样来。 其间丘壑万千,诸多修士匆匆来往于此,见得青阳与赵莼遁光袭来,更为其中惊天气势所慑,连忙停驻避让。 “是真婴强者?” 有知情者赶忙告知与他,讲道:“你忘了,伏琊上人将在鸣雷洞中设宴,近来期限在即,不少城中修士都已先行前来此处,以候此宴,只怕这二人亦是如此。” 众人见这两道身影一高一矮,老者有真婴修为,而年轻女子只得分玄境界,忆起此次筵席不少强者都是带着自家徒儿一并,各人心中便也释然。 想来又是一行师徒二人,为了鸣雷洞之宴。 念此,不少人更是十分眼热,散修多为独身之辈,既入不得宗门,拜一位良师便成为唯一的指望,此人能有真婴强者作师长,带其前去拜会伏琊上人,真是羡煞旁人矣! 赵莼二人实是不知旁人所念,入了大泽后,便径直向鸣雷洞去。 因是真婴洞府,而伏琊实力更是强劲的缘故,鸣雷洞修缮得几乎可算是雕梁画栋,除却天际雷光烁烁外,底下更是水雾蒸腾,迎面有清新之感,分外凉爽喜人。 举目望去,正中为一处极为广大碧石道台,八方连接宽阔石道,成两仪八卦之相,自道台望北,被亭台楼阁环抱的起伏丘陵,便应是伏琊上人所居之处,剩下三面盈水,各般山瀑银川,藻荇铺池,青树翠蔓之景堆砌其间,因疏密有致,而更显清新典雅。 许是宴会在即,已有宾客陆续来此,其间能见到侍女穿行,个个着天水碧的衣衫,雪肤花貌,便是奴仆男子,亦身姿挺拔,模样俊秀,可见此处主人乃是爱美之辈。 青阳与赵莼方从云中下踏而来,显露身形一二,就有作领头打扮的秀美女子迎上前来。 “不知客人从何而来,还请让奴家为两位安置一番住处。” 她两眼晶亮,身上妖气浓重,观其形貌竟不是半妖,而是化形的妖族。 青阳遂答她:“本座乃青阳上人,正为你家主人好友,先不必安置,直领本座前去拜会于他就是。” 亦不曾令赵莼先行,有着携她同去之意。 “晚辈未以真实面目视人,还望上人能稍作遮掩,尽量少与人知才是。”赵莼身形微顿,传音道。 青阳眉头一挑,只道仙门之令非是他一个小小真婴能抗阻的,便颔首应下。 那秀美女子却不知晓两人眼神交错间,已然交代了隐瞒自家主人一事,她听闻眼前老者乃是伏琊上人切切叮嘱于嘴边的青阳,当即檀口微张,作出一副讶然神色来,后赶忙恭敬抬手引路,柔声道:“原是上人到来,有失远迎,我家主人业已在殿内恭候多时了。” 她虽认不得赵莼,但见这年轻女子跟在青阳身侧,且青阳又有带她入殿的意思,便不好开口阻拦,只低头带路,不多时就到了那亭台楼阁环抱丘陵之处。 而伏琊上人不愧其实力强大之传闻,两人得女子引路,还未入内,就已见一高大男子展袖相迎,哈哈大笑道:“青阳兄,多年未见,竟是风姿如旧,不减当年啊!” 青阳见他亦是展露笑意;“你不也分毫未改,在这定仙城中威名赫赫?” 两人抚掌而击,伏琊才将眼神落至赵莼身上,他眼珠一转,倒不曾立时开口,而是将两人皆迎入殿中,方面带疑色道:“这是……” 青阳上人答应了赵莼为之掩盖身份,便道:“她就是我在摘星楼等的那人,名作——” 他在此一顿,赵莼立时接着话讲道:“在下乌鹊,见过上人。” 当下也未有细思的机会,只得借从前在日中谷的名讳来用了。 此名听之像是化名,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名讳奇怪也不算如何紧要之事,伏琊微微颔首,面上无甚表现。 “原来乌鹊小友就是那位登顶之人,这一载内可是引得定仙城震动不已啊。”他暗自多瞧了赵莼几眼,见其大抵分玄初期修为,根基倒是十分稳固,当得起英杰天骄的赞赏。 “我此番领她前来,不知你那筵席上可否多设一座啊?”青阳顺势表明来意,与赵莼间并不如何亲近,一见就是才结识不久。 伏琊这才逐渐放下心来,摆手道:“这有什么难的,此宴本就是为青阳兄你而设,自当是你作决定了。” 章四百七六 附近之人 他做派这般豪爽,青阳遂也不必多言。 伏琊见状走上两步来,观此情状便知两人另有私事要谈,赵莼旋即拱手道:“既是上人设宴,在下还得准备一番才敢赴会,便先不叨扰两位了。” 见她识趣,伏琊面上笑意更浓,扬手招了适才那秀美女子来:“不必过于紧张,你与青阳兄相识,我鸣雷洞自也不会亏待于你,袖儿,带客人下去安置了,就与青阳兄爱徒一处便可。” 看来是将她认作青阳上人门徒一类,赵莼暗暗想到,拜退后遂跟着那名为袖儿的秀美女子出了殿。 转过门便接着一条长长的廊道,两侧各悬挂有漆黑木质雕品,赵莼神识扫过,在其上微微感知到些许雷动气息。 雷击木? 修真界中凡为雷电所击化作的灵木,皆称作此名,却又因降雷的种类、灵木本身品阶的不同,而出现各般品质。 赵莼眼前的这些雷击木,色泽黢黑,面上隐隐有釉质光泽,而鸣雷大泽又是受雷音尊者天雷劫所化,此中雷击木,至少也是玄阶灵材,若有那更为珍贵的雷击木芯,只怕就要归入地阶之中了! 而不管是何品质的雷击木,其功用大抵无所出入,乃是正统辟邪法物,可驱阴邪逐恶鬼。 遥遥望去,通幽廊道中,每隔丈余地就左右悬挂一枚雷击木木雕,真可谓大手笔! 赵莼见此心中亦是微动,雷击木作为灵材,自然也可炼制为法器,取其为主材制木刺木钉,作辅材添入法器内里,便能使法器在对付邪修时威力大增。 若有机会,可入鸣雷大泽获取些许。 除此外,此地若能产出雷击木的话,还可告知沈青蔻,其中利益丰厚,必然也会叫她心动。 随袖儿行走间,赵莼已然作下多番考量。 渐行走多时,廊道将尽,面前出现一处清静院落,植种烟柳繁多,好在未出现柳絮纷飞之景。 “客人看这处,可还满意。” 赵莼不作挑拣,当即向她颔首。 袖儿微舒口气:“那便请客人安置其中吧,如若有何要事,只需触响院中铜钟,奴家自会前来。” 说罢,她便墩身一礼,翩然离去。 而步入院落中,可见挂壁紫藤盈满高墙,一口古井位于屋门左侧,井上正有一只成年男子头颅大小的铜钟,赵莼微微点头,这应当就是袖儿口中的那只了。 一路行来不难知晓,虽是筵席之期未至,但已有诸多客人先到,伏琊与青阳既皆有弟子在场,那么来客怕也会带上门徒,到时宴上必将拿出彩头,以激众人比斗相娱,而修士一旦催动气力,正邪便更容易辨别,只若不是像秋剪影那般有上乘手段遮掩的,赵莼自信能够辨出! 谷鉾 至于这几日,也是不必一味留于院中,可向外一探,或是进入鸣雷大泽中,都不算偏离心中计划。 便在院中安置,修行过两刻钟,就听见附近传来女子银铃笑声,阵阵而来,很是欢快。 赵莼心中一动,旋即推门而出,绕过那扑面紫藤,即能窥见重重烟柳间一处亭台之景。 其间一男一女,男子身形颀长挺拔,面容甚是俊秀,执剑而立时,又带有剑修特有之锋芒,只是眉间不展,有几分化不开的愁色,这人赵莼认得,正是天剑台有过一面之缘的郑少游。 青阳上人本就告知过她,此番是携徒来此,如今瞧见郑少游,赵莼也不惊异。 只是他面前那女子却非其胞妹郑少依,而是十分陌生之人。 那女子生得妍丽,柳眉而杏眼,琼鼻而朱唇,着罗裙梳云鬓,此刻正掩面轻笑,不难知晓方才那阵阵笑声,便是从她口中而来。 “早就听闻郑道友风姿不凡,还在那天剑台中力压十六剑子,只可惜定仙城内并无一玄剑宗布施的水照之景,不然小妹我也不会今日才得以观见道友剑术了。”她面貌五官中最美的一处,无疑是那双如同盈满世间清泉的眼眸,其睫如鸦羽,眼若晨星,望之即见真挚心意,半分不似作假。 然而郑少游却分外赧然,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十六剑子皆是后辈,尚未悟出剑意,怎可用力压一词,且天剑台中还有剑君与寂剑真人在前,在下不过借着身上几分剑意,才稍稍逞了些威风罢了。” 他愈是窘迫,那女子面上的调笑之意却是越浓,言语间直激得郑少游面若沁血,方才见他收剑忙问道: “按道友先前所讲,如今在下胞妹已入第三重疗养,这一年中也只在令姊从上人处接手时见过她一面,不知何时才算疗养完全,能让在下与她相见。” 女子笑容微滞,复又拿了先前用惯了的说辞搪塞于他:“阿姊为了少依妹妹一事,这半年可谓愁坏了身子,便是我也甚少见她,想来是一心为了帮助少依妹妹破除心魔而倾注心力,郑道友实是不必担心,她一身功法秘术皆是师尊亲自引导传授,如今已至第三重疗养,相见之日必是快了。” 可今日郑少游却不为所动,连连询问,似有恼意。 女子见搪塞不过,便只得眼神一暗,启唇说道:“那我便替道友去问问阿姊,只不过何时能相见我也说不准,道友还是得耐心候着才是。” 言罢,才见郑少游大喜过望般展眉一笑,客气作揖道:“多谢萧道友了!” 对此,她心中更是意趣全无,摆手便以修行为由转身离去,郑少游不疑有它,连忙抬脚要送,却被女子拒下。 赵莼不知这萧姓女修是谁,但见她径直向自己这方位走来,心知裂神神通在身,归合修士若不刻意打探,必然无法觉察出她之所在,只道自己刚巧站在出入之地,才避无可避。 对方骤然看见赵莼身影,也是心头一震,回神发现眼前之人不过分玄初期,方松了口气。 鸣雷洞近来外客颇多,行走间发现几个不算特别,她以为赵莼亦是其中之一,又自恃修习法术独特,不会觉察不出外人接近,便也不曾对赵莼多言,而是淡淡一眼扫来,遂径直从其身旁走过。 也仅是这一眼,就叫赵莼顿生几分晕眩之感! 章四百七七 萧家姐妹 好在赵莼两枚元神坐定识海,又有识剑相护,眼下不过晕眩头闷片刻,便顺利恢复过来。 然而分玄修士能有多少人有她这般强悍的元神? 寻常人等受下先前女子那一眼,难免为之识海震荡,致记忆混淆,一时半月都难以康复,更大有可能因此丢失近来记忆,遑论记得那女子的面容了! 此般施为下,即便修士身后有撑腰之人,亦会因不知何人出手而不了了之。 手段不可谓不圆滑! 赵莼抬指往眉间一点,彻底将最后一丝不愉之感散去,方才罢手。 而在她不知之处,那女子绕过同样挂着雷击木的九曲回廊,拎着罗裙将洞府大门叩响。 此处并无奴仆侍女往来,寂静到了极点,她叩门之声阵阵回响,许久才有人将大门拉开。 开门的女子与她面貌一模一样,连身量也大抵相同,见状先是往周遭打量一番,确定并无人影,这还不算完,等到神识也扫过,方才安下心来:“阿媛,你来了。” 萧媛冲她眨巴眼睛:“阿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以我的实力,难道还会有人偷偷跟过来不成?” 然而萧婵却不同意,闻言摇头道:“正值师尊计划的关键之刻,我们要万般谨慎才是,你可别像从前那般贪耍调皮。” 她说教着,边拉开大门让萧媛入内,后再次以神识扫尽周围,这才闭门。 “她呢?”萧媛冲里头努了努嘴。 “才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萧婵拉卡帐帘给她看,只见郑少依眉头紧蹙躺在榻上,一张俏丽小脸苍白至极,连嘴唇都毫无血色,眼下更是青黑一片。 竟是较初来鸣雷洞时还要憔悴数倍! 两人神识一扫,郑少依天灵之上更是虚虚浮着一团漆黑浓雾,邪祟万分。 “这就是世人口中的心魔?”萧媛实在好奇难掩,一双杏眼盯着那团浓雾瞧个不停。 “嗯,”萧婵答应一声,将帐帘放下,“师尊授我驭魔大法,其中探、定、凝、抽四式我虽已习得娴熟,不过唯有前两式真正在人身上施为过,后两式却都不曾,如今在郑少依身上,我以探式寻到了心魔根源,定式将其锁缚,你现在能见到心魔成雾状浮出,便是凝式上未出差错,只剩下彻底将其抽离了。” 匆匆被阻去视线的萧媛嘴唇一抿,后听胞姐说施法顺利,便才笑得开怀:“那这么说,这事情也算快了结了?” “还不算呢,最后一式抽离心魔十分艰险,稍有不慎郑少依就有身死之危,她身后有兄长与青阳上人,若真死了就是个大麻烦,得等到师尊了却手头要事,在旁为我护法,我才敢放心施为。”萧婵摇摇头,脸色忌惮之意十足。 “只可惜为着设宴一事,师尊几乎是忙得不可开交,只能等着宴会结束才行了,”萧媛噘嘴不悦,撑着脸道,“那郑少游好生无趣,旁人都说剑修内呆子多,我看他和这话倒没什么两样,一天到晚就知道问他妹妹如何如何了。” “他二人乃是血亲,自然关系亲近,便是有朝一日你出了事,我这当姐姐的肯定也急得不得了啊。”萧婵点了点她秀气地鼻头,“我作法其间绝不可让外人来此,师尊才叫你将郑少游牵制住,你可要牢牢记得,莫要误事!” 萧媛连连点头称是,看着自家阿姊掐诀取来各般干制药材,调配蒸煮药汤,不多时便觉心中无趣,遂仰躺在旁边小榻之上,把玩着肩上头发:“阿姊你是不知道,我也是看了郑少游才晓得剑修的厉害,他那剑意锋锐无比,看得我脊背发凉,若不是师尊执意让我接近于他,我必是要避着他走的!” “定仙城中都是散修,哪比得上宗门弟子,像剑道这一类的传承更是如此,郑少游可是能在天剑台争锋的强者,自然非同小可,”她手上不停,掐诀控火将药材熬煮,又笑道,“若要论剑意之锋锐,听说天剑台魁首,那位昭衍剑君乃是庚金剑意,比郑少游的云水剑意还强呢。” 萧媛闻言正是暗暗心惊,卷着头发转了个身道:“可是散修中不也有厉害之辈,两千多年前登顶摘星楼的顾九,听说当年也是得了天剑台魁首的人,难道还比不了他们宗门修士不成?” “噤声!”见妹妹口无遮拦,萧婵心弦绷得死紧,连忙制止道,“你是活腻了,还是想被逐出定仙城了,什么话都敢说!” “阿姊怕什么,这是师尊的洞府,我说什么都不会传出去。”她状似浑然不怕,但还是将话头断在了此处,“不过剑修的确意志坚定,这一年里我没少对那郑少游暗中施用瞳术,他竟毫不为此所动。” “若是轻易就有所动摇,他也不会成为重霄年轻一代中少数几个悟出剑意的人了。”萧婵倒是对郑少游颇为欣赏,言语间不乏赞美之辞。 而萧媛只觉心头涌上一股酸意,遂将脑袋一偏,不去理会阿姊了。 …… 鸣雷大泽,雁归湖。 湖畔草木参差,翠色相映,浓浓绿意间,一抹灿金伴着浓紫掩映其中。 倏地,一道利虹穿空而来,“啪嗒”一声,似是断裂轻响爆出,即见一颗浑圆若婴拳大小的紫色球果飞出,落入来人手中。 “通身妖紫,面上三道金纹,正是金雷果无疑,瞧着年份,必不在三百年下,好东西!”随后才有三道身影陆续赶来,其中一赤发金瞳女子高声叫喊道,欣喜之意十足。 戚云容垂眸一看,只见手中球果正如她所说那般表现,且还不断传来电闪雷鸣之意,震得掌心微微酥麻。 更是心中满意道:“道友助我寻得此物,该得其中三成才是。” 那赤发女子微微一怔,豪爽笑道:“这算什么,我不过借着血脉优势得了金雷果的位置,看守宝物的妖兽实是你一人所杀,与我干系不大!” “无妨,我折成灵玉给你就是。” 见戚云容语气不容回绝,赤发女子这才受下。 章四百七八 新友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戚云容为灵融之体,如今跟从半妖巫蛟,走的是正统体修路子。 鸣雷大泽中的金雷果,孕育着一丝雷劫之力,无论是直接服用,还是交予丹师炼制成金雷丹,都是锻体炼骨的上好宝物, 此番好不容易前来一回,她自是不能将其错过。 见戚云容反手将球果收入囊中,赤发女子遂移开视线,她身后,两道身影姗姗来迟,正是潘余并那筑基修为,不得御空行走的许满。 二人来得颇巧,金雷果化作一道紫虹收入储物法器的瞬时, 刚好被潘余纳入眼底。 以他实力,要灭杀镇守金雷果的妖兽并不容易,寻常在外探索时,也多是成群结队,与人合力斩杀妖兽,后才分拣所得,是以今日见到戚云容如此容易便摘下一枚灵果,不免有些眼热。 然而适才她以重尺将妖兽斩作两截的画面实在嚇人,潘余一回想,便狠狠打了个寒噤,半点不敢生出歹念,只能抿唇道了句恭喜。 “你亦是体修,金雷果用处颇大,若还能探寻到灵果位置,我可为你摘回。”戚云容思忖片刻, 向赤发女子说道。 对方亦是一愣,后又带了些喜色,应道:“探寻位置倒是容易,只是得辛苦道友了!” 论珍贵,金雷果可较雷击木更甚,后者只若为雷电所击便可成就,而能产出金雷果的地界,却无不是历劫飞升之道场,且还不是每一位飞升强者都有此能,须得像雷音尊者般,功法相合,下镇水泽之地,达到天时地利人和,方才能造出一处雷场奇景。 此般奇景,三州之地或许还有,各大宗门老祖飞升之际,也会量力为福泽弟子而营造雷场,不过在定仙城地界,倒是仅有鸣雷大泽一处。 故而城中金雷果,一向是重金难求,比起将其折算成灵玉给她,直接摘取灵果不乏为一种更好的选择。 “无妨,你若寻到合适的,直接告知于我就是。”戚云容应声点头,行事直截了当。 金雷果以年份定品阶,寻常凝元修士摘取的,约莫在一百至三百年这一区间,上了五百年份后,就可评上玄阶极品,被其吸引而来的镇守妖兽亦是十分强大,乃是分玄修士们才有资格争抢的灵果。而千年以上的地阶金雷果王,便是归合期体修也会为之疯狂。 是以赤发女子闻言后,亦是郑重颔首,心下越发觉得结交对方是一件正确之事。 她唤作姬泠,与潘余一般,乃是鸣雷洞伏琊上人众多记名弟子之一,不过因实力出众,在一干弟子中倒是颇受追捧。 而戚云容能与姬泠结识,也是因潘余之故。 那日同潘余一齐来到鸣雷洞后,本以为能够快些了事,不料青阳上人迟迟未给予答复,导致此宴被推延至半月前,方才定下日期来。 她自不可能留在鸣雷洞中毫无所为,再任那潘余对自己大献殷勤,便在一日潘余领着许满前去拜会伏琊上人其余记名弟子时,与姬泠撞了个正着。 两人皆为炼体一道修士,性情又都直率豪迈,三言两语间更觉意趣相投,遂多有来往,结识为友。 谷憺 更重要的是,姬泠还是半妖之身,身中带有吞雷兽一族的血脉。 此族甚是独特,其形似豚兽,背部生有两扇肉翅,喜在电闪雷鸣天气行动,以雷暴为食,即便在妖族精怪盘踞的丛州地界,也倚仗自身旱天召雷的奇异之能,霸下一方疆土,实力不可谓不强悍。 只不过姬泠不知是几代之身,体内血脉已然稀薄,甚至不足以显化异族特征,唯有赤发金瞳还昭示着其与人族的不同。 是以她无法凭借半妖身份在炼体一道凌驾于旁人之上,且还因此饱受人族修士冷眼,直至实力日益上涨,才令此般蔑视消去。 姬泠在鸣雷洞内,本也只与记名弟子中的妖族或半妖来往,后又听闻戚云容师长就是一尊半妖强者,其本人还对半妖毫不介意,遂令姬泠引其为知己,大呼感动。 两人没少论道相交,此番也是为着寻找金雷果才一齐出行到大泽中。 至于潘余与许满,则是以结伴为由前来,不料戚云容实力惊人,根本无须他人插手。 眼见着两人就要继续进发,潘余心中一急,高声呼道:“师姐,戚道友,且等我一等!” 然而身后到底还跟着许满这一筑基修士,既无办法御空行走,斗起法来又是累赘一件,令他甚是心烦。 怎奈许满身后又有许真人在,潘余恨恨盯他一眼,又不敢弃他不顾。 许满则正好被这眼神盯得背脊发凉,忍不住浑身一颤。 “这位师弟,”戚云容不与他计较,甚至还因许尚兰领自己进入内城一事,对许满多番庇护,可姬泠并未有此顾忌,她又一向是个直脾气,当下竟冷笑一声,对潘余道,“我看这位小兄弟的修为,还不足以在这大泽中肆意行走,且观他神情,也非是自愿与我等冒险寻宝的模样。 “人家既是不愿,你又何必强求,我与戚道友将入深处看看年份更足的灵果,到时可不敢保证能在妖兽蹄下保住他性命,你若真是为了许小兄弟好,现在就该带着他回去才是!” 许满本就心生退意,闻言更是害怕,连忙拉拽了潘余衣袖,颤声道:“是啊,潘大哥,刚才那只铁蹄兽就已十分恐怖,再向深处去,我岂不要被那妖兽给吃了?” 潘余见这怯懦模样只觉怒意冲冠,狠狠拂袖道:“修士逆天而行,怎可不经受磨难挫折,何况此地有我,有姬师姐,戚道友,你还怕什么?” 他这话非但没令许满安心,反而叫其逆反之意突生,当下退后数步,涨红着脸道:“磨难归磨难,我来鸣雷洞是为了拜师,可不是为了白白送死的,你大不了就把我丢在此处,我自会传讯于母亲,叫她派人来接我!” 说罢竟当场盘坐在地,一步也不肯走了! 而潘余又哪敢真的留他在此,若被许尚兰知晓自己将许满独自丢在大泽中,不活活剐了他都算好的。 便是心中再有怨言,潘余也只得咬牙切齿与戚云容二人辞别,先行带着许满返回鸣雷洞。 章四百七九 戏弄与解围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却说潘余恨恨将许满带回之后,因心中有怨,接连几日都不曾像先前那般,领其前去记名弟子间的小宴。 不过许满并未因此心忧,反而乐得清闲,一个人跑到鸣雷洞弟子居后的山林逛玩。 此处没有妖兽威胁,又景色宜人, 若是遇上修士找茬,待他报上许真人的名讳后,对方也多会知难而退,难道不比那些个惯拿鼻孔看人的弟子所设之宴会有趣? 一想到此处,许满又抿了抿唇,闷闷不乐地将足下石子踢了数丈远。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倚仗着谁,自从记事以来, 无论是母亲还是他自己, 都活在许真人的威名与光辉之下,他们因此得以被众多修士礼待,也因此被心怀妒火之人唾骂。 而许真人与他并不亲近,似是因为许满生父引得女儿耽于情爱,以至于道途阻塞之故,自她出现在许满面前起,便一直是一副冷脸,这般表现,也在他开始修行,显露的天资十分平庸后,而愈演愈烈。 究竟是修行中的枯燥令人难捱,还是修行后许真人失望的神情更叫人纠结痛苦,他逐渐已分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无比渴望从中逃离,同时又分外想要为母亲争得一口气。 然而来到鸣雷洞后的一切,又击碎了他的畅想。 自诩为上人门徒, 那些弟子们不像寻常散修, 会不问由头地对许满大肆夸赞, 只在潘余介绍完他身份后,用奇异地目光打量他一番,见许满不过区区筑基,复又移回眼神,再不留一丝注意。 觥筹交错间,他是毫无长处的局外人,只会应声附和于潘余,像学舌鸟雀。 越往后,许满也逐渐了解到,便是眼前这些对自己不甚在意之辈,亦不过只是伏琊上人众多记名弟子其中之一罢了。 他连此些人都得曲意逢迎,又何谈像母亲口中那般,为上人看重,叫许真人刮目相待呢? 是以在鸣雷洞中呆得越久,许满心中打道回府之念便越重,一路心事重重地走着,竟是没能瞧清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条黄尾蝮蛇,抬脚便踩了上去。 那蝮蛇被人一踩,当即就从地上弹起,反口冲许满咬来。 按理说,这后山上时时有弟子巡视,不至于出现妖物,待许满将这一口咬击躲过后,又从那蛇身之上瞧见一抹黑色玄纹,不难知晓这乃是与御兽一道修士的契兽,可为人所命令! 而契兽在此,主人必定也离得不远。 许满不过才入筑基不久,斗法经验亦是缺失,能多番避过黄尾蝮蛇攻击,也是因为身上有着许尚兰备下的防身宝物。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蝮蛇对手,瞧着那口寒光烁烁的毒牙,更是吓得涕泗横流,在落满枯叶的地上爬动,大声叫喊道:“谁,谁在那里,还不快将这畜生收了!我乃许真人之孙,谁敢动我,许家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而不远处,掐着法诀的少女笑露尖牙,看着许满在地上狼狈打滚,连忙催动蝮蛇再次上前:“咬他,大黄!狠狠咬他!” 一二十出头,戴紫金冠的青年站在她身侧,面有犹疑之色,但到底没有出声阻下少女行径。 “许真人算什么,本姑娘乃真婴门下,难道许家还敢问罪到我百兽丘不成?”她自顾自念叨,虽与许满同为筑基修士,言语中却大有不屑之意。 谷恒 在少女与身旁青年心中,像许满这等蒙承祖辈荫蔽之人,根本无法与他们一般的真婴亲传相比,何况许真人再有声名,也不过归合修士,要想和真婴上人讨价还价,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如此戏弄着,许满在地上已然滚得一身脏污,他避无可避,突地灵光一现,惶急地从怀中摸了块巴掌大的阵盘,护到身前。 只见阵盘土黄光芒一闪,在其周身凝起一道石盾,黄尾蝮蛇往盾上一撞,立时头晕目眩,半截舍身摇摇晃晃。 而少女再想驭蛇咬之,却感石盾坚不可摧,怎样也无法击破,不由气急败坏道:“师兄,你快帮我破了他的盾,我今天非要叫大黄咬他一口不可!” 那青年遂扶额道:“莫要胡闹,他一个筑基初期,被缠风蛇咬上一口非死即伤,我等只是随师尊到鸣雷洞做客,若在此处惹出是非,只怕要令主人家不悦了。” 少女到底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闻言急得双脚直跺,尖嚎一声令黄尾蝮蛇身躯暴涨,竟是要直接向许满缠绕而去。 却见狂风席卷,璨灿银光破空而来, 黄尾蝮蛇还未来得及动弹,就叫那剑气搅得血肉横飞! 待狂飞止下,地上哪还有蛇,唯余一地肉渣与血点,一枚蛇眼咕噜咕噜滚落下来。 契兽被搅成碎末,少女当下便被嚇得面目惨白,只道还好是普通契兽,不像本命契兽对主人的反噬来得严重,青年连忙扶住师妹,见其只是受了惊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就面色大变。 蝮蛇血溅之地,此时站着一身量颇高,颧骨微丰,而面貌寻常的女子,大抵二十四五的年纪,通身锋芒内蕴,犹如一把古朴之剑。 “是分玄修士!快走!”他自知不敌,连忙拽着少女沿着身后小径逃离。 此时少女却有些怔愣,与那剑修女子对望个正着,被其眼中厉色所慑,惊得冷汗涔涔。 好在对方并不在乎他们二人,也未曾追赶而来。 直至完全走出后山,青年方才死里逃生般喘了口气,深感后怕。 至于被其所救下的许满,则一面痛哭流涕,一面踉踉跄跄站起身来,也不管手上脏污,就往面上抹了一把:“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他浑身还在发抖,看清眼前人后,又忍不住怯怯地缩了缩脑袋。 这女子虽才分玄,可是周身气势却比母亲和褚振群强上不知多少,令他无端想起冷肃着脸的许真人来。 都不用细想,许满也知道眼前女子一定很强! “你那阵盘是何处来的?”对方两指并起,往自己头上一落,他便感到一股清爽气流从脚底盘旋而上,身上诸多秽物霎时被除了个干净。 章四百八十 心中生疑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许满心头,夹杂着劫后余生的侥幸,与对眼前剑修的敬畏。 几乎是三言两语间,便将邵言生赠予小磐石阵盘的前因后果,给交代了个干净。 他说着,又暗暗端详起这女子来。 除却不甚引人瞩目的面容,她身上衣衫倒是光华流转, 瞧得出是件价值不菲的法衣,只可惜虽为剑修,此刻却不曾握剑在手,是以许满无法观得她本命法剑。 定仙城茫茫修士中,不乏修剑之辈,且如此大基数下, 倒真有几位名扬城内城外的剑修强者。 伏琊上人设宴在即, 诸多强者皆领了门下弟子前来赴会,眼前人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许满心中思忖着,眼珠微微转动,被女子瞧了个正着。 她便是才随着青阳上人到鸣雷洞的赵莼。 那日意外撞见郑少游与妍丽女子相会,更引来一场无妄之灾,饶是赵莼并未因此受害,对妍丽女子的身份却生了好奇之心。 好在妖族侍女袖儿因青阳之故,并不敢慢待于她,只消几句询问,就将事情一一吐露。 伏琊上人门徒无数,偌大鸣雷洞中,莫说记名弟子,光是亲传便有数十上百位之多,而随着弟子入门修行年份的长短,当中有不少人业已离开这定仙城内,到广袤三州闯荡游历,为伏琊上人留下众多徒子徒孙,可谓桃李满天下。 不过亲传弟子中, 亦有亲疏远近之分,天资出众,悟性绝佳,又修为有成者,无疑最为上人喜爱。 如今的萧家姐妹即是如此。 姊妹俩在垂髫年岁就被伏琊上人带回鸣雷洞中,姐姐萧婵行事稳重,端敏内秀,于弟子中声望极高,在师兄师姐们皆出师在外后,乃是当之无愧的众弟子之首,且她修行功法独特,既有克敌之手段,又兼采医修之长,是以在定仙城口碑极佳,为人称道已久。 妹妹萧媛则性情骄矜许多,习了伏琊上人一手闻名四野的瞳术,令人闻之色变,然而在城中打听她名声时,却发现众修士实则对其知之甚少,诸多看似了解的传闻,皆是从他人口中听闻而来,有三人成虎之嫌。 赵莼听到此处,心中也有了合计。 那萧媛的瞳术可谓出神入化,只随意施为一眼,就叫她以识剑才得镇下,若真刀实枪动起手来,同阶修士怕也会吃上大亏,是以外界不知此人底细,恐是脑中记忆早已出了偏差之故。 这萧家姐妹的来历在袖儿眼中不算隐秘,自可为人说道,但问询到郑少依之事时,却见她迟疑片刻。 不过赵莼本就是随青阳而来,后者又为郑少游师长,故而袖儿低头思索,略微斟酌后,才在赵莼耳边道出了实情。 也是她正巧在伏琊上人身边随侍,才能对此事知晓一二。 郑少依心魔缠身,其兄长受青阳指点,在一年前便将其先行带来此处,为的是让伏琊上人以独门秘法将这心魔拔除,令她重登道途。 只是伏琊为着设宴之事准备良久,事务缠身,遂在半载前将郑少依转手于徒儿萧婵,令她继续拔除心魔。郑少游初时还因这事心有不悦,幸而萧婵的确得了伏琊真传,才叫他逐渐放下心来。 至于再多的,就不是袖儿一介侍女能知道的了。 赵莼将其屏退,顾自思量袖儿所言。 谷冊 从中发现些许疑点。 首先便是那萧媛! 她乃伏琊亲传弟子,又极得师长看重,在鸣雷洞外客云集之际,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主人家的脸面。 而从袖儿口中可知,伏琊对此回设宴亲力亲为,重视到了极点,此般情形下,即便再是性情骄矜,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人出手,除非—— 除非她与郑少游的谈话绝不可为第三人知晓,便是冒着伤人的风险,也必须将一星半点的外传机会按下! 那就是郑少依一事颇为诡谲了。 而另一处疑点,则在于伏琊! 纵然赵莼不是喜好人际往来之辈,可对筵席流程还是有所知悉。 昭衍内,弟子若要于洞府中设小宴,只需吩咐奴仆采买酒水佳肴,再令他等动手装点布置即可。而若宴会规模更大,就可向得坤殿报备一声,租借宗门中各处华美场地,再行吩咐奴仆进行布置采买。 伏琊上人乃真婴之身,莫说鸣雷洞,便是整个鸣雷大泽,他都可谓是一家独大,只单单摆个筵席,更无须向上报备一说。 可是袖儿口中的他,几乎是获悉青阳再入定仙城的那刻,即开始着手准备这场盛会,至今将有一年之期,仍旧忙得脱不开身,甚至连应下的郑少依之事,都不得不交给徒儿萧婵。 设宴流程无非就是那几样,除场地装点,席上酒食外,有些主人家会请来能人异士表演一二,鸣雷洞这宴,则会加上各家弟子的小斗,赢取彩头。 有何独特之处,可叫真婴修士屈身亲力亲为,准备一年之久? 赵莼甚觉匪夷所思! 若非青阳亲口承认与伏琊上人乃是旧友,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场瓮中捉鳖的戏码了! 只可惜自己与青阳不过数面之交,论亲疏远近自比不得伏琊这一结识颇久的友人,此中种种疑处,还得由她独自打听。 便怀着心事重重,她出了院落来到鸣雷洞山林中,正好将一筑基少年救下。 委实说,欺凌一事处处都有,不光是散修当中,便在宗门角落,也不乏以大欺小,或是狐假虎威之辈仗势欺人。 而筑基少年明显身后有所倚仗,不光穿着法衣,身上配饰也皆有防范之用,一看就绝非寻常散修,便是赵莼不出手,黄尾蝮蛇也伤他不了,只是叫他狼狈一番罢了。 可待少年心慌之际,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阵盘,赵莼定睛一望,心中就起了疑惑。 这阵盘竟出自浑德阵派! 像不同炼器师所制之法器带有独门特色外,传承各异的阵修更是手段分明。 其中当以阵修宗门之首的浑德阵派独树一帜,其制阵手法只此一家,绝无复刻模仿之说。 而对外售卖之物又往往会留下浑德阵派大印,作鉴别之用,少年手中这块阵盘论手法必然出自浑德,然而又不曾带上大印,可见必然为阵修弟子私物,乃是赠予而得,并非买卖。 章四百八一 惊闻获悉!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而询问后又知,此中竟还与戚云容有关。 如若许满所说无误,她也到了鸣雷洞,将要在宴中露面。 且要提前与戚云容相见? 赵莼思忖片刻,遂将此念压下,鸣雷洞中疑点重重,稍有不慎即会打草惊蛇, 莫说戚云容尚只得凝元修为,便是赵莼如今晋身分玄,也没有与伏琊和那萧家姐妹直面的实力。 还是先不将她搅入其中为好。 “前辈也是来此赴宴的客人么?”许满在她面前颇有些战战兢兢,连问话的声音也十分轻微。 赵莼轻嗯一声算是答复,抬脚寻了一处矮石径直坐下,往身旁一拍,示意许满同坐。 以她眼力,自瞧得出许满出身不低, 且方才他受制于黄尾蝮蛇之际, 惊叫大喊着许真人的名号。 纵使赵莼对定仙城知悉不多,也知可为一族倚仗之辈,决计不会简单,从许满口中,不定真能问出些许事情来。 见她邀自己同坐,许满顿时受宠若惊地一抖,旋即颤颤巍巍上前,如坐针毡般屈膝坐下。 赵莼先问了许真人,从其口中了解到,此人尤善命理卜卦,于推算一道上也造诣不浅,是以在定仙城内极受推崇,真婴修士也会遣人上门, 请其稍作推演,更别提城中宴会,几乎都有许真人出席的身影。 闻此, 她微微颔首,心觉合理。 掐算推演之术, 其实众多修士皆有所涉猎,掐断天气风雨,算时辰推移,昼夜交替,都可谓不学自会。然而真在此道上有所成就的,却是少之又少。 赵莼见过此道最强之人,无疑乃天妖尊者,不过其也是受益于天妖之身,血脉正统,可抗天道命理反噬,这才敢放心钻研此道。 至于修习命理一道的人族修士,则几无长寿之辈! 这实是因窥测天机的反噬,绝大部分都会落于其自身命数上,所推演的事情涉足越多越广,折寿之数便也越多,轻则数天数月,重则十载百载之多! 故而要想请此道修士出面,必得付出不小的代价,他等亦因稀少之故,尤显地位出众,想来许真人声名赫赫的原因也是在此。 “这般说来,此回伏琊上人设宴,许真人亦会前来了?” 甫一闻言,许满却是一顿。 他早知家中对伏琊上人多有避讳,从前只若是与之有关的事,许真人俱都会出面推拒。 此回和潘余跑来鸣雷洞,也是为了躲避于她,不想母亲之前传讯而来,竟是告知他,自己将和许真人一并来此赴会,叫他赶紧把拜师一事敲定下来,到时就算许真人心有不悦,也不敢直接忤逆于伏琊上人,这事也便就成了。 可惜,潘余手段有限,不光接触不到上面,就连伏琊上人都放话说,近来事务匆忙,不让任何人上前打扰。 拜师一事,终究还是耽搁至今。 甚至许满自身,都萌生退意。 赵莼不动声色将他神情纳入眼底,遂双眼微眯,问道:“许家与鸣雷洞不睦?” “前辈此言差矣,”许满赶紧开口反驳,吓得面色发白,“我等怎敢与鸣雷洞作对……此回,此回真人她是要亲自前来的。” 其中必有隐情! 谷妅 她循着话头追问:“你直言罢,可是许真人不常与鸣雷洞来往。” 许满不料赵莼直指要害,当下有些慌不择言,连连眼神闪躲,终是见避无所避,于是言道:“真人她,只是告诫过家中修士,如若对方出自鸣雷洞,就减少往来罢了……这事传出去容易引得许家动荡,今日就只告知于前辈您,还望前辈能帮我等遮掩一番。” “你自放心,我必不会令鸣雷洞知晓。”赵莼应声承诺,心中暗有思量。 许真人不欲与鸣雷洞深交,或可看做简单的双方矛盾。 然而却因她擅长命理卜卦的缘故,显得格外的怪异。 她可是知道,亦或者推演出了什么,是以对伏琊上人有所顾忌? 毕竟伏琊实力绝群,在这定仙城内五大尊者不出世的情形下,有只手遮天之相。 冒着被其厌恶针对的风险,也要如此行事…… 太怪了! “你可知许真人何时会来?” 许满稍稍思索,答道:“说是宴前一日才到。” 与众多恨不得提前数月来此的修士相比,许真人无疑显得十分生疏。 赵莼本就疑心渐起,闻此更是大有拜会之意。 她将心头想法按下,静坐许久,方才将手抚在双膝之上,又问:“你对此回之宴知晓多少?” 问到此处,赵莼实则已不抱多少期望,不料许满这人,因格外不喜修行之故,在内城中交往了一堆狐朋狗友,皆都为各大散修强者后嗣,酒到酣时将诸多秘辛吐露,竟真叫他晓得不少。 如今自觉蒙受赵莼救命解围之恩,便连忙来了精神,讲道:“前辈不知我许家之事,想必也是首次入定仙城来! “此宴约莫在一年之前就准备下了,那时青阳上人才风光回城,门下弟子郑少游又在天剑台之上大显威风,听说当时不少人都有拉拢结交的意思,不过他谁都没理,只答应了伏琊上人的洗尘宴之请。 “想来也是,当年伏琊上人与他私交甚好,便是在其最为落魄的时刻,也不曾落井下石,不像其余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之人,出事后恨不得亲自将青阳上人逐出城去,我看上人他后来愤然离城,与这些人也有不少关系!” 许满越说越激动,似乎自己就是伏琊一般,为好友遭遇而愤愤不平。 身旁赵莼却眉头挑起,觉得此处可堪摸索,遂问道:“青阳上人愤然离城,你可知道其中内情?” 这事似乎算是隐秘,她瞧着许满仿若失言一般神情一变,而后纠结万分,还是身躯微微前倾,声量放得极低道:“唉,这其实也是无妄之灾,本来没多大事,只是因为牵扯到了邪修,才惹怒惪合尊者,险些将当时还不是真婴的青阳上人生生斩杀当场! “前辈您可曾听说两千多年前,登顶摘星楼的人?” “谁?”赵莼不解。 许满露了个自得的笑容:“这人可了不得,身为散修,登顶摘星楼那年,还力压三州剑修,夺了天剑台魁首! “他叫顾九!” 赵莼耳边闷雷炸响! 这不就是断一道人的名讳?! 章四百八二 惊闻旧事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许满不知赵莼心头惊动,一味娓娓道来: “当年顾九入定仙城,得了惪合尊者赏识。更因此得以远赴一玄,力争天剑台魁首,以顾九之名声震天下。甫时惪合尊者虽未将其收入门下,两人却形如师徒,有护持教导之恩。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 在惪合尊者欲要昭告天下,备下拜师典礼之际,顾九却突然疯魔,一人持剑杀至琅州渡应山,将一处二流宗门上下屠戮得干干净净!” 讲到此处,许满不由打了个寒噤,显然是为这般残忍行径所震怖。 “按理说,二流宗门内有真婴坐镇, 顾九一个归合修士本不能敌,可巧的是,他去的那日,正好是这二流宗门的真婴坐化之时,失去了身后倚仗,顾九要杀这些人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而听说他离去后,血色层云笼罩渡应山方圆十里久久不散,山野溪流尽数为血河浸染,叫人望而生畏。” 赵莼心中微叹,旁人不清楚,难道她还会不知吗? 那二流宗门必然就是当年对顾九心生歹意,欲要杀人夺宝,致灵真多位祖师身死当场,才保下顾九得以逃离的势力! 世间又哪有那么多巧合? 定然是顾九事前早已知晓那真婴太上长老即将寿尽,故而在其坐化身陨之际杀上门来, 这才报得当年血仇! 而许满所说之言,亦有夸张之处。 如若当年顾九真的犯下如此杀孽,在赵莼进入渡应山时,就当有所听闻,且玉衡派定也不会继续收留苇叶等人。 仔细想来,苇叶祖师口中曾道,那二流宗门是失了倚仗,一朝倾覆,而非被屠灭满门,依照断一道人至情至性恩怨分明的性格,只怕是杀尽当年追杀好友,对自己宝物生出歹意之辈,也不会动无辜弟子半分。 “他若如你口中那般,屠灭整整一宗,仙门大派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寻常人听到这些,必然已心中愤然,可赵莼却平淡如旧,如同陈述着一件真假未定的传闻,叫许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得答道:“那是自然,这事传入仙门大派耳中后,不光是三州震动不平,连定仙城都人心惶惶,不过奇怪的是,屠了那二流宗门后,顾九便再无音讯,即便是仙门大派掘地三尺,也没能将他给找出来。 “有人说他早就和那宗门同归于尽了,也有说法是仙门大派本已暗中将其捉拿镇杀,却想以此为由对定仙城动手,所以惺惺作态前来逼问,不过最叫人深信不疑的,还是惪合尊者徇私将顾九救下,藏在定仙城中不肯交出。 “毕竟两人早已有师徒情谊,且若不是有尊者庇护,又怎会叫仙门大派都找不出人来?” 赵莼喉头咽动,追问道:“那事实究竟如何,两大仙门难道会就此罢休不成?” “当然没有!”许满斩钉截铁,“听闻当年仙门大派多位尊者齐出,将惪合尊者所在的玄虹塔团团围住,若其不肯把顾九交出,就攻破定仙城,连同惪合尊者也一同镇杀,以告慰无辜亡者。” 无辜亡者! 赵莼暗暗冷笑,只道不知谁才是真正遭受无妄之灾的人! “惪合尊者始终声称自己不曾见过顾九,就被玉衡派寰初尊者生生断去一臂,定仙城内城更是被翻查了个底朝天!那宗门修士如此蛮横,真是我定仙城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许满说着也红了眼睛,怒意冲冠。 谷巑 再后来的事,赵莼自己也能猜测到结尾。 起初仅是顾九与那二流宗门的恩怨,只是他身为散修,连理由都不曾给出,就将正道宗门屠灭,仙门大派闻之,必然勃然大怒,欲要叫其给个说法,然而顾九自此销声匿迹,唯一与之有牵连的惪合尊者又全无所知。 事件遂愈演愈烈,衍变至散修与宗门修士的矛盾,到此,上界自不可能坐视不管,任由散修尊者受辱被杀。 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散修与宗门修士再度维系旧时暗流涌动的平静。 这是最好的,亦是唯一的结局。 所以此处的关键,是在于顾九究竟去了何处,是死是活。 若惪合尊者真是不知,当也是受这所害,实在无辜! 矮石上的两人各怀心思,亦是讲完这些,许满才将青阳上人之事联系到了此处来。 “当年顾九名满天下,谁人不知他是绝世剑修,连三州宗门弟子都要连连入城拜会于他。”许满声音放低,悄悄言道,“听闻那时顾九与天下剑修论道,在玄虹塔内以剑刻石一座,供来人观赏悟道,而直到他消失后,惪合尊者弃玄虹塔而离,此塔亦成为内城中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禁地。 “是以谁都不曾料到青阳上人竟如此胆大妄为,为着悟道私自进入玄虹塔瞻仰剑石,后此事暴露,惪合尊者自是勃然大怒,险些就此杀了他。 “最后青阳上人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也在城中处处碰壁,这才一怒之下离城而去。” 许满挠了挠头,瘪嘴道:“不过自那不久之后,便传来他悟出剑意的消息,旁人都以为是剑石之功,只是顾忌惪合尊者,谁都不敢私自入内了。” 原来这当中还有这样一桩旧事。 青阳上人也是刚烈之辈,连一玄剑宗的橄榄枝都敢拂去,又怎会忍下定仙城这一干拜高踩低之人的举动。 然而如今他明悟剑心,论身份可入座天剑台观礼席,门下又有郑少游这一英才,可谓扬眉吐气,回到定仙城中,就只有旁人争相追捧的份了。 确是风水轮流转啊! 再从许满处得知些许奇闻轶事,赵莼便与之别去。 今日给她的震动已是不小,最为惊讶的无疑是断一道人之事。 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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